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瓊林之宴
一番訴說之後, 張儒秀同司馬光出了亭,又邁上了龍津橋。司馬光原是不想收了張儒秀贈的梅紅匣兒,被張儒秀一番畫餅之後, 稀裏糊塗地就收了下去。
他沒想過張儒秀會特意備了份禮, 而他約人出來卻兩手空空。于是他邀着張儒秀去買些小物件。他叫張儒秀盡管挑,若是有中意的拿走便是,他來付錢。
司馬光說:“禮尚往來, 我也要送你幾份禮才是。”
于是, 張儒秀也不再扭扭捏捏,挑了兩大匣兒吃的玩的用的物件。當然, 這兩大匣都是司馬光在提着。
司馬光說這匣兒不沉, 張儒秀不信,可見司馬光那淡定的模樣,也就由了他去。
她手裏拿着的是栗子糕,入口軟糯,口味清甜。
她叫司馬光彎腰, 給人喂了口小塊的栗子糕。
“好吃麽?”她問。
司馬光點點頭。其實這栗子糕也有些噎人, 不過司馬光看着張儒秀一副滿懷期待的模樣, 沒往下說去。
“好吃,那這一小匣兒就都給你啦!”張儒秀說道。說罷, 任性地把那匣兒往司馬光懷裏一塞,兀自向前走去。
司馬光失笑, 盯着她前去的背影, 擡腳前去。
四月廿五,官家于瓊林苑舉瓊林宴。
宴前, 儀鸾司籌備宴會事宜。儀鸾司的工作細瑣繁多, 官員陪宴、進士落座、雅樂演奏、飯局流程……
一樁樁、一件件, 整個司裏忙得焦頭爛額。儀鸾司原是為官家服務的私人機構,瓊林宴卻成了公家管事,可見官家對這一批進士的關照重視。
宴上官家作一兩句詩助興,之後便會賞賜這些進士袍、靴、笏,都是些官員身上的行頭。
再有一大事,便是宴中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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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踐行九盞制,即以歇宴賜花時間分界,實行前五盞、後四盞的行酒制度。
衆位進士飲完前五盞以後,宴會以官家示意為間歇,這間歇時段便是衆位進士給自己簪花。每位進士禦賜宮花四朵,簪于幞頭之上。不僅是進士,在場的從人下吏都會有賜花。
簪花畢,進士望闕位立定,謝花再拜,各自歸位,再行酒四次,瓊林宴由此完宴。
這些事常見亦無味,傳到張府也沒弄出多少火花。官家在瓊林苑行酒,張府也擺了個小宴,一家子圍在小圓桌上,和和氣氣地用着膳。張存同大娘子說着司馬光的過人之處,把那年二人相遇的場面描繪地繪聲繪色,哄得大娘子連連發笑。
二姐同張儒秀說着八卦的話。張儒秀對大姐早有好奇,家裏平時也沒人提到她,簡直跟人間蒸發一樣。
“二姐,咱大姐現在咋樣啊?我看阿娘平時也不跟我提一嘴。”張儒秀遞給二姐一把甜瓜籽,邊磕着瓜籽邊問。
“大姐?你怎麽突然說起她了?”二姐聽罷,臉上有些不解。
“怎麽了?不能說麽?可是我犯了什麽忌諱?”張儒秀一臉好奇,大姐雖已出嫁,兒女雙全,可她又不是被逐出張家了,為何沒人提她呢?
“也不是。”二姐安慰道,“你聽我說,大姐她成婚的早,又大我倆許多。你又生了病,覺着她好似被人遺忘了一般,這很正常。大姐她離家遠,李令史又常遷官,二人的居所常常有變,故而大姐傳來的信兒都很少。阿娘心疼她,但見她自己挺樂在其中,便不再多做過問。”
張儒秀聽罷,一臉恍然大悟的模樣。
“別說你沒什麽印象了,如今我腦子裏,對大姐,也只是存着一模模糊糊的身影而已。幼時我同你年齡相近,玩得歡。大姐她大我八歲,我倆之間也不常說話,自然要疏遠許多。”二姐說道。
張儒秀聽罷,莫名感到唏噓。這貴族女子同官家子弟成婚,按着當下的制度,總免不了四處遷家安家。四處漂泊之間,有時事不順心,連生計都難,哪兒還顧得上同娘家聯系呢。
“哎呀,你看我,同你這位月後的新婦說這些作甚!你且安心,縱使日後你成了婚,在外地安了家,你還能來個信兒。”二姐瞧着張儒秀一副出神默哀的模樣,出聲安慰道。
“我知道。你放心,我沒事,一時多想了而已。”張儒秀笑笑,說道。
“你呀,你家那位二哥現今還在官家的宴上縱情飲着酒,同一衆進士交談,好不自在。再看看你,一臉落魄模樣,魂不守舍的。”二姐調侃道。
“好好的,你說他作甚?”張儒秀說罷,撇撇嘴。
“呦呦,瞧你這話說的。前幾日跟人家一同幽會的是誰。爹爹和阿娘不知道,你可別以為你同他那些事,能瞞得過我。”二姐身子往張儒秀這邊傾了幾分,同她說着悄悄話。
“好啊,我以為你們都不知道呢!”張儒秀說罷,做氣惱的樣子,作勢想要撓二姐癢。
“先說好啊,我可沒跟着你倆,去偷看你倆膩膩歪歪啊。”二姐說道。
“那你……”張儒秀有些疑惑地說。
“別問,問就是猜的。雖然人人都說那司馬二哥正經執拗,我卻偏偏覺着,此人要是陷于情愛之中,定不會表裏如一。”二姐說道。說罷,朝着張儒秀挑眉,繼續說道:“我這本是無端無據的猜測而已,結果瞧你這般架勢,想必是說中了。”
“不會表裏如一?你倒是說說,司馬光陷在情愛之中是何模樣?”張儒秀問道。二姐這話挑了她的興趣,難道這便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她同司馬光私下也處了幾回,只是心裏還是沒估摸清司馬光這個人。
“我方才都告訴你了,我只是随口說說。瞧你這般在乎人家的樣子……”二姐“啧啧”兩聲,又打趣道:“智者不入愛河你可曾聽過?你慘啦,你這是墜入酸臭酸臭的愛河裏去了。”
張儒秀聽罷二姐這一番話,直覺好笑。“是誰日日龐郎龐郎的喚着,是誰我不說。”
“哎呀,你同我說他作甚!”二姐嬌嗔道。龐之道那日在她這告了假後,日日書信不斷。許是覺着愧對于張儒秀,龐之道找了旁人遞信,再沒叨擾過張儒秀。
“龐郎也是,這麽久了,也不約你出去一次啊?”張儒秀看見二姐一臉嬌羞,便轉了話題到她身上。
“龐郎這不是忙嘛。人日日有要事在身,雖說信上說的模糊,可他還是忙得焦頭爛額。有時我真想去看看,他成日裏都在做些什麽。”二姐唉聲嘆氣,話裏頗為無奈。
張儒秀對二姐這段紙上談情頗為不滿。在她看來,現如今的龐之道便是一位日日不見蹤影只會畫大餅的世家子弟。但司馬光又同他是好友,便說明這人也是正人君子。
不行,何時若是得了空,她定要好好問問司馬光,這龐之道的事。
“你都說了,智者不入愛河。如今看來,我倆都是愚者啊。”張儒秀說罷,卻看見二姐一臉笑意地看着她。
不對,說錯話了。
“咳咳,我的意思是,你和你家龐郎,還有司馬光,你們仨都墜入愛河了。”張儒秀忙把自己撇清。
她沒動情,至于司馬光怎麽想的,大差不差罷。
“是是是,我們仨都是愚人。”二姐打着圓場,看破不說破。
四月廿六,張府上下瘋傳着一件事,叫人哭笑不得。
這日一大早,張儒秀就被屋外時不時傳來的嬉笑聲給吵醒。張儒秀翻身下床,本想叫幾個女使問一下情況。結果她剛打開屋門被看見二姐大笑着朝她走來。
“哎呦,今早這事可是夠我樂一陣子了。”二姐笑得咧不開嘴,拍着張儒秀的肩帶着她往屋裏走。
“怎麽了?什麽事啊給你樂成這樣?”張儒秀一臉好奇地問道。
她出去得急,頭發沒來得及梳就順手拿了一根簪子把頭發一挽,幾根碎發留了出來,她也沒在意。身上也只簡單披了件外衫,大片肌膚裸露着,遇見清早的幾分薄霧冷氣,頗為不适。
二姐大眼一掃張儒秀身上的裝束,就知她也是剛起。
“我跟你說啊,你家二哥,可真真是位執拗官人。昨個那瓊林宴,你家二哥可是那一抹亮色啊。”二姐雖是這樣說着,可張儒秀卻覺着話裏滿是陰陽怪氣。
“瞧你這話說的,人司馬光怎麽了,叫你這般覺着好笑。”張儒秀有些不滿地回怼道。
司馬光是她的人,人是執拗,但也不至于被人這麽“嘲笑”啊。
“你別急,聽我說。”二姐見張儒秀臉色有變,便安慰道。
“昨個瓊林宴,官家不是要衆位進士簪花嘛。你家二哥,覺得這簪花有失男子本色,便揮手拒了宮花。你想啊,瓊林宴是何種場合?那是官家擺的宴。司馬二哥這舉動不正是拂了官家的面子嘛。最後還是幾位進士力勸,人才不情不願地簪上了花。”二姐解釋道。
張儒秀聽罷這一番話,花了半晌才反應過來。
雖是好笑,不過仔細想來,倒也正是司馬光那人的作風。
“這有什麽好笑的?司馬光人不就這樣麽?”張儒秀嘀咕着,說罷坐到梳妝臺前打開妝奁盒,瞧着銅鏡前的自己,面色寡淡,精氣神不足。
“雖說是這樣,只是司馬二哥這事一出,便更叫人覺着他是個執拗的人,怕是會給人留下什麽不好的印象啊。”二姐說罷,走過去給張儒秀挽着發髻。
“人還沒入官場,你就擔心起來了啊。”張儒秀笑道。
“我這不是為你成婚之後的生活擔憂嘛。現在他是位執拗官人,日後怕不是會成了位執拗相公。正經也得有個度,若是這般拗下去,吃虧的可是他啊。我說這些,也是叫你再與他相處時,有意無意地勸勸人家。”二姐說道。
話是這個理,可張儒秀同司馬光的幾次相處中,人不是臉紅就是支支吾吾,她也沒機會去看到司馬光的更多面貌。
“知道啦,日後我會多勸勸他的。”張儒秀打着包票。
“成啦。你看我挽得如何,要是能入眼,我再給你挑幾根篦子插上去。”二姐說道。她的手很巧,手指翻飛間,發絲被挑起撥落,一個髻式便見了形。
“二姐你手真巧,不像我,什麽都不會。”張儒秀誇贊道。
實不相瞞,她穿來多日,現今連一個髻式都沒學會。臉上抹粉還是吃了之前化妝的老本,才得心應手起來。這古人的髻式實在複雜,她從小手就笨,弄這髻式,實在費心。
“總得學啊,三姐。今日我給你挽發髻,明日女使給你挽發髻。可總會有一日,沒了人伺候你。到那時,我又不在你身旁,你又該如何自處呢?”二姐感慨道。
“怎麽驀地這麽悲涼呢!”張儒秀說罷,轉身摟住二姐的腰。
二姐素來愛喝那些花茶,如今身子骨都萦繞着淡淡的茶香。
“二姐,有你真好。”張儒秀埋首在二姐的腰前,如小獸一般拱着她。
張儒秀原本以為婚事将近,她該覺着解放才對。可如今,她心裏的不安愈來愈重,像是被擠壓過後的大山,向上生長,卻又走了不少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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