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悸動
付嘉言的無厘頭發言, 謝蔲沒有給出作答。
“付嘉言,請你喝檸檬茶。”
後面有人叫他。
一瓶黃色的東西被抛丢過來, 謝蔲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付嘉言下意識地探手, 穩當撈住,輕籲一口氣:“好險,差點喝不到了。”
在籃球場上意氣風發的少年, 生活習慣上,也不免帶了打籃球的習慣。
那同學走過來,又問謝蔲:“剛在便利店買了一堆零食, 你吃嗎?”
謝蔲搖頭, “謝謝了,我不用。”
自行車鎖在小區外, 說話間, 他們已經到了, 她解了鎖, 跨上去, 對他們揮手,“再見。”
“下周見。”
付嘉言的車被柴詩茜借走了, 她一時興起,說要跟同學來個城市騎行,得搭公交車回家。
他撕下吸管,尖端捅破錫紙,喝着, 聽同學說:“我感覺, 你跟謝蔲性格差異雖然大, 但本質是同類人。”
付嘉言挑了下眉,“怎麽說?”
“你們有種勁兒, ”同學思索着措辭,“就好比,你是立在懸崖邊的黃松,她是長在峭壁上的藤蔓,都是堅韌的植物。”
他擁有神奇的洞察力,在不了解他們的成長經歷的前提下,形容得如此精确。
付嘉言喃喃地說:“是一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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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沒聽清,“什麽?”
“我說,”付嘉言停頓兩秒,轉而笑了,“你說得對。”
藤蔓與樹往往相伴而生,逐漸成為一體。
但他說得對,謝蔲不用依附別人,哪怕她長在險惡之地,她也靠自己拼命汲取營養。
相同的是,他們生來孤絕,命運坎坷。
同學在無意中,說中了這一點。
這次的月考,按照學考的模式,九科全考,題型簡單,越往上,越拉不開分差。
近段時間,付嘉言鉚足了勁補文科,這次還是差了謝蔲一截。
不過,好歹周兆順沒有再把他叫到辦公室教訓了。上回,又是分析,又是被訓,尚歷歷在目。
周兆順當班主任,一視同仁,不過他教數學,惜才,難免對付嘉言有所偏愛。
辦公室裏聊起付嘉言和謝蔲,語文、英語老師誇謝蔲更多,甚至開玩笑,要小心人才流失。
一語成谶。
這次成績剛出,謝蔲被叫到大辦公室,政史地老師圍着她,端出三堂會審的架勢。
“謝蔲,你在文科上是有天賦的,你有沒有考慮過轉文?”
一中已經下發分科志願調查表,初步了解文理分科意向,但實驗班沒有,這就是為理科尖子生而開設的班,除非死活學不下去了,才會離開。
所以她們特來游說謝蔲。
“你目前對未來的規劃是什麽?我覺得你很适合當老師呀,女孩子嘛,父母都希望穩定一點。”
“你形象好、記性好,新聞、法律也是很好的就業方向。”
“你父母的意思呢?”
謝蔲說:“他們讓我選理。”
三個老師同時緘默了。
“讓”,這麽斬釘截鐵,還有改主意的餘地麽?
他們到底舍不得放棄這塊璞玉渾金,只要稍加培養雕琢,她定是文科奇才。
“老師們一致希望,你能轉來文科。教書這麽多年,老師一眼就看得出來,你是這塊料。”
“當然,你的選擇,還是看你自己的喜好,不然學起來也痛苦。”
謝蔲回教室的路上,又碰到周兆順。
“周老師好。”
周兆順手裏拿着泡了茶葉的玻璃水杯,瓶口冒着熱氣。
他掃她一眼,幽幽地說:“沒有你在的話,付嘉言又要獨孤求敗了,唉。”
“……”
一見到謝蔲,陳毓穎扒着她的胳膊,急切地問:“蔻蔻,這麽久,你不會被他們說動了吧?”
謝蔲遲疑了:“我還在想。”
“別啊,你要是去選文,我們就要分開了。”
陳毓穎表情殷切,那個年紀的她們,“分離”是天大的事,“學理多好,你爸媽不就都是理科生嘛。”
謝蔲仿佛一塊新鮮出爐,熱氣騰騰的香饽饽,這個也搶,那個也想要。
她卻覺得自己還是塊剛和好,沒發好面的坯子,連形都沒成,所以才能任人搓扁揉圓。
早在很久之前,吳亞蓉就替她規劃好了:學理科,大學填報志願有更多選擇,學醫學工程學金融,都可以,然後出國留學,為履歷鍍金。
她沒有女孩子學文,将來工作更穩定的觀念,她這麽要強,也希望女兒有出息。
理科更有前途——這才是吳亞蓉的想法。
謝蔲喜歡什麽呢?
吳亞蓉不曾問,這一刻,她突然開始叩問自己。
一直以來,她像被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人,該學什麽,該去哪兒,該怎麽生活,一絲不茍,極少出差錯。
父母是她的締造者,并為她而驕傲,把她帶出去,她簡直是一塊活的勳章,标榜他們偉大的功績。
去楊道躍那裏補習數學不是因為喜歡,單純是功利地想提高成績;
拿第一不是因為能帶來成就感,是只有這樣,吳亞蓉才不會在考試後,苦口婆心地說,還不夠,分數還不夠,努力還不夠。
她是心甘情願嗎?
沒有哪怕一點點反抗的念頭嗎?
文還是理,她的喜好,到底是什麽?
謝蔲沉默的這幾秒裏,陳毓穎愈發相信她的心動搖了,耷拉着嘴角,說:“要是你真的學文,我們只能遙遙相望了。”
秦沛說:“文科也會開設實驗班,估計就在隔壁。”
“那不一樣嘛,到時她整天齊楚秦燕趙衛韓,我們氫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的,差別大了去了。”
秦沛靜了靜,“如果她志在此,我們也幹涉不了。”
他和陳毓穎是截然相反的兩種性子,他不但不會勸阻謝蔲,甚至會祝福她,在文科班如魚得水,前程萬裏。
謝蔲終于開口:“你們讓我想一想。”
陳毓穎安撫她情緒似的,說:“好,你慢慢想,反正還有兩個月。”
一中每個學期的體育課,都會安排不同的教學內容,這學期是排球。
兩兩相對地練習傳球,老師在一旁給予指導。學得快的,已經在學發球了。
付嘉言和馮睿在網的兩頭,一個發,一個接,有來有回的,引得衆人圍觀。
體育老師看得笑容滿面,但排球畢竟是多人配合的競技運動,很快就斷了,等他們下來,問付嘉言:“學過?”
馮睿說:“我學過,我教他的,他上手快。”
老師拍拍付嘉言,啪啪的,又捏捏他的臂膀,挑揀西瓜一樣,“身體素質不錯,是塊好料子,就是矮了點。”
旁邊同學不可置信,一米八幾,還被說矮啊?
當事人毫不在意,亞洲杯中國男籃、男排,平均身高接近兩米,縱是練跳高,他的身高也只是差強人意。
他又沒打算當運動員。
最後留下一部分時間自由活動,汪堯負責收球,付嘉言彎腰從地上撿了幾個,放進網兜裏,汪堯說:“謝了。”
“你看到謝蔲沒?”
汪堯迷惑,“你們倆前後桌,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咋還問我?”
付嘉言說:“有事兒。剛剛見她還在這兒。”
“謝蔲好像往操場的方向去了吧。”
“和陳毓穎一起?”
“她一個人。”
付嘉言道謝,拔腿跑出球館。
天氣反複無常,近些日子下雨,雨停了,地面還濕着,偶有一灘積水,他身形靈活,遇上也不繞開,跨步躍過去。
最後一跨,跨到謝蔲身邊。
她側過頭,眼中有雨後山林起霧的蒙蒙感,“有什麽事嗎?”
付嘉言是好話也要賴說,生怕別人看出他那點心思似的,“又不是甲乙兩方,沒事就不能找你?”
“付嘉言。”
謝蔲難得這麽正兒八經地叫他的名字,他當然要洗耳恭聽。
“你挺讓人羨慕嫉妒的,你知道嗎?”
“我知道我優秀,這不是正常?”他誇張道,“但你別跟我說是你。”
謝蔲不吱聲,是默認了。
男生陽氣旺,付嘉言單穿一件白色短袖,校服外套拎在手裏,她的餘光裏,是白花花的胳膊——結實,有着不誇張的肌肉的。
又聽他問:“有什麽是我有你無的?”
小學起,就寄養在姑姑家的付嘉言,也不是一無所知,不谙世故。
他聽得出她話中的憂愁悵然,像長在角落,如米小的苔花,星星點點,散在字裏行間。
人麽,總是要了還想要,有了還嫌少。
她竟然也有不知足的時候。
總結起來很簡單,就幾個字:“自由,灑脫。”
他剛運動完,身上出了汗,沒來得及換衣服,隔着一臂的距離跟她講話,“羨慕我自由得像小小鳥麽?”
玩笑歸玩笑,付嘉言又說:“但鳥長大後,總在途中,成群結隊,或者落單獨飛,沒有固定的巢穴。”
謝蔲說:“‘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如魚飲水,冷暖自知’。道理誰都懂。”
他接話:“就是想不開,是吧。”
“分科而已,我這麽猶豫不決,我也唾棄我自己。”
“謝蔲,難得糊塗。”
謝蔲笑了笑,“要是我去文科班,就沒人跟你争第一了,不好麽。”
傻子才稀罕這個“好處”。
付嘉言說:“那多沒意思啊,我偏偏喜歡挑戰,你拿完第一,沖我嘚瑟,還能激激我。”
跟周兆順的想法不謀而合。
付嘉言驀地停下,倒退幾步,命令道:“閉上眼睛。”
鬼使神差的,她竟照做了。
“假設你現在面前有兩條路,沒人推你,沒人陪你,你想往哪條走,別管盡頭是什麽。”
閉上眼,視覺以外的感官都調動起來。
陰沉的天,沒有陽光,氣流繞着身側,微微流動。是風。
道路兩旁栽着樟樹,空氣中有濃郁的樟樹花的香氣,枝頭栖着鳥,叽叽喳喳的,也許在竊竊私語,議論着這對古怪的人類。
還有不遠處的足球場,傳來男生的笑喊、歡呼。
一文,一理,一左,一右,往哪條路走?
沒有附加條件,沒有任何束縛,只聽憑心底最直接最真實的渴望。
謝蔲側過身,向前邁了一步,睜開眼,不知何時,付嘉言悄無聲息地走到前面了。
他把外套搭在肩上,張開雙臂,像與風相擁。
“我猜你選的是理。”
春風卻從未不解風情,将他的額發撥亂,略遮擋住眉眼。
謝蔲輕輕抿着唇,眼前的他,和跑到醫院,倒退着和她說話,說“終于找到你了”的付嘉言,面容漸漸重疊了。
一切都在無形中,被歲月明碼标價,越是珍貴,越是限時限量。包括十七歲的付嘉言的自由灑脫,和十六歲的謝蔲的芳心悸動。
“謝蔲,相信我,你不會走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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