19 18隐秘
宿醉的好處對于曲春來來說大概是一夜好眠,一覺醒來只覺得神清氣爽,完全沒有別人所說的後遺症,一瞧手機,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他靠在床上發呆。
将昨晚上的一切記憶在腦袋裏面梳理了一遍,随着記憶湧上心頭,心情也變得五味雜陳了,有對徐歸的厭惡和失望,也有對徐佑之的惱火,一種自己被當作傻子耍的感覺。
氣着氣着就笑了,他抱起徐佑之買的銀漸層,捏了捏它的小爪子,輕聲道:“寶貝,你爸真是個混蛋,就會扯謊騙我……”
曲春來家的貓兒,都叫寶貝,沒有其他名字。
但是總得來說,他覺得是輕松的,他心裏沒了最後一絲懷戀和留戀,心裏還有一種微妙的感覺。那種類似于在前男友面前證明自己比他過得好的自豪感。
他起來時候沒看見徐佑之,還不習慣了一下,他記得昨天晚上他是抱着他睡覺的,旋即他又想到,今天是周一,徐佑之需要上班。
他拿起手機給他發了一條短信,嘴角帶着笑:[混蛋!騙子!狗東西!快回來給我做零!]
徐佑之并沒有去上班,而是在徐家老宅裏,他看着一群興師問罪的人,他一人站在中間,眉眼間帶着笑:“爸,這是幹什麽,三堂會審呢?”
只見他爸、他媽、他大哥以及他每天忙的腳不沾地的二哥都來了。
他爸媽都是頭發全白的老人,只是老人精神矍铄,半點不服老,還能拿着棍子追着他跑三裏地。
他媽是一個眉眼溫柔的人,最先說話緩和氣氛的也是她,似乎不明白為什麽會發生這種事。
徐家老宅是一個四合院,三進三出的院子,帶着古樸陳舊的氣息,這樣一個環境下,徐爸爸滿是溝壑皺紋的臉顯得更加嚴肅了。
“這是做什麽,三兒又怎麽了嗎?”徐媽媽穿着一身灰色的旗袍,盤着銀發,面容溫柔。
徐媽媽是最疼老三的,不光因為他是最小的孩子,還因為他是對她最孝順的人,經常來看她,帶的禮物,通常都是最真心樸實的東西。
“你問問你的好兒子,昨天幹了什麽好事?”徐建國舉着手上的拐杖敲了敲,眼神極其冷酷。
李麗華見他這麽生氣,愣了一下,轉頭看向站在中間極其散漫又淡然徐佑之:“三兒,怎麽回事?昨天我都沒瞧見你,你做了什麽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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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佑之笑着回答:“我給您帶了一個兒媳回來。”
李麗華登時眉開眼笑,激動的站起來,抓着徐佑之的手:“真的?那可太好了。”
徐佑之對着他媽笑了笑,只是其他人卻笑不出來了,徐建國冷哼一聲,臉頰氣得通紅:“兒媳婦?那可是個男人!不知廉恥的東西!”
徐媽媽表情凝固了一瞬,望着依舊淡笑不語的兒子,又問了一遍:“真的嗎?”
徐佑之點頭,“真的。”
徐建國登時就憋不住火氣了,揮着拐杖朝着他打了過來,絲毫不顧徐媽媽還站在徐佑之旁邊,徐佑之護着徐媽媽,用自己的背去接他揮下來的棍棒。
“我打死你這個逆子,真是個沒臉沒皮了!你不嫌丢人,我還嫌呢!”
二哥徐寬之連忙上前去攔着,徐毅之坐着沒動,面無表情的看着這場家庭混亂。
徐佑之挨了幾悶棍,李麗華反應過來,連忙抓着徐佑之的手,眼裏帶着擔心的問道:“你沒事吧,三兒!沒打疼吧。”
徐佑之沉默地搖了搖頭,不在意的笑了笑。
李麗華見被二兒子拉着還不消停,一直叫嚷着要動手的徐建國頓時怒了。
她推開徐佑之的手臂,憤怒地看着徐建國:“徐建國,兒子這麽大了,你還動不動喊打喊殺的,想什麽樣子。我今天把話放在這裏了,就算佑之找了男人老婆,我也認這個兒媳婦......”
徐建國大喝一聲:“住口!認什麽認!你一個女人家家的懂什麽!徐家的臉面不要了嗎,徐佑之他為什麽長成今天這個混賬模樣,都是你慣的!什麽樣的娘,就有什麽樣的兒子......”
“爸!”三個兒子同時開口阻止了徐建國說出更加難聽的話。
李麗華已經悄悄紅了眼眶,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她這輩子都被人捧在手心裏的,從前父母疼愛,後來丈夫寬厚,兒子孝順。她這輩子順風順水,從沒有被這麽吼過。
徐建國被怒氣沖昏了頭腦,再加上多年身居高位,被人奉承,早就不是那個被指着鼻子罵攀高枝的窩囊男人了,所以他也不再那麽敬重、害怕自己的妻子。
徐佑之見狀,沉了臉色,輕輕摸了摸徐媽媽的頭發,為她勾起散落的發絲,低聲安慰道:“謝謝母親,我來和他說,您先去休息好不好?”
李麗華氣得面紅耳赤,這幾乎算是這麽多年,她聽過最難聽的話,她委屈得全身都在顫抖,腦袋充血,下一秒似乎就要暈倒了。
徐佑之拍拍她的背,看向沉默寡言的徐寬之,輕聲道:“二哥,你将媽帶回房間去,我等等就來。”
徐寬之看了一眼徐佑之,垂下眼簾,拉着難過的李麗華下去了。
“父親,我有話和您講,還是讓大哥也走開吧,您大概不會想讓他聽到我接下來說的話。”徐佑之語調平靜,心裏卻并不如臉上這般的冷靜,有翻滾的烈焰在燃燒。
徐建國坐回椅子上,冷笑一聲,随後看了一眼徐毅之,徐毅之便也走了,整個堂廳只剩下父子二人。
“你有什麽屁快放,敢丢徐家的臉,我就抽死你!”
徐佑之站在他跟前,看着他氣急敗壞的樣子,不由覺得好笑,又覺得極其荒謬:“爸,你覺得我為什麽會是同性戀呢。”
他不能理解面子真的如此重要嗎?
這話一出,徐建國臉皮微微一抖,眉眼間陰沉了下來,他望着徐佑之,那表情有驚訝、有懷疑更多的是兇狠。
“爸你聽說過沒有?同性戀其實會遺傳的啊。”徐佑之并沒有聽說過這種遺傳可能性,只是張口胡謅的:“您和已經死去的老管家是怎麽回事?大哥和他手下的秘書是怎麽回事?大嫂為什麽會和大哥離婚?您要我直接說明白嗎?”
徐建國眼皮狠狠一跳,擡頭看着徐佑之淡然無懼的臉,手上的拐杖已經揮了出去,啪一聲,打在徐佑之肩膀上,徐佑之動都沒動一下。
徐建國滿是褶皺的臉上帶着被人拆穿隐秘的難堪和憤怒,他罵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麽?!”
“我是不是胡說您心裏有數,今天如果不是您咄咄相逼,讓我媽傷心了,我不會多說什麽。您騙了我媽五十多年,我希望您繼續騙下去。如果我媽傷心了,你最想守住的秘密也別想守住半點兒。”徐佑之眯着眼警告他,臉上都是對于親情的冷漠,還有一絲對于徐家血脈的惡心和厭惡。
他十二歲的時候看見自己的父親和別的男人廂房厮混,他忍了十八年從未跟人提過半句,卻再也不親近父親,甚至一度産生生理厭惡。
徐佑之愛他的母親,她是一個十分溫柔美好的人。所以他讨厭這他虛僞的父親,那令人作嘔的行徑讓人不恥。
他們以同性戀這種标簽為恥,他偏要時時刻刻提醒他們惡心又虛僞的遮掩,在這個爛到根子、壓抑本性、虛僞至極的家裏,他偏要肆意妄為。
将徐建國、徐毅之那塊遮羞布揭開,讓他們看看自己是什麽德行。但也許他們這種人,永遠不會意識到自己的問題。
在每次旁人提起他,辱罵他是同性戀時,也每時每刻提醒着他們,他們有多惡心。
徐建國怒目圓睜,他舉着拐杖的手有些顫抖,他絕不會承認這個事實,罵道:“昏漲東西,我是你爸,你就這麽威脅我?!拿那些子虛烏有,毫無證據的荒謬言論,就想威脅我!”
“父親,別裝了,我看你裝了這麽多年。您不累嗎?”徐佑之随意的扯了扯嘴角,表情諷刺:“我不樂意陪着你們演戲了,我什麽樣您是知道的,最好別管我,否則你且看,我會不會把這個家弄得爛,将徐家這些惡心事件捅出去。”
事實是他就算這麽說,他不會這麽做,因為他媽已經七十歲了,她從前是富家千金,現在這些徐家的産業都是她帶過來的,所以徐佑之才會心甘情願的接手。
她一輩子都活在別人編織的美夢中,徐佑之舍不得她傷心,也舍不得戳破她的美夢。
徐建國嘴唇蠕動想說什麽,但是想到徐佑之一直以來的叛逆行徑,他突然有些不敢刺激他了。
“爸,你放任徐毅之接觸楊家,徐歸和楊晶晶訂婚。但是您有沒有想過,若是楊家知道徐歸是同性戀,徐家騙婚。您想讓徐歸走您走的老路?哼,您不會覺得現在的楊晶晶和我媽是一樣善良心軟的人吧。”
“徐歸做的那些事情,您不會覺得将痕跡抹掉,就無人知曉了吧?我勸您還是不要臨了到死......一場空。”徐佑之輕聲說着,目光薄涼冷淡,仿佛一個局外人。
“我只是提醒你一句,若是出事了,我自會帶着母親到國外潇灑,您和大哥會怎麽樣,我看都不會看一眼。”徐佑之有底氣說這一句。
他已經完全掌握了徐家的財産,就算其他徐家人在集團有股份,只要他想,他就能讓他們撈不到一分錢。
這也是徐佑之接管以來,大力發展海外市場的原因。
“不要以為您做了兩年官,就忘記自己曾經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感受了……”
徐建國被他氣的手腳發麻,又細思極恐,腦海裏想到無數種可能,霎時間面紅耳赤,他聽到徐佑之最後一句話:“還有對我媽放尊重點,以前怎麽捧着她的,以後也乖乖敬着,否則大家都別活了。”
說完這句話,徐佑之扭頭就走,完全沒有顧及被他氣暈過去的徐建國。
徐佑之在進他媽房裏之前,臉上挂着笑容,朝着裏面走進去,此刻李麗華已經不哭了,而是抓着徐寬之的手,問着關于他家新出生孫女的情況。
“三兒!他沒打你吧。”李麗華從座位上站起來,朝着他走過去,一只手還抓着老二的手,
徐佑之握住他母親柔軟的手,笑着說道:“他現在根本打不過我。”
李麗華笑出聲了,她不是一個會記事的性格,并且這麽多年的分居生活,她對徐建國早已經沒了感情,所以只是當下氣不過,紅了眼眶。
徐建國在他們倆生了徐寬之之後,便分房睡了,其實之前李麗華便察覺到徐建國對她越來越不上心,當初的徐佑之都是一個意外,她已經完全不在意徐建國。
少年時那點喜歡,早就随着徐建國發福變樣的身材消散的一幹二淨。
當初選擇徐建國,她瞧上的就是他無權無勢,她嫁人之後,依然能壓得住他,他得一直捧着她。
至于徐建國那點兒不對勁的小心思,她有察覺,卻一點也不在乎,也不想深究。徐建國早就被排除在李麗華自己人外了。
現在她每天在家裏逗逗孫兒孫女,和老友打打麻将,旅旅游,根本不記得徐建國是她丈夫。
今天如果不是徐建國突然叫她過來,她已經坐上去馬拉西亞的飛機在沙灘上曬太陽了。
徐佑之聽着母親抱怨,含笑說道:“我給您整個飛機,讓您和阿姨們去玩兒。”
李麗華連連點頭道:“好啊,好啊。”
然後李麗華拖着箱子離開那個壓抑沉悶的四合院,徐佑之和徐寬之送她上了飛機。
上飛機前,李麗華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嘆氣交代了一句:“兒啊,如果實在喜歡男生,就好好對人家,收收你個性子,可不能因為是男生就不将人當回事。”
徐佑之臉上揚起溫柔的笑,應道:“知道啦,您快去吧。”
“兒子們拜拜~”
随着飛機遠去,原本的轟鳴聲消失,徐佑之看着沉默站在旁邊的徐寬之,輕笑說着:“二哥,今天怎麽得空?”
徐寬之板着臉說道:“正好休假。”
徐佑之:“哦。”
徐寬之靜靜看着他,露出和李麗華女士如出一轍的猶豫,最終沉聲道:“如果真的有對象了,無論男女,來我家吃飯,你嫂子應該會很開心。”
徐佑之想到二嫂那跳脫的性子,忍不住笑了一下,坦白道:“我氣徐建國的,沒什麽對象。”
“哦,再見。”徐寬之抿唇嚴肅道,然後扭頭就走。
徐佑之望着二哥那挺拔偉岸的身影,他感嘆生物的多樣性怎麽會在徐家體現得淋漓盡致,他二哥是一個嫉惡如仇的警察,做事一板一眼。
每天忙得沒時間歸家,也沒有他那樣的機緣巧合發現家裏的秘密,若是他知道了,怕是這個家早就亂了。
徐佑之拿起手機,正巧看着曲春來發來的那條短信,伴随将藏在心中多年的秘密全盤托出的輕松,成功惡心到徐建國,他獎勵自己今天再休息一天。
他開車來到了曲春來家裏,開門進去,就瞧見曲春來抱着一只小奶貓,旁邊貼着兩只大貓,還有兩只小貓趴在他肚子上,整個人懶懶散散、精致眉眼帶笑。
是一個十分溫馨的場景。
徐佑之站在門口半晌沒動,曲春來見狀,看過去,怼道:“徐總,打算在門口守門嗎?”
徐佑之這才慢悠悠地換上拖鞋進門,朝着沙發上的人走去,在曲春來的嬌嗔聲中,将人抱在起來放在自己腿上,順帶着那幾只小奶貓也被抱進了懷裏。
曲春來沒敢掙紮,怕把幾只小貓掉下去了,腰被一雙強有力的臂膀抱住,脖頸間埋進了一個炙熱的呼吸。
小貓還在奶聲奶氣的叫,似乎受到了驚吓,曲春來靠近他懷裏,踢了踢他的小腿:“今天不上班嗎?”
“不上,偷懶了。”徐佑之埋在他側面,輕嗅着他的味道,低聲說道。
“嚯,真是奇跡,趕回來給我做零啊?”之前徐佑之可是很敬業的,曲春來打趣道。
徐佑之咬住他細軟的頸肉,選擇性耳背,低聲道:“你說要給我做零?”
曲春來又輕輕踢了一下他的腿。
“昨晚上你是不是又不做人了?”曲春來興師問罪的同時舒展了脖頸,露出一截光潔帶着淺淺紅印的頸,讓他蹭個夠。
察覺到他順從,徐佑之有一種踏實又充盈的感覺,他輕輕的蹭,柔柔的吻,漫不經心的回答:“什麽?”
“吃辣能止疼?親親能解辣?”曲春來撸着貓,同時眯着眼享受着徐佑之的親近,感覺自己也像是一只被撸的小貓。
徐佑之輕笑一聲,親他的耳朵,聲音低笑拉絲兒,道:“不是嗎?”
曲春來偏頭,鼻尖相碰,對上徐佑之深沉薄涼的眸子,他主動吻了吻他的嘴,彎了彎狐貍眼,含糊的道:“是的。”
徐佑之緊緊抱着曲春來,溫熱柔軟的身體,有一種真實的存在感,能讓他抱個滿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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