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他的瑣事
翌日寅時, 張儒秀便同司馬光乘上了馬車,駛向同州。
昨日司馬光還是歇在張儒秀那屋,按他的話說, 暴雨剛過, 他尚有心悸,可憐巴巴地訴着自己的委屈。
張儒秀心裏也是百種滋味,白日裏一番委屈, 晚間盡都放在了對司馬光歇在自己屋裏的縱容。
司馬光需要她, 她也需要司馬光。不過昨夜,二人背對而睡, 都存着自己的一番心思。
這日起得早, 張儒秀睡眼惺忪間就被盤好了發髻。因着要趕車,故而也沒空去吃上幾口熱飯。
司馬光顧及着張儒秀的身子,便拿上了幾片膳屋裏熱着的炊餅,随身備着。
如今寅時出發,怕是黃昏時分才能到。這次是忙着趕路, 自然沒法子叫車夫中途停車, 再找幾個館子就餐。
司馬光可以不講究這些, 可他不能叫張儒秀大半天都餓着肚子。
不過張儒秀對這些事并不在意,她靠在車廂背, 閉目想着事。這樣一來,司馬光也不敢再去打擾她。
……
車夫駛得快, 申時二刻, 便停在了司馬府前。
司馬池畢竟是知州,這官舍自然要比判官的好。說是府, 其實也處于衙司大院之中。不過同州這處, 衙司離官舍離得遠, 官舍占地要大些。
舍邸前的門監自然認得司馬光,行了禮後便請人走了進去,一邊還喚人通知司馬知州。
司馬池知道自己夫人病重卧床後,辦事之餘時不時也來看望一番。他也是新官到任,可他是一地知州,擔子不輕,自然不能因為內人生病這事就告假。
司馬光過來時,司馬池也正好過來。老丈人見了自家二哥過來,滿是欣慰,拉着人仔細端詳。
張儒秀站在一旁,觀望着父子相親的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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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舅也經受了多日的趕路,如今再見,倒是較汴京那時瘦了許多,鬓邊的白發也驀地生出許多。這般滄桑場面,張儒秀看了都覺唏噓,何況是司馬光呢?
張儒秀跟着老丈人到了後院,還未進聶娘子的屋,便聽見裏面的一陣陣咳聲。
“你娘啊,咳了許久。大夫說染了風寒,拿了許多藥。如今這藥吃了,燒也退了,還是咳着,卧在床上,一直不見好。”司馬池解釋道,說罷,推開了屋門。
頓時,屋裏苦澀的藥味兒撲面而來。
彼時屋裏的女使正拿着痰盂叫聶娘子咳着,聶娘子朝外邊一望,便強忍着咳意,叫女使給自己披件外襟。
“夫人,二哥和三姐來了。”司馬池說罷,趕緊向前去扶着聶娘子坐起。
“阿娘,你沒事罷?”司馬光走向前去行過禮後,便滿是擔憂地問道。
聶娘子擺擺手,看向司馬光身旁站着糾結的張儒秀,道:“三姐,來,坐我身邊。”
聶娘子拍拍床榻邊,示意張儒秀過來。
張儒秀又驚又喜,踱步過去,腦裏也不知想的是什麽。
聶娘子總是對她滿懷熱情,在汴京城時,便整日叫她過去問問是否玩得盡興。聶娘子對她太好,她心裏感激,又莫名惶恐。
她只是一位外人而已,她何德何能啊……
“想什麽呢?瞧瞧,手還是這般涼。”聶夫人握着張儒秀的手,撐起笑,蒼白的臉上也有了幾分氣色。
“阿姑,你身子怎麽樣?我和官人都很擔心你。”張儒秀說道。
“我這是老病,早些年便是這樣,時不時地病一次,沒什麽大事。”聶夫人暖着張儒秀的手,又瞧見司馬光站在一旁滿臉擔憂。再看過去,司馬池也是皺着眉頭,板着臉。
“好了,瞧瞧你們仨,一個個愁的!小病而已。”聶夫人笑道。
司馬池聽着聶娘子滿不在意的話,心裏無奈,道:“夫人,這次幹脆好好看看罷,你看看你,都咳了幾日了。”
“阿娘,你就叫大夫好好看看罷。”司馬光也勸道。
“是啊阿姑,你把身子養好,也是安我們的心吶。”張儒秀也跟着勸道。
聶娘子被這三人的勸說搞得頭疼,連忙揮着手。
“官人,你同二哥先出去會兒,我跟二姐再說會兒話。”
司馬池一聽聶娘子這般逃避話,心裏憋着的火也冒了出來:“你看看你,就是不聽勸,以前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前幾年,那次你也是……”
聶娘子一聽他又翻起舊賬來,便出聲打斷道:“好了好了,這些陳芝麻爛谷子你都挑了幾遍了,你不嫌煩我都嫌煩。”
“你嫌煩?我說這麽多遍都是為了誰?旁人我會這樣一遍遍地跟人說麽?”司馬池也沉聲反駁着。
“官人,你在急什麽啊?你能不能冷靜一點?”聶娘子也擡頭說道。
“我急?我什麽時候急了?我好聲好氣地勸你,你偏不聽!”
“我什麽時候不聽了?你看看你這幅樣子!”
“我哪副樣子!我這樣是誰造成的!”
……
眼見的屋裏的氣氛愈來愈濃重,快要演變成一發不可收拾的攤子,張儒秀趕緊朝司馬光使着眼色,自己也勸着聶娘子。
“爹,聽娘的出去罷。她現在需要靜養。”司馬光拉着情緒激動的司馬池,哄着人出去。
待到司馬池滿不情願地出去後,聶娘子才長嘆了口氣。想到自己方才那般失态的模樣,滿是愧疚。
“三姐,叫你見笑了。我忍不住啊,一直憋着氣。”聶娘子拍拍張儒秀的手,安慰道。
張儒秀見聶娘子也冷靜下來,便也細聲勸道:“阿舅也是擔心您,想着您的身子,一時急了才這般說,您別往心裏去。”
“我知道,沒真的生氣,方才都是唬他倆的。”聶娘子頓了頓,又道:“不說他倆了。你同二哥相處的如何?他對你可還好?你可曾受了委屈?”
張儒秀聽罷,面上一僵。她總是想起昨日院子裏的事,不是什麽大事,可她心裏還是不好受。
她高估了自己,她以為自己可以輕松處理這宅院裏的事,把一衆人治得服服帖帖。現實真是打了她的臉。
“我和二哥挺好的,也沒受委屈。”張儒秀笑笑,把那些不成熟的小委屈趕出心頭。
聶娘子觀察着張儒秀的神情,知道人心裏藏着事不願同自己說,便也不再多問。
不過張儒秀既說她同司馬光相處得好,聶娘子也不由自主地多問一句。
“你倆,關系進一步發展了麽?”
張儒秀張大了嘴,顯然是不理解聶娘子口中的“進一步”是何意思。
“阿姑,我不明白。”張儒秀誠實地交代着。
聶娘子見張儒秀一臉懵,便湊近輕聲地在人耳邊說:“同房。”
“啊?”張儒秀聽罷一愣,沒想到聶娘子會問的這般直接。不過她很快反應過來,鄭重地搖搖頭。
聶娘子一聽,身子又躺了回去,話出口的語氣也低落不少:“果然啊。”
張儒秀一見聶娘子這般喪氣模樣,一時不知說什麽來安慰。
不過聶娘子很快便從喪氣狀态中恢複過來,眼眸明亮,語氣十分堅定:“沒事,來日方長,只要二哥他對你好就行。”
張儒秀點點頭。
“二哥這一來,是要馬上回去麽?”聶娘子問道。
“官人他多告了幾日假,為的就是多陪陪阿姑您。”張儒秀回道。
聶娘子一聽這話,便樂了起來。為娘的自然願意看到孩子孝順恭親,不過張儒秀在此,她的話便要彎幾道彎。
“哪能呢?我還不知道二哥他?他那麽在意你,這幾日假,難道不是來陪你的麽?”聶娘子笑道。
張儒秀想想司馬光先前說的話,一時無語。
司馬光多告的幾日假,為誰的都有。為了照顧家母,為了讨好內人,也是為了自己的好友。
聶娘子這話,叫張儒秀反駁不起來。
“三姐,二哥他心裏可是有你呢!”聶娘子試探地問道。雖說這情愛之事,要順其自然。可她也不願看見這般貌合神離的場景一直存在自家孩子身上。
“我會努力的。”張儒秀低着頭,嘀咕道。
聶娘子見她這般模樣,也不願就這個話題再說下去,便說起旁的事。
“你倆今日就歇在府裏,另備一間屋不是多大的事。”聶娘子道。
張儒秀點點頭。
她一來同州,與司馬光分屋睡的計劃又泡了湯。
她不想承認,可她心裏确實有個這個不甚清晰的想法。
她好像一點點地在融化,一點點地在撤離防線。
她好像不再抗拒司馬光的觸碰。
她好像,很渴望同他接近。她喜歡司馬光圍在自己身旁的感覺,很安心。
好像天就算塌下來,司馬光也會撐起半邊天,然後溫聲叫她先去休息,一切有他在。
可張儒秀內心又不願面對這樣無主的自己。她想自己撐起那半邊天,她不想依賴旁人。
兩種情緒相互糾纏着,擾得人心亂。
……
戌時一刻,司馬池也忙完了公務,一家人圍在一桌用着膳。
縱然如今家裏有人病着,可還是難掩月後重逢的喜悅。
司馬池一臉欣慰地看着司馬光,倒着酒同司馬光交談。
“阿姑,二哥他酒量如何啊?我好像都沒見過他喝醉的模樣。”張儒秀問着聶娘子,這也是她心裏一直存着的疑問。
聶娘子蹙眉,似是沒想到成婚多日,張儒秀連自家官人的酒量都不知。不過她還是出口言道:“二哥的酒量尚可,陪人飲酒,一般不大醉。具體的還是要看酒種,烈酒自然醉得快。像是如今飲的果酒,便能喝下許多杯。”
張儒秀仔細聽着,不禁側目看着司馬光同家舅說話的樣子。
很溫和,很淡然,只是多了幾分自在。
聶娘子在張儒秀瞧司馬光時,也瞧着她。
聶娘子還有一件事沒同張儒秀交代。
司馬光能喝酒,酒量也不小,可他不喜歡喝。
特別是應酬時上司勸酒,那時司馬光最為厭惡的。
可司馬光從不會明說,不會同人撕破臉皮。
司馬光一本正經,可那些官場人事他都懂,只是不想随波逐流罷了。
聶娘子欣賞這一點。她不把這事告訴張儒秀,也是想叫張儒秀自己去探索。
聶娘子知道,自己在這一對夫婦前面,算是外人,不便多插手叫人做事。
她把張儒秀的心思可都猜了個透。
什麽時候,二人之間,能竄出一把助推的火就好了。
“三姐,華州那地兒怎麽樣啊?”聶娘子開口,打斷張儒秀的思路。
“挺好的,阿姑你可不知,華州……”
張儒秀開口誇着華州的好,沒來得及捕捉到聶娘子眼中一閃而過的狡黠。
張儒秀也看不見,司馬光也時不時地看向她。
心口不宣罷了,哪能兒真的不在意呢?
……
膳後,張儒秀跟着養娘來了自己這幾日住的屋裏。
屋裏布局典雅,張儒秀帶的妝奁衣裳也都收拾好擺到相應的位置上去。
司馬光沒同她一起來,被司馬池叫了過去,張儒秀也無意操心他倆之間的事。自己尋了張紙,寫着自己不久後的創業計劃。
還好昨日常娘子說的賞菊宴在十月中旬以後,她來趕得及。這宴她定是要去,她不能放過任何結交安人的機會。
哪怕她怕與生人相處,為着自己的大業,硬着頭也得上去。
張儒秀在紙上寫寫畫畫,屋裏沒旁人,只有燭火噼啪的聲,這樣一來,很快便叫人沉浸進去。
這般一沉浸,自然也沒看見司馬光輕手輕腳過來的身影。
“在寫什麽呢?”司馬光彎着腰,站在張儒秀身後。
張儒秀一驚,不等司馬光看清,便本能地捂着案桌上的紙,像是被班主任查崗的摸魚學生一般,心裏滿是驚慌。
“沒……沒什麽。”張儒秀說着,将紙握成一團,控了筆。
“慌什麽?我又不是什麽嚴厲的學究,又不會說你。”司馬光笑笑,道。
“沒慌啊。”張儒秀清了清嗓子,口是心非地掩飾着自己:“是風太大了,我被風吓到了。”
似是覺着這個借口十分完美,張儒秀說罷,還歪了歪頭,朝司馬光挑釁。
當然,她自己覺着在挑釁。可在司馬光看來,她像是一個邀功的小孩子一般,等了人誇她。
司馬光自然也得誇她。
“是啊,是風太大了,不是你在慌。”司馬光不知道自己這話裏滿是縱容寵溺。
張儒秀十分受用地點了點頭。
“今晚……或者說是這幾晚,你可得委屈一下,跟我睡到一個床榻上了。”司馬光起身來,往裏望了望那張不算寬敞的床榻。
張儒秀也順着他的視線望了過去。
“還好啦,還可以,這不挺好的嘛?”張儒秀說道。
她的意思本是不嫌棄這屋裏的床,她也沒立場去嫌棄。
司馬光卻理解成了另外一種意思。他以為,張儒秀是在說二人同床共枕這事挺好。
“真的?”司馬光問道。
“真的啊,這還能是假的。”張儒秀滿不在意地回道。
下一瞬,她便看見司馬光的雙眼微微瞪大,滿是欣喜,嘴角也揚了起來。配合着屋裏暖黃的光,張儒秀覺着自己好像看見一只大狗狗在圍在自己身邊,哈着氣,仿佛下一瞬就能撲起來舔她一臉口水一般。
至于麽?這麽嫌棄自家的床?
張儒秀搖搖頭,畢竟司馬光人長得高大嘛,窩着身子也不好受。
“行了,趕快去洗漱,上床歇息了。”張儒秀催促道。
“好。”
司馬光的話柔得能溺死人,他願意做一波泉水。
不知張儒秀,願不願做水中肆意尋歡的魚。
作者有話說:
每日一問,養肥黨有多少?不愛評論的小天使有多少?(疑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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