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會陪着你
張儒秀聽罷司馬光這一番圖變的話, 頗為震驚。
此時說出這番話的司馬光,好似颠覆了她對他的認知一般。
在遇到司馬光之前,張儒秀以為他是位迂腐頑固的人, 後來的王安石變法也在印證着他的那些保守激進的想法。她從史書與萬人傳誦裏, 粗略地了解了他。
張儒秀一直以為,自己很了解對面的人。直到方才他說出那番圖變的話,才叫她重新思考起來, 要不要換個方式來了解他。
“怎麽了?我說的你不同意麽?”司馬光見張儒秀一副呆愣模樣, 關切地問。
張儒秀回過神來,輕咳一聲。
“不如說說你的見解罷。”張儒秀回道。
司馬光心裏雖有疑惑, 只是強壓了下去, 沒敢多問。想了半會兒,開口道:“其實問題已然衆目可見了。”
“澶淵之盟換來幾十年和平,叫百姓都安居樂業起來,也叫軍隊越發冗雜。休戰期間,每年仍有數萬人充軍。而這些兵長期得不到操練, 便都懈怠下去, 占着公位不做公事, 甚至可以說是好吃懶做。”
張儒秀聽罷他這話,也是頗為無奈地嘆了口氣。大宋的冗官現象确實叫人無比頭疼, 這是建朝以來就積攢的陳年舊病,如今這幫子文官只能在原先的基礎上修修補補, 無法大動。
“前些日子, 我陪同知州去檢閱廂軍的操練。光自認不通軍法,可看那幫廂軍練的一團亂, 也是心急。”司馬光說罷, 飲了一大口涼茶, 深深地嘆了口氣。
“除軍隊散漫之外,還存着許多大大小小的問題。且不說官家這道文書裏的漏洞,但就論樞密院一衆官員的調動,就頗令人不解。”一說到此處,司馬光便顯得有些急,幾乎是不可置信地說出那句:“這不就是任人唯親麽?”
這話一出,張儒秀便趕忙掩着他的嘴。
“這話怎能說出口?也不怕人說你僭越?說你以上犯上?”張儒秀不滿地說道。
司馬光自然意識到這話的不妥之處。不過面前是張儒秀氣鼓鼓的樣子,那股氣驀地就散開了來。他牽住張儒秀伸過來的手,道:“好,聽你的,我不說。”
這話一出,張儒秀皺着的眉頭才舒展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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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家将夏守赟任為樞密院長官,是因着這是真宗與劉皇後給他留下來的可信之人。如今危難關頭,官家自然會想起劉皇後的囑托,任他為長官,也自有一番緣由。
不過這緣由太過荒謬,明眼人能看出個中深意,都選擇明哲保身,不多過問。可偏偏總有司馬光這般咽不下氣的人,私下裏總要拿出來說一番。
“幸好今晚坐在你面前的,是我。若是旁人聽了你這一番抱怨的話,指不定要怎麽參你呢?”
張儒秀的這一番話倒是點醒了司馬光。
“說到此處的話,我倒是有一件事要同你說。”司馬光正色道。
張儒秀點點頭,示意他說下去。
“我手裏的薦名狀也攢夠了。衙裏的意思,我能往上升了。”
“升遷?這是好事啊。”張儒秀一聽他要升遷,便喜上眉梢。只是見司馬光仍是那般淡定模樣,仔細觀來,還略有些不滿。
“怎麽了?可是有什麽隐情?”張儒秀問道。
“父翁那邊的調令也下來了,是往杭州任知州。”司馬光沉聲說道。
張儒秀一聽他這話,便直接猜到了他的心思。
過完年來,縱使公務繁忙,可司馬光還會抽出一些時間來,去同州與爹娘好友相聚。剛開始時,司馬光還問着張儒秀的意見,問她願不願同他一起去。
換成別家來,官人出行看望爹娘,自家夫人無疑是要随時随刻跟着的。不過司馬光不願叫張儒秀多嘗跋涉之苦,故而每次出行前,都要再三詢問她的意見。
張儒秀自然說是不願。司馬光孝順爹娘,同好友游山玩水,都是她無法去阻止的。畢竟他不是自己的附屬品,除了她以外,還有許多重要的人要去陪伴。
何況張儒秀也有自己的事要做。司馬光一走,她在順街坐堂也不用那般提心吊膽,反而是因着他不在,營業時間還延長了許多。
司馬光去同州,往往是遇見什麽棘手的事,前去向司馬池請教。空閑之餘,會陪陪聶娘子。再有空閑,便是找那處的石昌言交流一番學問。
大宋風氣中,本就提倡人盡孝樂友。故而每每司馬光去告假時,衙裏的人非但不嫌他雜事多,反倒是都無比敬仰他的私德。何況判官要告假,知州偏愛判官,也沒有人有膽子不批他的假。
就是因着父子之間的關系,如今父要掉往杭州,司馬光怎會不追随其後?
只是要追随,便只能主動放棄那個難得的升遷機會。
“沒事,你不用有愧疚之感。這樣做,反而叫我更欣賞你。”張儒秀看出了司馬光的難堪之處,安慰道。
司馬光聽罷她這話,心裏暗自松了口氣,又開口道:“我的調令也下來了。”
司馬光低下頭,不自在地撚着手指。
“往蘇州去,仍是判官。”
張儒秀一聽,也松了口氣。先前看司馬光這一副喪氣的樣子,她早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本還想着他不行,她來上,靠事業支撐家來。如今一聽這調令,雖是平遷,可南方富裕又安寧。在她這裏,這已經算是在往上升了。
“你慣會吓唬人。”
張儒秀伸出手指,彈着司馬光的額頭,看見人一臉懵。
“方才你那一番話出來,我都以為,你是被調到嶺南去了。”張儒秀心有餘悸地笑了笑。
司馬光搖搖頭,“只是覺着自己不争氣罷了,沒能努力,叫你過上好日子。”
“不争氣?”張儒秀被這話氣笑了起來。
他二十一歲的生辰剛過,進士第六名,還任了一地僅次于知州的副官。現今又被調到了蘇州那片富饒之地。司馬光早走遍了旁人花幾十年才能走上的路。
“你啊,就是想的太多。”
張儒秀說罷,走下榻,往司馬光面前一站,把人往自己懷裏一摟。
這樣一來,司馬光的臉龐便貼在了她的小腹處。
司馬光有些疑惑,擡頭看着她,眼眸明亮。
“其實……你已經做的夠好了,不用把那些擔子都攬到自己身上來。走好自己的路便好。”
張儒秀本是看着司馬光一副憔悴模樣,随意安慰着。只是說着說着,不免又想到之後的慶歷新政與王安石變法,心裏皆是感慨。
她是穿越者,知道所有的結局。沒有一場變法成功過,衰敗是一場不可改變的趨勢。
可司馬光不知道,那些勵精圖變的人更不知道。他們不知道路在何處,只是在盡力前行着。
他們的一生,會因此發生重大改變,有人被捧上神壇,有人被嘲笑謾罵。很多人把大半生都賭到了這上面去,結果卻是不盡人意。
“辛苦你了。”張儒秀輕輕拍着司馬光的背,輕聲說道。
司馬光感受到了她情緒的變化,擡頭問道:“怎麽了?不開心了麽?”
張儒秀搖搖頭。
司馬光要走的路,從不是她能阻攔得了的。她也不想去阻攔。
司馬光見她仍是一臉惆悵模樣,便伸手用力将人撈在了自己懷裏。
張儒秀坐在他腿上,被他摟着。
“真是個小騙子。眉間都凝成一道山來了,還說自己沒有不開心。”司馬光伸手無比愛惜地撫平張儒秀皺着的眉頭,輕聲哄道。
“我這樣都是為了誰?”話裏盡是心酸。
“是在擔心我麽?”司馬光将人抱緊,問道。
張儒秀點點頭。
司馬光見她如此直白地承認了心意,心裏暖烘烘的。
“不用擔心,我這不是還好好的麽?”司馬光逗着她,像是逗弄着一只耍小脾氣的貍貓一般。
現在好好的,那以後呢?
不知怎的,張儒秀突然想起很久之前她的老師講《宋史》時,無意間提到過的一句話。
“司馬光還差點被人掘墓鞭屍呢。”
可後來人人厭惡的元佑黨領首,如今正意氣風發,正把她抱在懷裏,緊緊依偎着。
想到此處,張儒秀便再也忍耐不住,身子朝司馬光那處稍稍靠了幾分。
“怎麽了?今晚你好似有許多心事一般。”
司馬光自然樂于叫張儒秀同她親近,只是她明明有着許多心事,卻又不提,又叫他惱了起來。
張儒秀自然不會把心裏想的同他說出來,只是拼命汲取着身前的熱源。開口卻是牛馬不相幹:“等到了蘇州,我得去觀裏求個簽祈福。”
“那我陪你一起去。”司馬光應道。
“蘇州那片美景也多,我得找幾位娘子同我一起去。”張儒秀又說道。
“我也陪你一起去。”
司馬光将張儒秀抱起來,惹得張儒秀一聲驚呼。
“夫人要去看景,我自然得陪着她去。”司馬光把她輕輕放在床褥上,滿眼柔情。
“夏日裏我要去乘涼避暑。”張儒秀被他一哄,心情不自覺間也好了起來。
“我陪着你去。”司馬光坐在床邊,笑道。
“冬日裏我要賞雪。”張儒秀繼續說道。
“我也陪着你。”司馬光笑道。說罷,握住張儒秀的手,細細摩挲着。
“小小年紀,就去盡情享樂罷。你就肆意尋歡,無論如何,我總會陪着你。”司馬光動情地說道。
突如其來的正經倒是叫張儒秀不知如何作答,只是支起身子,貼近那人,微微擡起頭。
“怎麽了?”司馬光問道。
張儒秀玩心四起,歪了歪頭。手指點過胸膛,不輕不重地戳了幾下。
司馬光笑笑,也悟了出來。
“怎麽總是這麽頑皮呢?”司馬光握住那作亂的手指,調侃道。
“方才還說我年紀小呢?現在又嫌我頑皮。”張儒秀笑道。
“是我唐突了。”司馬光笑了笑,頗為艱難地吞咽了下。
“那你還……”
話未言罷,便被洶湧的愛意吞沒下去。
司馬光捧住張儒秀的臉,将那些煩心事暫時抛之腦後。只是輕吻,吻罷便飛快抽離出來。
“好了,快睡罷。”司馬光低下頭,想掩飾着自己的滿臉通紅。
張儒秀歪歪頭,道了聲好。
張儒秀能感受到,司馬光那份厚重卻又滿是克制的愛意。她願意輕嘗,卻還是存着疑惑。
為何總是這般深情呢?明明,當初只是初見啊……
作者有話說:
以後都改到早上六點更啦,恢複陽間作息中。放個小預告,華州卷馬上就上結束啦!即将開啓蘇州卷,敬請期待,麽麽~再放個big預警,不到兩個月就完結啦(認真臉,可能會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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