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補習 (2)

筆批改,太鮮豔顯眼了。

付嘉言說:“感覺你是來看我笑話的。”

謝蔻将卷子翻過來,聲音寡淡如水:“付同學,不要小人之心。”

付嘉言盯着不放,“那你為什麽要藏起來?”

“怕你自尊心受挫,”謝蔻有理有據,“這是老師抽出來,拿去教室當反面教材的,萬一被別的班的同學眼尖看到怎麽辦?”

她又真誠地道歉:“剛剛是我疏忽了,不好意思啊。”

付嘉言說:“謝謝你啊,謝蔻。”

想必不是謝蔻的錯覺,她的名字,在他口裏,石頭一樣硌牙,才讓他如此咬牙切齒,想拼命嚼碎。

怎麽說呢,謝蔻确實高興。

重獲第一名之餘,還有費盡心機,将神像拖下神壇,自己取而代之的幸災樂禍和快感。

但不能表露得太明顯,否則就有小人得志的嫌疑了。

謝蔻說:“對了,付同學,老師讓我給你帶句話,希望你認真對待,畢竟要參加學考的。”

今年的六月份,Z市将組織高中學業水平測試,全科通過才有資格獲得畢業證書,考完後分科。

她的隐含意思是,他挂科的話,會在全校面前丢臉。

謝蔻回到教室,找陳毓穎幫她分發試卷。

付嘉言的留到最後,她“貼心”地疊了兩下,遮住分數,塞到他的桌洞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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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是欲蓋彌彰、毫無意義,全班人的成績早就公之于衆。

付嘉言氣笑了,從試卷旁邊抽出檸檬茶,是他慣喝的那款,不過是罐裝,謝蔻不明白他怎麽這麽愛喝。

他單手拉開拉環,喝了兩大口,狠狠墩在桌面,謝蔻施施然走了。

實驗班放寒假比其他班晚幾天,臨放假時,校園只剩高三和高一高二的實驗班。

天氣越來越冷,這天早上,紛紛揚揚落了一場大雪,地面雪還沒積起來,騎車太冷,風如刀子般地割皮膚,謝蔻便坐公交去學校。

走在路上,背後突然被砸了下。

衣服厚,還隔着書包,倒是不痛的。只是措手不及,被吓了一跳。

謝蔻回過頭,付嘉言手裏捧着一團雪,估計是從泊在路邊的車上薅下來的,其中一團就用來砸她了。

付嘉言沖她笑,露出白花花的牙,“早上好,謝蔻。”

謝蔻拍了拍書包上的雪末,說:“你幼不幼稚啊?不就是超過你一次嗎,至于打擊報複嗎?”

“謝同學,不要小人之心,跟你打個招呼而已。”

誰打招呼是丢雪團?

謝蔻懶得搭理他。

付嘉言把雪扔了,兩手揣着兜,慢悠悠地走着,不遠不近,始終跟在她身後。

他的存在感實在太強,謝蔻別扭極了,停下腳步,轉身,“付嘉言,你別跟着我行嗎?”

都直呼其名了,她實在忍無可忍。

付嘉言說:“去學校就這麽一條路,路就這麽一點寬,別亂碰瓷,誰跟你啊。”

謝蔻說不過他,沒轍,就這麽讓他一路跟到教室。

付嘉言落座,放下書包後,馮睿拍了拍他,問:“你怎麽跟謝蔻一起來的?她還氣沖沖的,惹到她了?”

“路上碰到了。”說着,付嘉言莫名笑了聲,“你別說,逗她玩還挺有趣的。”

馮睿說:“你們倆也真是,關系時好時壞。幸好沒坐一塊兒,不然你們遲早得吵一架。”

“我想吵,她還不見得稀罕搭理我呢。”

馮睿不理解了,“你到底為什麽老是喜歡逗她啊?”

“不知道,可能因為她喜歡争第一,讓她争贏了,我不服氣吧。”

“嗐。”馮睿代入一下,挺能感同身受的。

“不過,”付嘉言又說,“你不覺得,她那麽冷靜理智,一板一眼的,跟機器人一樣,特別沒意思嗎?”

馮睿正欲回答,頭頂猛地被人敲了一個栗子。

想罵人,擡頭對上英語老師的眼睛,又縮回去了。

“到教室這麽久,不知道背單詞,還聊天呢?”

“……”

馮睿冤枉啊,明明剛才是付嘉言在說話,為什麽挨罵挨打的只有他一個人?

雪上了一個上午。

與無雪不成冬的北方那種肆虐的雪不一樣,沒有原馳蠟象的壯觀,也沒有雪滿關山的遼闊,南方的雪大多是秀氣的,短暫的。

南方的每一場雪,都仿佛天公的恩賜。

謝蔻坐在窗邊,窗臺上積了薄薄一層,她将窗戶推開一線,伸手去接雪花。

有幾朵落在衣袖上,湊近了,竟能觀察到它六條棱角以及細細的分杈。令人驚嘆的美。

付嘉言回教室,抖落滿頭滿衣的雪,額發濕了。他只覺得煩擾,打傘又顯得矯情。

他沒吃早餐,到了課間,才趕去小賣部買面包填肚子,馮睿讓他帶包薯片,那個又讓他帶根烤腸,都犯了懶,不想出去淋雪。

他把東西遞給他們,餘光裏,謝蔻在那兒托着下巴,接雪玩兒。

下雪的緣故,天格外亮堂。

她半張臉沐浴在光裏,自側方看去,她的皮膚白得幾乎透明,瞳色亦淺了幾分,琥珀流光似的。唇色卻是紅的,仿若雪裏綻開的薔薇。

謝蔻是情感細膩的女孩兒,幾片小小的雪花而已,不知引起她內心怎樣的漣漪波動,嘴邊挂着淺淺笑意。

畫面恬靜而美好。

直男付嘉言的唯一念頭是,開窗吹風,不冷麽?

想法方在腦海中成型,謝蔻便小小地打了幾個噴嚏,旋即合上窗,搓了搓被凍得微紅的手。

付嘉言捏着手裏的面包,扯了扯嘴角,心道:這不是自作自受麽。

想是這麽想,他下一刻擱置僅吃了兩口的面包,找同桌問:“暖寶寶還有嗎?借兩片。”

同桌一邊給他拿,一邊說:“有還才有借,給你得了。”

付嘉言繞半個教室,走到謝蔻那兒,把暖寶寶丢到她桌上,硬邦邦地說:“給我早上砸你那下賠禮道歉。”

說完就走了。

謝蔻覺得他這人很是無厘頭,又喜歡捉弄人,又要在事後彌補。

早知如此,幹嗎非得犯那一下賤?

付嘉言回到位置,同桌說:“原來你幫謝蔻要的啊,我還說呢,你這麽不怕冷的,居然還用暖寶寶。”

謝蔻低頭,拆開一包,對折,揣到口袋裏,焐着左手,右手則握筆寫字。

付嘉言收回視線,繼續啃面包,回答他:“我一向以德報怨,哪怕她對我惡言相向,我也始終秉持關心同學的原則。”

同桌調侃:“這麽冠冕堂皇的,也沒見你對其他女同學這麽關心啊,喜歡謝蔻啊?”

這是第二次有人說這話。

付嘉言卻愣了一瞬,沒有像馮睿那次,第一時間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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