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林中陰廟
面具。
裴觀燭說,那個有名的書香世家中活着的每一個人都像是戴着面具。
雖然這對于裴觀燭來說大概只是形容詞。
但夏蒹晚上還是因此睡不着,閉上眼總會想到一些怪談中帶着人臉面具的妖怪,或是類似畫皮妖,扮做人類流連于人世間。
想着想着,她便想到了裴觀燭。
宮燈光線暗淡,夏蒹轉了個身子,躺在甲板上鋪着的厚被子裏,視線探到床榻上。
他依舊平躺着,昏黃光線勾勒出他骨相若工匠用細筆描繪而出的側臉,他的睫毛那麽長,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不美的。
美到,就像傳說中只剩下一身白骨的畫皮妖,披上一層世間最美麗的畫皮,蒼白,陰郁,卻鬼氣森森,這種美,能夠吸引到任何一個他們想要吸引的人類,最終他們肯定會勾着人類沉入無間地獄。
那麽她呢?
指尖微顫,夏蒹心中猛然泛出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後怕,才注意到不知何時,她已經就這樣伴着暗淡的光看了裴觀燭很久很久。
“夏姑娘,”小廚子喊住她,“來了一封信。”
“誰的信?”
船只每到一處地方的碼頭都會停駐片刻,小廚子說是有身上繡着裴府家徽的信客将信傳遞給了他們。
信件用薄薄一層信衣包裹,夏蒹拿在手上不自覺的撚了撚,裏面信件非常之薄,大概也就一到兩張宣紙。
是裴府人給裴觀燭送的信件,不顧路程遙遠快馬加鞭遞過來。
夏蒹手中拿着這張未知的紙打開船艙木門,裴觀燭竟然沒睡,正抱着簡策靜看,見她進來,面上笑的溫和,“夏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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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夏蒹過去他跟前,船艙內光線不好,若是她不在裴觀燭便總是會忘記點燈,夏蒹捏着信紙将宮燈點燃,提到他身邊的方桌上,“晚明,有給你的信,是裴府給你的家信。”
“家信......?”他重複,視線從片刻恍惚,到唇角微顫,說了一聲謝,将夏蒹手中的信紙抽出來。
他視線很專注。
夏蒹微微蹙眉看着他的臉,卻始終瞧不出他看信的表情有什麽怪異之處,就好像一團毫無波瀾的井水,他看信的時間也很短,看完便慢條斯理将手中信紙疊成一個紙條,擡臉溫柔笑道,“并不是什麽大事呢。”
“是嗎?”
“嗯。”他點了下頭,身子往右傾,挪開宮燈罩子将信紙湊上內裏搖晃的燭火。
火光微亮,映紅了他漆黑的眸子,他彎起眼角,看着手中信紙燃燒殆盡。
“不是大事,但卻是好事呢。”
那之後,她們在船上又待了幾日,才從水路轉為陸路。
這幾日間,裴觀燭還是跟往常一樣,大多數時候都睡着,再沒有像之前那樣忽然發起瘋來,平靜到不可思議。
大家要一道趕往京師,柳若藤與許致買了兩匹馬,并沒有再蹭裴府的馬車,而夏蒹也沒有和他共乘一輛馬車,而是選擇跟柳若藤共騎一匹馬。
要前往京師,還有一段十分遠的陸路要走。
盛夏燥熱,汗水早已沾濕了臉側落發,黏在臉頰有些不舒坦,夏蒹将碎發都往後捋,袖子也撸了起來。
“夏姑娘,”柳若藤的聲音自後傳來,“騎馬還算舒坦嗎?”
“還行?倒也沒有想象中那樣累。”
頂多就是腿側皮膚有些不太舒服,夏蒹調整了一下坐姿,只要一擡眼,就能看到前頭的馬車,車牖開着,裴觀燭可能沒睡着,他對氣味一向敏感,睡覺的時候不管多熱一般都會将車牖關嚴,只有醒着才會将其打開。
“對了夏姑娘,我自昨日便想着跟你說一件事,但一直沒找到機會。”
“什麽事?”夏蒹回了下頭。
“有關京師蘇府的事,”柳若藤聲音有些小,“前幾日上來一批人,聽聞是專門運送貨物往返京師的,剛來船上便跟上層船艙裏的人傳播了不少他們會往返京城運送貨物的消息,我聽說了便和師兄去找他們問了一下。”
“怎麽樣?”夏蒹心中感激,柳若藤真的特別仗義。
“他們本來是不大樂意理我們的,”柳若藤笑聲有些尴尬,“但是一聽我們問的是有關于京師蘇府的傳聞,那幾個漢子竟就原地扯了起來,但都是些不太好跟夏姑娘說的。”
夏蒹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幾個虎背熊腰的漢子,本來不大樂意理人,一聽說是問八卦來的便湊在一塊兒叽叽喳喳的談了起來,“沒事兒,柳姐姐你說吧。”
“唔,”柳若藤想起他們說的那些葷話微微蹙起眉,行走江湖日久,有太多這類喜愛說葷話的江湖人士,平日她聽着早已不會覺得怎麽樣,但要重複給什麽都不懂的夏姑娘便覺得十分困難,“就是,就是蘇家大公子,私下方面有些......”
“哦,玩得很開?”在她眼中純潔如孩童的夏姑娘聲音清脆,“但是也沒聽說他有多少房妾室啊,柳姐姐你們聽到的傳聞,他難道平日裏都是在外面搞得嗎?”
柳若藤:......
她驚愕片刻,“嗯”了一聲。
“原來如此,好家夥,家裏紅旗不倒外頭彩旗飄飄啊。”夏蒹恍然大悟,聲音也大了些。
“噗......”
一聲輕笑隐隐被風帶過來,夏蒹還沒來得及起眼,便聽到前面傳來輕輕“砰”一聲,是馬車大開的車牖被一只蒼白的手拉了回去。
四人行駛,中午天色便隐隐有些陰沉。
“這怕是要有雨。”柳若藤蹙起眉,此地距離京師尚遠,且她們一行人抄的近路,這方圓十裏都是大片大片的樹林,往前走是有一個村落,但距離極遠,恐怕也沒有客棧能供他們一行人居住。
“這可如何是好。”柳若藤看向許致,問他的意見。
“師妹別慌。”見柳若藤面上帶了愁容,許致騎馬上前,腿夾馬腹速度較快趕上前面的馬車,繞到駕駛馬車的車夫旁邊。
聲音斷斷續續從前面傳來,能聽到他們的聲音,但話語有些聽不清晰,直到許致微微蹙眉轉過頭,駐馬等她們過來。
“師兄,怎麽樣?”
“裴府的家丁果然認路,”許致苦笑,“我和他商量一番,他說可以橫穿前面那片樹林,那裏的路早就被踏平了,而且是最近的路,順着這條路往前再走幾日便可直達京師,而且前面定有可以供我們歇息的客棧。”
“這樣。”柳若藤皺起眉,她一向有些沒主意。
“那咱們就橫穿樹林吧?”夏蒹的聲音插.進來,兩人齊齊看向她。
“橫穿樹林,咱們趕時間過去,這雨也不知會不會下起來,若是沒下咱們錯過了這條近路,豈不是又要繞遠路了。”
“夏姑娘說的也是。”柳若藤點了點頭,看向許致。
許致也應了聲,“可以,但這件事還需跟裴大公子商量一番。”
兩人看着夏蒹,明顯都不願過去跟裴觀燭商量。
夏蒹抿了抿唇,“那我過去說吧,柳姐姐載我過去。”
車牖緊閉。
他估計是在睡覺,夏蒹呼出一口氣,敲了敲車牖。
“砰,砰,”內裏沒人應,夏蒹正要拉開車牖,一只手便将其給從裏推開了。
車牖內露出一張蒼白的臉,漆黑瞳仁兒從馬車內探出來,放在她身上許久,才淺緩轉動到另一側,看了眼柳若藤又收回來。
“夏蒹,”他面上勾出笑容,“怎麽了?”
夏蒹看着他的臉,忽然有些後悔給他買了墨藍色的耳珰。
因為不知道怎麽的,這幅耳珰顯得他更白了,整張臉就像是沒有血液從中流動一般,那皮膚,讓人想起古代歐洲皮膚冷白如吸血鬼一般追求白皙皮膚的歐洲貴族。
“有件事想要跟你商量,”夏蒹道,“那個......晚明,你餓嗎?”
柳若藤的視線從後探過來,有些驚訝。
“唔,”他看着她,“不餓呢,怎麽了?”
“那你的身體有什麽地方不舒服嗎?”夏蒹皺起眉,每日給他熬煮的藥裏明明也有補氣血的,“你要是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記得告訴我,知道沒?”
“沒有啊,”裴觀燭盯住她,“夏蒹好古怪,為何要問我這樣的問題?”
“因為你的臉色很差,”夏蒹皺起眉,“差到讓我覺得擔心。”
柳若藤随着夏蒹的話往馬車裏看,她倒是沒看出來,這位裴大公子的臉一直都是這樣,泛着一種難言的氣色,若是五官平凡些,這副氣色便醜到不能看了,但偏偏裴大公子相貌極好,就是面色蒼白也能增添出另一種有些病弱的韻味。
“啊......面色差?”他呵呵笑起來,“看起來讓你覺得害怕了?”
“倒是沒有,只是擔心,你若是還算有精神那便好,”夏蒹皺眉看着他,“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嗯,說吧。”
“天色陰沉,怕是之後有雨,我們有兩條建議,一條是趕往距離此處較遠的一處村落,一定可以趕到,但那裏很有可能沒有客棧,咱們需要在當地農戶家中借住,而且那之後還要繞遠路趕往京師,還有一條是我們打算橫穿前面的樹林,那裏是唯一一條可以直達京師的近路,若是咱們在下雨之前趕到,說不定還能在前方住上客棧,只是樹林內若是下起雨來咱們可能會沒處躲。”
“嗯,你們更偏向哪一條?”
“第二條,我們打算通往樹林。”
“這樣,”裴觀燭道,像是在思忖,“我有個問題。”
“什麽問題?”夏蒹問。
“夏蒹之後也要跟她騎馬麽?”裴觀燭視線探到柳若藤面孔上,停頓片晌才轉動到另一側,與夏蒹對上視線,“這樣漫長的路,你之後也要和她一路麽?”
“你的意思是......”夏蒹回了下頭看向柳若藤,但柳若藤卻沒有看她,而是十分警惕的看向馬車裏,她有些納悶柳若藤的反應,還是繼續道,“想要我跟你坐馬車嗎?”
“是啊,這樣漫長的路,我想要夏蒹和我坐馬車,這不可以嗎?”
“裴大公子為何想讓夏姑娘和你坐馬車?她在我這邊我可以更好地保護她,裴大公子不必擔心。”柳若藤捏緊了缰繩,面孔極為僵硬看向馬車內。
不對勁,這位裴大公子的狀态給人感覺很不對,也不知是從何時開始,在裴府見他時明明只是覺得有些不舒服,但這之後,自從去到申城之後,便開始越來越奇怪了。
“啊?”
裴觀燭睜大眼睛,一雙漆黑的瞳仁兒沒有半分光彩,“什麽?”
“我說,裴大公子不必擔憂夏姑娘,”柳若藤皺緊眉,“我可以保護夏姑娘的。”
“柳姐——”
“從誰的手中保護?”
夏蒹驚慌的話語被裴觀燭砍斷,少年眼睛睜得很大,一眨不眨的看着柳若藤,面上卻還染着笑,“好怪啊,保護?啊,難不成,是從我的手中保護夏蒹嗎?柳姑娘你,打算從我的手中,保護夏蒹?”
“停!”夏蒹指尖都開始泛涼,“裴公,不,晚明,柳姐姐她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只是這路上比較不安全,她就想着保護我,畢竟咱們帶的東西比較多,還有,柳姐姐——”
夏蒹轉過頭,看向面孔極為僵硬卻緊緊皺眉的柳若藤,“你別誤會,晚明他就是比較敏感,并不是壞人的,單純就是想我了,嗯,我接下來的路都跟晚明坐馬車裏——”
“不行。”
柳若藤的話語截斷了她。
夏蒹愣住,指尖打顫去看裴觀燭,少年面上的笑已經越來越大了,這抹笑就像是被縫在臉上,僵硬至極。
“這馬車夏姑娘還是別坐,”以前若是還沒确認,那麽此時此刻柳若藤确認以及肯定,這位裴大公子定是有些地方不對勁,本來還以為他雖然不對勁但對夏姑娘沒有半分敵意,但如今見到少年的眼神,她只感覺心中一片惡寒,她靠接懸賞令過活,見到太多形形色色的人了,夫妻之間由愛生恨,最終釀成大錯的不在少數,她生怕自己這一生中難得遇到的好友會出半點差池,便是得罪了對方也毫不願相讓,“夏姑娘若也想跟着裴大公子,便騎我的馬吧,我與我師兄共騎他那一匹,順便你也該學學騎馬之術。”
她說這話有自己的顧慮,裴大公子明顯狀态不對,她如果此時完全忤逆對方,也怕夏姑娘會因此下不來臺,到時候會被裴大公子報複,騎馬的話她和師兄在後面盯着,不會出一點意外。
“哎?可以嗎?”夏蒹回了下頭,唇角彎起來看向馬車內,“晚明你覺得呢?”
“可以啊。”他視線微頓,好半晌嘴角才勾起來。
“好。”夏蒹開心,柳若藤下了馬,她便騎在馬背上挨着馬車。
“晚明晚明,”夏蒹喊他,“馬車裏應該有梨膏糖,你給我拿,你自己也吃。”
“梨膏糖?”裴觀燭明顯是才知道馬車裏還有梨膏糖,聽她話翻找,從茶桌底下摸出一袋用牛皮紙裝着的小包東西。
“你自己先吃一塊,”夏蒹面上染着明媚的笑,“看看愛不愛吃。”
裴觀燭聽她的話,拆開紙繩撚出一塊含到嘴裏。
梨膏糖清甜的味道填滿口腔,他垂着頭嚼了兩下,面上卻沒有一絲一毫人吃糖時會露出來的愉悅神态。
煩死了。
煩死了煩死了煩死了煩死了煩死了。
他垂着頭,睜大一雙漆黑的眼睛,盯着茶桌底下。
那裏放着一把斧頭。
他的體力總是很不好,用匕首或者尖銳的剪刀去殺人,總是會覺得特別累,殺人是一件很累的事情,但是斧頭不會,用起來會覺得很爽快。
真想現在就把他們的頭砍下來。
但是不可以。
每次都這樣煩。
他如果把她們殺了,夏蒹一定會讨厭他,會恨死他,可能還會一輩子都不理他,到時候他就算是如願以償殺了夏蒹也肯定會覺得特別特別難過,那麽他之前的所有忍耐就一點意義都沒有了!
他可不想讓夏蒹死之前對他是抱有仇恨的,但是,但是吧,他現在又很忍受不了,好煩人,早知道就不該把斧頭放在那麽觸手可及的位置,導致他總是心思漂浮,就連看見夏蒹都有些忍不了了,被發現了,那個姓柳的,她肯定已經發現了,好煩人,好煩人......
“晚明?”
外面傳來夏蒹擔憂的聲音。
他一直垂着頭,也不知是怎麽了。
“夏蒹。”
少年起臉,面上笑容溫柔至極,“剛才在吃梨膏糖呢,這個很好吃。”
“是吧?”夏蒹面上染笑,好心情的讓他撚起一塊梨膏糖,塞進自己的嘴裏。
兩人就這樣,一口一個梨膏糖,喂上一塊便含好一會兒,梨膏糖在嘴裏化了,夏蒹再去找裴觀燭要新的,滿口甜膩,就連經過這片極為陰暗的樹林也沒那麽怕了。
如許致方才所言,這片森林裏的路早就被踏平了,車馬行駛極為好走。
不知時間,天色變得越來越暗,遠處烏雲密布,像是老天爺在醞釀一場極大的暴雨。
“雨水将臨的味道。”
馬車內傳出裴觀燭溫和的聲音。
“确實。”樹林內會将這類味道放大,天氣越來越悶熱,夏蒹脖頸裏都蔓上一片汗,衣裳緊緊粘着身子,額頭上的汗往下掉,她擦了又擦,視線往馬車裏看,裴觀燭嘴裏含着糖,那麽大熱的天,他穿一身雪青色圓領錦衣,渾身上下一點出汗的痕跡都沒有。
“嗯......”夏蒹的視線裏,他微微蹙起眉,“好難聞的味道。”
“雨水嗎?”夏蒹并沒有覺得哪裏難聞,混着草木的清香,其實還是很好聞的。
“不是,”裴觀燭轉過頭看她,“這像是香火,說不上來。”
“香火?”
夏蒹吸了吸鼻子,這樹林裏,哪來的香火味?
“對,香火,這裏剛死過人嗎?”裴觀燭冷不丁道。
“你別說這種話啊怪吓人的。”森林裏看不清前路,夏蒹被他的話吓得周身都泛起涼意,但裴觀燭顯然不是在跟她開玩笑。
“香火,越來越重了,就是香火。”
“夏姑娘!”後面傳來一聲喊,夏蒹一個激靈擡起頭,看到很遠的前方有奇怪的建築。
“天開始滴答雨點了!你感覺到沒有?!”許致的喊聲從後面傳來,“我師妹說沒感覺到,我覺得已經下起雨了!”
“是下起雨來了呢,”坐在馬車裏的裴觀燭說,“回他嘛,已經下起雨來了。”
“你怎麽知道的?”夏蒹皺眉看過去。
“味道,不一樣了,這是下雨了才會有的味道。”
“你怎麽分辨得出來的?”夏蒹不可思議問,裴觀燭雖然嗅覺一直都十分靈敏,但她印象中并沒有靈敏到能分辨是否下起了雨的恐怖地步。
“唔,”裴觀燭看向她,“人躲雨都會跑進屋子裏吧?但是我不會,所以很熟悉呢,非常熟悉。”
夏蒹咽了下口水,剛要說話,感覺到額頭上不知何時蔓上一塊冰涼的水滴。
她呼出口氣,皺眉回喊,“許大哥!是下起雨來了!”
“這可如何是好?”柳若藤與許致的交談聲斷斷續續傳來,前面一聲不吭的車夫忽然停了馬車。
“大公子,表姑娘,前頭可就是陰廟了,這......”
“陰廟?”夏蒹往前方那個有些破敗看不清的建築看過去,它鑄造在森林裏,在一片陰暗中,還算大,離這麽遠,乍一看就像是建在森林中的小廟,但邪性的讓人不想靠近。
“啊,原來是陰廟,”馬車裏的裴觀燭從不會扒頭往外看,他聽了這話,也并沒有将頭探出來,而是拿出帕子遮住鼻腔,“難怪這樣大的香火味,呵呵......”
“夏蒹知道什麽是陰廟嗎?”裴觀燭問。
自然知道。
夏蒹皺緊眉,心裏不舒服的要命。
供奉孤魂野鬼的陰廟,聽裴觀燭的意思,裏面還飄散着香火的殘留,定是還一直有人在供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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