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補習 (1)

你是不是喜歡謝蔻?

付嘉言見了鬼一樣地看馮睿, 後者連忙說:“哎呀,跟你開個玩笑而已嘛, 瞧你那樣。”

“飯可以亂吃, 話不能亂說。”付嘉言一點都不覺得好笑。

“你剛剛的神情,就像暗戀人家,偷摸摸地注意她的一舉一動。”

他什麽神情?

不就是她看笑得一副傻樣嗎?

付嘉言說:“腦補過度是臆想症, 得治。”

“也不是不可能哈,要不是知道你倆一對上就硝煙四起的,我差點就信了。”

付嘉言果斷否認:“我發神經我才喜歡她。”

馮睿說:“也是, 我付大哥眼高于頂, 看得上誰啊,世人萬萬千千, 于你不過雲煙。”他用輕蔑的眼神環顧教室, 一副睥睨天下的樣子。

“讨打是不是?”

馮睿跟付嘉言也就是開學後做前後桌認識的, 倆人特投緣, 性格合得來, 家境相似,還都熱愛打籃球。

他說, 他們上輩子是恩愛,卻不得善果的夫妻,這輩子才有機會做了異性兄弟。

兩人說話沒什麽顧忌,也不怕對方要挾。

馮睿不怕死地繼續說:“哪天你要是孤獨終老了我都不奇怪,誰讓你長了一張只可遠觀而不可亵玩的臉, 誰讓你沒長眼視美女如糞土, 誰讓你……”

“你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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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嘉言勒在他的脖子, 幾分鐘前還在臺上一唱一和的兩個人,結果現在就“纏鬥”在一塊。

馮睿讨饒:“不說了不說了。”

付嘉言其實也沒使太大力, 馮睿笑着從他的胳膊下掙出來,又說:“再說,謝蔻也不比你差啊,就是沒你高調,不然追她的男生一大把好吧。”

“比如?”

“秦沛喜歡謝蔻啊,你看不出來嗎?”

付嘉言頓了頓,“秦沛?”

馮睿說:“我也是猜的啊,不過以我毒辣的眼光看,八九不離十。”

兩個人個子高,為免擋人視角,他們站在教室角落,馮睿攬過付嘉言的肩膀,貼近了,壓低聲音:“陳毓穎不在的時候,秦沛就特別愛回頭找謝蔻說話,問題目。我還看到過他放了枝桂花在她桌上,然後又給了譚呂婷和陳毓穎。”

付嘉言說:“還搞這套青澀暗戀呢。”

“秦沛是老實人,誰跟你一樣啊,天天不着四六的。”

付嘉言好動,好交友,整天沒心沒肺的樣子,跟誰都能招呼幾句,換而言之,像傻大個兒。但偏偏最氣人的是,他腦子還好用。

和秦沛是性格天差地別的兩種人。

大約是“淺水喧嘩”和“古井無波”的區別。

付嘉言看向謝蔻。

秦沛離她站得不遠,安靜得不起眼,像鑲嵌在寶石旁邊的邊角料,人的注意力永遠會被主石占奪。而這塊邊角料,卻在不為人知的暗處瞻仰着寶石的光華。

秦沛在看謝蔻。

謝蔻在看表演。

有點“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那人在樓上看你”的意思。

付嘉言沒有回答馮睿的話。

他手裏還拿着做道具的扇子,開開合合的,給自己扇着風。

他心裏有種說不上來的憋窒感。

五十多個人擠在一個教室裏,呼出的二氧化碳聚集在這處不大的空間裏,上升,凝聚。空氣又不流通,緊密的空氣将肺部團團包圍,攻讦着每一個呼吸泡。

于是他從後門出去,來到室外,寒涼的冬風一刮,那種悶感果然得到緩解。

付嘉言靠着牆,背後的教室傳來笑鬧聲。

莫名的,想起付輝平執行任務,哪怕他混跡在再熱鬧繁華的場所,他也是置身事外的,孤獨的。

他守護着萬家燈火,卻又被萬家燈火抛丢。

付輝平從未和兒子訴說工作的苦累,作為獨自帶兒子的單身父親,他虧欠太多,試圖彌補,故而獨自扛下所有生活的重擔。

付嘉言所能了解到的,都是從其他渠道。

這個時候,又不知道他是在看案卷,還是去外地執行任務。

反正又有幾天沒見了,他也回不了家陪付嘉言過元旦。

門再次被推開,付嘉言以為是馮睿,開口之際,嗓音已然變沉:“裏面太悶,我吹吹風,不用管我。”

沒人作聲。

付嘉言轉頭看去,看到的,是一雙深色琥珀般質地的眼,而裏面映着的小小的他,則恍若是上古生物。

天色已晚,呈靛藍色,走廊的燈光打下來,她的臉一半陷在陰影裏,神色平靜。

謝蔻說:“你吹吧,沒打算管你。”

她從他面前走過,去走廊盡頭的洗手間。

付嘉言腦中浮現出秦沛看她的眼神。

秦沛平時不聲不響的,他們交集不多,初中三年,付嘉言對他為人不甚了解,唯一的印象,就是老師誇他學習踏實刻苦,為人老實。

暗戀?聽起來像是他幹得出來的事。

卻是謝蔻。

為什麽不能是謝蔻?

在謝蔻回來之前,付嘉言腦子裏這兩種想法交織着,像毛線糾結成了一團,解不開,幹脆一把火燒得幹幹淨淨。

秦沛暗戀謝蔻關他什麽事?是礙他學習了,還是攔他打球了?

“付嘉言。”

輕輕柔柔的,屬于第一時間認出來的範圍之外的女聲。付嘉言循聲而望,才将聲音和主人名字對應起來。

萬雪。

“你們班辦什麽活動啊?”萬雪像是才表演過,臉上帶着妝,校服外套下是白色紗裙,“好熱鬧。”

“玩擊鼓傳花吧。”

萬雪說:“Hello,謝蔻,好久不見。”

藝術節過去一個月,實驗班和藝體班不在同一層,偶遇不太在校園閑逛的謝蔻是件罕事。

付嘉言兩只手揣在兜裏,動了下,變成背倚靠着牆,兩條腿伸長交疊的姿勢,像是故意攔路。

謝蔻用紙巾擦着手,對萬雪微笑點頭致意,繞過“障礙”,自後門進教室。

付嘉言站直了,問:“找我有什麽事?”

左右無人,背在身後的手拿出來,捧着一個包裝精美的禮品盒,萬雪眨着眼,揚起笑,“祝你新年快樂。”

“你的祝福我心領了,禮物不必了。”

“拒絕女孩子不要拒絕得這麽幹脆利落,很傷人的。”

在付嘉言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萬雪将禮物塞到他手裏,倒退着走開,“買都買了,我自己也用不着,你不想要的話,送給別人吧。”

這樣的話,是不會讓付嘉言改變主意的。

他步子邁得大,兩三步追上她,“無功不受祿,你也可以找個人随便送了。”

還在走廊上,一男一女拉扯起來不好看。

付嘉言執意不收,萬雪也逼不了他,卻不甘心就這樣算了,站在原地,一言不發。

付嘉言不知道幹嗎去了,遲遲未歸,馮睿出來尋他,恰巧撞見這一幕。

馮睿正要看戲,戲中人卻只想趕緊落幕,付嘉言撓了下後腦勺,說:“那個,你穿這個,應該挺冷的……”

不對,他立馬改口:“也祝你新年快樂,玩得開心,我先回了。”

付嘉言像丢燙手山芋,巴不得将禮物脫手,然後逃也似的走了,勾着馮睿的肩,把人帶進教室。

一道門,徹底将寒風和一顆少女的芳心阻擋在外。

馮睿說:“沒看錯的話,那是藝體班的班花吧,來跟你表白?還給人家拒了?”

“不然呢?我壓根沒跟她見過幾回。”在藝術節之前,付嘉言對萬雪更是半點印象都沒有。

“你魅力大呗。”

付嘉言不以為然:“她又不了解我。”

“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啊。”馮睿憤憤然,“我要是有你這條件,我管她看上的是我的外在還是內在。”

“膚淺。”付嘉言簡潔扼要。

馮睿聳聳肩,“你不懂,上帝不會同時給人開門和窗的,比如我,擁有了德才兼備的內在美,注定會在外在有所缺陷,你就不一樣了。”

付嘉言:?

班會結束了,周兆順走到講臺上,說:“今年的最後一天,我個人自費給你們準備了一點小心意,班長,幫我發一下。”

是巧克力,費列羅金色錫紙球那款。

馮睿帶頭喊:“謝謝周老師,預祝周老師新年快樂!”

“周老師新年快樂!”

周兆順笑笑,“你們也是,新年快樂。巧克力發完就可以放學回家了,試卷記得寫,放假不能放飛自我啊。”

實驗班別的不說,作業是最多的。他們教學進度快,尤其是理科,很多基礎性的知識點簡單地一筆帶過,注定他們平時下得功夫要超出其他班。

這一次假期,發了一堆試卷。各科老師號稱是精挑細選出來,針對他們整體情況的。

這麽一提,他們頓時開心不起來了。

放學後,陳毓穎他們商量着去哪兒跨年,還問謝蔻:“蔻蔻,你來嗎?”

謝蔻搖頭,“我媽在家,她不會讓的。”

哪怕吳亞蓉不在家,她也會想辦法掌控謝蔻的動态。在外面玩到淩晨,是絕對不允許的。

“這樣啊,”陳毓穎有些遺憾,又說,“沒事,我給你拍照片拍視頻。”

譚呂婷問:“那明天呢?這兩天有新電影上映。”

“我得問問我媽。”

柴詩茜不知道打哪兒冒出來的,她還背着吉他盒,“去哪兒玩呀,能帶我一個嗎?”

“你怎麽不跟你自己班上的人玩去?”付嘉言從後面扯住她的後衣領,沒好氣,“瞎來我們班湊什麽熱鬧?”

“我喜歡謝蔻她們不行嗎?”

付嘉言下意識看了眼謝蔻,又很快滑開,像被她的眼神燙到,謝蔻一臉莫名。

柴詩茜又說:“你不是還要上課嗎?你上你的去,管我呢。”

陳毓穎好奇問道:“放假上什麽課啊?”

“楊道躍你們知道嗎?付嘉言在他那兒補數學。”

謝蔻沒聽說過,陳毓穎給她解釋:楊道躍是Z市最牛的數學老師(多少有點誇張的成分),一般老師補課是補基礎,他專攻偏難題,所以對學生自身水平有很高要求。

實驗班除了付嘉言,還有幾個人也在楊道躍開設的補習班上課,比如班長唐宸晨。

謝蔻心念一動,“他還招生嗎?”

付嘉言瞥她,“你想去的話,我可以幫你問問楊老師。”

“要不然就明天吧,你帶我見一下他,可以嗎?”

喲,原來謝蔻也會有需要請人幫忙的一天啊。

付嘉言裝腔作勢,故作猶豫:“嗯,我得看看情況。”

謝蔻直接說:“我請你吃飯。”

付嘉言再怎樣落魄,也不會缺這一頓兩頓飯的,千金難買他樂意,想幫就幫了,他也不是不想,就是要端着。

謝蔻又說:“好話不說第二遍,你如果不願意就算了,我可以找別人。”

“我沒說不幫啊,你這人。”付嘉言咂了下嘴,有點無趣的意思。

“行,那說定了。”

謝蔻回家跟吳亞蓉說了補課的事。

吳亞蓉在切水果,她擅長把平平無奇,謝蔻不愛吃的水果擺出好看的花樣。因為陪伴的缺失,她會将其他力所能及的事做到極致,好像這樣就能多補償女兒一點。

她說:“楊道躍的名號我倒是聽說過,不過他走的不是高考路子,更偏向競賽、自招那方面,你确定要去嗎?”

“我想提升數學成績。”

一件令人挫敗的事實是,她數學總是考不過付嘉言,這回月考又差一截。自己能力有限,有老師輔導總歸好一些。

吳亞蓉想想,問:“需要我幫你聯系嗎?”

謝蔻說:“我明天自己去見他,可能需要測試。”

“行,你實在想學就去吧。”吳亞蓉将水果盤遞給她,“拿去房間吃吧。”

晚上謝蔻寫試卷,手機屏幕亮了,接連彈出來幾條消息。

她不太用這些社交軟件,加的好友少之又少,平時沒人找她,拿來一看,是付嘉言的。

他發了地點和時間,倒是貼心,還有能夠到達的公交,說:到時見。

最後附上一個微笑的表情符號。

謝蔻簡單回:好。

付嘉言早上九點上課,謝蔻和他約在八點半。

她下了公交,靜立了會兒,看着手機地圖,判斷方向,身後被人戳了下。

謝蔻回頭,看到付嘉言拿着手機,等候已久的樣子。

“你怎麽在這兒?”

付嘉言穿着厚衛衣,牛仔褲,帽子扣着,一半臉在帽檐的陰影裏,自下而上的角度看,他的下颌線格外清晰。

他摘下帽子,将整張臉露出來,“怕你找不到地方,讓我白等。”

謝蔻想到上一次由于自己找錯路而遲到的事,理虧,無可反駁,只是解釋:“我不是路癡,就是沒太出門玩過,不太熟。”

付嘉言說:“沒怪你,走吧。”

“哦,好。”

補習的地方在小區的一棟居民樓的二樓,楊道躍買下一套,除了承重牆,卧房的牆全部打掉,形成一個更大的空間。

正前方的牆上,挂着一大塊黑板,中間擺放三十套左右的課桌椅。除此之外,就沒過多的家具。

許是付嘉言跟楊道躍提及過,他看了眼謝蔻,便說:“先聽一節課,課後我給你做道測試,要是過了,以後就一起上課吧。”

“好的,謝謝楊老師。”

楊道躍是個挺着啤酒肚,四十歲上下的中年男人,戴一副鏡片跟啤酒瓶底一樣厚的眼鏡,頭頂頭發稀疏。

——非常理科老師的形象。

楊道躍給了謝蔻一份講義,指了下座位,“你随便找個地方坐下吧。”

已到的學生,謝蔻都不認識,她糾結了會兒,坐到付嘉言旁邊,從書包裏掏出草稿本和筆。

付嘉言看了她一眼,沒作聲。

唐宸晨看到謝蔻,驚訝道:“你怎麽在這兒?都快學期末了,楊老師居然還收人嗎?”

跟他一道的一個同班同學說:“前段時間有學生家長來找,他明明說不收了。”

謝蔻說:“不一定收我,我只是來試聽。”

人陸陸續續來齊,楊道躍拿着保溫瓶過來,喝了口,開始在黑板上畫圖。

付嘉言說:“這是上節課布置的。”

他将自己的講義推過來,指了道題,下面他寫得龍飛鳳舞,步驟簡略,令人不知所雲。

謝蔻茫然地看他。

付嘉言又添了幾筆,讓她借此聽楊道躍的講解,聽得沒那麽費勁。

楊道躍的課的确難,并且進度遠超學校。在座不是所有人都跟得上他的思路,謝蔻需要全神貫注,不然一晃神的功夫,就被甩到大西洋去了。

一有大家回答不上的問題,他便點付嘉言回答,像把他當課後的參考答案來翻。

謝蔻恍然。

難怪。

他對付嘉言的欣賞,或許就是他破格接受謝蔻的通關密鑰。

十一點半下課,謝蔻感覺自己大腦高速運轉得發熱,瀕臨宕機,未來得及散散熱,楊道躍就遞來一紙測試。

“只有兩道題,用我剛剛講過的方法。”

這是寫完才能走的意思。

“好。”

空間向量方法解決立體幾何問題。

謝蔻深吸一口氣,開始演算。

楊道躍的杯中泡着枸杞,水見底了,他去接了一杯,喝着,見付嘉言還在,随口問:“不回家嗎?想留下來蹭飯啊?”

“對啊,不過不是蹭楊老師您的。”

楊道躍瞟了眼他倆,沒再多問,坐下來看教案。

室內開着暖氣,謝蔻原本穿着羽絨服,覺得熱起來了,便脫下,擱在腿上。

裏面是一件白色厚毛衣,高領,她骨架小,被軟乎乎的棉花糖裹住似的,她是一塊夾心布丁餡,看得人想捏捏。

謝蔻寫完一道後就卡住了。

付嘉言原本在寫自己的練習題,瞟了下她,見她還在原地徘徊,又去看那道絆住她的證明題,輕聲說:“以D點為坐标原點,連接FG兩點,做中點。”

點到即止。後面的步驟,她再想不到的話,也就不适合在這裏學了。

謝蔻到底是聰明的,經此點撥,思緒如破壁而出的江水,直奔而下。

公式一路寫下去,沒停過筆,很快證明出來。

最後一句寫完,她輕松了,輕吐一口氣,眉眼含着笑意,酒窩再次浮現,像水面小小的漩渦。

付嘉言手上轉着筆,嘴角不由自主地,也揚了揚,自己也恍然未覺。

謝蔻拿去給楊道躍過目,有些忐忑,

後者點了點頭,“方法曲折了點,不過也對。這學期沒剩多久了,應該只有四次課了。”

謝蔻忙說:“沒關系,後面有課我會繼續上的。”

“錢的話,你就交800吧。”

出門前,吳亞蓉給了她兩千,謝蔻把錢交了,又聽楊道躍說:“付嘉言你小子,也虧得是你了,不然後門也不會開兩回。”

謝蔻一頓,看樣子,他聽到付嘉言提示她了。

付嘉言站起身,提溜着書包,笑了笑,說:“那還是我爸面子大,楊老師,我們走了啊。”

出了小區,謝蔻到底忍不住,問付嘉言:“你爸爸和楊老師認識?”

“楊老師弟弟和我爸待過一個刑警支隊,非典那年,一個搶劫殺人的兇犯躲到疫區裏,楊老師弟弟進去抓人,感染了,沒救過來。我爸去他家慰問過幾次,就熟了。”

道路兩旁栽着楓樹,枝條蕭疏,落葉伏地。

時值寒冬,北風瑟瑟,天地一片灰白的底色,頂着這樣的風,人仿佛水墨畫上,無意飛濺的墨點。

謝蔻将下巴縮到衣領裏,沉默片刻,說:“當刑警的,很不容易,也很偉大。”

“我爸說,守護人民生命財産安全,都是本職工作,不談偉不偉大,英不英雄的。”

這樣的論調,吳亞蓉也說過。

小時候,謝蔻好崇拜爸爸媽媽,覺得救死扶傷,杏林春滿,以他們為驕傲。吳亞蓉告訴她,職業不分高低貴賤,他們也只是普通人。

大了之後才真正懂得,“普通人”的涵義。

因為是普通人,所以他們沒法分出身來兼顧家庭,便将謝蔻送去爺爺家。

因為是普通人,所以謝蔻即便心有怨言,也需要去諒解同為醫生的父母。

作為刑警的家人,也是這樣吧。

付嘉言觑了眼她的神情,不料還引起她的多愁善感了。

他怕女生,尤其怕觸及女生的敏感神經,惹哭惹怒,他都束手無策,硬生生地轉了話題:“事成了,請我吃什麽?”

吳亞蓉怕謝蔻亂花錢,給的零花不太多,不過她好歹有些積蓄,便說:“你随便挑。”

“那就麥當勞吧。”

“為什麽不吃肯德基?”

離這裏幾百米就有一家肯德基。

付嘉言挑了挑眉,“我喜歡麥當勞不行嗎?”

“……當然行。”

麥當勞有元旦限定的哆啦A夢玩具新品,付嘉言要了一份親子雙人套餐,謝蔻雖然無語,但還是付了錢。

有這種活動,吸引了不少小孩子,他們倆大孩子混在其中,難免顯得突兀。付嘉言泰然自若至極,端着餐盤找位置。

他洗了手,将番茄醬擠出來,自己吃了幾根薯條,見謝蔻沒動,他問:“你不吃嗎?”

吳亞蓉不準她吃這種快餐,說高油高鹽不健康。

付嘉言說:“吃吧吃吧,你光看着我吃,罪惡感會讓我吃不下。”

謝蔻定了定,拈起一根薯條,沾了沾醬,慢慢地吃,繡花一樣秀氣。

付嘉言說:“你媽媽管你很嚴格嗎?”

“嗯,挺嚴的。”

這不讓吃,那不讓碰,且能給出一衆鑿鑿理由。

“沒事,背着她吃,吃一個漢堡長不了十斤肉,她也檢測不了你排出的食物殘渣。”

謝蔻看看面前熱氣騰騰的食物,又看他,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吃飯的時候說這種話,你是希望我吃,還是希望我吐?”

付嘉言笑出聲,拉拉鏈似的拉上嘴巴,“我不說了,你安心吃。”

謝蔻吃東西溫暾,嘴巴也張得小,跟倉鼠一樣,拿一個漢堡都能沒了轍,吃得嘴邊沾了沙拉醬。

付嘉言抽了張紙給她,她接過,說:“謝謝。”

西瓜自結果起就被套住,它的生長受限,只能按照模具的形狀長,謝蔻就是這樣,吃食住行,她的習慣是被吳亞蓉強行養成的。

付嘉言沒人管,他是蒙古草原上的駿馬,地闊天廣,任他奔馳,亦可廣結天下客,卻也沒有固定的歸所。

他們兩個是全然不同的兩類人。

正因為如此,總是不對盤。

一大半東西是付嘉言吃掉的。

謝蔻只吃了一個漢堡和幾根薯條,就飽得吃不下了。

謝蔻擦了擦嘴巴,認真地說:“謝謝你。”

付嘉言沒反應過來,“謝什麽?”

“那道題。”

就算最後她能解出來,楊道躍也不一定有耐心等她。

付嘉言說:“哦,沒什麽,我只是餓了。”

“不管你的動機是什麽,我該謝的,還是得謝,還有你跟楊老師介紹我。”

“提一嘴的事,我又不是白幫,這不是撈了一頓金拱門嗎?”

付嘉言晃着可樂杯,大冬天的,謝蔻僅僅是聽着冰塊哐當響,也覺得冰到了心坎裏,他說:“不過聽你一聲謝,我心裏也挺暢快的。”

“……”

說着,柴詩茜打電話來,問付嘉言他們在那兒。

他們幾個人就在附近,很快找過來。

陳毓穎說:“萬事俱備只欠謝蔻,票都幫你買好了,走走走。”

“你們怎麽提前知道我在的?”

“付嘉言說的啊。”

謝蔻醒悟過來,付嘉言其實早知道,才特意選的這家麥當勞。

還說什麽他就是喜歡吃。

這幾個月不甚多的相處,她大概也知曉了一點付嘉言的性子,他是典型的心軟嘴硬,做好事,卻偏要說欠揍的話。

想讨厭他的時候,回想這麽一點好,就像敵人逃竄十裏遠,又殺了個回馬槍,毫無防備。

總之,讨厭不起來。

他們占了一排六個位置,柴詩茜坐在謝蔻和付嘉言中間。

柴詩茜也不矮,近一米七,兩個手長腿長的人坐到一起,胳膊和腿擠得要打架了,她便和謝蔻說:“我們倆換個位置吧。”

她們倆矮着身,調了個座,坐下時,謝蔻不小心撞到付嘉言的腿——真是太長了,沒地兒放。

“不好意思。”

“沒事。”付嘉言往裏收了點。

謝蔻的坐姿跟小學生罰坐似的,雙腿并攏,手放在肚皮上,一瞬不瞬地看着屏幕。

事實上,她上課亦如此,脊背挺直,好像沒有犯困的時候。

忽地,付嘉言輕聲問:“謝蔻,我們,算是朋友嗎?”

在班上人——包括陳毓穎她們——的眼裏,他們大概稱得上死對頭。

象棋裏,将帥碰面,必有一亡,一山也不容二虎,他們要争第一,勢要争個頭破血流,才分得出勝負。

但一起吃飯,看電影,與其說對手,不如說朋友。

他們算嗎?

謝蔻注意力放在電影上,沒聽清他的話,疑惑地“啊”了一聲。

“我說……”

付嘉言正要重複一遍,她轉過臉來,她的本意是借助看口型,聽清他的話,電影場景突然激烈起來,一聲爆響,吓了沒防備的謝蔻一跳。

這麽近的距離,熒屏裏白晝的亮堂光線,讓他得以看見,她的睫毛像被露珠擊中的蝶翼,輕輕顫了兩下。

露珠墜落,那霎,付嘉言眼前的她,似乎也如愛麗絲的仙境裏的夢幻,和不真實。

話到嘴邊,全然變了味:“我說,你跟秦沛關系很好嗎?”

謝蔲說:“還好吧,陳毓穎和譚呂婷跟他更熟點,怎麽了嗎?”

付嘉言說:“我只是好奇你們怎麽總是一塊出來玩兒,随口問一嘴。”

“是陳毓穎叫的。”

“哦。”

付嘉言想,她一定有很強的邊界感,在她圈劃的名為“朋友”的世界,有數道入口,層層篩選,才得以進入。

秦沛或許都沒得到通關文牒。

他說:“你知道秦……”

同一時間,謝蔲已經扭回頭,繼續看電影了,也沒聽到他的話。

你知道秦沛喜歡你嗎?付嘉言把未盡的話吞回肚中。于謝蔲,于秦沛,好像都輪不到他來說。

他想不通自己,為什麽這個時候,腦海裏浮現出這個念頭。

元旦之後,謝蔲便開始在楊道躍補習班補數學。

原本,付嘉言的同桌是唐宸晨,她那次占了唐宸晨的位置,大家便默認她固定坐那兒了。

成為同桌,卻也并不意味着,他們關系的和睦。

所有人都注意得到,謝蔲在和付嘉言比。

比正确率,比做題速度。

這裏是來自幾所高中的佼佼者,在沒有來此之前,他們便聽說過付嘉言的名頭——

市轄五個區十三所初中,獨他摘得中考狀元,其他學校試圖挖人,說給幾萬獎學金,也沒能挖動,到底讓他去了一中。

在一些家長心目中,付嘉言更是自家孩子的榜樣,從成績到品行樣貌,渾身上下,無可挑剔。

他像定海神針,立在那兒,你就知道,最高的标杆在哪兒。

但世上每一個“最”,是用來被打破的。

那次,楊道躍出了兩道同類型的題,點人上去解答,付嘉言剛舉手,謝蔲立馬站起來。

“行,就你們倆吧。”

兩個人同時立于黑板前,一高一矮,身高差顯著,只聽得“沙沙”的寫字聲。

付嘉言先擱下粉筆,他拍了拍手,回到座位。謝蔲看了他一眼,筆尖停了停,抿起唇,加速寫完。

一前一後,不到半分鐘,展示在黑板的字跡差也十分顯著。

楊道躍說:“付嘉言,你這個字得向謝蔲學學啊。”

付嘉言厚臉皮地說:“外表不重要,內涵才是精華。”

“不看解題過程和結果,我都想先給你扣兩分。”楊道躍絲毫不留面子,“好比宴會廳你穿花褲衩,別人西裝革履,你說別人喜歡誰?”

大家笑得也毫不客氣。

“都對了,謝蔻的方法一步一個腳印,付嘉言的……非常精妙,”楊道躍話音一轉,“但也更劍走偏鋒,對于應試教育而言,謝蔻的更穩當,即便結果錯了,也還有過程分。”

顯然,他欣賞付嘉言,卻支持謝蔻。

他們現在才知道,付嘉言不是攻無不克,鳌頭獨占,只是還沒碰到謝蔲。

一次課後,連楊道躍也和付嘉言開玩笑:“你這算不算引狼入室?”

付嘉言聳聳肩,沒太有所謂的樣子,“就算是,我現在也趕不及把她驅逐出去了。”

楊道躍教書育人近三十年,桃李滿天下,眼光毒辣,“所以你得讓自己變強,不然她遲早把你啃得骨頭都不剩。”

市裏優秀的學生不少,教育制度沒那麽嚴苛,就像圈養在動物園裏的熊貓,缺了那種激烈厮殺的野生環境,日子過得太安逸,當謝蔻這種耐心、有野心的狼闖入,他們就危險了。

他們也許該慶幸,只有謝蔻這一匹。

當然,楊道躍希望,她能迫使他們記起,自己也曾是食肉動物。

他拍了拍付嘉言的肩,“小夥子,別仗着自己頭腦聰明就飄得太高了,你是聰明,但不是天才,穩紮穩打一點。”

楊道躍已經教了付嘉言幾年,于私,他不想看到他落于人後;于公,培養了這麽長時間的好苗子,輕易被新來的超了,豈不是砸他招牌。

哪想到,一語成谶。

一中對理科的偏袒顯而易見,前幾次月考不考文科,期末才考。

期末的重要性顯而易見,這決定了他們在吃過年的團圓飯時,是被吹捧,還是被拉踩,也間接影響着壓歲錢的多少。

校方動了仁慈之心,試卷沒有出得太難。

謝蔻是有先見之明的,這麽綜合一排下來,她成了當之無愧、無可争議的年級第一。

付嘉言被周兆順叫到辦公室,極大可能是因為他文科稀爛到慘不忍睹的程度了。

他被訓完時,謝蔻抱着一沓卷子從政治老師辦公室出來——為了圖省事,文科只選一個文綜課代表,便是她。

付嘉言一瞟,就看到最頂上的,明晃晃的兩個數字,68。

赫然是他的試卷。

難怪自古都用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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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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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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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