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喜歡

同桌只是開玩笑, 但凡和付嘉言認識久一點,就知道他滿腦子只有學習和籃球。

但十六七歲的男女生, 青春萌動, 誰誰喜歡誰,成了茶餘飯後的八卦談資,大多不帶惡意, 也許其中還隐藏着羨慕向往。

真正的喜歡,大多時候,反而不會宣之于口。

當然, 同桌也有試探的意思, 畢竟付嘉言對謝蔻的态度,的确值得揣摩。

付嘉言是個直來直去的人, 跟班上女生插科打诨時, 還有避忌的意思, 不會過多接觸來往。

他對所有女生一視同仁, 唯獨謝蔻不一樣。

沒有女生挑釁他, 沒有女生冷嘲熱諷,更沒有女生叫板“幹掉付嘉言”, 這麽與衆不同的謝蔻,得到付嘉言的青睐,沒什麽奇怪的吧?

男生嘛,被女生勾起征服欲,轉而喜歡上她, 大有可能。

再一看付嘉言沉默的神情, 同桌心裏也有了點了然。

他說:“你既然喜歡謝……”

付嘉言打斷道:“你問唐宸晨他們, 誰不知道我們倆純純競争對手,在學校是, 在補課班也是,她不待見我,我也不喜歡她。”

他說得斬釘截鐵:“沒有的事,別胡說八道。”

同桌不置可否地撇撇嘴,“行吧,你說是就是。”

付嘉言強調,有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事實如此。”

“好好好,”他帶點妥協、哄人的語氣,“你不喜歡,你誰都不喜歡。”

這場天氣預報也不曾預料到的雪,只下到下午。

Advertisement

甚至沒能在路面積雪,唯在樹冠留下點點白色痕跡,昭告世界它曾來過這一趟。

謝蔻想起前幾年,還住在爺爺家時,那年的冬天,有一場持續了兩天兩夜的暴雪。

甫出門,松軟的積雪直接沒到了小腿,拔足的艱難,卻無法減少她內心的激動。

遠遠傳來笑聲。

一個小男孩戴着手工編織的毛線手套,揮舞把鏟子,以他為首,吆喝幾個小夥伴,試圖堆一個與他同等高度的雪人。

他仿佛古代帶兵打仗勝利的君王,底下是臣服于他的子民。

謝蔻已經記不清他的樣貌和名字,只對當時抗拒的心情記憶猶新。

他熱情邀請她一塊兒來,她搖搖頭,自己到一旁玩雪。

而在他們辛辛苦苦堆完一個雪人,回家吃飯後,她悄然過去,拔掉充當雪人鼻子的胡蘿蔔,使勁掰開,倒插在頭上。

是為了報複他。

她做賊心虛,左右看看,無人得見她的“罪行”,趕緊溜之大吉。

現在回憶起來,也覺得當時的自己果然是小孩子思維,幼稚天真得可笑。

雪停了,大家反而隐隐興奮起來。

馬上就要放寒假了,即便不足一個月,也是高中以來,第一個長假。

看,今天老天多善解人意,以雪為他們慶祝。

書太多,沒法全部帶回家。

謝蔻挑挑撿撿,除了必做的試卷,還有幾本自己購買的習題冊、教輔資料,也滿滿當當塞了一書包。

筆不小心被帶到地上,她弓低身去撿,忽而覺得脖間異常,伸手去摸,空蕩蕩的。

她心裏一顫,失了分寸,忘了可能遺失的時間地點,四下去翻找。早上出門還挂着,她一整天去過的地方甚少,大概率留在教室。

“你在找什麽,需要幫忙嗎?”

聞言,謝蔻擡起頭,對秦沛禮貌地笑了笑,輕聲拒絕:“不用了。”

秦沛磨蹭到最後,其實就為了跟她說一句話。

他扶着眼鏡,仿佛為了更好地觀察她的面部表情,抿了抿唇,鼓足勇氣,說:“謝蔻,提前祝你新年快樂,年後見。”

奈何謝蔻的心神完全沒在這上面,草草敷衍:“你也是,年後見。”

桌洞、文具袋,自己,包括周圍人的座位底下,所有可能的地方一一看過了,甚至連書包都倒空了,沒有。

謝蔻有些着慌,站在原地,無頭蒼蠅一般,沒了方向。

“謝蔻,要熄燈了,你還不走嗎?”

付嘉言站在門口,今天做值日的是他同桌,臨時有事被叫走,拜托付嘉言幫忙關燈關門。

謝蔻心浮氣躁,揉了揉頭發,有氣無力地說:“你先走吧,待會兒我來關。”

付嘉言聽出她聲音的虛浮,走過來,“怎麽了?”

“我找點東西。”

“很重要嗎?”

“嗯。”謝蔻點頭,“我找到之後再走。”

我幫你吧。

付嘉言連忙打消這個念頭,幹嗎要當這個濫好人,最終也不過就是得她一句“謝謝,不用了”罷了。

他漫不經心地說:“行吧,那你慢慢找。”

走出教室,才發覺天色已經這麽慢了。

風愈發的大了,厲聲呼嘯着,似夜裏的狼嚎,黑暗中的樹影震顫得厲害,像是也被這僅僅零上幾度的氣溫凍得打哆嗦。

路燈本是暖黃色調,寒冬的夜,光亦冷了幾分。

付嘉言告訴自己:多管閑事多吃屁,少管閑事少拉稀,謝蔻對他什麽态度,他還要熱臉去貼冷屁股,不是自找沒趣嗎?

才走出幾十米,腳步猛地頓住,一咬牙,還是扭頭回去了。

本來就冷,天還黑了,教室裏沒空調,她一個人要找到什麽時候?

不管找不找得到,總得先把人勸回家去。

燈亮着,人卻不見了。

付嘉言揚聲喊:“謝蔻,你人呢?”

謝蔻蹲着身,在地面一寸寸搜尋着,冷不丁的聽到自己名字,起身着急,“嘭”的一聲,猛地撞到桌沿,痛得她眼前一花。

“嗤。”

付嘉言笑出了聲。

“你怎麽又回來了?”

謝蔻捂着頭站起來,長時間蹲身的緣故,大腦有些缺氧,險些沒站穩,晃了晃,幸虧付嘉言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我負責關燈的,交給你我不放心。”他一副不信賴的神情。

因為疼痛,她的眼角沁出幾滴淚珠,眼睛也覆着一層盈盈的水光,仿似産自深海的海螺珍珠,泛着潤澤。

付嘉言心中隐隐恻然,嘴上卻道:“保護好自己的腦袋啊,小心撞壞了,年級第一被我搶回來。”

謝蔻說:“放心吧,撞不壞。”

“你丢了什麽?”他轉移話題,“具體形容一下。”

她默了默,似在權衡,最終開口道:“一枚玉佛,翠綠色,比指甲蓋大點,用一根紅繩串起來。”

“費這麽大力氣找,很值錢?”

謝蔻搖頭,“不怎麽值錢,但那是我奶奶送的,說能給我消災解難,我從小戴在脖子上,沒怎麽取下來過。”

貼身陪伴她許多年,習慣了它的存在,感情意義高于實際價值,因此她覺得她的幸運色是綠色。

“老人家送的,那是挺重要。”他的目光搜尋着,“确定在教室裏嗎?”

“我今天只去過食堂、廁所,除非掉在路上了。”

“我去食堂,你去廁所。”

付嘉言分完工,擱下書包,闖進霧霭沉沉的夜色裏,連一句話的功夫都不留給謝蔻。

謝蔻頓了頓,她并不對此抱有太大希望,人來人往,早該被人拾去,或者踢到再也找不到的地方了。

果然,一無所獲。

過了好一會兒,付嘉言還是沒回來。

食堂早就鎖門了,那一片黑燈瞎火的,謝蔻想打電話告訴他算了,費時費力在沒有意義的事上,白白遭這一番罪。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付嘉言的聲音清朗,如流星趕月,穿破愈發粘稠的夜傳來:“謝蔻,真有奇跡發生。”

謝蔻心頭一跳,急急沖過去,“找到了?”

付嘉言單手叉着腰喘氣,随着一呼一吸,空中凝結出一團團白霧,似清晨的山野,大霧彌漫,幾乎隐去他的面孔。

他一只手拿着手機,電筒沒關,打在地面,伸出另只手,攤開,掌心裏赫然躺着……

“你猜我發現了什麽?”語氣得意洋洋,“嘿,摘了一只菠蘿。”

一只翠綠色的,草編的,菠蘿。

期待過高,失望降臨的時候,打擊也就會更大——如果付嘉言用這個理論來戲耍她,那他的目的達到了。

驚喜如潮水般退卻,留下火焰的餘燼。

謝蔻緩緩擡起頭,面色如水地盯着他,“你編的啊?”

付嘉言一下就尴尬了,捏了捏菠蘿,牛頭不對馬嘴地告訴她:“這個叫麥冬草,食堂旁邊的草叢裏長了一大叢,我小時候專門跟我爸學過。”

行吧,看他這樣子,也不是故意耍她。

謝蔻拈走,有了對比,到她手心就顯得大,卻很精致。

她又問:“送我的?”

付嘉言說:“随手編的小玩意兒,逗你玩兒的,喜歡就拿去吧。”

“很好看,謝謝你。”

“你那個玉佛,我找了一大圈沒找着。”付嘉言又說,“遺失的東西,以後說不定會以另一種形式回到你身邊,別難過了,你奶奶不會怪你的。”

付嘉言是真怕到時找不到,謝蔻會當着他的面紅了眼,掉金豆子,才想了這麽個法子。

她的反應,或者幹脆說,她整個人,就不是他算計得準的。

“她是不會怪我,她可能還會再給我買一個,我就是……舍不得。”

謝蔻念舊,尤其是自童年起就在,漸漸融入生活的人和物,一但失去,便像帶走了她本身的一部分,要悵然若失許久。

大黃去世時,她有好長一段時間走不出來,吃東西都沒胃口。

付嘉言面部表情豐富,訝然演繹得生動,他說:“你奶奶還在啊?”

而謝蔻則一頭霧水:“我什麽時候說過她不在了?”

那你語氣那麽傷感是怎麽回事?

付嘉言張了張口,意識到原來是自己腦補過度了,試圖把這段揭過去,“那不找了?”

“不找了,”謝蔻低頭把玩那個菠蘿,出乎她的意料,他手還挺巧,“說不準哪天它就自己冒出來了,或者像你說的,以另一種形式回歸。”

那時的班級門還比較簡陋,是插栓的,插上,也不用上鎖。寒假期間,校門口有保安把守,如果同學需要返校取東西,也方便。

門栓卡上,付嘉言轉身,“走吧。”

謝蔻靜靜地看他,“我搞不懂你,跟我說話老是夾槍帶棒,又幫我,你圖什麽?”

付嘉言不屑:“你有什麽可圖的?難道我能用善意感化你,讓你讓出第一名嗎?”

謝蔻冷淡一笑,說:“不能。”

“這不就結了。”

付嘉言說話的時候,刻意避開了謝蔻的眼,那是他沒底氣的表現,奈何光線不夠亮堂,再善于觀察的謝蔻,也無法察覺端倪。

他望着前方,留側臉給她,平板板地說:“我幫你跟不喜歡你,這兩件事不沖突。”

少年人不擅長編織謊言,心跳、眼神、動作,全都在洩漏那些試圖隐藏的心事,像破洞的口袋,一點點丢失裏面珍貴的珠寶——

喜歡是不喜歡,扭頭想裝看不見,心裏總在牽挂,每一句嘴硬的話,遮掩着什麽不可道的秘密。

丢不下她,怕她哭,又想方設法逗她樂。

能是什麽原因?

他付嘉言,長到現在,又何曾這樣對過哪個女生?

騙別人騙天騙地,騙不過自己。

寒冷的溫度,降低了大腦的運轉效率,話進入大腦,未經過深度處理,就只是聽到了。

謝蔻“哦”了聲,“那你可真好心。”

付嘉言的言辭冠冕堂皇:“我爸告訴我,善惡終有報,善事做多了,以後會有福報找上門的。”

她點點頭,算是贊同,“還有個詞叫現世報。”

不知道為什麽,付嘉言莫名回憶起,幾個月前,她曲肘頂的那一下,要是再往下一點……他都不敢想。

“你練過?”

他說得沒頭沒尾,她一頭霧水,“練過什麽?”

付嘉言模拟她當初那個動作,她太迅速,他其實沒怎麽看清。

謝蔻知道了,是“練家子”的“練”,她說:“沒有,就是學了幾招防狼小技巧。痛嗎?我第一次用那招呢。”

“……”

拿他當活靶子練手呢?

謝蔻又說:“也不怪我吧,你自己主動提的。”

付嘉言說:“沒看出來,你不僅學習狠,下手也狠。你是辣手摧草啊——校草的草。”

“哪個校?”謝蔻輕笑了一聲,嘲諷道,“搞笑的笑嗎?”

大抵是心情沒受太大影響,還能不痛不癢地跟他開玩笑,他心裏松了松,順着道:“他們勸我千萬別進軍相聲界,搞笑還是不适合我。”

兩個人的說話氛圍難得這麽輕松。

實際上,付嘉言一直是個松弛的人,松弛而不安于平淡,所以他的生活是絢麗的。

新生入學晨會上,他作為高一學生代表上主席臺發言,加之主持藝術節,明明是第一次,他都表現得游刃有餘。

他身體裏沒有那根上緊的發條,強迫自己要達到什麽高度,或者催促自己必須完成什麽事。

謝蔻是羨慕的。

弦繃得太久得不到休息,遲早有崩斷的一天,人也是,她總把自己逼到懸崖盡頭,退無可退,要麽順利跳過去,要麽摔得粉身碎骨。

她知道這樣不好,卻別無選擇。

羨慕之餘,她甚至有點讨厭這樣的付嘉言。

他們一起走出校門,謝蔻看到一輛熟悉的白色奧迪車牌。擋風玻璃貼着車膜,看不清駕駛座的人臉。

她側了側身,對付嘉言說:“我先走了,再見。”

付嘉言不知緣故,也來不及問,因為她一副匆忙要離開的表情,只好說:“再見。”

謝蔻步履倉促地朝車的方向走去,拉開副駕門,把書包抱在身前,系上安全帶。

她喚道:“媽。”

車是謝昌成名下的,偶爾由吳亞蓉開,全看誰需要。本來謝昌成說再買一輛,一人一輛,吳亞蓉堅決不同意,說要攢錢供她出國。

彼時的謝蔻,尚在寄宿,有年過春節,兩人因錢的事吵起來,她才知曉自己要出國。

吳亞蓉說:“記得你昨天說你放假,所以來接你。”

她看向後視鏡,那個高大筆挺的身影走遠了,視線又轉到謝蔻,“這麽晚了,就剩你和你同學兩個人啊?”

車裏開着暖氣,緩慢遲滞地化解快要凍僵的臉上的寒意,謝蔻伸手對着吹風口,揉搓着,如實說:“奶奶送我的玉佛丢了,他幫我找。”

“找到了嗎?”

謝蔻搖頭,吳亞蓉閑筆一帶地道:“找不到就找不到吧,那個顏色小姑娘戴着也嫌老氣。”

暖意順着血液,一點點蔓延到全身,謝蔻沒作聲。

吳亞蓉和奶奶始終有間隙,在于吳亞蓉沒生下兒子,且不肯再生二胎。奶奶的怨,不沖謝家人,只沖吳亞蓉發,引起她的怼,對奶奶,她便沒幾句好話。

吳亞蓉發動車,狀似随口問:“他就是付嘉言?”

“您怎麽知道的?”

“櫥窗裏不是貼着照片麽。”

哦,是了,每個年級的年級第一的照片,會随着每個月的月考更新。

學校生怕大家瞻仰不到學霸的面容,将櫥窗設在最顯眼、進出學校必經的位置,吳亞蓉自然不可能看不到。她不僅看得到,還會戴有色眼鏡細細打量——這個勝過她女兒的付嘉言,是什麽貨色。

吳亞蓉說:“你們倆有說有笑的,關系挺好?”

“一般,平時沒什麽交集,”謝蔻的手指無意識地摳着兔子耳朵,“他跟任何人交流都是這樣。”

今天不知為何,吳亞蓉對付嘉言格外感興趣:“他在你們學校人緣很好吧?”

謝蔻“嗯”了一聲。

“一中環境太寬松,不知道有多少瞞着老師、家長早戀的同學。”當吳亞蓉要對謝蔻進行說教時,便是這副的口吻,“付嘉言這樣的男生,估計也招女孩子喜歡,蔻蔻,你要明白,當下最重要的事是什麽。”

謝蔻是個好學生,深谙應試教育的出題套路,萬變不離其宗,倘若她和吳亞蓉也進行過這麽深刻的相處、交流,也該摸清這道題該如何作答。

然而,她只是單方面地接受吳亞蓉的教育,還未掌握反制她的方法。

啊,好奇怪,不過是,和一名客觀意義上優秀的男同學多待了一會兒,為什麽會被親生母親旁敲側擊地警告提醒?

幾分鐘前的舒緩愉悅的快樂夢幻泡影般,頃刻消散。謝蔻感到失望,也感到心寒。

為吳亞蓉不了解她,揣摩她,曲解她。

謝蔻給不出最優解,便套用萬能公式:“我知道了。”

吳亞蓉說:“我一直沒和你談過,我想過幾年送你出國留學,不希望你再回Z市,這座城市太小了,你應該去更大的地方。”

謝蔻曾聽奶奶提過一嘴,吳亞蓉本來有更好的工作機會——是一所享譽南方的醫院,為了家庭才留在Z市,至今仍是副主任,多年晉升不上主任。

她有沒有遺憾、後悔過,謝蔻不知道,謝昌成或許心有虧欠,才總在争吵中謙讓妻子。

謝蔻微微偏頭,Z市本就不是繁華的城市,到了隆冬,入夜後的街面竟有幾分“人跡罕至”的蕭瑟感,在許多狹窄的巷子,光也照不進去,漆黑一團。

是她接觸不到的世界另一面,是陰暗的罪行随時發生的角落。

她說:“好,我會努力學習,考出去的。”

謝蔻初中三年的假期泛善可陳。

家裏請了阿姨給她做飯,吳亞蓉給她安排上興趣班,說是興趣班,出發點卻功利至極:書法,好提升卷面分;作文班,只因作文占比高。

如果還剩時間,可以回爺爺奶奶家待一段日子。

上高中了,吳亞蓉不打算這麽安排謝蔻。

“楊老師那兒的補習班還需要上嗎?”

謝蔻點點頭,“每天下午兩個半小時,上兩周。”

“你們作業多,就好好上課,上完課別和同學在外面吃那些不健康的,我和你爸不在家,我會阿姨過來。”

謝蔻應好。

正吃着晚飯,吳亞蓉又被醫院一通電話緊急召回,走前,她還在對謝蔻叮咛。

謝昌成站在窗邊吸煙,吳亞蓉不允許他在謝蔻面前抽,他說:“我在家呢,你有什麽不放心的,快去吧。”

吳亞蓉穿着外套,遠遠地瞪他,“這麽多年,你什麽時候真正操心過孩子?之前出差,讓你照顧蔻蔻幾天,你給她吃的都是啥玩意兒?交給你?我才是不放心。”

謝昌成應付不來這套,催她去醫院。

謝蔻扒完最後幾口飯,放下碗筷,說:“我回房間寫作業了。”

帶回家一沓試卷、練習冊,堆疊在桌上,是壯觀的體積,謝蔻竟感到茫然。

一下從忙碌的狀态中抽離出來,閑散下來,不想再碰這些東西。

她幹脆拿起手機,初中同學大多不在Z市,沒了交集,來往也就斷了,不知道聯系誰,也不知道聯系上了,又該說什麽。

上面卻停留着一條未讀消息。

付嘉言:傍晚的時候,你上的是你家裏的車?

奇妙的一種感覺,在想找人說說話時,有一個始料不及的人,這麽恰如其分地出現。

嗯。

手懸在發送鍵上,她咬了咬下唇,這樣回太幹巴,又學他加了個微笑的符號。

謝蔻:嗯,我媽媽來接我:)

她退出,随便刷了刷,那個時候的高中生用這個軟件為主,日常生活都分享在空間,新消息的提示彈出來。

付嘉言:之前聽你描述,你媽媽應該是個很嚴厲的人,她沒罵你吧?

謝蔻:為什麽會罵我?

付嘉言:放學這麽久還不回家,是不是在外面鬼混?——比如這樣。

謝蔻:這麽熟悉,被罵過?

付嘉言:沒人罵我。

謝蔻停住了。

她想起秦沛說過的,他父親是刑警,他母親可能不在人世,便故作不知,略過去,說:她不會罵我,她說棍棒底下出孝子已經是過時的教育辦法了。

付嘉言:唉,多希望我爸也有這個覺悟。

隔着屏幕,似乎也能聽到他的嘆息。

謝蔻:打你很狠?

付嘉言:比你狠,扣犯人似的,但造成的心理傷害不及你。

謝蔻:男子漢大丈夫,記仇這麽久。

付嘉言:你們總強調不要說女生不能如何如何,男生就一定不能小心眼了嗎?我就記,從來沒有女生攻擊過我。

攻擊。

謝蔻好笑,都用上這麽高級別的詞語了。

她回道:也沒有女生揚言幹掉你,沒有女生搶過你的第一,更沒有女生對你落井下石、出言不遜。

付嘉言:原來你有這麽清晰的自我認知啊,這甚至不是罄竹難書的程度了。

謝蔻:你記着吧,有本事你報複回來。

他大為驚奇:謝蔻同學,你是一點不怕啊。

謝蔻:沒有男生用籃球砸我的頭,沒有男生害我差點從凳子上摔下來,更沒有男生用雪團丢我,到底誰該怕誰?

“蔻蔻。”

謝昌成在外面叩着門,說:“你趙叔叔叫我出去吃夜宵,可能很晚才回,你早點睡。”

謝蔻應道:“好的。”

回完父親,她才後知後覺:剛吃完晚飯不久,誰吃夜宵這麽早?

同類推薦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