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抱蹲
付嘉言的催促毫無意義。
柴詩茜家是一套複式, 一樓客廳很大,确實适合辦聚會。
但從裝潢布局上看, 又不似同學傳的那樣, 是多麽富裕顯赫的家庭,處處充滿着濃郁的生活氣息,換而言之, 很接地氣。
他們到達時,零星的只到了幾個人,藝體班的, 謝蔻也不認識, 便跟柴詩茜打招呼:“生日快樂,這是送你的。”
柴詩茜接過禮盒, “付嘉言沒跟你說不用送禮物的嗎?”
謝蔻說:“說了, 但你生日嘛, 不好空手過來。”
“那謝謝你啦。你先坐一會兒, 吃點水果。”柴詩茜又對付嘉言說, “你招待一下謝蔻。”
她抱起一堆禮物,上樓回房間。
付嘉言帶謝蔻到沙發邊坐下, 陳阿姨把車厘子、草莓、葡萄等分別用彩色琉璃水果盤盛着,那是付雯娜的審美,她熱愛漂亮精致的小物件,也喜歡把生活過得色彩斑斓、熱熱鬧鬧。
他推到她面前,換了主人的口吻, 客氣說:“想吃什麽随便拿。”
“嘉言, 這是你同學啊?”
人未到, 香已至。
付雯娜走過來,她今天打扮美豔, 穿一條羊絨長裙,還噴了香水。她笑起來眼角有皺紋,反而顯得和善,“你好,我是付嘉言的姑姑。”
謝蔻很少接觸這樣的中年婦女,有些拘謹:“阿姨好,我叫謝蔻。”
“啊,”付雯娜拖長音,“我知道你,茜茜跟我提過你,說你和嘉言……”
付嘉言知道柴詩茜喜歡踩他捧外人,用腳趾想都猜得到她沒好話,忙起身拈起幾顆草莓,“姑,你嘗嘗,丹東草莓,可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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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雯娜不動聲色睨他一眼,知道自己侄子死要面子,繼續說道:“行,你們年輕人玩着,晚點來陽臺吃燒烤。”
又對謝蔲說:“玩得開心最重要,千萬別客氣哈。”
付雯娜和吳亞蓉是兩種類型的母親,前者包容性強,後者控制欲強,謝蔲低了低頭,應好。
過了會兒,人也陸陸續續來齊了。
陽臺架了電子燒烤架,盤子裏的蔬菜、肉都裹上醬料,串成串,自己動手烤即可。
飲料有熱有常溫,就是沒有酒,付雯娜說,來她家沒有規矩,但她要對得起他們的父母。
柴詩茜同學在羨慕她,說她有這麽帥的學霸表哥,有這麽開明的媽媽,最最重要的,還有這麽擅長廚藝的阿姨。
“那你們是沾了付嘉言的便宜,”柴詩茜說,“他小時候挑嘴,我媽才特意請的陳阿姨。”
有人問:“挑嘴還長這麽高?”
“他為了長高,就打球、游泳,也改了這個臭毛病。那幾年,他每過一段時間就要播報他長高了幾厘米,嘚瑟得不行。”
當事人還在,他們不好笑得太放肆。
柴詩茜還在說:“你們男生是不是都這麽在意身高啊?他之前買了一個手辦,只因為它的規格是180mm。”
馮睿笑,對付嘉言說:“兄弟,完了,再這樣下去,你所有糗事都要被你妹抖落幹淨了。”
“沒完沒了了是吧。”付嘉言撈起一把烤串,作勢要堵柴詩茜的嘴。
她扭過身,順勢躲到謝蔻背後,“啊啊啊,我今天是壽星,你不能這樣對我。”
謝蔻完全是局外人,被柴詩茜強行拉進她的陣營,但如果不是付嘉言讓謝蔲,她的戰鬥力于他幾乎為0,保護不了柴詩茜。
兄妹倆嬉笑一陣,付嘉言把柴詩茜拉出來,“別扒拉着人家謝蔲。”
“到底誰才是你血脈相連的妹妹?這麽維護謝蔲……”
人直接被拖走了。
“走,跟我端盤子去。”
桌上烤肉吃得差不多了,他們去端新的。
付嘉言問:“你讓我把馮睿叫來,也沒見你跟他搭話啊。”
“你不會真以為我要追他吧?”柴詩茜拈着一塊泡過鹽水的菠蘿,表面灑了白糖,吃得咔咔響,“是幫鄭樂笛啦。”
付嘉言扭頭,隔着落地窗而望,馮睿身邊坐的就是鄭樂笛,兩人正說着話。
馮睿不是白淨俊朗的長相類型,但算得上帥,成績、家世也好,鄭樂笛各方面不差,若是志趣相投,成人之美,倒未嘗不可。
只是……
目光像被磁鐵吸走的磁粉,不受自我掌控地,拐了個彎,往另一邊的人轉去。
室內開了空調,又坐在烤架邊,熱氣源源不斷,她脫了外套,身上套着一次性圍裙,臉紅撲撲的,像欲熟未熟的櫻桃。
柴詩茜也注意到了她,問:“謝蔲這麽漂亮,你們班應該有男生追她吧?”
“我怎麽知道?”
“不知道就不知道,兇什麽兇?”她嘀咕。
付嘉言緩了緩語氣,說:“一中抓得嚴,誰敢啊。”
“也是,”柴詩茜吃夠了,端了滿手的盤子,“更何況你們實驗班,衆目睽睽的,一有風吹草動,校長、教導主任全看過來了。就算喜歡,也不會明目張膽。”
付嘉言若有所思,邁着機器人的步子走。
陳阿姨在後面看得心驚膽戰,喊:“小心點,別摔了。”
他們剛彈盡糧絕,便有新的糧草補充,連忙把盤子接了去,接着烤。
付嘉言坐下,旁邊遞來一串烤雞翅,順着那只纖巧白皙的手看去,是謝蔲。不應該意外的才是,他分明是故意坐過來的,還要演得漫不經心。
雞翅還熱乎着,雞翅腌過半個小時以上,調料撒得均勻,又香又入味,“你給我留的?”
謝蔲抽了張紙,擦着手指上的油,“嗯”了聲,“他們吃得太快,也給柴詩茜留了。”
付嘉言自動忽略了後半句。
給他留就給他留的,說得這麽普度衆生幹什麽。
光吃東西也無聊,鄭樂笛提議玩游戲,“國王游戲,都會玩吧,拿到國王牌的,可以指定兩個人做一件事。”
柴詩茜立即說:“正好有牌,我去拿。”
說開始就開始。
壽星今天手氣不錯,第一把就拿到國王,她收斂着說:“三號和七號喝交杯酒……交杯茶吧。”
三號是謝蔲。
七號無人應答。
“不會吧。”柴詩茜翻開自己的牌,還真是。
兩個女生做起來,完全沒壓力,也沒看頭——太輕易了。
陳毓穎說:“活生生的例子擺這兒了,後面的國王悠着點兒哈,小心坑人終坑己。”
又玩了幾輪,越玩越嗨,尺度也越大。
十幾歲的高中生,放了假,脫缰的野馬般,肆無忌憚,場面一度控制不住。
付嘉言坐得離謝蔲近,又是俯瞰的視角,她抽牌時,眼一瞟,把她的牌號盡收眼底。
紅桃6。
輪到馮睿做國王。
他被整了幾回,終于舒坦了,摩拳擦掌:“風水輪流轉啊,六號……”
付嘉言輕咳了一聲,柴詩茜最先反應過來:“不能作弊提醒,就六號,不準改,也不要手下留情。”
“六號和……”
付嘉言微微啓唇,對他做了個口型,馮睿瞥了眼,接着道:“六號和五號吧,公主抱做五個深蹲,自己商量着來。”
有人不滿:“怎麽還可以商量的。”
馮睿無辜攤手,“萬一是一男一女,女生死活也抱不起男生啊。”
這倒是。
付嘉言先翻牌起身,謝蔲默了默,随即也站起。走到一邊空闊的地方,他說:“我抱你吧,OK嗎?”
她低低地應:“嗯。”
付嘉言蹲下身,一手抄她的腿彎,一手扶着她的後背,腰腹一使力,将她整個抱起。
身體的懸空,以及和異性的近距離接觸,令謝蔲有些緊張,死死抿着唇,胳膊都不知道往哪兒放。
更緊張的是付嘉言。
她發端散發着淡淡的花香,沒有被燒烤的氣味掩蓋,像誤闖入春日裏,誰家的花園,花香四面八方,無孔不入地侵襲着他。
他的嗅覺城堡已經徹底淪陷了。
謝蔲很輕,哪怕剛吃飽,還穿着厚厚的毛衣,于他也是輕盈的。
付嘉言垂着眼皮,這麽近,他的眼神好,足夠看清她皮膚上,細膩而柔軟的細小絨毛。又那麽脆弱,仿佛白色的蒲公英,輕輕吹一口氣,就會散在空中。
是誰的心髒在孤懸。
又是誰的心跳在鼓喧。
對于十幾歲的少年,這樣的摟抱,已經超出平時的極限。
還有一衆同學的圍觀。
也不知道是誰在渾水摸魚地起哄,喊着:“喲喲喲,付嘉言力氣蠻大。”
“五個報少了,小case,起碼得十個才有挑戰啊。”
“別把謝蔲摔着了啊。”
……
付嘉言穩住心神,故作冷靜地說:“圈住我脖子。”
“哦。”
謝蔲将手臂搭在他的頸後,隔着衣服,她亦不好意思碰得太實,虛虛地環着。
他依然是征詢她意見的語氣:“我開始了?”
“好。”
“一……二……三……”
這個過程中,謝蔲始終沒看付嘉言的臉,卻能感受到他的鼻息噴撒着。
“四……五!”
馮睿站着說話不腰疼,說:“做得太輕松了,要不然做十個吧。”
“滾。”付嘉言彎腰把謝蔲放到地面,聲音都不帶喘的。
做完深蹲,兩個人的耳根皆有些熱。
沒用力的謝蔲則是因為害羞,她面上端得泰然自若,絲毫不露端倪,不自覺的,碰耳朵的動作卻出賣了她。
陳毓穎湊到她耳邊,小聲說:“我好羨慕你,蔻蔻,被付嘉言抱了。”
“游戲而已,又沒什麽。”
謝蔲從桌上拿了杯橙汁,抿了口,壓下喉間因緊張導致的幹澀,放回去。
付嘉言看到時,已經來不及阻止了,躊躇兩秒,還是決定不告訴她了。
過了好一陣,付嘉言的心跳才平複下來。
他也沒再去碰那杯橙汁,不然謝蔲不得尴尬死。
付雯娜将蛋糕提過來,說:“你們還吃得下嗎?蛋糕很大哦。”
“放心吧,這有幾個胃口大的男生呢。”
桌子要騰出地方放蛋糕,陳毓穎把謝蔲的橙汁遞給她,謝蔲這才後知後覺,剛剛拿錯成付嘉言的那杯了。
她是很尴尬,不然也不會默默祈禱:但願他沒發現。
付雯娜定的是一個雙層水果蛋糕,頂上插着“1”和“6”兩根蠟燭。
這時,柴康恰好進屋了,他帶着禮物——一條潘多拉手鏈,特地從外地趕回來,給女兒慶生。
柴詩茜戴上,和柴康擁抱了下,“我好喜歡,謝謝老爸。”
燈熄滅,大家圍着柴詩茜唱生日快樂歌。
謝蔲看着頭戴生日帽,閉上眼睛許願的柴詩茜,羨慕、悵然的情緒,猶如一道活藤蔓,慢慢地攀緣而上,纏縛住她。
去年生日,謝蔲自己一個人買了個小蛋糕,自己一個人吹了蠟燭。
事後,謝昌成給她補了520塊錢紅包,吳亞蓉帶她去買新衣服。遲到已久的,不是慶祝,而是補償。
垂在腿邊的手背被人碰了碰,溫熱的。
她側眸,是付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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