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掉馬在即
張儒秀沒想到, 她這院裏可真稱的上是卧虎藏龍。
先前那幫百年不遇的極端養娘叫她給碰了上,七竅玲珑心的宅老也叫她給碰了上。如今那位惹上事的允娘,也是狄青的親妹妹。
偷情在她看來, 只能算是兩方都有錯。
李娘子說得好聽, 回去之後定是依舊管不了劉員外偷腥。他們這般金貴地過着,過不了幾日便會把這位小女使給忘了幹淨。
張儒秀原來無心罰人,只是如今知道了允娘的身份, 便覺着自己不能虧待她。
她屋裏除了晴末晴連兩位心腹, 旁的都是些閑打雜的。華州那處,她看中的晴湘, 只是那人不願來, 攬人的計劃也就此作罷。
而狄允娘的身份非凡,再加上她有意培養,想必也是塊不錯的料子。
張儒秀也是為着自己那鋪子着想。她随司馬光來到蘇州,先前那一番基業便要重新操持起來。新鋪開業,正是用人之際。無論允娘是适合待在院裏通風報信, 還是更适合待在鋪子給她攬業, 她都想嘗試一番。
不過既然從巷裏走了出來, 再出去定會叫人生疑。張儒秀索性待在了院裏,繼續做自己的規劃去。
入秋來, 司馬光的月錢也發了下來。
張儒秀聽罷這事,還沒來得及開口, 司馬光便都把那錢交到了她手上, 叫她存着或是花出去都可。
張儒秀本身便是個不缺錢的人,自然也不需要司馬光這錢來支撐起二人的生活。
不過她也尊重司馬光, 把這月錢都攢着, 以備不時之需。
司馬光總是看不得百姓受苦, 這才剛來蘇州幾日,便整日裏去田間認着當地人的口音,好便于之後能夠多同百姓交流一番。
富知州也把教育這事交給了司馬光去辦,司馬光又重新操持起原先創業為半的書院書堂建設。有了之前積攢下來的經驗,進程也快了許多。
不過現在這工程都是公家批的錢,司馬光同知州一說,錢自然就落了下來。只是書院的前途未蔔,張儒秀也多操了一份心,把家裏的錢先留着,後期公錢不足了,也能趕快給補上。
這份小心思她沒同司馬光說,只是在賬簿上仔細記了幾筆,時刻提醒着自己這番事宜。
院裏的人,知道自家官人寵着這位夫人,心裏自然也有數,平日裏也不會給張儒秀找麻煩。
只是今日允娘的事傳開了來,不免有人嘴碎。
彼時張儒秀正仔細看着賬簿,數着計入支出,便聽得外面一番吵鬧。
問了才知,原來允娘那事一出後,又有一位小女使被扒了出來,說是與人私通,還做着許多腌臜之事。
張儒秀皺着眉,滿是不耐。
“一天天的,怎麽就有了這麽多的事?”雖是抱怨着,張儒秀還是出了門,處理這事。
女使名喚小慢,在蘇州這處找了個情郎。這事自然不會遭人忌恨,只是某位養娘,在小慢屋裏發現了許多幅春宮圖,還有些奇技淫巧的小物件,都擺在一個小匣盒裏。
養娘唯恐怠慢了張儒秀,便把物件都遞到了她手裏。
光天化日之下,那麽多雙眼盯着,張儒秀自然不會把春宮圖給打開。只是随意地打開那個被養娘怒罵一通的小匣盒兒,瞥了一眼,便飛快地合了上。
林大娘子送她壓箱禮時,那裏面擺着的,也是這些小物件。
那時張儒秀只把這當平常物件,實際上那些個房中術早已爛熟于心。只是在林大娘子面前,還是裝成一番羞澀模樣。
如今再瞧見這物件,心下了然。經歷過允娘那事,她早已放平了心态。
這些個女使只是在院裏掙一份錢而已,只要忠心便好,旁的事,就是她這當家的,也無權去管。
只是旁人顯然不這麽認為,尤其是那幫子養娘,這些事在她們心裏簡直成了不可饒恕的罪一般。哪怕這是常事,也得偷摸着去做。
如今小慢的事被抖了出來,她們自然跟炸了鍋一般。
“夫人,這般守不住本分的人,您可得好好處理啊,別再跟那允娘一般。這些事若是傳出來,旁人可怎麽看待我們院啊?”養娘勸道。
張儒秀環視了下,允娘沒在場。男役也躲到了前院,眼下這後院裏,只有那位告狀的養娘,一臉憋屈羞愧的小慢,滿臉凝重的晴末晴連二人,以及一臉雲淡風輕的張儒秀。
“好了,這事就鬧到此結束了。往後這種物件藏緊些。若你真有意,改日院裏就能給你備一份禮,叫你風光地嫁到夫家去。”張儒秀說道。
小慢一聽,便知道張儒秀這是準備饒過她,滿臉涕淚縱橫,顫抖着說着感激的話。
張儒秀見養娘一番欲言又止的模樣,把不滿都寫在了臉上,像是個快要炸開的爆竹一般。
“日後莫要無事找事,粟米一樣大的事,便要鬧到我這來。到頭來,傷了院裏一家人的和氣,還白白叫外人看了笑話,豈不是得不償失?”張儒秀說道。
說罷,把那匣盒兒與春宮圖往晴末懷裏一塞,叫人私下給處理下去。
養娘被張儒秀一噎,也再說不出什麽話來,便不再吭聲,把張儒秀教訓的話聽了去。
她可不敢得罪這位夫人,還想混口飯吃着。
而站在張儒秀對面的小慢,瞧見自己那般見不得人的物件,如今被傳來傳去,一時間,羞愧萬分,滿臉通紅,支支吾吾地說出來半句話來。
“行了,都下去罷。”張儒秀頗覺疲倦,擺擺手便走回屋裏。
小慢送過張儒秀後,也快走離了場,生怕遭到養娘的絮叨與指責。
白日出了這兩件事,張儒秀從輕處理着。晚間,司馬光回來,才知道院裏竟出了這般荒唐的事。
司馬光把張儒秀牽了過來,安慰着她:“辛苦你了,白日裏那麽忙,還要抽出時間來專門處理這些事來。”
張儒秀心裏一驚,本能地想抽出手來躲避,誰知司馬光只将她牽得更緊。
“怎麽反應這麽大?”司馬光侃笑道。
張儒秀想着說辭,頗為不自在:“我哪兒忙啊?就是去周遭轉幾圈而已。”
司馬光挑眉,“方才來時,宅老同我說,今日見了你,瞧你一直待在某個小巷子裏,同老百姓有說有笑的。”
司馬光将她攬在懷裏,頭埋在張儒秀的脖頸間,有一下沒一下地蹭着,頗為憐惜。
似是沒意識到自己的話引起了多大波瀾一般,司馬光語氣平淡,依舊激着張儒秀。
張儒秀內心慌亂,只是面上看上去還是淡定模樣。她稍稍推開身旁黏人的司馬光,冷聲道:“不過是随意進了條巷子罷了。正巧幾位老人家熱情,我被攔到了那處,才耽誤了許久。之後院裏來了信,這才趕了回來。”
“蘇州巷子縱橫,往往深而長。你貿然走進去,倒是不怕迷路。”司馬光笑道。
張儒秀不想再在這個危險的話題上浪費時間,便趕忙說了些旁的話。
“你知道麽?小膳房裏有位小女使,名叫允娘。今日她這事一出,我才知道,原來她是狄将軍的親妹妹。只不過原來同家裏的關系鬧得僵,這才被趕了出來。後來跟在阿姑身邊,又跟到了院裏。”
司馬光有些意外,挑着眉,捋着其中的細節。
“你說的狄将軍,可是狄青狄漢臣?”
張儒秀點頭,“狄将軍出身寒門,靠着一身好本事才脫穎而出,帶着一家都繁盛起來。只可惜允娘的命不好,無論原家好不好,都遭人嫌棄。只是哪怕如今她脫離了原家,也還是得替那家子人着想。”
司馬光心裏頗有感慨,和道:“狄将軍從前只是小兵,如今到了這般位置,定會惹來許多瘋言碎語,遭人忌恨。允娘這般作為也不無道理,往後你護着她便是,不必感到愧疚。”
司馬光有着自己的小心思,見張儒秀繞開了先前的話題,如今再開口,也是使勁往那話題上靠着:“說到巷子,我突然就想到幾日前我也随意在巷裏逛了一圈。到現在還對那位老人家的話頗有感觸。”
張儒秀歪頭,對他這話十分好奇,顯然是沒意識到意有所指。
“老人家生了三個哥兒,大哥二哥都在陝西那邊充軍,蘇州這裏只留下一位開着小鋪子的三哥。”
司馬光說着,也在仔細觀察張儒秀的神态變化。見人仍是一臉懵懂,才繼續說道:“只是三哥的小鋪子生意也不景氣,到現在,已經快是要倒閉的狀态。昨晚我又去老人家在的那條巷子裏轉了一圈,發現小鋪子已經關門不幹了。正疑惑時,碰上了老人家。一打聽才知,原來這家小鋪子被一位小娘子給買了過去,要做自己的生意,給出的價錢還不菲。”
“聽罷這事,感嘆着三哥的生活,竟發生了這麽多的變化。也是在感慨着,如今女子家也這般有志向,絲毫不輸男兒。于是一邊心疼着那三哥的遭遇,一邊又對這位小娘子存着期冀,希望她能在這片做出一番事業來。”
司馬光說罷,見張儒秀唇瓣開開合合,始終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有些疑惑。
“怎麽了?”司馬光明知故問着。
張儒秀只覺着渾身都似被火燒着一般,那顆心都快要跳了出來,顫着聲問道:“這是哪條巷?竟有這般巧事發生。”
司馬光笑笑,話裏盡是雲淡風輕。
“是東大街鄰茶館的一條小巷。沒記錯的話,應是叫求樂巷。”
那條巷子,正是張儒秀買下的小鋪子所在的巷。
原來司馬光口中的那位小娘子,竟真的是她自己。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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