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真是會裝
這話出口,四下空氣凝滞。
夏蒹冷汗都蹭一下串上後背。
“色.誘,你?”裴觀燭面上癡狂的病态笑意變得怔松且迷惑。
啊啊啊!
夏蒹恨不得掐死剛才說這話的自己!
“不是、不是,我說錯話了,你把這件事給忘了吧!”
夏蒹臉帶着脖子紅成一片,看見裴觀燭疑惑的表情更是恨不得當場挖個坑把自己給埋進去。
“原來如此。”
她怔愣擡頭,就見裴觀燭似恍然大悟,“對,我方才是在色.誘你。”
“你不高興嗎?”
燭火搖搖晃晃,倒映在少年漆黑如墨的眸子裏,更難辨清他如今情緒。
二人衣衫交疊,氣息混雜,夏蒹簡直都快陷進這濃郁的檀木香裏。
冰涼指頭覆上她唇珠反複輾轉研磨,視線交織,就在将進一步時,忽然十分惡劣的笑出聲來。
“夏姑娘臉好紅,像是煮熟了的白蝦,”裴觀燭眉眼彎起,“可惜,色.誘失敗,便不會再有下次了。”
夏蒹心跳如擂鼓,聽到他說再不會有下次,心中莫名添上幾分怪異的情緒。
“不過,我倒有一點不理解,”裴觀燭退到暗處,瞳子如化不開的濃墨,“夏姑娘方才覺得自己是誰的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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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夏蒹才反應過來自己方才說了什麽蠢話。
“我就是覺得,裴公子的舉動……像是通過我,再看某位故人。”
夏蒹有意說的模糊且意有所指,可是裴觀燭卻沒什麽反應。
“故人?”少年閑散後靠,濕噠噠的衣裳緊貼着他身子,顯露出勁瘦腰身,“何為故人?”
夏蒹想了無數種可能性,唯獨沒想到裴觀燭的反應會這樣的......平淡。
就好像他方才所為,真的只是興趣使然。
“額......就是,裴公子以前認識的,對你而言很特殊的女人,之類的?”
“很特殊的,女人?”裴觀燭眼眶微微睜大,身子往前傾,視線牢牢盯着她。
“我不懂呢,”裴觀燭神情奇怪,“口脂,鳳釵,明明是女人都會用,都會戴的東西,我有記憶的所有女人都是這樣打扮,”
“為何一到夏姑娘這裏就變了味道?我總覺得,總覺得你有事情在瞞我,是也不是?”
他逐漸變得癫狂,夏蒹急忙打斷他繼續‘做法’,“停!只是我比較敏感而已!我畢竟現在也算是你未過門的妻子,雖然心裏不想嫁給你,可是會擔心也是很正常的好吧!”
裴觀燭直直看着她閃躲的眼睛,“真的嗎?夏姑娘可不要看我純善溫和,就想着法欺騙我啊?”
“沒有,我真的沒有騙你,”夏蒹心力交瘁,拽下發上的蝴蝶鳳釵小心擱到裴觀燭身邊的檀木盒裏,“我先去淨浴池了,裴公子淋了雨,還是快快回去換身幹淨衣物,免得着涼。”
說完,夏蒹生怕裴觀燭再抓她衣角,繞了個大圈快步出了屋門。
“呼。”
夏蒹泡進溫熱的沐浴池裏。
泡澡真是能讓人忘掉一切不快的舒服事情,雖然穿着衣物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但是此處泉水溫和含香,熱氣蒸騰而上,每次泡進來都能足以讓她忘掉一切。
可今夜卻不同,夏蒹身子剛舒舒服服靠在後頭的泉石上,放空的大腦便不受控制想起在此時此刻不該想到的人。
她信裴觀燭說的話。
也只有他才會因為想看她一個笑臉,便忽然深夜造訪又是給她金元寶又是親她讨好她。
雖然幼稚,但也算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她一開始确實認定,裴觀燭是将她當成了夢中所見的那位先夫人的替身,夏蒹印象中,除了陳夫人,便只有先夫人會佩戴滿頭華貴珠翠,塗上如血一般鮮紅的口脂。
可是裴觀燭卻變相否認了她的話。
他說,是因為他覺得這是女人都會用,都會戴的東西,他有記憶的所有女人都是這樣打扮的。
難道,鳳釵,和鮮紅的口脂,就是裴觀燭眼中,屬于女人的标配?
夏蒹心不在焉出了淨浴池,外頭還在下雨,她裹緊外裳,忽然聽到對面的草叢裏傳出一陣窸窸窣窣的怪聲,擱着黑暗,甚至還能隐隐看到後面一團漆黑的身形。
“是…是誰在那裏!”
夏蒹抱着肩膀沖對面喊一聲。
草叢一陣抖動,好半晌才出來一個駝背老兒,看衣着是在靜寺池專門負責掃灑的下人。
“你藏在那裏作甚?”夏蒹警惕道。
老奴淋了雨,一片花白的頭發緊貼着頭皮,皮膚像皺皺巴巴的樹皮,他躬身對着夏蒹行了個禮,“叨擾檀越雅興,老奴不勝惶恐。”
“......無妨,快起來吧。”這老奴給她感覺有些蹊跷,她正要攏着外裳快點走人,忽然聽到身後竹林傳來一聲不仔細聽就聽不到的輕響,夏蒹停住腳步回望,沒想對面老奴卻喊住她。
“這位檀越,可是從金陵裴府來的?”
夏蒹轉回視線,“怎麽了嗎?”
“無事,”老奴被雨淋着,細細打量夏蒹的臉,“只是老奴有些好奇,檀越可是近日剛到裴府的貴客麽?”
若是方才見着她好奇,随口問一句也就罷了。
他這句話是明顯地不對勁,就好像對裴府有所了解,看向她的目光也帶着探究。
夏蒹電光火石間想到些什麽。
她換了種語氣開口,“我确實是近日剛随着姨姑到府上,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沒等那老奴回話,夏蒹故作天真模樣搶先回答,“啊!你莫不是我們府上派來保護我的下人麽?可你這樣瘦弱,難不成是幹不好差事被趕出來的吧?我猜的對也不對?!”
她一幅天真言語,偏偏猜了個八九不離十,老奴被她唬了一跳,左想右想不知自己究竟是如何露的餡,竟支支吾吾起來。
偏偏這看起來傻白甜的姑娘用話逮着他不放,“哎呀!你這麽半天不說話,果然是我們府上以前的下人吧?”
退無可退,老奴點頭,不情不願應了聲是。
夏蒹面上挂着嬌憨的笑,心中暗想果然如此。
上次來喜說過幾年前裴府曾趕出一批下人,雖現在确認太過草率,可她有預感,這老奴大概率是幾年前被趕出去的那一批,見她頂着裴府家眷的名號來靜寺池,又是個面生臉就好奇過來看看。
也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她本還想着讓主角團再暗中好好查查,這現成的就送上門了。
“竟是如此!”夏蒹驚喜地捂住嘴,“那你肯定知道很多府上以前的事吧,哎呀!現在下雨咱們聊天不方便,等明日我去找你,你好好給我講講府上的過往可好?”
老奴本以為這小姐只會問問他是因何緣由被趕出府去,卻沒想對方要求竟如此奇怪。
“這......”
“說好啦!”少女欣喜開口,“你可有什麽稱呼麽?我明日要如何找你?”
冷雨沾滿整張臉,老奴糾結半晌,“老奴賤名倡驽,您若要找奴......便明日正午時在此處等候罷。”
二人約好,夏蒹攏着濕淋淋的長發原路返回。
她走出游廊,細雨驟然變大,敲敲打打拍落在細片竹葉之上,竹葉纖薄不堪受重,被豆大雨滴拍落下去,又被一只木履毫不留情踩進泥裏。
少年自竹林後探頭,漆黑的眼珠倒映出少女穿着薄衫的背影,忽然十分怪異的低低笑出聲來。
笑聲被滴滴答答的雨水打碎,裴觀燭蒼白的手扶着身邊綠竹,語氣裏帶着止不住的笑意。
“真是會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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