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靡靡

謝蔲能看到的, 是男生的後腦勺。

頭發短得幾乎能看到底下青灰色的頭皮,除了感覺刺手, 還有陌生。

他們迎風而走, 如果不是他個子高,她一定會再度嗆出淚來。

他找了個背風處,手掌向下滑, 碰到她的手,“冷嗎?”

多久沒見了?

不到兩個月,在漫長的一生中, 似乎微不足道, 可就他們正式相識三年來說,占比又不小。

“還好。”

謝蔲把手抽回來, 插進口袋, “你過來不耽誤事嗎?”

“放兩天假。”

付嘉言手落空, 也垂下來, “剛剛那是……?”

謝蔲說:“我學長, 也是部門的副部長。”

付嘉言“噢”了聲,“他在追你?”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後的A大校門, 全國名校,卻沒有傳說中的宏偉,男女比例懸殊的理工科學校,謝蔲跟羊入狼群沒什麽區別。

“我也不知道。”她歪了下頭,“也許吧。”

付嘉言聽得心頭郁結, 可拿她又沒辦法。無論從道德, 還是法律, 他都沒權力幹涉。

柴詩茜說得對,這碗醋擺在他面前, 光能嗅到酸味,但喝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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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讓他沒名沒分。

“你在附近定房間了嗎?”

他兩手空空,總不能是什麽也沒帶,就來找她了,她說:“宿舍快關門了。”

付嘉言快忘了,自己大老遠跑來A市是圖什麽。

柴詩茜絕對不是合适的僚機,說起謝蔲多受歡迎,在餐廳被男生要聯系方式,她的語氣還在幸災樂禍。

訓練強度大,人需要通過其他方式轉移注意,緩解壓力,尼古丁對部分人而言,是良藥。

同宿舍的人遞給他煙,說他這種學霸估計不會這個,建議他試一試。吸煙要到指定吸煙區,否則被抓到要挨批。

他最後沒要,而是選擇另一種方式。

警訓之後,他們平時需要穿警服,校內不允許男女有親密舉動,即便是情侶也得規規矩矩的,看起來清心寡欲極了。

私底下……

付嘉言頭抵着瓷磚,無需刻意,腦海中自動浮現謝蔲的樣子,将腿盤在他腰上的,目光潮濕臉色潮紅的,唇角含着幾縷發絲,發出□□的。

把所有思念,壓力,盡數傾瀉在手中的紙巾上。

這種方式,只能用幾次。多了,只會加劇求而不得的痛苦。

更直接,更有效的方式,是見她。見面的意義,勝過千萬句語句。

他壓根沒想那事。

如果答應得太草率,似乎有“千裏送炮”的嫌疑。

但她裹着外套,眉眼平靜,他又望了望大門的方向,手一插,“走吧。”

兩身換洗衣服,洗漱用品,充電器,裝在一個背包裏足矣,輕便易攜帶。

謝蔲想起高中各種月考,他直接從兜裏掏出筆,一點也不講究。

付嘉言遞給她一件T恤,同樣是黑色的,跟他身上的款式無甚差別,有淡淡的洗衣液的香氣。

“怎麽都是黑的?”

“耐髒,百搭,也沒什麽機會穿自己的衣服,懶得費心思挑了。”他打開空氣淨化器,又擰開一瓶礦泉水,放在桌上,“你先洗吧,我出去買點東西。”

謝蔲以為他去買套,結果出來看見他在吃關東煮,旁邊還有一個吃空的飯團包裝。

付嘉言簡單解釋:“下飛機就來找你了,飛機餐難吃,也沒吃幾口。 ”

他坐在一個塌塌米上,前面擺一張矮桌,她正要坐下,他拉住她,拿一件幹淨衣服鋪開,“酒店一般都不清理這些,你沒穿……還是墊着坐吧。”

他的衣服她穿上跟睡裙無異,光着兩條腿,底下真空,頭發用皮筋紮成一個丸子。

付嘉言問她:“吃嗎?”

謝蔲搖頭,“晚上吃了很多。”

他吃東西一向快,像進行流水線運作,牙齒簡單地處理過食物,便将之輸送入食道。

“什麽時候回去?”

“周日早上,晚上還要集合。”

謝蔲慢慢地“哦”了一聲。

她抱着膝蓋,看着他三兩口解決完最後的東西,收拾垃圾。

付嘉言撕開一條漱口水,咕嚕幾下,吐掉,聽到謝蔲在說話,他停了下,聽見她說:“我今晚不回去了,嗯……拜拜。”

他回頭,洗手臺側對着床,她盤腿坐在床沿,他說:“你外宿,室友不會多想麽?萬一傳出去,影響名聲。”

“不會,陳毓穎來找我,我也住外面。”

再說,她們都以為,是她“男朋友”來找她了。

成年人了,又是“正當關系”,盡管她們會驚訝,倒也不至于在背後編排是非。

付嘉言走到她跟前,謝蔲主動攬住他的脖子,唇印了印他的,笑了,“我還以為會是檸檬味的。”

“你故意那麽說的,是不是?”

她不置可否地聳了下肩,領口于她,也寬大許多,他撥開,低頭咬住她白皙圓潤的肩頭,是真咬,收了勁,還是留下牙印。

“你又不肯跟我交往,還讓我吃醋。”

付嘉言又像小狗一樣舔舐着,弄得她渾身一酥,過了股微弱電流般,他含混地說:“就只能眼睜睜看着你被別的男生追。”

真像在她脖子上種幾顆草莓,最顯眼的位置,沒眼瞎的都該知道,她名花有主,不可染指。

但不行。

夜不歸宿尚可找借口糊弄,但這不是不打自招麽——她整晚在跟男人厮混。保不齊別人怎麽想她。

謝蔲放下腿,腳踩着他的,36碼,比起他,簡直算迷你,她說:“許你逗我,就不許我耍你?”

付嘉言輕哼了聲,“還挺記仇。”

他将她的兩腿分開,征詢地看着她,這一望,就望進了靈魂最深處。

這種事情上,無需修煉,她同樣是菜鳥,彼此一起摸索,一起進步,所以,她是否同意他這樣做,眼神直接給了他答案。

先抵達的,是他的鼻尖,他蹲着,輕輕地蹭她。

現在是深秋,他聞到了成熟的果實香。

付嘉言又攀上來,和她深吻。

謝蔲仰着脖子,半阖眼,親密的吻,可以驅趕走她心裏紛亂的情感。暫時性的。

她知道,柴詩茜那樣跟他說,他一定沉不住氣,只是她沒想到,他不聲不響了數天,直接跑過來。

連晚飯也沒吃。

直到兩人的唇舌徹底濡濕,唾液融合。

然後,他帶着吻的餘香,交付給另一寸領地,盡心盡力地,栽下盛開的玫瑰。

謝蔲無意識地撫着他的後腦勺。

頭發太短,壓根揪不住,也的确符合視覺傳達的信息——紮手。

但這種刺癢的感受,在某種程度上,又緩解了體內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暗流湧動的難受。

曬了一個月的結果是,他後頸那塊皮膚黑了許多,領口處是道分界線,劃分開黑與白。

而在她恍惚時,他的舌,也破開了混沌。

高中三年,他們互鬥,互嗆,在不知道彼此名姓的童年,也互相看不起對方。誰又預想得到,他們有這麽親密無間的一天。

更加想不到,在此刻,他會以一種俯首稱臣的姿勢,為她做這樣的事。

A市,酒店,深夜。

一對忘情的男女。

她的聲線像懸在細繩上的,一滴滴露珠,極其不穩,随時都會下墜般,“你都學了些什麽?”

“刑法,刑事法,刑事偵查方面的,都是一些理論知識。”

誰問他這個……

誰會在這種時候,問他專業學了什麽……

付嘉言擡臉的時候,唇周沾着的晶瑩,好似就是繩上落下的。

然而,他眼底、唇角的笑意,又那麽惡劣。

一報還一報,他非要找補回來。

幼稚。

謝蔲沐過浴,幹淨得賽過初落的雪,茫茫的白,而他要當第一個留下腳印的人。

她情不自禁地合攏雙腿,又被他卡住,他再開口,聲音染了幾分靡靡緋色,“蔻蔻,喜歡嗎?”

“付嘉言……”

那是他的手指。

剛剛用冷水沖過,比她的手還冰兩分。

謝蔲呼吸着,像進入深海,又像航行太空,氧氣成了她唯一存活的依賴。

又是誰的聲音在慫恿。

付嘉言自問自答地說:“不喜歡的話,怎麽跟我來酒店呢?”

她抓着他的手臂,借力才能坐得住,她羞于往下看,視線只得往上,對上他的,她咬着下唇,“明天上午我有活動。”

是提醒他,不能耽誤太久。

付嘉言抽出,用紙慢條斯理地擦着手指,細致得堪比清理什麽久埋地下上千年的青銅器。

“那你先睡吧,我去洗個澡。”

謝蔲難以置信地盯着他,見他打算走,她掐了他一把,“來真的?”

“不然呢?”付嘉言居高臨下,“你想要我就得給你?這玩意兒好歹還栓在我自己身上吧。從學校到機場,再從機場到你學校,十來個小時,地主都沒你這麽壓榨人。”

把她弄得上不去,也下不來,還說這番欠揍的話,謝蔲氣得想踹他,可她腿軟,又提不起勁。

他憋着笑,在她耳邊呵氣地說:“這麽想要啊?那也得等我洗完澡。”

還拍了下她的頭。

付嘉言一邊走,一邊脫外套和T恤。進浴室前,他身上就只剩一條褲子。

謝蔲撇開眼,嘀咕了句“煩人”。

到底是在炫耀他的身材,還是挑釁她——你也看得到,吃不到,就不得而知了。

但直觀的是,他起了反應。

付嘉言定的是普通單人間,床沒那麽大,但也夠睡兩個人了,她裹着被子,睡到正中央。

但大抵是床太軟,以及生物鐘的緣故,沒能等到向他耀武揚威,宣告他的床被她占領,她便睡着了。

付嘉言看到,也是好笑又好氣,他真正贏過她幾次?他甘心讓她占據上風,她不是不懂,偏偏喜歡跟他鬥。

他側躺在她身邊,親了親她的額頭,“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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