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臨別小宴
初九, 司馬光朝衙裏遞了信,表明自己明日便要到蘇州去赴任了。林知州滿是感慨,這日晚間布了一道宴, 宴請衙裏諸官與內人一同吃宴。
晚間正巧涼風拂過, 吹得帷帳輕搖。蟬鳴簌簌傳來,叫人心都靜了下來。
林知州愛惜人才,如今知道司馬光要走, 心中百感交集。千言萬語都化成了一盞酒, 舉杯邀司馬光共飲。
“承蒙林公厚愛,光感戴不已。”司馬光舉起酒杯, 一飲而盡。
林知州也頗為動容, 連着飲下多杯。再置杯時,面頰都升起了紅意。
男子言志,女主便聊着閑話。
“張娘子,你這就要走了?之前給你引薦的人,你還沒見過一遍呢。”常娘子得了空閑, 便趕忙将張儒秀拉到一邊, 小聲詢問着。
“我家官人随家舅調任, 只是誰都沒想到這麽快便要走了。”張儒秀笑笑,又言:“娘子莫急, 我手下還有好幾處地産。旁的用不上便都收了回來,不過還有兩三間鋪子在開着。我人不在這處, 也會一直往這片投錢支持着。”
常娘子心裏覺着張儒秀在暗自炫耀, 再開口,話裏也盡顯張揚:“我家官人的調令也下來了。”常娘子笑笑, 耳語道:“果真是往汴京城裏調。”
林知州成了京官, 這錢財便不用再愁心了。常娘子亦不用整天求旁人聚錢, 這樣底氣自然就升了上來。
“恭喜啊,這往汴京城裏一調,往後可都是些好日子啊。”張儒秀心裏自然清楚常娘子的小心思,不過無意同她再做糾纏,便随口敷衍道。
常娘子一聽,頓時喜笑顏開起來。她這人就喜愛聽恭維話。同張儒秀相處的小兩年內,多數時間二人都是共事籌謀着如何更快地來錢。故而除錢之外的交流并不多。如今張儒秀說着好話,自然叫她愈發趾高氣昂起來,把張儒秀的成就都歸于自己這段時間內的投資之上。
不過說到底,常娘子心裏還是不願叫張儒秀比她過得更好。說她自私也好,無理也罷,她就看不得自家官人将這對夫婦捧在手心當成寶的樣子。
常娘子吃着酒,一邊問道:“張娘子,你同司馬判官都成婚多久了?怎麽這肚裏,還是沒有一點動靜啊。”
彼時張儒秀正挑着菜,一聽她這番不懷好意的話,筷著在空中頓了幾分,随即又複原來。
“有喜這事本就是憑靠着緣分罷了,又何必将之與兩人之間的婚事相挂鈎呢?”張儒秀擡眼,嘲諷一句:“難不成常娘子是為了孩子而成婚?”
常娘子一愣,似是沒想到張儒秀這番小輩會明目張膽地嘲弄她。只是臨走前,她也不想撕破臉,鬧的兩方都難堪。
“張娘子說笑了。”常娘子說罷,故意給她盛了一碗烏雞湯,擺到面前。
張儒秀這一反應,便更叫常娘子覺着踩到了她的臭尾巴,此時話裏也一直往那邊靠攏。
“我成婚那時候啊,也是懷不上。後來給我家官人找了幾個外室,幾位孩子一落地啊,我這肚子裏就有了。”常娘子笑笑,又道:“不如張娘子也試着給司馬判官納幾位小妾,說不定到時候,也同我一樣,驀地就有喜了。”
常娘子滿臉真誠,瞧起來倒真像是給張儒秀提着寶貴意見一般。
只是哪家的大娘子願意無比殷勤地自家官人納妾?常娘子這一番話,分明就是在故意激着張儒秀,逼着她失态來。
只是張儒秀又豈會這麽容易便着了她的道?
“這些瑣碎的家事便不牢常娘子費心了。”張儒秀将身前放着的那盞烏雞湯推開了來,又道:“不過聽聞娘子娘家的大姐有這困擾,娘子這麽有經驗,不妨多同那位大姐交流交流罷。”
說罷,常娘子的臉便拉了下來,只是随意绉了個借口,轉朝另一群娘子言笑處走去。
那群說的正歡的娘子,見她一來,便都收了口,轉而恭維起來。
她這一走,張儒秀這片也就冷清下來。
有幾位看不慣常娘子這般作風的安人,也悄摸走到張儒秀身旁。
“張娘子你莫要生氣,她啊,就是這一副孬德性。”一位娘子坐到張儒秀身旁,小聲說道。
這話一出,随即有幾位附和着:“是啊。張娘子你可不知道,在你沒來之前,她更是嚣張跋扈。華州這片州郡裏啊,她自诩為首頭安人。”
張儒秀瞧着眼前驀地多出幾位有些眼生的小娘子,此刻還投機抱怨着常娘子,心下了然,然而面上還是一般不經人事的模樣。
“為何這般說?常娘子行事不過張揚了些,我便當她是習慣于此,也不會同人計較。”張儒秀說道。
“唷!”坐在她身邊的娘子一聽她這話,氣便升了上來。
這群娘子先前都受着常娘子的氣,無處發洩。如今張儒秀要走,她們也只當此後再也不見,想着趕緊把肚裏那些苦水給倒出來。
“張娘子你年紀小,自然沒見過常娘子使過的那些腌臜手段。”那娘子往張儒秀身旁靠了幾分,小聲說道:“知道常娘子為何手頭緊缺麽?”
張儒秀搖搖頭,她确實不知道,不過此前也沒多嘴問過。
那娘子一見張儒秀這般懵懂反應,心裏更加确信她的單純。
“都是之前的範諷案鬧的啊。”
盡管聽到了熟悉的詞,張儒秀還是滿心疑惑。
“林公啊,那時屬李黨。後來李黨下臺,林公也是一貶再貶。四年前還是京官呢,之後一直在華州待着,當個知州。”那娘子說罷,又道:“林公先前在汴京裏也是位體面風光的人,這知州一職雖是地方長官,可這落差啊,那可不是一般大。”
張儒秀聽着那位娘子對林知州的仕途一番感慨,心裏還是有疑:“這事和常娘子有什麽關系呢?”
“張娘子莫急,聽我細細說來。”那娘子吃了口酒,又道:“景佑年時,林公與滕子京交好,二人又都同範諷交好。後滕子京被貶,家事一團糟。當時常娘子與滕子京的夫人交好,二人先前又是遠親,自然全力幫着滕子京家。”
“只是後來,常娘子家裏又出了一些事,錢耗的多了,日子也緊張起來。”
那一番話說了出來,仿佛是出了口惡氣一般。
“如今不都在慢慢變好麽?林知州也又調回了汴京,還是當年那位京官。”張儒秀回道。
她對常娘子的家事倒是不關心。畢竟怎麽過都是人家的事,落井下石這些事,她也不屑于去做。只是這位娘子方才口中說的滕子京的事,她倒是頗有興趣。
前幾日司馬光還同她說了這事,當時只是大概了解一番,如今看來,這案子牽扯的人太多,也一直影響着受牽連之人後來的生活。
不過那位娘子顯然是不關心張儒秀這番小心思,又說道:“張娘子,你也不去想想,官家當初對這一波人懲治得這般狠,又怎會輕易調人過來呢?”
這話顯然是踩到了張儒秀的興趣點上,她盯着面前說話的娘子,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那娘子也知道這話容易得罪人,只趴在張儒秀耳旁,小聲說道:“還不是有人撐着麽?官家新提攜的那位樞密院長史,先前同林公交好。如今正趁着局勢正亂,薦名狀這麽随意一攢,自然調過去了。”
張儒秀聽到這一番消息,不由得稍稍張大了口,滿是震驚。
若照這位娘子所言,林知州也是趁着官家忙于兩國交戰無心關注這事,忙鑽了空子,才調過去的。
牽涉黨争之人,能再度調到官家腳下,自然不容易。
那娘子言罷,見張儒秀只是震驚,并無旁的情緒,不免覺着無趣。
似是想煽風點火,挑起兩位娘子之間的戰争。只是最終沒能得償所願。被雜事絆着又如何?如今不還是各自雙飛,各占高位麽?
那位娘子喜來想去,倒是覺着自己這家像是笑話一般。
“罷了罷了,張娘子你也就只當我在說些瘋話罷了。”那娘子驀地洩了氣,嘆道。
“都會慢慢變好的,娘子不必多慮。”張儒秀安慰道。
“借娘子吉言了。”那娘子承言,道。
雖是這般說着,心裏未免有些吃昧。
張儒秀命好,娘家好,夫家也好。沒雜事操心,官人也上進。這番好命之女,自然懂不了她們這些人心裏的小九九。
宴後,常娘子拉着喝醉的知州,滿是歉意地同司馬光一行人告別。
知州醉後有些失态,扯着幾位同僚的衣袖,誇着自己那些光榮往事。
常娘子也有一番能耐,幾下就将林知州拉了過去,叫這一行人自行散了去。
宴散的晚,等到司馬光攜着張儒秀歸去時,已到了深夜。
“喝醉了麽?”張儒秀探出身子,十分好奇地望着司馬光。
司馬光搖搖頭,“只是陪着林公喝了幾小壇而已,還清醒着呢。”
“幾小壇?”張儒秀頗為吃驚。林知州都醉成了那般樣子,司馬光居然仍是臉不紅心不跳,步伐穩健的樣子。只是身子上免不了沾上酒氣,在深夜裏氤氲消散。
“林公不日便要調到汴京裏,遇上了好事,自然喝得動情些。”司馬光解釋道。
“明日我們也要走了。”張儒秀搭着話。
“放心,該帶的物件都收拾好了,明日一早便能啓程。”司馬光回道。
再轉眼一看,見張儒秀眉目間滿是思索,便又問道:“可是有什麽煩心事麽?”
張儒秀搖搖頭。她心裏一直在想着滕子京那事。她先前聽過此人的諸多風聞,大多都是些負面的消息。如今又聽別人提了一嘴,心下不免有些好奇。
不過當下也沒有閑暇時間再去操心旁人的事了,明日她便要坐上馬車,再次經歷一番遷徙之苦。
只是這次,司馬光不再是兩年前的無名小官。
她也不再如當初那般稚嫩與無措。
想到此處,她便在無意間握緊了司馬光的手,心裏也像有了倚靠一般。
“走罷,今晚回去早點睡,明天還有一場硬仗要幹。”張儒秀說道。
司馬光笑笑,跟着她往前走去,随口說幾句話逗她開心。
那些話被風夾雜着,聽不大清,倒是無端多生出些旖旎。
作者有話說:
文中常娘子一家的事胡亂謅的,莫要考據,更不要當真。
明天開新卷,努力查資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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