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不懂規矩
“這位小郎還請留步!”柳若藤攔到自己遇到的第一個人面前。
也不知這位裴公子居住的院落怎會如此偏僻,且人丁這樣稀少,就連個看院的丫鬟小厮都沒有。
來喜睜着雙細長小眼看了她好半刻,才磕巴出句話,“作,作甚?”
“這位小郎,我想問問你們裴大公子現下在何處?”
“公,公子?不知。”來喜搖了搖大腦袋。
柳若藤皺起眉,耳尖就聽身後由遠傳來一段腳步聲。
行走江湖日久,柳若藤對他人的腳步聲一向在意,且這位裴公子不知為何喜穿木履,便是只與他見過一次,也能清晰記得他的腳步聲。
柳若藤回頭,對方正站在長廊下,陰冷目光如藏着獠牙的冷血動物,卻在與她對上視線時彎起了眼睛,彬彬有禮道,“啊,你是——”
“表妹平日受姑娘照顧,姑娘多有擔待,今日來找我所為何事?”
“裴大公子好,”柳若藤對他行抱拳禮,開門見山,“我是有事想和裴大公子說,是這樣的——”
柳若藤心下糾結,總覺得自己這番好似告密,可到底還是無法放心夏姑娘一個嬌小姐去接懸賞令,将今早夏蒹到她們屋裏的想法都和裴觀燭說了一下。
五月風微寒。
裴觀燭站在廊下,沉默許久。
“徒手,捏石塊?”
“是的,”柳若藤苦口婆心,“雖然夏姑娘她......貌似威力極大,但她一個嬌弱,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姐,還不知江湖危險,我便想着要将此事告知一聲裴大公子,還請裴大公子再好好勸勸夏姑娘吧?江湖如此兇險,接懸賞令過活是刀尖舔血的江湖游士才會做的事,夏姑娘涉世未深,實在不适合闖蕩江湖啊!”
裴觀燭挑了下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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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捏了個多大的石塊?”
柳若藤:......
柳若藤比劃了一下,“大概......這樣大?”
“好,我知道了,”裴觀燭收起一瞬外露的神情,點頭輕笑,言行之間,氣度非常,“多謝葉姑娘告知。”
柳若藤:......
“夏表姐......你的意思是,今後再也不回了嗎?”
卓奴拎着從異域商人手裏花高價買來的水果,站在門檻前,望着夏蒹背身收拾衣物。
“也不大确定?”夏蒹轉了下頭,“我們去完冬周後大概就回來了吧。”
“冬周?那是哪裏?”卓奴追問,他頭上還包着布,面色蒼白如紙,身型薄薄一片飄了進來,那晚王媽媽打他打的太用力,這小少爺到如今還身在病中。
夏蒹也不大肯定,“唔,貌似很遠很遠呢。”
“很遠很遠?”卓奴腳步虛浮至她身側,“鏡......是長兄他硬要帶夏表姐去的嗎?”
卓奴不傻。
哪怕如今無法确認,他也莫名覺得府上出事與自己那位不受寵愛的長兄定然脫不了幹系,畢竟阿母也總說長兄是喪門星。
“是夏表姐救了我母性命,”男孩拽住夏蒹衣袖,“卓奴真心奉勸夏表姐,還是離長兄遠一些吧,如今阿母這樣,也不會再有人讓夏表姐嫁給長兄了,夏表姐若是無處可去,便是在府中常住也不是不可啊?”
“他倒是......也沒有強迫我吧?”夏蒹撓了撓臉,“我是自願的,我想陪他一起去冬周。”
迎着卓奴震驚的目光,夏蒹嘆了口氣,拍了拍小男孩一側肩膀,“我說的是真的,所以你也放心吧,我對如今的自己還是蠻有信心的。”
——就是不知裴觀燭會不會同意了。
夏蒹夜裏躺在床上,沒敢睡着。
裴觀燭現下大概已經知道她想要接懸賞令的事了。
上午柳若藤見勸不過她,又聽她并沒有将此事告知裴觀燭,便提出要将他喊過來一起說說這件事。
女主角說幹就幹,雖然結果是沒等來裴觀燭的人,但是他肯定是知道了的。
也不知裴觀燭會怎麽想。
睡意裹挾,夏蒹思緒漸沉,心底又有一層恐懼讓她無法安眠,最終還是無法抵抗睡意,沉沉閉上了眼。
思緒再度清醒時,夏蒹被夢境困住,只感覺不知是什麽冰涼的東西一直不停撫摸她的臉,猛地睜開了眼睛。
“啊,醒了。”
話落,冰涼指尖戳中夏蒹的臉肉。
裴觀燭不知何時蹲在了她床邊,少年今日一身靛藍色錦袍,墨發上是鮮紅的發帶,白皙面容如溫潤美玉,耳垂上血玉輝映,好看不似凡人。
“裴......裴公子。”
他今日打扮太有迷惑性,窗棂外陽光一照,漆黑的鳳眸都像倒映着兩彎月牙,“夏蒹。”
指尖一僵。
夏蒹起眼,并沒有對他給自己的新稱呼發表評價。
“我打了套新首飾,”裴觀燭牽起她的手,“你同我過來。”
倆人到了妝臺前,夏蒹那些妝品首飾都被推到一角,中間擱着個紫檀木盒,比上回那個還大。
裴觀燭送她禮物總是習慣用盒裝着,給人一種拆驚喜的感覺,意外不讨人厭。
夏蒹坐下,身邊少年面上染着淺淺地笑,開了第一層。
裏頭又是一大堆閃亮亮的頭飾。
只有放在中間的眼熟,是夏蒹之前拿出來的流蘇釵,上頭用血玉雕了幾點紅梅小花,不密集,卻意外好看又特別。
拿出流蘇釵,裏頭的首飾也全都是新樣子。
“這都是我上鋪子裏重新挑的。”裴觀燭一一打開底下的盒子,露出裏頭的白玉镯戴到夏蒹手上。
少女胳膊細,上次的镯子打的就太粗,這次挑了一圈細的白玉鑲金紋,帶在雪白手腕上正合适。
“好看,”裴觀燭垂下眼看着,纖長睫毛在蒼白面下頭上一層剪影,竟莫名給人一種他十分乖的感覺。
“我從未給人挑過東西呢,”裴觀燭道,蹲下身來仰首看她,語調是天生的溫柔緩慢,“這還是頭一回,你喜歡麽?”
“額......”夏蒹抿了下唇,總感覺他這話很怪,可她又知道裴觀燭并沒有什麽別的意思,一時就覺得更詭異了起來。
“我還是,挺喜歡的?”夏蒹遲疑回,她确實挺喜歡的。
陽光稍顯刺目,蹲在自己身畔的少年彎起眼角,“這樣。”
“裴觀燭,”夏蒹看着他,眼睛微微瞪大,“你如今是心情很好嗎?”
因為給她送了禮物,讨了她歡心而感到開心嗎?
“心情好?”面上笑意未收,裴觀燭尚還彎起來的眼睛略顯怔愣。
“啊......你當我沒說,”夏蒹轉過身子,卻被他抓住手腕。
“何為,心情好?”裴觀燭抓着她胳膊靠近,氣息交織,檀香味越來越濃郁,夏蒹心跳如擂鼓,忽然聽到大門處響起吱呀一聲。
“咳!”先進來的柳若藤看到屋內情況嗆了口氣。
“師妹?你怎麽了?”許致的聲音從後傳來,柳若藤滿臉通紅趕忙閃身出去關上門。
“師兄!現在不能進去!”
聲音越來越遠,夏蒹的臉紅到滴血。
裴觀燭蹙緊眉,掠了眼對面的門,“那二人怎的不敲門,不懂規矩的嗎。”
夏蒹:......
那寧也沒守過規矩啊?
“柳姐姐跟許大哥都來了,我得出去迎迎才行。”夏蒹使大力擁他,裴觀燭直接被她給擁到一邊。
開了屋門,沒見柳若藤和許致的身影,夏蒹捂了捂面色通紅的臉,張嘴想喊他倆的名字,一只手便從後掐住她下巴。
“怪了,”少年的聲音散在耳邊,極輕也極淡,随着話語,吐息打在耳廓,冰涼的手如蛇身,從她的下巴往下纏到脖子,極輕的撫摸。
“我之前便覺奇怪,”
冰涼蛇身淺淺劃過鎖骨,延着骨骼摩挲,“你為何,力氣會時不時像這樣變大?”
夏蒹趕緊将他手拿下去關上屋門。
“我,我也想跟你解釋一下這件事。”夏蒹喘着粗氣,形容狼狽,剛想說話,少年方才才被揮開的手又纏了過來,将她淩亂的鬓發捋至耳後。
“坐下再說。”裴觀燭拉着她回到妝臺前坐下,拿了那對流蘇釵在她發間比對。
夏蒹:......雖然一會兒就要出行,戴這麽個發飾實在太隆重,但随他好了。
少年的手好看似藝術品,慢條斯理的拿過梳子給她梳發,望向銅鏡,與夏蒹對上視線,鳳眼彎的像狐貍,“說罷,聽着呢。”
夏蒹滿身不自在,輕咳兩聲,“就是......裴公子可知‘覺醒’?”
身後梳發的手不停,裴觀燭梳完發,将桃木梳擱到桌上才“哦?”出句音,“覺醒嗎?雖不知确切意思,但可以理解。”
“嗯,我就是因為上次裴公子......做了威脅到我的事,”夏蒹從銅鏡裏睨了一眼裴觀燭頭也沒擡的模樣,“我害怕,當時我就感覺自己覺醒了力量......所以現在我力氣就回不去了。”
流蘇釵插.進少女墨黑發間,裴觀燭垂眸,視線掠過少女飛快顫動的睫,怪異的偏了下頭。
“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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