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六個小時了,他認錯了嗎?

驢車由粗糙的木板搭成,跑起來漏風。禾安揚鞭趕驢之際,回頭看了一眼,那位人魚公主神色平靜地坐在車棚中,鑲滿珍珠寶石的外袍與稻草堆親密接觸。

小驢車的身價轉眼翻了百倍。

某一瞬間,禾安覺得自己像個綁架權貴的無良歹徒。

視線無意間相撞,禾安笑了笑,“真沒想到人魚公主是位男士。“

對方提起唇角溫和一笑,“灰公主不也是?”

禾安:“……”

這倒也是。

男人斂下眸子,陽光映在其刷子一般濃密的睫毛上,留下倒影,“灰公主可稱呼我為達西爾,不知該怎麽稱呼灰公主?”

禾安:“小灰,家裏人都這麽叫我。”

達西爾愣了一下,随即點頭,“小灰?是個很有趣的名字。”

禾安苦笑一聲,借題發揮道:“謝謝你的安慰,但她們給我起名字的初衷,是說我像塵土一樣卑微。”

達西爾的目光稍頓,面上露出絲歉意:“很抱歉聽到這樣的話,他們不該這樣诋毀人。”

“還好,都過去了。”禾安作堅強狀,甩起鞭子加快驢的速度,“我先不回王城,城外災禍鬧得厲害,我先去幫我朋友。達西爾,你可要跟我同去?”

與人魚公主的初次見面,是樹立勤勞勇敢、善良熱心形象的最佳時機。待對方看到魔國城外邪魔橫生的景象,再加上他這位灰公主繪聲繪色的控訴,不愁盟友關系不穩固。

達西爾沒有拒絕,“好。”

禾安稍有些焦頭爛額,昨晚與雨薇的約定太過倉促,沒有規定具體範圍,以至于他在城外跑了快倆小時都絲毫沒有看到玩家隊伍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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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是找錯了方向。

好像是看出他的着急,達西爾安慰道:“小灰,西邊的邪氣濃些,要不我來駕車,你先歇一會兒?”

禾安面帶感激,但拒絕道:“來者是客,怎麽能讓你駕車。”

說着,他掉轉車頭,正準備朝達西爾所說的方向策驢疾馳,不遠處卻出現幾個步伐奇快的牛頭人。

這些牛頭人雖然沒有王城中身穿青銅铠甲的那批魁梧,但身影也遠比普通人高大。它們身上背着鋤頭背簍,像是農夫。

路過驢車時,它們多看了幾眼,見到驢車前專屬于魔國的标志後收回了目光。

其中一人嘴裏繼續罵罵咧咧道:“沒河老子怎麽上山?一定是西城區那幾個把河水喝幹淨了,看我不扒了他們的皮!”

“真邪門,裏頭那只大魚呢?它不是從來不允許鱷魚靠近?怎麽還能被人喝完?”

“肯定是被吃了呗,那河還能長腿自己跑了啊!呸!什麽世道,沒了河那群地上跑的更瘋了,逮人就咬,幸虧我跑得快。”

“趕緊回去寫信,國王陛下一定會為我們解決的。”

……

禾安豎起耳朵,什麽河?怎麽越聽越耳熟了呢……?

他的臉上擠滿了笑容,“幾位大伯,稍等一下。”

跳下驢車,禾安緩步靠近,正色道:“我是灰公主,也就是魔王的未婚妻。聽說城外出了事,魔王專門派我來看看怎麽回事兒。”

“?”

幾名牛頭人一愣,視線不約而同彙聚向馬車。

禾安信口胡編:“微服出巡,不好太引人注意,挑了一輛最破的驢車。”

牛頭人們半信半疑,“……你真的是國王陛下派來的?”

“我們憑什麽相信你?”

禾安使了個眼色,身體前傾,低聲道:“車裏那位看見了嗎?人魚國的公主,曾經與魔王陛下有過婚約,若不是信任我,怎麽會任由心上人坐在我的車裏?”

“?!”

牛頭人們面面相觑,聽到國王八卦帶來的緊張和興奮混作一團,膽子最大的一只伸出頭朝驢車內瞟了一眼,對上達西爾淡淡的目光。

“是人魚!還真是!”它一臉震撼地跟同伴說道。

禾安輕咳兩聲,一臉嚴肅道:“事關魔王,本不該和你們說這些私事。可魔王相信他的人民,也希望你們能夠相信他的未婚妻,也就是我。若是事情能盡早解決,救百姓于水火,你們人人都是大功臣。”

美貌的人魚公主,再加上禾安這化腐朽為神奇的演技,幾位牛頭人已然相信。

“好的灰公主,您需要我們做什麽!”

“當然是盡快返回王城保護好自己的安全。”禾安眼中帶了關切,“另外,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也請你們轉告見到異狀者,不要四處傳播,我會盡快解決。”

“明白明白!”

禾安:“還有,你們得告訴我異狀發生的位置,我親自去看看。”

“好!”

……

來到牛頭人所說的地點,禾安果然見到了成群的暴躁魔鼠,以及被巨大縫隙隔斷的懸崖,懸崖對岸便是它們口中的勞作農田。

經過特征對照,禾安可以肯定,從前充當兩道懸崖之間交通工具的河流就是怨念之河。

看着滿腔抱怨,亂作一團的滞留魔國人民,他好像聽到了巨額財富入賬的聲響。

目睹禾安停下驢車的動作,達西爾微微蹙眉,“小灰,你這是去做什麽?”

禾安一身正氣:“救百姓于水火!”

“……?”

商機來得如此讓人驚喜,禾安快速擠開人群,在或抱怨或憤怒的聲音中站在了懸崖的盡頭。

而後,放出了又寬又長的怨念之河,以及一只被五花大綁的假河神。

彩色長河出現的剎那,場面為止一靜,接着陷入瘋狂。

成群的魔鼠争先恐後地湧向河邊,因口渴它們的雙目無比猩紅,魔化的程度再次攀升。

同時,堵在路邊的魔國居民也一股腦地沖了過來,它們無視先前的渡河規則,想搶下渡舟沖到彼岸。

見有機可乘,被驚醒的假河神也一寸一寸地挪動身體,想趁機逃回河中,重獲自由。只要回到河中,它就有把握奪回控制權!

可下一秒,禾安放出了八十八株嗜血黑藤。海量的黑色藤蔓轉眼鋪滿懸崖,它們游動着纏上一個個違背禾安意願的生物,尖刺紮入血管,瘋狂地吸食起來。

已經劃出數米的小舟被硬生生拖了回來,其上的魚頭人面色驚恐,只一瞬便被吸幹。

“吱吱吱——”

魔鼠們的戰鬥力稍強,但遠不及頭領灰老鼠。在衆多藤蔓的束縛下,利爪的攻擊力無法得到發揮,只能成為一塊快肥美的養料。

戰況很快呈現一邊倒,一拳難抵數藤,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禾安的變态實力,能夠在這地獄般的情形下奇跡生還。

“滴——12號黑藤攻擊力進化為33。”

“滴——87號黑藤攻擊力進化為41。”

“滴——7號黑藤攻擊力進化為57。”

……

亂象在這一瞬結束,血霧四溢,餍足的黑藤們将一具具幹枯的屍·體推入河中,濺起彩色的水花。

現場很快恢複整潔,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般。被吊在一旁的假河神兩股戰戰,黑藤就停留在他脖前一寸的位置,好像随時都會結束它的性命,只等禾安一聲令下。

在濃濃的恐懼中,假河神的心中不由冒出一絲難以置信。這才一天的功夫,這個該死的強盜怎麽會強成這樣?!

存活下來的魔國人民們鴉雀無聲,不敢再往前一步,看向禾安的目光中盡是驚恐。

剛才那一幕幕無疑是最好的震懾。

禾安嘆了口氣,面上帶了內疚:“呀,不好意思,規則說晚了。應該沒有人受傷吧?”

“……”

“是這樣的,我奉魔王殿下之名特來幫助你們。”他面上滿是和善,看向假河神問道:“你從前搭人渡河收多少?”

“五、五千魔國幣。”

禾安立即皺起眉,“你也太黑了,這短短十幾米的距離你收五千?這麽缺錢?”

假河神吓得大氣都不敢出,忙不疊地承認錯誤:“我錯了我錯了,之前是我太過黑心……”

禾安嘆了口氣,笑眯眯道:“可我是真的缺錢,單人過河價五萬,老幼病殘孕雙倍,誰先來?”

假河神:“???”

眼見人群末尾有人想要離開,黑藤第一時間做了阻攔,幾名魚頭人畏懼地停了腳步。

禾安的聲音再次響起:“魔王說了,他不養沒用的人民,你們出城總要做些勞動。有錢的過河,沒錢的就去給我引些瘋癫的魔鼠來,一只可以折算五十魔國幣。”

就五十魔國幣??假河神聽了直瞪眼,那得抓足足一千只魔鼠才能過河!

黑中自有更黑手!

聽到禾安的話,有魔國人瞪大了眼睛,忙不疊道:“城外是不會有魔鼠的……不會的……在國王殿下的帶領下,鼠患早就被解決了。”

“我說有就有。”禾安面無表情地看向他,“我是魔王的未婚妻灰公主,是我發現了新的鼠患,一應後果由我自己承擔。”

強大的精神力讓衆魔國人民無法反抗,只能被迫地應下,“是!”

禾安滿意地點了點頭,一臉真誠道:“這都是我應該做的,為魔王分憂是我的使命,也是職責。”

“……”

聽着窗外的對話,車棚內的達西爾眼中閃過一抹玩味。原本的溫柔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漫不經心,他的視線透過木板的縫隙掃過禾安。

這位灰公主,倒是與他想象中大不相同。

……

王城內

金發男人揉着酸痛的額角,放下了達西爾的相框。

想起禾安,那股複雜的情感再次湧現心頭,他沒忍住問道:“六個小時了,他認錯了嗎?”

正巧有一牛頭人沖進了殿門,神色中帶了一抹慌張,單膝跪地禀告道。

“不好了魔王大人!灰公主一大早就離開了王城,據說靠在河邊擺渡已經賺了三個億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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