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張成還在很得意地朝鹿邀講他剛剛是怎麽一路過來的,手上動作一個接着一個的變,“你是不知道,我喊得可自然了,他們一定都信了”。

鹿邀笑着點頭,從他手中接過那個素色的袋子,“劉自明呢?”。

“害”,張成一下就明白了,他壓低了聲音做賊一樣附在鹿邀耳邊,“我故意從他門前經過,走的時候瞄了一眼,還看見他出門看了一眼,絕對聽見了!”。

那日把柴刀帶回來後,鹿邀便猜測那水泵是劉自明弄壞的,但證據最重要,因而他和張成商量,将在河邊撿到一塊兒刻字的玉的消息傳播出去,說看起來似乎是有人丢在那裏的。

玉佩自然是不可能随随便便撿到,這個村裏就算是劉自明也不可能玉這麽貴重的東西,可若是他當真去了,哪怕不是他的東西,也一定會來看看。

或者想起被遺落在河邊的柴刀,去消除證據。

鹿邀打開袋子,裏面是張成刻的一塊兒木牌,上面随意刻了一個‘劉’字,倒也像模像樣。

張成對自己的雕工很有自信,看他把木牌拿出來,得意地仰着下巴,“怎麽樣?我雕的還不錯吧?”。

“尚可”。

一個慵懶的聲調先一步傳入張成耳中,他一呆,順着聲音看過去,一眼就看見慢慢走過來的卻燭殷。

他還從未見過這麽好看的人呢,少見的東西總是要多看兩眼的,張成眨巴眨巴眼睛,胳膊肘戳了一下鹿邀的腰,小聲道,“你什麽時候成親啦?”。

在他看來,這聲音夠小,可偏偏卻燭殷不是常人,五感靈敏,聽得一清二楚。

這誤會可不是什麽好事,這個呆呆傻傻的小子竟然将自己認作女子?就算是他與鹿邀成親……他瞥過去一眼,上下打量了鹿邀一眼,才滿意了些。

被認作女子的怎麽看也該是他這小恩人嘛。

鹿邀沒想到張成會誤會成這樣,張嘴要解釋,就見他猛地張大嘴巴,指着走近的卻燭殷喊道,“不是,她也太高了吧?”,他上下比劃兩下,眼睛瞪的老大,“操,比你還高!”。

“……”,原來這個時候就已經髒話盛行了嗎?

等到眼前人走得更近了些時,張成的聲音變了調,驚恐道,“他是男的啊——”。

鹿邀按住他的肩膀以防他跳起來,無論怎麽看,卻燭殷都是個貨真價實的大男人,他是怎麽看成女子的?想着,他将視線投向卻燭殷身上,沉默了。

或許張成只看了這張臉。

卻燭殷沒發覺自己因為張成這句話連剛剛心底的一點兒不舒服都消失不見,他走近了,站在鹿邀身邊,手臂恰似無意地攬住鹿邀的肩膀,探頭對站在另一邊的張成道,“你好啊”。

張成同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對上,一下子呆了呆,半晌才道,“你好”。

剛剛他只看了這張臉就随意下了定論,實際上現在離得近了看,這人的臉并無陰柔女相,一眼便能看出是個俊美的男子,聲音也是,雖說慵懶地像貓一樣,可切切實實是男人的聲線。

說不尴尬是假的,他剛剛的聲音提到很高,想必這人是一定聽見了的,張成咽咽口水,睜着圓溜溜的眼睛,對卻燭殷一笑,“…剛剛實在對不住”。

卻燭殷輕笑着移開視線,看起來不甚在意的模樣,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在鹿邀肩上輕點,語調輕揚,“我倒是沒關系,無心之言罷了”,他低頭含笑看了鹿邀一眼,将距離拉的極近,“小鹿也是吧?”。

小鹿?張成覺得這個稱呼蠻可愛,眼睛亮了一下,毫不猶豫道,“我也可以這麽叫你嗎?”。

在他看來,兩個人現在不但有了那一層‘合同’的關系,現在還站在同一戰線,要找出破壞水渠的罪魁禍首,怎麽說關系也更近了一步,叫小鹿當是不為過的。

鹿邀也覺得沒什麽,剛要點頭,下巴就被一只微涼的手捏住,用的力道并不大,卻叫他動彈不得,帶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不可以”。

張成不太明白,“為什麽?”。

鹿邀把卻燭殷的手拿開,“別聽他的,你想怎麽叫都可以”,不過是個稱呼,為了方便罷了。

“嘿嘿,那我就叫了”,張成點點頭滿意道。

鹿邀笑了笑,把木牌裝回袋子,收緊抽繩,“現在我們帶幾個人去河邊吧”。

卻燭殷不太滿意自己被鹿邀忽視,抓住他手腕,“我也要去”。

“成啊成啊”,張成樂的讓他去,多結識一個朋友他當然願意,誰知道卻燭殷卻壓根兒沒看他,他只好癟癟嘴,嘟哝道,“剛剛不是你說想去嘛”。

鹿邀的手被卻燭殷抓着,眉頭微微皺起,“可你去了沒什麽事要做的”。

他法力無邊,去了什麽事不能做?

卻燭殷抓着他手腕不放,沒再說話,意思卻明顯:今天他就是要去。

張成看不下去了,他莫名覺得這兩個人相處不像是朋友,倒像是……像什麽他沒想到,他砸吧砸吧嘴唇,試探着插進去一句,“咱能走了不?”。

鹿邀歉意地對他笑笑,低頭看一眼被抓着不放的手腕,只得松了口,“那就一起去”。

卻燭殷滿意了,即刻松開手,一雙眼睛笑得彎彎,“這才對嘛”。

張成剛剛到鹿邀的院子沒多久,也就意味着消息散播出去也不久。

張成很會說話,那日來找鹿邀借渠道的那一群人便是他說服帶來的,鹿邀便叫他今日再帶些人來。

河邊水草豐茂,不少野草長得極高,鹿邀看準了一個隐蔽地方,帶頭走過去,指着草堆對張成道,“我們先藏在這裏,看一會兒有沒有人來”。

張成點點頭,跟着鹿邀在草後蹲下來,兩個人隔着野草和站在原地不動的卻燭殷遙遙相對,他疑惑地看了鹿邀一眼,道,“他怎麽不來?”。

“我們要藏在這…”卻燭殷看了眼半人高的草,略帶嫌棄道,“這雜草後面?”。

鹿邀點點頭,撥開眼前的長草,“小黑,快點兒,要是有人來就不好了”。

卻燭殷沉默着看他,過了一會兒,擡腳走過去站在鹿邀身邊。

“你太高了”,鹿邀仰頭看他,見他還是不為所動,伸手拽住他的手,拉着人蹲下來,“現在可以了”。

張成吃驚地看着他們倆兒,眼睛顯得愈發大了,他張了張嘴,在看到卻燭殷不太好的臉色時還是選擇壓低聲音,湊在鹿邀耳朵邊兒,低聲道,“他原來叫小黑呀?”。

他踟蹰幾秒,越過鹿邀去看卻燭殷,“我能這麽叫你嗎?”。

“……”,卻燭殷沒說話,轉頭看了他一眼。

張成讪讪地收回目光,低聲嘟哝,“小鹿不讓叫,小黑也不讓叫,什麽毛病嘛”。

卻燭殷輕啧一聲,剛要給這個小圓臉一點好看,就被鹿邀拉住,扯住他的手指,小聲道,“噓,有人來了”。

他低頭看一眼,看見二人勾在一起的手指,心裏有種奇異的滿足感,壞心情也消失了,乖乖止住話頭,不說話了。

一陣細微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不多時,一雙白底黑面兒的布履出現在眼前,踩壓着地上矮小的野草,往上露出劉自明的臉,細長的眼睛滴溜溜的轉,在周圍觀察,過了一會兒便轉身往水邊去了。

張成壓低聲音,眉頭皺的緊緊,“果然是他!”。

鹿邀看着劉自明在蘆葦叢前停下,左顧右盼,蹲下來在蘆葦叢裏翻找,弄出很大的草葉摩擦聲。

看來昨日那把柴刀果然是他的。

鹿邀心裏有了數,把放在腳邊的柴刀拿起來,悄悄穿過草叢輕聲扔出去,剛好落在草前,張成低下頭左右找找,撿起一塊兒石頭來瞄準了劉自明抛出去。

“哎呦——”,劉自明身子一踉跄,險些墜入水中,回過神兒來看見蘆葦下的水面被激起陣陣水花,摸着被砸痛的後腦勺抓頭,低罵一句,“真是見了鬼了!”。

“噗嗤”,張成捂住嘴,看見劉自明這模樣,心裏暢快了幾分,小聲道,“你是不知道,我以前就看不慣他,這一石頭打的真爽”。

鹿邀無奈一笑,看見劉自明從蘆葦叢邊離開,他輕聲問,“大家什麽時候來?”。

“估摸着時間,馬上就到了”,張成狡黠地眨了眨眼,“我告訴他們在這兒找到了好東西,好多人都說要來看看呢”。

劉自明遠遠看見這邊兒丈把高的野草叢前有一把刀,心一緊,趕緊跑過來,沒有先去彎腰撿刀,四處看了又看,确認周圍沒有人才蹲下來,拿起柴刀一看,果然是自己的那一把。

“還好找到了”,他小聲說,很快覺得不太對,嘟哝道,“可我當時是把刀落在這兒了嗎?”。

而且剛剛走過來的時候好像也沒看見這把刀……

他摸着柴刀,越想越不對勁,一擡頭,正對上藏在草叢後鹿邀和張成的眼睛。

“……”。

張成嘿嘿一笑,看起來一點兒沒有被發現的慌張,高興地給他打了招呼,“嗨?”。

劉自明立馬提着柴刀站起來,破口大罵,“張成!你丫的怎麽在這裏!?”。

鹿邀不躲了,站起來看着他,語氣平靜,“那你呢,怎麽也在這裏?”。

聽他這麽一說,劉自明臉上神色慌亂一瞬,喊道,“關你屁事”,說完轉身就要跑。

恰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一陣子腳步、談話聲,張成得意地叉着腰,“他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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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卻某人:只有我能叫小鹿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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