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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肯定會想得比任何人都多,肯定會猜測大房這樣做會有什麽深意。
那麽,顧重庭也必定會想,大房殺雞儆猴是為了什麽?按照顧琰那種性子,會無端端責罰一個大丫鬟嗎?肯定是大房知道了什麽,這是大房的态度和警示!那麽,一切就不可輕舉妄動了。
謀算人心這事,顧琰隔了一世再做來,自然熟門熟路。
只要二房暫時不動,自己就有了時間,就可以想出辦法去應對二房的殺機,那肯定會存在的殺機。
沒錯,如今重壓在顧琰心頭的,還是西山伏殺一事。西山的事情沒有成功,顧重安和傅氏都還安然活着,顧重庭肯定不會罷休,肯定會再設一次殺局。
“我一定會想出辦法引起爹和娘的警覺,絕對不會讓顧重庭得逞!”顧琰在心裏再一次起誓。
她一定要守護至親,絕對不會重複前一世的命運。
尺璧院外面聽琴的哭喊聲,印證着她的決心。這一世,誰都無法阻止她的守護之心,遇魔殺魔,碰鬼砍鬼!
顧玮是腳步踉跄地離開尺璧院的,身後是被婆子架着的聽琴,她身上沒有傷,但人早已昏迷過去,臉色煞白。
顧玮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見到顧琰嬌柔地笑着,襯着尺璧院的**,恰恰是**正好美人如畫。
顧玮心裏一跳,不知道怎麽的,想到了書上的畫皮美人,前笑後殺人,顧琰可不正是這樣?這樣想着,顧玮的腳步更加虛浮了,血色褪了去。
她沒有回自己的玉堂院,而是直去了連氏的甘棠院。一見到連氏,顧玮的眼淚就落了下來:“娘親……顧琰她,她欺人太甚!”
連氏忙摟着顧玮,嗓音舒緩地詢問道:“我的兒,這是怎麽了?你不是同大姑娘最要好的嗎?”
“顧琰她,顧琰她杖責了聽琴……她欺負我,我還以為她和我開玩笑的!”顧玮抽噎着說道,想到聽琴的棍傷血跡,又驚又怕。
連氏聽女兒哭得傷心,說的話卻沒有到點子上,心裏頗着急,擡起的眉眼便帶了寒意,詢問着顧玮帶來的丫鬟:“今天是誰跟着姑娘的?你們誰來将尺璧院發生的事告訴我?”
連氏這麽一問,顧玮的丫鬟們都低下了頭,只有一個膽大點的,硬着皮頭将尺璧院的事情說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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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聽清楚發生了什麽事後,連氏的眉眼已經凝霜了。顧琰竟然因為一句話,就将自己女兒的大丫鬟杖了十棍,太放肆了!自己女兒身邊的丫鬟,幾時輪到顧琰來處置了?
女兒說得沒有錯,大房這是欺人太甚!
009章 大房二房
更新時間2015-1-16 20:30:45 字數:2372
顧琰杖打聽琴的事情,很快就在顧家後院傳開了。
本來責罰丫鬟這事,沒有什麽可說的,但聽琴是二房嫡女顧玮身邊的大丫鬟,這事落在有心人眼裏,就別有意味了。大姑娘這是在做什麽?難不成大房二房這要不和了?
相比起京兆的權貴之家,顧家的後院算得上是簡單的。大房顧重安有一妻兩妾,妻子傅氏生了顧琰,一妾蘇氏生庶女顧珮,一妾金氏生有庶女顧珺和庶子顧道征。
二房的人數就多了些,顧重庭除了連氏這個妻子,還有三個妾室一個通房。不過連氏福氣好,連生了兩子一女,在二房的地位很牢固。
況且連氏手段了得,顧重庭雖然妾室通房多,但二房只有顧瑜和顧珂這兩個庶女,庶子?那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
五年前,顧霑的妻子、顧家老夫人過世了,如今是大房的傅氏當家,掌顧家中饋。
連氏是忠勇伯連文翰的嫡次女,自持勳貴,一向瞧不起出身武官家的傅氏,更認為傅氏無子,根本就不能掌中饋,一直想将掌家之權奪過來。
如今,連氏一聽顧玮哭訴,心裏就有氣。自己嬌養着的女兒,怎容得大房欺負?顧琰明面上是杖責了聽琴,但實則是在打自己女兒的臉。
女兒跟前的大丫鬟沒有規矩,這不是變相說女兒沒規矩嗎?若是她不為女兒争回一口氣,二房那些賤人暗地裏不知道怎麽笑呢!
連氏好不容易才安撫住顧玮,保證一定會為她讨回公道,顧玮才眉開眼笑地回了玉堂院。
顧玮離開甘棠院之後,連氏的眉頭才皺了起來。聽琴那個丫頭犯錯在先,顧琰又拿着家法行事,這事要想問大房讨公道,還真不好意思開口。
連氏想來想去,都拿不出個主意來。及到傍晚,就見顧重庭走了進來。
“老爺,您下朝了……”連氏眼神一亮,笑意盈盈地迎了上去。她怎麽忘記了,自己沒有想到主意,老爺肯定會有辦法的。
“聽說玮兒的丫鬟在尺璧院犯事了?還受了杖罰,這是怎麽回事?我不是交代過,要好好去尺璧院探探消息的嗎?”
顧重庭甫坐下來,就陰沉着臉說道。他下朝回到家中,就聽說了這件事。顧琰這個大侄女是出了名軟綿,怎麽會杖責丫鬟?莫不是女兒說錯了什麽話,縱容丫鬟放肆?
連氏的笑意頓了頓,随即就如常說道:“大姑娘是問瑜丫頭的事情,玮兒心裏緊張,一時沒答上來,聽琴這丫鬟才說話的。照我看,大姑娘這事是驕橫了些……”
連氏眯着眼睛說道,心知這麽一說,顧重庭肯定會維護自己女兒的。她和顧重庭當了十幾年夫妻,當然知道他對大房的敵意。
連氏是經歷了忠勇伯府後宅鬥争的,見此并不覺得奇怪,兄弟相争的事情多了去,顧家也不例外。
她非但不感到奇怪,還在一旁推波助瀾,幫助顧重庭對付大房。畢竟,若是大房出了事,顧家的當家夫人,就是她了!
果然,顧重庭聽了這些話,臉色稍霁,心裏卻疑惑了。詢問瑜丫頭的情況……這事,有古怪!大侄女是個蠢鈍的人,這肯定不是大侄女想問的,大房到底在想什麽?借着杖責丫頭來警示自己?
原本一切都計劃好了,偏偏顧重安就沒有去西山!昨晚的事情,不管是顧福那裏的勸說,還是忠孝堂的布置,最後都沒有成事。顧重庭想來想去,都不知在哪一個環節出了差錯,便想着讓女兒去大房探聽消息……
越是想下去,顧重庭的臉色越難看。所謂作賊心虛,又所謂疑鄰竊斧,他總覺得大房知道了什麽。
看來,事情還不太好辦,引起警覺就不好了,要和那邊商量一下,對付顧重安的事情,不能操之過急了。
這樣想着,顧重庭便吩咐道:“此事,暫時就算了,讓玮兒別放在心上,不可因一個丫鬟就影響了和尺璧院的關系。我以後會為她讨回公道的。”
連氏點點頭,就算心有不甘,也只得算了。幸好她知道自己相公不會随便說話,既然說了讨回公道,就一定會讓大房不好過的。
她就再等一等好了。況且,大姑娘這麽做,只會讓下人寒心,這對二房更加有利,她就等着看尺璧院的下場!
此時在疊章院,傅氏和顧重安,也在說着顧琰責罰下人的事情。
“事情就是這樣了。那大丫鬟受了十棍杖罰……我總覺得,阿璧醒來後,性子似乎變了。以往不管丫鬟說了什麽,她都沒放在心上的,更何況杖責,是從來沒有過的。”
傅氏的聲音甚是憂慮。她已經去過尺璧院了,知道了事情始末。雖然女兒嬌憨一如以往,但傅氏總覺得有些不妥。用西堂的張媽媽杖責下人,這在傅氏心中不是小事,尤其是女兒做這事,有說不出的怪異。
母女連心,何況顧琰是她唯一的孩子,顧琰的變化,傅氏當然感覺到了。
顧重安安慰着她:“阿璧長大了,總會變的,你勿想多了。何況她是顧家嫡長女,以後是要作宗婦的,性子太綿,總不是好事。”
對于顧琰這個變化,顧重安是樂見其成的。他是想女兒性子和善,卻不希望女兒像個包子一樣任人拿捏。
如今責罰這事,他覺得剛剛好。說到底,他是男人心粗一些,不像傅氏想那麽多。
傅氏對顧重安十分信重,聽了這話,便知的确是這個道理,擔憂就漸漸散去了,随即問起了另外一事。
“可有查清楚了嗎?那日顧家出入的人,有沒有異常的?”原來,傅氏将顧琰腿上的黑印,向顧重安說了,這幾日,顧重安也在不動聲色地查探當日的事情。
顧重安搖搖頭說道:“暫時沒發現什麽。那日值守的侍衛,并沒發現有陌生人經過。事後去查探,圍牆上也沒有攀爬的痕跡。會不會是阿璧看錯了?”
“不會,阿璧腿上的傷現在還沒散去,我看得很清楚,這是用內力擊傷的。後院裏面全是婦孺,阿璧性子單純,怎會憑空說個黑衣人出來?”傅氏皺着眉頭說道。
她這幾日,也暗中将後院的丫鬟仆從過了一遍,并沒發現有異常的地方。表面上看起來,就是阿璧玩耍從假山掉下來一樣,沒有任何可疑之處。
不,應該說,唯一的可疑,就是阿璧腿上的黑印。自見過了這黑印,想到暗中還有不知名的敵人,傅氏怎麽能放心?
夫婦兩人心中各想着事,都沉默了下來。
“不若……将此事告訴老太爺,讓他老人家參詳參詳?”良久,傅氏才建議道。
顧重安聽這話,臉色卻有些為難。
010章 顧沾
顧重安想了想,還是出了疊章院,趁着時辰還不晚,往父親顧沾的松齡院走去。
自從顧老夫人過世後,顧沾便将松齡院的婆子丫鬟都送去了莊子上,松齡院裏就只有顧沾和幾個老仆在,十分清靜。
見到松齡院的冷清,顧重安的心情很複雜。他不明白父親的想法,明明背負着繁茂子嗣的重壓,卻始終不肯納妾室,只守着母親過了一輩子。
如今母親故去五年了,松齡院悼亡的氛圍還是那麽濃,可見父親對母親的情意,是這樣深重。
見賢思齊,見不賢而內自省。只不過顧重安思省得過了頭,變成了自卑自責。從顧沾的身上,他清楚知道自己有多麽差。
他沒有父親的果決精明,也沒有父親的官聲人望,就連這夫妻情意,他也遠遠比不上父親。
有個幾乎完美的榜樣在前,顧重安的心情怎能不複雜?他敬慕父親,卻知道自己成不了父親那樣的人,每次踏進松齡院,顧重安都有些難受。
顧沾看到顧重安的臉色,便知道他在想些什麽。這個心結,看樣子兒子是不會輕易解開的了。
就算解不開,顧沾都要開解,便寬慰道:“你無須難受,為父說過很多次了,人和人是不一樣的。我與你母親情況不一樣,你和重庭都無須學我。你既覺得納妾為顧家開枝散葉是對的,那就沒有什麽不好的。”
花開百種,人有不同,這個是各人心性,顧沾并不覺得兒子顧重安有什麽不好,他性子忠厚,對兄弟後輩都照顧有加,這就是好的。
“是的,父親,我知道了。我這次來,是有個事情想告訴父親,請父親參詳參詳……”顧重安斂斂神,不去想松齡院的事情,将顧琰腿上的黑印說了出來。
“阿璧腿上的黑印,是用內力擊出來的。我已經查探過了,并沒有發現異常。所以請父親看看,是不是有什麽遺漏了?”
顧沾神色十分驚訝,他沒有想到假山一事還有這內情。自忠孝堂審理過後,他還以為此事已經過去了。
可是誰會對一個小姑娘下手?目的又是什麽?是沖着顧家來的?
顧沾在朝為官,又是手握實權的吏部尚書,傾軋争權這事當然少不了,也曾與別人有過争執,甚至還起了仇怨。不過大都是政見不合,是為公事,若論私仇,倒沒有那麽深。
他梳來理去,覺得結下仇怨到對家中小姑娘下手這種程度的,還真是找不出來。
“如今朝中大致平靜,吏部的考課才剛剛結束,升等降職塵埃已定,為父還真想不出有什麽仇怨……”
顧沾這樣說道,他和顧重安一樣,想不出顧家有哪個仇人,還對後院的姑娘下手。
想不出,便暫時擱下了,說不定遲些會有新發現。
這是顧沾一貫的做事方式,他并不像顧重安那樣心憂,只說道:“這事,畢竟是內宅中的事情,不排除阿璧驚慌過度臆想出來的,不用太過緊張。吩咐大媳婦以後小心謹慎,內宅不可松懈。至于你,還是繼續查探,若有消息可告訴我。”
現在只能如此了,顧重安點點頭,表示聽從顧沾的吩咐,便沒有話語了。如今的确查不出什麽,再糾結也沒有用。
顧沾沒再想顧琰的事情,見到顧重安來了松齡院,便問起了他為官的情況:“說起來,你任職秘書郎快一個月了,情況可熟習了?”
今年初的考課結束之後,顧重安就升了一等,去了秘書省任秘書郎一職。這是個從六品的清閑職位,掌四部圖籍,平日裏多與書籍圖畫打交道,正正适合顧重安忠厚與世無争的性子。
“回父親的話,大致已經熟悉了。秘書丞葛洪為人直爽,對我多有照顧,同僚之間相處得挺好。”顧重安回答道,說到秘書省的職務,他神色明顯輕松了,顯然适應得很好。
顧沾聽了,便很高興,連連點頭道:“那便好,那便好。秘書監鐘隸治下是寬厚仁義出名的,想來秘書省的氛圍是如此。不過切勿大意,你專心整理圖籍便是,不該知道的事情,一個字都不要問!絕對不能參與到皇家之事中,現在太子未立,每走一步都要十分小心,知道嗎?”
顧沾知道顧重安忠厚老實,是不會參與到這些事情中的,但還是叮囑了一番,怕他作了別人的筏子,目的是為了拉攏自己這個吏部尚書。吏部掌握官員升降,不管是哪一個皇子想争勢,都不會忽略自己這個位置。
崇德帝的元後早亡,繼後無所出,如今宮中勢力最重的,是育有三皇子和七皇子的淑妃娘娘。
崇德帝春秋鼎盛,尚未立太子,但是二皇子、三皇子等幾個皇子漸漸長大了,勢必會有一場太子之争。
崇德帝以鐵血手段登上帝位,想必擇儲君也不會輕松,幾位皇子必定有一番戮殺。
這幾位皇子之中,二皇子和五皇子出身寒微,母族沒有勢力,希望不大;三皇子有淑妃和兄弟七皇子撐腰,有襄陽大将軍羅炳光等姻親支持,近兩年又和成國公府走得很近,勝算最高。
但蝼蟻尚有潰堤之力,況且那個位置實在太吸引人了,二皇子皇子和五皇子怎麽會不争?就算知道力量微弱,都要奮力一搏!只要太子一日未定,他們都不會甘休。
皇位從來就不是選得的,而是奪來的,争得的!
朝中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湧動。拉攏、打壓之事不斷,都是為了權力兩個字,幾個皇子已經在暗中接觸顧沾了,顧沾不得不謹慎,也不得不叮囑顧重安小心謹慎。
“父親,孩兒知道了。他們自拉攏他們的,我在秘書省當什麽都不知道。”顧重安應聲道,讓父親放心。
顧重安最清楚自己的斤兩,參與到天家事情中?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以自己的性子和能力,沒幾下就被撕成肉絲了,平白給人下飯而已,他對這些一向敬而遠之。
父子兩個人又說了些朝堂上的情況,眼見夜深了,顧重安便打算告辭了,他正想站起來,顧沾便說了另外一事。
“你如今年歲不小了,大房的子嗣問題,該考慮了……若是大媳婦仍無所出,那就從旁支過繼一個吧,這個事情,族老已經跟我說過幾次了……”
顧沾的神色頗為無奈,這個事情他不想提醒兒子,但顧家除了嫡枝,還有一些輩分大年紀老的族老。大房的子嗣問題,是族老十分關心的事情。
如今大房只有顧道征這個男孩,卻是有啞疾的,絕不能承繼大房。旁支過繼,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顧重安一愣,然後神色就有了點點悲意。嫡子,大房也有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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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章 他死了
更新時間2015-1-18 20:31:05 字數:2388
在顧琰之前,傅氏還生有一個兒子,這是顧重安和傅氏的嫡長子,只不過,在兩歲那年感染了風寒,早夭了。
如果他還活着的話,現在都有十六歲了,可以相看姑娘了……顧重安漫無邊際地想,眼眶有些濕潤。
這十幾年來,他時不時想起那個聰慧的嫡長子,不到周歲便會喚“爹爹”的嫡長子。
只是,到底福薄。
此後,傅氏生了顧琰,子嗣上就再沒過消息了,金姨娘雖則生下了顧道征,可是這庶子生來就是啞的。
顧家嫡枝繼承人,可以平庸,卻不能有疾,這樣算來,大房的确沒有子嗣,難怪族老會着急。
顧重安想起早夭的嫡長子,此時還沒有過繼旁支的心思,便拒絕道:“父親,此事不急,還是等等再說吧。”
等,等什麽呢?顧重安其實不知道,但總覺得有莫名的希冀,一旦過繼了,內心那一點點希冀都沒有了。
顧霑不忍為難顧重安,心知此事是要提一提,倒不用立刻就要執行的,便點點頭:“那就遲些再說吧。”
因提起了這事,顧重安的心沉了下來,很快就離開了松齡院。
疊章院和松齡院的情況,顧琰并不知道,自聽琴一事後,尺璧院就無比安靜了。陳媽媽已經回到尺璧院,對丫鬟們的管教更嚴厲了。其餘丫鬟們小心謹慎,畢竟聽琴是在尺璧院受罰的,她們都記得那種凄厲的痛呼,還有荊木棍上的鐵皮。
顧琰自己,則專心養着傷。不管她想做什麽事情,額頭和大腿上的傷,都要盡快好起來才是。
顧琰大腿上的釵傷并不深,養了數天痕跡已經淡了,這傷除了水綠,沒有別人知道。
聽琴的事,已經過去了,似乎并沒有影響顧琰和顧玮的姐妹情誼。事後顧玮還去尺璧院道了歉,聽琴的身子也慢慢好起來了。
不過,聽琴自此是恨上了尺璧院,還曾對心腹姐妹狠狠說道:“總有一日,我要尺璧院的人嘗嘗杖責是什麽滋味!”
當這句話被輾轉傳到顧琰耳朵的時候,顧琰根本就不在乎,前一世聽琴對尺璧院就沒有好過,如今再恨,也沒有什麽損失。
況且,顧琰心裏愁悶,根本就沒有心思去理會一個丫鬟。她的傷就快好了,可是應對二房的辦法,她還想不出來。她如同籠中鳥一樣,掙脫不出來。
這一日早上,輪到水綠當差。她一進尺璧院,顧琰就覺得不妥,水綠的臉色太差了,慘白慘白的,還哆嗦着嘴唇。
“發生什麽事情了?”吩咐其他丫鬟都推出去之後,顧琰低聲問道。
“姑娘……福叔死了,是昨晚溺死的,聽說喝了酒,撈上來的時候已經沒氣了……”水綠強忍着害怕,将聽到的事情說了出來。
先前,水綠去查了忠孝堂的事情,得知那晚在忠孝堂當差的下人,是二房太太連氏的管事娘子引薦進來的,随後又發現忠孝堂燭臺都換上新的,她将這個結果告訴了顧琰。
顧琰聽了沒有說什麽,只吩咐水綠要密切注意福叔。這才沒幾天,福叔就溺亡了。水綠不笨,已經想到這裏面有什麽是她不知道的了。
水綠忍不住看向顧琰,心跳得厲害。自從姑娘醒來之後,就有什麽不一樣了。發生這麽多事,她不能當什麽都不知道。
“水綠,你是不是害怕了?”顧琰看着水綠的神色,柔柔地開口道。
“姑娘,奴婢……奴婢……”水綠想說不害怕,可是她心中的确很害怕,作為顧琰最倚重的大丫鬟,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了。
“你不用害怕的,作歹事的,不是我們,我們身正,什麽都不用怕……福叔死了,和我們沒有關系,應該害怕的,是那些作惡事的人!你不用害怕,我不會讓你有事的……”說着死人事,顧琰還是那樣柔柔的嗓音,甚至嘴角有笑容。
水綠呆呆看着顧琰的笑容,想起很久前的一幕。那時候自己是五歲還是六歲?那時候娘親剛剛去世,父親和哥哥只忙着打理喪事,她既傷心又害怕,只能躲在湖邊嘤嘤哭。
那時候,姑娘也是這麽柔柔地說的:“你不用害怕,不會有事的……”
那麽溫柔,仿佛可以阻擋任何事一樣,後來,果然自己是沒有事的,還進了尺璧院當了大丫鬟。
“是,奴婢相信姑娘,奴婢沒有害怕。只是想着福叔……”良久,水綠眼睛濕了濕,低低地說道。
她相信顧琰,就像當時那樣,不管顧琰做了什麽,她都相信。就算此刻她不明白姑娘,也相信。
顧琰見到水綠鎮定下來了,心中歡喜。如今她最信任的,就是水綠,若是水綠與她起了隔閡,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辦。
如今自己的力量太薄弱了,若是善言在就好了……顧琰不由得想起善言來,随即又苦笑。
善言,現在還不知道在哪裏呢……
想到顧福,顧琰就連苦笑都揚不起。顧福死了,就像前世那樣死于溺亡,顧琰知道他的死肯定不是意外,是有人想殺人滅口,目的就是為掩住那一晚西山的事情。
不管是顧重庭還是秦績,做事都是幹幹淨淨,絕對不會留下任何手尾。就算西山伏殺沒成功,曾在中間傳過話的顧福,性命都不可能保得住。
顧琰想到重生以來發生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似乎很多事情,仿佛過去了很久,其實不過十來天而已。
顧福的死,讓她心裏一震。顧家此時還是危機四伏,她的爹和娘,還是別人的靶子,而她還沒有想出解決辦法。
去松齡院活疊章院說出前一世的事情?說自己做了個夢知道這些事情?有了韓妩的事情在前,父母和祖父會怎麽想,顧琰不知道……
也不敢冒險。
“還是要擴展力量才是……”顧琰自言自語地說道。增加可信得用之人,豈是那麽容易的?
恰在這時,杏黃手裏提着一個大匣子進來了。匣子用精美的紅底織花錦緞包着,上面還壓着一封信,封口的澄泥,印着一個篆體的“陸”字。
一見到這些東西,顧琰沉悶的心情就有了些舒意。整個京兆,送些姑娘家的吃食能都這麽隆重的,就只有刑部尚書家的陸筠姐姐了。
果然,杏黃将那匣子打開一看,裏面全是玲珑餅、翡翠馃子等京兆吃食,還有陸家揚名京兆的鴛鴦糕。
這年頭,一個家族能有幾個傳家的名菜,也是一種底蘊。
顧琰将信拆開來,想到對自己一向親厚的陸筠,心中感到一暖。
“悶死了……被母親拘在家中,準備那什麽賞花宴……去大覺寺踏春都不知道什麽時候才可以呢!”——信中字跡蒼勁不似女子,但通篇都是發牢騷,這分明又是個嬌養在閨中任性直率的姑娘。
真好笑。
去大覺寺踏春……顧琰見到這幾個字,笑容頓了頓。
012章 設套
更新時間2015-1-19 20:30:50 字數:2475
大覺寺踏春……她記得了,之前她和陸筠約好,趁着春三月去大覺寺踏春的。
後來顧琰掉下假山,陸筠被母親孟氏拘在家中學賞花宴禮儀,這事就這麽擱下來了。
顧琰此刻看到這句話,腦中一個激靈,一直沒有想到的應對的辦法,似乎有些眉目了。
水綠和杏黃看着突然笑起來的顧琰,呆呆地對視了一眼:發生什麽事情了?
不知道,顧琰沒有說,水綠和杏黃就想着還是陸家姑娘有辦法,這吃食和書信一來,自家姑娘就笑了。難道自己姑娘只喜歡吃不成?
懵懵懂懂的杏黃,想到顧琰喜歡吃不由得眼睛一亮,以後甚至去了大廚房,凡是有好吃的,都給顧琰端來,讓顧琰哭笑不得。
随後,顧琰給陸筠回了信,又讓水綠張羅了些吃食,都裝在了一個大匣子裏,讓門房送去陸家。
不過顧琰可不像陸筠那樣招搖,用來包匣子的,只是普通的花布而已。
接下來幾天,水綠和杏黃等丫鬟,只見到顧琰在紙上寫寫畫畫,而且寫畫完之後,不讓丫鬟們經手,親自拿了那紙張去火盤裏燒掉。
直到那紙張成了灰燼,顧琰又往裏火盤裏加了水,攪成了黑糊糊,才讓丫鬟端出去倒掉。
黛藍見到顧琰這副模樣,不由得問着水綠:“姑娘這是在做什麽呀?神秘兮兮的樣子,那紙上的內容你見過沒?”
水綠瞥了黛藍一眼,端着臉色說道:“我沒見過,姑娘不讓我們看,自有她的道理!我看你也別想太多了!”
黛藍想起了聽琴受到的杖責,更想起了顧琰殺人般的眼神,便撇撇嘴,沒有再問下去了。
黛藍也是家生子,只不過父母沒有水綠父親那麽得力,且兄嫂懦弱,黛藍一家是靠着黛藍在顧琰面前得臉,日子才逐漸好過的。
就算黛藍心裏有一千個疑問,她也不敢去詢問,怕觸了顧琰的怒。
直到有一日,黛藍回到家中,見到家中來了個陌生的婆子,她衣着光鮮,頭上和手上金光閃閃,黛藍覺得被那金光晃了眼。
顧琰還是在神秘地寫寫畫畫,這一天,輪到黛藍當值的時候,她終于壯起了膽子,恭敬殷勤地說道:“姑娘,要不以後奴婢幫你焚紙吧,免得污了姑娘的手。”
她遠遠侍立着,沒有顧琰的準許,她不敢靠近。
顧琰杖責聽琴的那一幕,起到了立威的作用,如今尺璧院的丫鬟們,都很小心,主子沒有吩咐,斷不敢貿貿然插話。
顧琰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擡起頭深深地看了黛藍一眼,臉上看不出表情。
黛藍被顧琰這一眼盯得心裏發怵,心“砰砰”地跳個不停,轉瞬想到那閃閃的金光,又強自鎮定了,硬着皮頭任顧琰打量。
良久,顧琰才笑着說道:“好吧,這個我倒沒想到了,今日就算了,明日開始就你來幫我焚紙吧。”
黛藍一聽這話,眉眼立刻笑着眯了起來,像彎彎的月牙兒一樣,進進出出的腳步變得十分輕快,誰都看得出她很高興。
顧琰當然看得出,随即将水綠喚了進來,交代了幾句話,就低頭繼續寫畫去了。
入了夜,水綠的嫂子關氏來了尺璧院,不過并沒有進來,只在尺璧院外面拉着水綠說了幾句話就走了。
“姑娘,嫂子說了,前幾日,有個富貴婆子去了黛藍家一趟,不知道為了什麽事,但是這幾日黛藍的嫂子去買了幾趟燒鵝。”
水綠說罷,眉眼滿是寒霜。雖然嫂子只是說了這幾句話,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沒想到,在姑娘身邊伺候的黛藍,竟然收了別人銀子!
拿人錢財,當然是要替人辦事的,黛藍父母兄嫂都不得力,能辦事的,就只有黛藍了,這是沖着姑娘來的!
顧琰卻沒有水綠這般憤恨,黛藍貪財背主,她是心中有數的,沒想到隔了一世,黛藍還是這樣。
富貴的婆子?這婆子敢去了黛藍家,就篤信不會被人認出,顧琰根本就不去查她是誰。
想從尺璧院探聽消息的,除了顧重庭和秦績,還能有誰?
“随她去,就當作不知道,我自有辦法。”顧琰嘆息一聲,這樣說道。
醒來後,她對黛藍從未寄予希望,如今自然也不失望。起用或者驅逐一個丫鬟,對于如今的她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她并沒有立即驅逐黛藍,是還想看一看,到底是本性難移還是人心可變。
這樣看來,黛藍還是和前一世差不多。不過,背主得來的榮華富貴,卻不是好受的。
第二日,顧琰果然吩咐黛藍去焚書畫紙。只是水綠見到她的時候,忍不住“哼”了一聲。
黛藍不以為意,反而揚了揚眉。焚紙的事情,顧琰只交給她做,可見特別倚重。
同是大丫鬟,偏偏自己得了姑娘喜歡,水綠這不是眼紅是什麽?
黛藍眯着眼看着書畫紙變成灰燼,但那密密麻麻的“福元寺”“去不去”這些字眼,則牢牢記在了心中。
黛藍将紙上的字告訴了誰,顧琰不太關心,誘餌既然撒了下去,靜待魚兒上鈎便是。
顧琰的傷基本好了,拆開頭上的紗布,只在額角見到一個淺淺的月牙痕,至于腿上的釵傷,快淡不可見了。
這個時候,顧琰就知道了黛藍将尺璧院的消息送去了哪裏,因為她的三妹妹顧玮這一日來看她了,不着痕跡地套着話。
“大姐姐,你的傷好了,要不要跟伯父、伯母提議道,去寺廟裏上香還神去?這麽高的假山摔下來都沒有事,是要還神的。”顧玮笑着說道,很為顧琰着想。
顧琰神色有些寥落,話音蔫蔫地說:“看樣子一時半會不行了,出了這樣的事,娘親都不讓我出尺璧院了,我原本還想約筠姐姐去福元寺上香的,這下都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了。”
顧玮聽到這話,眼神轉了一轉,狀似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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