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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室?不然,顧家何至傾覆?
她來不及多想,就聽得“吱呀”一聲,忠孝堂嚴實的大門被推開了,她跟着傅氏踏進了堂內。
此時天色已暗,忠孝堂內燃起了明亮的高燭,将堂內衆人映照得一清二楚。
前堂正中,坐着一位五旬餘的老人,他身體圓胖,慈眉善目,看着就像那畫上的彌勒佛一樣。只在偶爾間,眼中閃過精光,倏忽就隐了下去。
這老人,正是顧琰的祖父顧霑。
乍見到祖父,見到他和記憶中瘦骨銷立的模樣完全不同,顧琰便再一次清晰地記得,現在,和前一世不一樣了。
如今,還是崇德九年,而不是祖父過世時的崇德十四年,更不是她身死時的崇德十八年。
現在,她重活一世了,一切還來得及。
想到這裏,顧琰定了定神,目光掃向了忠孝堂內其餘的人。
顧霑的左下,坐着顧重安。他看着走進來的傅氏和顧琰身上,目光和煦。
顧霑的右下,坐着一位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他長須俊顏,薄唇緊緊抿着,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
這是顧琰的二叔顧重庭,也是顧家二房的當家人,是顧瑜的父親。
更是,更是顧家的仇人!
顧琰藏在雲袖裏面的手握成了拳,用盡全身力氣才将恨意壓抑住,而不是沖上去殺了他。
殺了他……殺了他……然而內心還在不斷地叫嚣,差點淹沒了顧琰的理智。
顧家是滅于秦績之手,但最初推顧家上死路的,卻是眼前這個祖父最為疼惜和信任的二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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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已是從四品京兆少尹的二叔恢複了真姓,歸了原來宗族,不久在宣政殿上告發祖父,告祖父結黨營私,賣官擾政;随即,秦績羅列網織的顧家罪證被遞到紫宸殿,三皇子以監國身份火速定了此案,祖父因此獲罪,病死獄中,顧家宗族子弟獲罪的獲罪流徙的流徙……
可恨二叔顧重庭已經脫了顧家宗族,非但沒有因顧家獲罪,還因首告之功,官職連升了兩等!
就算百官在私底下說他私德有瑕不配其位,對他也沒有半點影響,他因為攀上了三皇子,官位權勢越升越高。
顧重庭、秦績和三皇子,他們的榮華富貴,是用顧家血海白骨墊起來的!
至今,顧琰都不知道,為什麽二叔會首告顧家,為什麽二叔對顧家有那麽大的仇恨,畢竟,就算二叔不是顧家血脈,祖父都疼惜了他三十幾年。
這到底是為什麽?
此刻,顧琰直勾勾地盯着人稱俊郎君的顧重庭,眼神都不轉一下。見她這副怪異的模樣,顧重庭不知道怎麽的,心裏直發怵。
顧琰這副模樣,也有別的人看不下去了。坐在顧重庭旁邊的中年婦人象征性咳了幾下,然後溫柔地問道:“琰姐兒醒來了,謝天謝地,這可真是太好了……”
溫柔的嗓音,端莊的臉容,真誠的眼神,望之可親見之可信,讓人輕易地心生好感,恨不得掏心肺以待。
這是二嬸連氏,出身忠勇伯府連家的連氏。
如果說顧琰恨不得殺了顧重庭,是為了顧家,那麽她此刻想要将連氏撕碎,更多是為了自己。她在連氏手下所受到的屈辱和毒害,說都說不出來!
誰能想得到,這樣一個端莊親切的人,藏着一顆比蛇蠍還毒的心?
005章 中計
更新時間2015-1-12 20:22:11 字數:2621
顧琰強行自己将心神從顧重庭和連氏身上移開去,她不斷地告訴自己:二叔二嬸是祖父最信重的人,二叔二嬸是祖父最信重的人……
現在還不是時候,起碼剛剛醒來現在,還不是說出真相的時候。
顧琰還記得,早前九卿之一的太常卿嫡長孫女韓妩出事了,就是因為她醒來後胡言亂語,說親眼見到了三皇子起兵謀反,結果,是被當作妖孽活生生燒死的。
九卿之權位,再貴重都保不住口出胡言的妖孽。
能通古今,能知将來,又不是天家人,不是妖孽是什麽?這樣的人,來多少個都是燒死的下場。
早幾日顧琰聽到此事時,還當作笑話一樣。可如今,她明白韓妩必定和自己一樣,能預知未來之事,顧琰害怕自己會遭受韓妩一樣的命運。
前車殷鑒,尚在眼前,她不敢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告訴父母。
她不知道顧重安和傅氏身邊的人,是否都能信得過,且父母都心性敦厚,告訴了他們,必會在言行間露了出來,就必定會讓顧重庭知曉,這萬萬不可。
天賜之福才讓她重活一次,她不敢冒一點點險。
有了前世的經歷,顧琰很快就鎮定下來。她先是給顧霑和顧重庭等人請了安,得了應允選了個背光的位置坐下來,然後才看向跪在地上的人,故作不解地問道:“二妹妹這是怎麽了?”
跪在地上的人,是顧瑜。
顧瑜的生母是顧重庭的通房丫鬟,在生下顧瑜不久就病逝了,顧瑜是在連氏跟前長大的。
此刻,顧瑜的頭幾乎低到地上,顧琰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可以想象得到顧瑜必是自責悔恨請罪的表情。
就算來忠孝堂請罪不是她自己的心意,但她還是來了,來擔下這個罪名。
顧瑜一向清楚,自己的身份是什麽,什麽是自己應該做的,什麽是自己不應該想的,所以就算沒生母護着,也能平平安安活到現在。
這一點,顧琰以前不明白看不起,但如今,倒是對這個能屈能伸的堂妹有了理解和認同。
活着,活得更好,才是最重要的。
“請祖父原諒。瑜兒這兩天一直擔驚受怕,想來想去自己都和姐姐掉下去有關,瑜兒也沒想到會有意外,如果瑜兒當時沒和姐姐上假山就好了,請祖父責罰……”
顧瑜說罷,嘤嘤地哭了起來,她身邊的丫鬟春莺也在不斷地叩頭請罪,總的意思都是說顧琰掉下山崖,是顧瑜不小心所致。
怎麽個不小心法,就不得而知了。
顧琰見到這一對主仆的表現,不知道怎麽的,想起善言來,心就軟了一些。
“二妹妹快起來,假山上的事,原是我自己貪玩,沒有注意到兇險,一下子就掉了下來,怎麽能怪罪妹妹?祖父,請不要怪責二妹妹,免得傷了我們姐妹感情。”
顧琰這一番話說得很慢,但意思十分清楚,是在為顧瑜求情。
顧瑜聽到這話,暗暗松了一口氣。顧琰雖然高傲,但性子真直,斷不會給人亂砌罪名。顧瑜就是篤信這一點,才會來忠孝堂請罪。
不過她想不明白,為什麽嫡母連氏會暗示她來忠孝堂認罪,難道是為了讓自己在祖父面前留下壞印象?要祖父厭惡自己?
顧瑜一時惴惴,頭垂得更低了。
上首的顧霑聽到顧琰這麽說,點點頭,滿意地說道:“姐妹友愛,如此甚好,甚好。原本瑜丫頭來忠孝堂的時候,我還吃了一驚,道出了什麽大事。如今琰丫頭既醒來了,這事就到此為止了。”
顧霑以善治家,最讨厭的就是別人家那種烏煙瘴氣你争我奪,最想見到的就是一家人和和睦睦,聽到顧瑜和顧琰的話,自然十分滿意。
顧琰想苦笑,祖父想見到一家人和美,父親和母親努力做到這一點,不想二叔卻是抓住這一點,在祖父面前營造了一副兄友弟恭的假象。
祖父能做到正三品吏部尚書之位,當然不乏精明和決斷,偏偏在治家這裏,失了警覺之心,這實在讓顧琰搖頭嘆息。
但話又說回來,誰會提防着自己的親人?
這時,連氏笑着說話了:“既然老太爺和琰姐兒都不怪罪,此事就算了。不過,為了讓家中姐妹警醒,瑜姐兒當禁足七日,抄經一月。”
傅氏點點頭,表示家中的假山太高,以後姐妹嬉玩的時候都要小心,瑜姐兒抄經就算是讓大家有個教訓了。
她說着這話,心底卻想着顧琰膝蓋上的那個黑痕,神色不豫。
當下,顧瑜哭着說道:“多謝長輩不責怪,謝謝姐姐,瑜兒定會虔心抄經,提醒自己萬事小心謹慎。”
顧琰聽着這事的處置,卻十分迷惑。高高舉起低低放下,是意料中的事情,祖父肯定不會責怪顧瑜。二房弄出顧瑜來忠孝堂頂罪一事,是為了什麽?
是為了這樣不鹹不淡地将二房摘出來嗎?不會,不會,以二叔的為人,忠孝堂的事肯定另有目的。
到底是什麽?
顧琰拿出帕子,印了印額角不存在的汗,不着痕跡地觀察顧重庭,想從他臉上看出什麽來。
只見顧重庭眼裏有精光閃過,随即說話了:“雖然琰姐兒醒來了,但我見她神色難看得很。大哥,琰姐兒畢竟是撞到頭了,為免留下後患,還是去請章老先生來一趟吧……”
聽了這話,顧琰心裏重重一震,豁然開朗。原來是為了這個!二房将大家引來忠孝堂,竟然是為了勸說父親去西山,勸說父親去西山赴死!
在這之前,顧琰一直以為,西山那場伏殺只是秦績的手筆,但現在看來。那場伏殺,顧重庭肯定參與其中,原來在這麽早的時候,顧重庭和秦績已經有了關聯,是這兩個人聯手置父母于死地的。
可是,她既然醒過來了,還來了忠孝堂,就證明精神尚可身體無礙,他憑什麽勸動父親去西山?
在見到顧重庭的笑容後,顧琰心中起了警覺,心高高提了起來,感到無比緊張。
顧重庭繼續說道:“我聽得同僚說,章老先生明早就出發遠游了,歸期不定。若是琰姐兒有什麽事情,就尋不到章老先生了。”
竟然是以時間緊迫為誘餌!以爹和娘擔憂自己的心,為了自己的身體,他們聽了這些話,肯定會連夜趕去西山!
果然,顧重庭的話語一落,傅氏就急急地問道:“二叔,這話是真的嗎?章老先生明早就離開京兆?”
顧重庭在殿中省任職,尚藥局正是殿中省屬下的官署,他會聽到章老先生的消息,一點都不出奇。
顧琰的心快跳到嗓眼了,想都沒有想就反駁道:“二叔,琰兒覺得精神很好,沒有什麽不舒服的,請城中的大夫……”
顧琰突然頓了頓,她覺得眼皮無比沉重,腦中迷迷糊糊的,整個人感到無比困乏,只想閉眼睡覺……
顧琰強撐起眼皮,看到連氏笑眯眯地往高燭看了幾次,心中大驚。她大意了,顧重庭和連氏早在忠孝堂中作了圈套,就是為了讓自己昏睡過去。
如果自己再度昏迷,本就起了動意的父母,肯定會毫不猶豫地連夜去西山。那麽,那麽父母肯定會兇多吉少,難道她還是會失去父母?難道還要再歷前世的苦楚?
不,不可以!她一定要阻止父母去西山!她一定要改變命運!
可是,她眼皮好重……
原始小日子
006章 平安
更新時間2015-1-13 20:19:17 字數:2472
顧琰強忍着睡意,摸了一下頭,順下了一支雙腳釵,狠狠地往自己大腿上插去!
這時,先前選的背光座位起了遮擋的作用,顧家沒有人發現她這動作。
劇烈的疼痛,令她有了短暫的清醒,話語正常接了起來:“二叔,我已大好了。早前筠姐姐說,西山有賊匪呢,若是爹娘去西山,不若去京畿衛三營借上百士兵再去?”
顧重庭是有殿中省的消息,但自己也有刑部和京畿衛。京畿衛三營的副将就是娘親傅氏嫡親的侄兒傅銘。
傅銘休沐之時經常來顧家請安問候,同顧家人都是相熟的,顧琰此刻提到傅銘也不讓人覺得突兀。
如果祖父顧霑開口,去京畿衛借百餘士兵,不是難事。
前一世顧家誰都不知道西山有伏殺,沒作任何準備,顧重安和傅氏才會遭禍身死。可是顧琰既重活了,又怎麽會讓歹人得逞?
侍立在她身後的水綠,看見了她的動作,眼睛都瞪大了,卻死死地咬住嘴唇,怕自己會驚呼出聲。剛才出尺璧院的時候,顧琰已經叮囑她,不管看見了什麽,都不可聲張。
彼時,顧琰是怕自己壓抑不住對二房的恨意,生怕自己有什麽怪異的地方,才這樣吩咐。
沒想到水綠忠心,緊緊記得這吩咐,才沒出差錯。
顧重庭聽了顧琰的話語,心裏一緊,随即說道:“為了這私事去借京畿衛,傳了出去恐監察禦史會彈劾……”
“就是,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顧家連京畿衛都能調動呢……”連氏接着幫腔,以打消大家借兵的念頭。
上首的顧霑露出了思考的神色,顯然是在衡量借兵是否。
這時,傅氏卻說道:“京畿衛駐紮在西郊,去西山還順便經過銘兒那裏,正好!我找自家侄兒借百餘士兵,這有什麽好彈劾的?民不舉官不究,難道這事還能傳到監察禦史那裏不成?”
原來,傅氏想起了顧琰腿上的黑印,想到暗處或有不知名的敵人在,便想着謹慎為上,寧可麻煩些,冒着顧家被彈劾的可能,也不能西山之行出了什麽事。
傅氏是忠厚老實不假,但涉及顧琰的事情,她就顯出強橫來了。
娘親認定了的事很難輕易改變,她既動了請京畿衛的心思,就算京畿衛駐紮在西郊,就一定會想方設法帶着士兵去。京畿衛是為了保護帝都京兆的,這一衛的士兵個個武功高強,百餘兵力,定然十分強悍,就算西山有伏殺,也不怕了。
想到這裏,顧琰心裏就輕松了,這一放松,眼皮越發沉重。
可是現在還昏不得,不能引起二房的警覺,她再給自己插了一釵,又清醒了些。
“祖父,琰兒覺着不舒服,就先回尺璧院了……”顧琰說罷,也不等顧霑應允就站了起來。
水綠早已機靈地攙扶着顧琰,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顧琰逐漸透紅的裙子。
顧霑等人體諒顧琰剛醒來身體虛弱,自然什麽都不計較,點頭讓顧琰趕緊回尺璧院。
顧琰強打着精神,顧不得腿上的疼痛,只想盡快回到尺璧院。
剛入尺璧院,她只來得及吩咐一句:“不得驚動太太……”,眼睛就閉上了,軟軟地倒了下去。
顧琰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從水綠的口中,她知道了父母并沒有去西山。
“聽說,最後還是二老爺說了,借京畿衛的士兵多有不好,既然姑娘沒大礙了,還是請宮中的禦醫來看了再說。老太爺也答應了。”
水綠邊為顧琰梳洗,邊這樣說道。她是家生子,父親兄嫂都在顧家當差,消息很靈通。
顧琰點點頭,嘴角微揚。阻止了父母去西山,避開了前世的殺機,這個結果,她感到很滿意。
顧重庭慣會取舍,見勢不好,當然要阻止京畿衛去西山。不然京畿衛真去了,說不定西山伏殺的事情會揚了出去,這就不得反失了。
現在,顧琰根本就不認顧重庭是二叔,在心裏直呼其名了事。
沒一會兒,顧琰就輕松不起來。從忠孝堂的事就可以看出,祖父對顧重庭極之信任的,要讓祖父對顧重庭提防,不知道有多難。況且顧重庭身後的種種關聯,她都不清楚,現在不能打草驚蛇。
顧家有顧重庭這只白眼狼,往後還有秦績和國公府這些野獸敵人,顧琰為顧家将來感到憂心忡忡。
她不能說出前世的事情,想要救顧家,就只能一步步來,不管是顧重庭還是秦績,她一定會讓他們得逞。
顧琰摸摸隐痛的大腿,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來,便對水綠說道:“水綠,我腿上的釵傷還有誰知道?”
她的大丫鬟有四個,分別是水綠、杏黃、黛藍、月白,她們負責輪番侍候,昨晚的釵傷估計是瞞不住了。
不想水綠卻搖搖頭:“昨晚姑娘一直睡着,奴婢為姑娘守夜,已上了藥,還沒有旁的人知道。不過……奴婢怕是瞞不了多久。”
水綠說罷,圓臉低垂,顯然有些擔心。她按照姑娘吩咐的瞞住了,但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顧琰有些驚喜,忍不住看了水綠幾眼。自己昨晚昏過去之前,只得匆匆交代了水綠,卻沒有想到她這麽忠心沉穩,圓住了這事。
“水綠,你做得很好!這事,我會有安排的,不必擔心。對了,平素布置忠孝堂的是誰?”
想到忠孝堂的高燭,顧琰的神色一冷。自己去了忠孝堂之後就感到困倦,連氏頻頻看向高燭,那燭臺燭火,必定被做了手腳。
聽到顧琰的詢問,水綠想了想,回道:“這個奴婢一時沒有注意,待我去問問父親再回姑娘。”
水綠的父親張興是前院二管事,忠孝堂的人手安排,他肯定會知道。
水綠心裏不是不奇怪的,從昨日到現在,姑娘醒來之後就有不妥,似乎……似乎變了個人一樣。
水綠能做到顧家嫡長女的大丫鬟,心性本事自然不小,盡管她心中生疑,但有一個好,就是不會說出去。
顧琰也不怕水綠會說出去,不管是前世今生,她都知道,水綠是忠心的,不然也不會放心不下跟着去西山,結果連性命都沒有了。
這份忠心,顧琰會放在心上。
“你昨晚也勞累了,且去歇着吧,這兩日不用你當差。陳媽媽回來後,我會吩咐她的。”
顧琰看着水綠眼底的黑痕,這樣說道。随即又吩咐了水綠要小心謹慎,切不可讓別人知道她在詢問忠孝堂的事情。
陳媽媽是顧琰的奶娘,也是尺璧院的管事媽媽,管着尺璧院中的大小丫鬟。這兩日正巧請了休,外出探望兒子兒媳去了。
水綠自是一一答應,這才退了出去,換上了另一個大丫鬟黛藍來伺候。
這是顧琰醒來後第一次見到黛藍,不知道為什麽,見到黛藍清麗可人的樣子,顧琰有些感嘆:黛藍的姿色,在丫鬟裏頭,的确是拔尖的。
她正想說話,就聽到門外傳來了熱鬧的聲音,聽得小丫鬟禀告,道是三姑娘來了。
顧琰心裏“咯噔”一聲響,三姑娘,顧玮,來了!
007章 姐妹
更新時間2015-1-14 20:31:13 字數:2465
聽到小丫鬟禀告說顧玮來了,顧琰便将目光投向了門口。這時,她臉上已經漾着笑容。
只見門口簾子被推開,一個光彩照人的姑娘在丫鬟婆子的簇擁下走了進來。她十來歲的年紀,鵝蛋小臉看着甚至端雅,小小年紀,就看出連氏的風範來了。
更特別的是,她端雅之餘,容色極為豔麗,有種華貴的風姿。
甫見到顧琰,她就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大姐姐可算醒來了,本來我昨夜就想來尺璧院了,聽得姐姐睡下了,這才作罷……”
語氣熟稔而随意,可見平時她和顧琰是十分相熟的。
顧琰看着顧玮這一副笑臉,心裏卻覺得冰冰冷,一下子竟不知道該說什麽。
顧玮是顧重庭的嫡女,只比顧琰小一歲。因為都是嫡出,在這之前,顧琰和她最要好,如今想來,真是一場笑話。
顧家新近幾代,手握朝堂實權,可謂富貴非常,卻有一個硬傷,那就是嫡枝子嗣不豐。
在這個人丁算是最大的財富的時代,這硬傷,幾乎是致命的。顧家為繁衍子孫作過很多努力,然而不管顧家子弟納多少妾室,子嗣都繁茂不起來。對此,顧家有族老曾悲傷地感嘆道:“或是先祖以軍功起家,殺戮太多,終傷了天和,報應在子嗣上了。”
不管怎麽說,顧家人丁都不如其他權貴之家那麽昌盛。不過,焉知這一點,不是朱氏皇族特別看重顧家的原因?畢竟子嗣稀少的家族,想造反都沒有多少個子弟,更讓天家放心。
到了顧霑這裏,嫡枝嫡子就只有顧重安和顧重庭兩人,也就分成了顧家的大房和二房。
當然,現在顧琰知道了,真正的顧家嫡枝就只有父親顧重安而已。根據前世後來發生的事情來看,祖父顯然知道顧重庭不是顧家血脈,但為什麽顧重庭會入了顧家嫡枝宗譜?祖父為什麽對顧重庭如此信任憐惜?
這些都如濃霧厚雲籠罩在顧琰心頭,她看不清楚,更撥不開。
“大姐姐,大姐姐……都怪妹妹,那天剛好不在府中,不然,姐姐也不會出事……”
顧玮看着顧琰呆愣愣的樣子,心想道難道她真摔到腦袋了?然後出聲喚道,聲音特地帶上了些哽咽,聽着是情意深重。
“三妹妹說的什麽話,如今我都沒事了,将養些日子,也就好了。”顧琰回過神來,對着顧玮親熱地笑了笑。
随即,顧琰漫不經心地說道:“說來真是巧,三妹妹那天剛好出府了……”
顧玮一聽這話,神色不由自主地僵了一下,聲音不太自然,遮掩地轉了話題:“真的是湊巧。對了,大姐姐現覺得怎麽樣了?若是大伯昨晚去請來章老先生就好了。”
顧琰心底泛起了冰渣子,同時暗暗感嘆:現在顧玮只有十一歲,不管是臉容還是行事都十分稚嫩,尚不是前世那個周密狠毒的七皇子側妃。
顧琰猶記得,祖父顧霑出事之後,自己去了七皇子府跪着求顧玮,求她看在曾是顧家人的份上,救救祖父。
彼時,顧玮極得七皇子寵愛,而七皇子和三皇子一母同胞,只要顧玮肯為顧家說句好話,祖父在獄中的日子定必會好過很多,她想着,就算顧重庭首告了祖父,但是這個妹妹還是識大體懂恩情的。
可惜,那時顧玮高高坐着,睥睨地看着跪着的自己,仿佛在看一個蝼蟻:“本妃不曾記得了,本妃和顧家有什麽關系?”
顧玮不肯救祖父也就算了,但她和七皇子為了讨三皇子歡心,還暗中派人在獄中加害祖父……
雖則後來顧玮和七皇子被牽進三皇子謀逆一事中,落得終生圈禁的下場,但顧玮的薄情狠毒仍讓顧琰感到心驚。
顧琰不知道顧家曾做了什麽,不管是顧重庭、連氏還是顧玮,都這樣怨恨顧家。前世就算她在秦績那裏,也探聽不到顧家和顧重庭的恩怨。二叔歸宗的那個姓氏,在京兆就是個小門小戶,什麽消息都沒有。
想到這些,顧琰覺得心頭的雲霧更濃了一些。她将目光移向了外面,窗外春花絢爛,可是顧琰卻覺得它們随時會枯黃凋零,現在的顧家,何嘗不是如此呢?
顧玮見到顧琰頻頻走神,都沒有回應自己的話語,不禁有些氣悶。不過,她還是想起了連氏的吩咐,繼續詢問道:“對了,大姐姐,我聽說大伯昨晚都吩咐備車的了,怎麽又不去西山了呢?”
顧琰聽了這話,忍不住一愣,随即想笑。顧玮這是……這麽明晃晃地查探消息,甚至都不用委婉!真當自己是傻子了?!
不對,如果是以前的自己,是絕對不會想到這麽彎彎道道,只會将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出來,根本就不會想到別人還存了別的心思。
秦績說得沒有錯,自己的确是蠢鈍……一直被母親嬌養在掌心的自己,整日除了繡花念書,就是傷春悲秋,嬌滴高傲,這樣的嬌小姐,如果不是秦績留着有用,定是活不到崇德十八年。
“就是覺得沒有大礙了,不用爹娘辛苦跑一趟,再說了,筠姐姐說西山那一帶最近不太平,還讓我們出入都小心呢。”
顧琰說着昨晚的話語,和以往一樣天真無防,她不會讓顧玮知道大房已經起疑。她在秦績眼皮底下演了兩年戲,掩飾心思的本事早就練出來了,要瞞過顧玮輕而易舉。
如今只要她想,沒有什麽瞞不過顧玮的。
顧玮不疑有他,又拉着顧琰雜七雜八地問了些話,主要都是圍繞顧琰掉下假山一事,目的都是在試探大房對此事的态度和打算。
顧琰見到她這副積極的樣子,忽而一笑,然後問道:“對了,三妹妹,二妹妹現在怎麽樣了?說來也奇了,是我自己掉下假山的,二妹妹緣何去請罪呢?”
她看向顧玮的目光清澈好奇,仿佛真是想不明白的樣子,學着顧玮大刺刺地打探二房的情況。
顧玮被她冷不防一問,一下子還真想不到怎麽回答,幸得她身邊的丫鬟聽琴代為圓了過去:“奴婢聽我家姑娘說,二姑娘越想就越不安,才去忠孝堂的。”
顧琰似笑非笑地看着顧玮,出言道:“妹妹也該管教下丫鬟了,主子都沒問話,就搶着回答了。聽琴大丫鬟這當的,倒在妹妹前面了。”
如果說對着顧玮,顧琰還有心思虛與委蛇的話,那麽對着聽琴這個丫頭,顧琰是一點好臉色都沒有。
作為顧琰的心腹,聽琴可不像名字那樣溫婉高雅,反而是一肚子壞水。這一點,前世顧琰有深刻的體會。
聽得這話,顧玮眉頭一皺,不悅地看向了聽琴。聽琴一接觸到她的目光,便跪下來說道:“奴婢知錯了,請大姑娘責罰,奴婢不應該擅自多言……”
話雖這麽說,但她目光鎮定,顯然并不害怕。
她是顧玮的大丫鬟,又深得顧玮倚重,就算顧琰是長房嫡長女,都不能輕易責罰她。
更何況,大姑娘是這樣軟綿性子的——聽琴這樣想到,有恃無恐。
不過,這一次她想錯了。
008章 争時
更新時間2015-1-15 20:30:49 字數:2243
顧琰笑着對顧玮說道:“既然如此,我還真要罰一罰了,三妹妹沒有意見吧?”
顧玮看着顧琰的笑容,心想着顧琰軟綿的性子,哪裏會有意見?便笑着說道:“聽琴任憑大姐姐處置了,我是絕對不會有半句話的!”
“三妹妹既然這麽說,我就放心了……”顧琰說着,臉色倏地冷了下來:“聽琴不遵吩咐,随意搶白,是為對主不敬!按照顧家家規,對主不敬,是要杖責二十的。不過念在聽琴是三妹妹的大丫鬟,無功有勞,就只杖十棍就可以了。”
顧家家規森嚴,杖責的棍子那是比着朝廷的荊木棍來的,上面還包着鐵皮,就算只是十棍,那殺傷力都是不容小觑。
更何況聽琴是顧家的大丫鬟,待遇比尋常人家的嬌小姐還要好,細皮嫩肉的,這十棍,她如何受得住?
聽到這話,聽琴的臉色僵住了。她沒有想到,大姑娘會一下子變了臉,竟然還責罰她,這太出乎她意料了,一時間竟不知該怎樣反應。
顧玮的情況也差不多,她訝異地看着顧琰,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也就沒有為聽琴求情。
“去,傳我意思,去西堂請張媽媽來尺璧院執行家法。”顧琰卻不給她們說話的機會,對着尺璧院的丫鬟說道。
張媽媽是掌管後院責罰的管事,性情狠硬,杖起人來毫不留情,凡在她手下挨罰的人,都要脫一層皮,後院奴仆聞其名而色變。
黛藍在一旁侍立着,見到這進展,一頭霧水,以為顧琰是在開玩笑,便出言勸道:“姑娘……”
她話都沒有說完,就只見顧琰一個淩厲的眼神望了過來。那眼神狠厲,仿佛刀鋒一樣,黛藍已到嘴邊的話就怎麽都說不出來了。
這樣的姑娘,好陌生,好可怕!
她再定神一看,只見到顧琰瑩澤溫柔的側臉,剛才那個眼神,似乎是錯覺一樣。
肯定是我看錯了……黛藍這樣想,可是心卻“砰砰”劇烈跳動着,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顧琰話一落,就有個丫鬟機靈地跑了出去,看樣子是去請張媽媽來了。
聽琴的臉色這才變了,變得十分驚恐,聲音哆哆嗦嗦地說:“請大姑娘恕罪,請大姑娘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姑娘,姑娘,奴婢再也不敢了。”
她希冀地看着顧玮,如今,只能靠顧玮求情了,她想不明白,明明她只是說了一句話,怎麽就要受十棍杖責了?大姑娘怎麽會這樣了?
顧玮想都沒有想,就說道:“大姐姐,聽琴是我的丫鬟,她剛才那句話是無心的,就算了,何必要杖責這麽大罰……”
“原來三妹妹說任我處置是哄我的,怎麽就算了?既然妹妹是哄我的,那就請妹妹帶着聽琴走吧,以後我尺璧院也不歡迎妹妹了。”顧琰嬌蠻說道,仿佛就是要跟聽琴不敬扛上了,連帶地,為了聽琴和顧玮置氣了。
“大姐姐,這……”顧玮的臉色極為難看,她以為顧琰要處置聽琴是說笑而已,沒想到來真的!
顧琰性子是軟綿,但執拗起來,卻說一是一說二是二,顧玮不想因聽琴這個丫鬟就惹得顧琰對自己不喜。
若是以後不能從尺璧院這裏打探大房的動向,就麻煩了。
這樣一想,顧玮倒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就在這走神的時候,先前跑出去的丫鬟,已經将張媽媽請來了。
聽琴看着張媽媽帶着幾個粗壯的婆子進來,臉色唰地白了,腿腳一陣發軟,跪都跪不牢了。
顧琰看着聽琴攤在地上,神色冷淡。聽琴勢必要受這十棍杖責,不僅僅是因為前一世的事情,更因為顧琰要借着聽琴,來擾亂二房的心思,來為自己争取時間。
這是明擺着的殺雞儆猴!
顧琰十分清楚顧重庭的性子,他謹慎多疑,有了聽琴受罰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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