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華州看店
十月初六, 張儒秀終于又回到了華州。
司馬光銷了假,早早地去處理着成堆的公務。而張儒秀也終于不用再忙于應酬,咧着笑說那些違心的話。
張儒秀把晴末晴連叫了過來, 問自己那些嫁妝的事。
“娘子, 這嫁妝禮可不能随意動。”晴末勸道。
張儒秀這會子剛抱過來那裝滿好物件的箱子,便直接忽視了一旁女使的勸。
“沒事,我就打開看看, 不急着動。”
張儒秀敷衍着, 一邊低頭打開箱子。箱裏裝着田産房産。
大宋嫁女要花的錢往往要比兒子娶媳婦花的多。婚前,娘家會聚財陪禮;婚後, 這些財産便成了新婦一人私有, 家姑官人都不得占有。娘家的爹娘為防自家女兒受欺負,準備的嫁妝禮往往不菲。
張家亦是這般。
大娘子在張儒秀出嫁之前,特意把她叫了過去,給了她這個箱,叫她不要亂動。
這箱在, 底氣便在。哪怕如今司馬家并未有人特意刁難張儒秀, 可還是要謹慎行事。
如今張儒秀叫女使把這箱拿了過來, 自然是有着盤算。
張儒秀暫時還用不上箱裏的那些田産,倒是那些地産, 如今頗為有用。
張家有心,知道司馬光被授任華州判官後, 便特意在華州買下了幾處地兒。
大娘子知道張儒秀心不願拘在一方庭院裏, 叫人置買地産時特意吩咐着,買下州郡中心十字路口處, 或是蔔肆通達處的門店。這些事大娘子沒同張儒秀說。
張儒秀也是翻了那些地産才知, 原來大娘子嘴上勸着她莫要出格, 可還是買了通達的地兒供張儒秀消遣。
Advertisement
地産票上共有五處門店。離廨舍最近的鄰風長街第二個十字路口處有四間設有歡門簾幕的店,竹檐也裝在其上。
這店是五處地産中,地理位置最好的一處。
鄰風長街商鋪雜陳,食肆酒鋪與蔔間穿插其中,煙火味不斷。每至夜間,長街臨近便是一個燈火通明的夜市,食肆開的最盛。
至于其餘四處地産,則都集中于游東門前的順街之上。順街上多是些蔔肆,助教皆聚于此。四處中,三處是開間門店,一處則是小庭院。
順街距官衙遠,故而街風也自由許多。
大娘子在那處标注着小庭院的地産票上夾了一張紙。
大娘子說,這庭院是張儒秀的掩身之處,若是門業做大行事不便,則可先居于此處。
張儒秀将這些票據翻了個底朝天,感嘆着爹娘的偏愛。
這幾日相處之中,張儒秀把自己要創業這事也一并告訴了晴末晴連。這兩位小女使倒是接受的快,還殷勤地問着張儒秀,這事用不用瞞着司馬家的人。
張儒秀自然點頭說好。
五處地産,最有利于張儒秀個人發展的,卻并不是鄰風長街那處。
距官衙太近,意味着這處常有官員來探風。
大娘子也知道這點。故而安排地産時,特意請求張存派了自己家的人過去。那一處門店正經營着小吃業,待到張儒秀一過去亮出身份,便會歇業打烊。
而張儒秀先踩的點,必然是順街的某一處。張儒秀選定三處中最為寬敞的一處,作為試驗區。
至于開業的資本?
資金方面,張儒秀根本就沒有想過仰靠自己的夫家。
司馬光如今是從五品的官,一年俸祿一百九十兩,其中還會有政策補給以及田産米粟等物。俸祿不低,保險也全,可張儒秀斷不會開口同司馬光要錢。
娘家既然已經給了她一筆不菲的嫁妝,她也不會向爹娘開口要錢。
故而張儒秀個人的全部家當,除了那些妝奁衣裳,便只有這一個箱子。
能力方面,張儒秀日常偷偷舉着鐵,力氣花了不少。這幾日偶爾開彈幕看看成效,彈幕實在又即時,十分方便。
賞菊宴之前,張儒秀只會前去順街探探風,并不會正式開業。
這探風也不只是看看門店內裏安置,也是要同鄰近的巫師蔔生用錢打幾聲招呼,叫人關照關照自己。
……
未時三刻,張儒秀乘車去順街那處。
一過游東門,巫蔔氣息便撲面而來。
順街上,到處豎着算命占蔔的旗,卦盤星象擺于鋪前,陰陽圖四處可見。
鋪裏的那些蔔人,大多穿着灰色長褂,戴着帽,持一拐杖。有人白發須髯,頗為仙風道骨之感;有人鬓發墨黑,卻飄乎如仙,超然塵世。
順街,道法與巫蔔共生,夾雜着旁門左道。
張儒秀乘着車進去,掀開車簾,感嘆着這片光怪陸離之景。
她剛走上這條長街時,想着這麽邪乎的生意,能有幾人來關顧。再往前看,發覺來人絡繹不絕,心裏嘆着自己的魯莽。
她曾來之前,曾有一個疑惑。
華州位于北境,雖說安逸富足不如蘇杭,可也總比嶺南那些不開化的偏遠地區要好的多。地方應不信這類巫蔔才對,為何華州這處巫蔔如此興盛呢?
後來是一位老漢解了張儒秀的惑。
老漢祖祖輩輩便定居在此,對華州這片自然熟悉。老漢扯了一番歷史,總的來說,便是人“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從衆心理。
來這街的人,都會做些僞裝。女子戴上面紗,男子面具常在手。不論貧富貴賤,一入順街,便都是平等的顧客。
沒人嘲笑老漢想中舉的野心,沒人過問寡婦五嫁的俗事。顧客給錢,蔔人作業,一場交易便成于此。
張儒秀知道順街的規矩後,也樂得于此。
不用在乎世俗人的眼光,想做便去做。再紮眼的僞裝在順街之上,也是平凡裝束。
張儒秀看看自己身上這番樸素大氣的裝束,十分滿意。
馬車只走了一小段路,再往前人擁擠不堪,車走不過去。張儒秀利落地下車,叫馬車先調頭回去,在街口一巷處候着,聽候自己吩咐。
張儒秀要找的這一處地産,是第五十九號鋪子,鋪名“妙記叢生”,接應人是一位同她身形年齡相仿的小娘子。
張儒秀擠過人潮,無意間扭頭才望見了那號鋪子。
小娘子蒙着面紗,百無聊賴地躺在太師椅上,手裏抱着一只通身黝黑的貍貓。鋪前沒顧客,張儒秀這麽一過來,小娘子一眼便能看到。
“娘子走罷,此處不接客,開店只是奴家閑得慌。”那小娘子那張儒秀無比堅定地走了過來,只淡淡地瞥了一眼,便繼續撫着懷中酣睡着的貍貓。
張儒秀笑笑,說出了那句暗語:“可曾喝過九州頭的酒?”
那小娘子一聽,驀地站了起來,對道:“不如東京的好。”
《尚書·禹貢》中,九州之首為冀州。而張存,便是冀州人。九州頭是張家的來處,東京是張家的借處。
不過對于接應娘子來說,東京是她賣藝的地兒,是張家大娘子收了她,叫她給三小娘子做事。
“娘子請随我來。”接應娘子說罷,鋪前開了那道擋門栅,示意張儒秀進來。
“在這之前,我得先問,你喚何名兒。”張儒秀不慌不忙地說道。
接應娘子一愣,沒想到張儒秀還會關心她的名字。
“奴喚晴湘,大娘子憐惜奴,給取的。”
晴字輩?張儒秀雙眉一挑,随着晴湘走進裏間。
大娘子曾說過,随嫁的女使共有六位,除了晴末晴連兩位內使外,旁的都是些外使,同司馬家的女使一般地位。
這些外使,有的被分在膳房裏,有的做些後院打雜洗衣之事。唯有這晴湘一人,分在順街之上,輔佐張儒秀行事。
這家鋪兩個開間,鋪前不張揚,進到開間才覺內有玄機。
順街店鋪相連,便設懸山頂,屋檐出山不遠,設有木制挂檐,上以花鳥雲紋裝飾。懸山頂一設,開間不覺間便高了許多,視覺上看寬敞開闊。
內裏兩開間物件齊全,那些個羅盤筮草,應有盡有。
“娘子請看,這方案桌之上是卦蔔之書。”晴湘指了指桌上堆成小山的書,請示給張儒秀。
張儒秀并不在意這些物件。畢竟她要做的,也不是給人算卦看命的事。
她的彈幕,能叫她了解顧客當下的心理。她可以憑此來給人解惑,給人指路,做心理醫生,或是宣傳自己在現代接受的思想。
她對卦象全無了解,何況幹這類門業的,滿長街都是。她打着“講師”的噱頭,也更容易吸引顧客。
晴湘領着張儒秀兩開間來回跑,介紹之餘也觀察着張儒秀的臉色。
很顯然,張儒秀對她介紹的物件,一概不感興趣。
“娘子,可是奴準備的還不齊全。您盡管開口,您想要的,奴一定給辦到。”晴湘開口問道。
“沒有啊,挺好的。”張儒秀說道。
“那您……準備何時接手呢?”晴湘問道。
“不急,十月中旬左右,你先幹着。”張儒秀回頭,看着身後一臉謙卑的晴湘。
晴湘給她的感覺和晴末晴連不同,許是到張家之前,吃了不少苦。有了東家仰仗後,一舉一動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叫人惱。
張儒秀在晴湘面前,是她要侍奉的主子。可張儒秀也不喜這種過分壓人的感受。都是拿錢做事罷了,沒必要這麽如履薄冰。
“你不必怕我,也不必過分拘謹。我是你的主子,不是虐待你的惡人。”張儒秀說道。
“是。”晴湘行了禮,還是同之前那般待着張儒秀。
張儒秀嘆嘆氣,也這般随着她去。
固有的偏見與思想,都是一株百年老樹,絕非一朝一夕能扳倒。
事業也是這樣,總不會一帆風順。
“這幾日,還要麻煩你多上些心才是。”張儒秀勘探一番後,也沒再有什麽新的發現,便轉身欲走。
“是。”晴湘允道。
張儒秀走到鋪門口,似是突然想到什麽,轉身對晴湘交代了一句。
“若你願意,可随時來府裏做事。”
說罷,也不等晴湘回話,便喚來馬車,乘車而去。
晴湘站在鋪前,盯着馬車遠去的影兒,久久不動。
“你看,主子對一個外人都這般好,難怪那麽多人憐惜她。”晴湘逗着懷裏醒來的貍貓,喃喃道。
作者有話說:
助教:市井巫師、一聲、祝蔔之類的三教九流。
歡門:見《東京夢華錄》。近裏門面窗戶,皆朱綠裝飾,謂之“歡門”。
華州的巫蔔業發展是瞎扯的,不要當真。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