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初見
“你想要下縣?”司馬光幾乎是顫着聲問出了這句話。
張儒秀并不覺着這是件大事, 方才說話的語氣也同平常無異。只是如今見司馬光如此慌忙,便存着疑惑。
“當然是想給衙裏出一份力啊。”張儒秀扯着司馬光的手,随意擺了下。她心情正好, 尾音上翹, 聽起來似是在嬌嗔一般。
只是哪怕她露出了平時不常有的柔軟,司馬光還是鐵了心,不想叫她去。
“此番前去, 風險實在是太大了。昆縣的饑荒幾日之內便傳到了臨近的縣裏。饑荒一出來, 蝗災便會出來。我怎能叫你冒着風險前去麽?”司馬光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地勸道。
“你一人前去,我也不放心。平時在鋪裏, 你尚可戴着面紗換副嗓子, 可若是與衙府有了聯系,免不了要生出些事端來。你也不想暴露身份罷。”
司馬光說的這番話也有理,不過張儒秀執意要去,最主要的,還是為了看一眼吳娘子。
衙府裏會下批公糧, 也有錢去請那些學究助教來宣講相關事宜, 張儒秀跟着前去, 用處也不大。
今日她聽晴末這麽一說,心癢難耐。就算司馬光不願叫她冒着風險去災區, 她也會私底下想個法子來竄出去。
司馬光自然也知道張儒秀素來便是個待不住的性子,見她如此執着, 也服了軟:“若你真想去, 也并非不可。”
說罷,便見張儒秀眼眸一亮, 朝他飛快地眨着眼, 滿是不可置信。
“真的?”張儒秀說罷, 身子朝人貼了幾分,幾乎就要撞進人的懷裏。
不過還未等她歡呼起來,司馬光便又趕緊加了一句:“不過我得跟着你。”
張儒秀倒是不在乎這個附加上來的條件,只是應聲說好,話裏盡是掩不住的喜悅。
“那我現在就去同知州說下這事。”司馬光順勢将張儒秀攬到懷裏,察覺到她并不抗拒之後,悄悄箍緊了她的腰。
昆縣是蘇州之下一個較大的縣,此次饑荒,也是先在縣裏一個村鬧起來的,後來波及到一個縣,又傳到鄰近的幾個縣下的村裏。
眼見着饑荒愈演愈烈,知州也慌了起來。故而在聽到司馬光下縣的請求時,幾乎是立刻答應了下來。雖說他對司馬光攜帶家眷這一要求還有些疑惑,不過也沒有細想,便也允諾下來。
輕裝上陣,到昆縣時,已是初二未時。
縣裏的官見司馬光來了,趕緊來迎接。還未等縣官說出一番奉承的話來,司馬光就開門見山地問了一些話,直接打斷了他那些小心思。
見司馬光一臉嚴肅,縣官才收了心,一板一眼地說着饑荒的情況。
這方司馬光還在縣衙裏說着自己的法子,張儒秀那邊就跑到了鄉野田陌裏去。
昨日出發前,她叫晴末又找人打探了下這位吳娘子的消息。
晴末有心,找了辦事快的線人,不多會兒,便把消息傳到了張儒秀耳中。
如今縣衙裏忙得焦頭爛額,縣官都在愁着糧粟的事,自然無暇顧及這位來自汴京城,而今卻被困在此處的吳娘子。
不過有心的縣官還是忌憚着吳娘子的身世,特意把人接到了一個暫時安全無事的村裏。
吳娘子從小便浸在蜜罐子裏,哪裏受過這般委屈?何況如今她是北上途中被困在了縣裏,本就無助。身處困境之中,情緒自然會低落起來。
所幸吳娘子待着的那個小村,是個直轄村,與衙府離得近。張儒秀趁着司馬光分身乏術之間,偷摸溜了出來。為防惹出事端,還是戴着面紗,路上也壓着嗓子,擋着自己的身份。
進村後,村民一見這處來了位小娘子,瞧着同那位吳娘子年齡相仿,便覺着是衙府裏送來的人。村口的幾位老嬬打量了張儒秀一番,沒看出什麽疑點後,才帶人來了那位吳娘子的住處。
“小娘子,村裏前兩日也來了位同你差不多大的孩子。我見你一個人來,也怪可憐的。不如你過去同那孩子說說話罷,你倆也不會害怕了。放心,咱們這村,安全得很,待着就是。”老嬬摸着張儒秀的手,十分熱情地将張儒秀領到一間茅屋前。
“進去罷,往這兒躲幾天也行。”老嬬以為張儒秀來此是尋求庇護的,見她年齡小,心裏滿是憐惜。
說罷,便顫顫巍巍地離去。
待老嬬走遠後,張儒秀才往前走了幾步,站到茅屋正門前。
再走進幾步,張儒秀才聽見屋裏似有小聲抽泣之聲。
心心念念想着的吳娘子就在裏面。
不知為何,張儒秀站在門前,驀地就生出了緊張之感。
她只覺着,今日她一推開這門,便會開拓一番新的宏圖來。
她進去見了吳娘子,便間接同王安石有了聯系。
而她的心上人是司馬光。
這種怪異的感覺充斥在張儒秀心頭,等她反應過來時,敲門聲已然傳開了來。
“誰呀?”屋裏傳來一道悶悶的聲音。
張儒秀本能地想開口回答,只是發現自己那副低沉嗓子還沒轉過來,便趕緊清了清嗓子,反問着:“是吳娘子麽?”
這話一出,張儒秀便聽見屋裏傳來一陣撲騰撲騰的雜音。
吳娘子動作十分急切,原先在床上躺着。聽了門外的聲音,便趕緊穿上鞋下床來。
“是介甫哥哥叫你來接我的麽?”
張儒秀聽得屋裏傳來一道問句。
不過還不等她出聲回應,屋門便被打開了來。
冷風霎時鑽了過來,也叫張儒秀瞧清了眼前人的面貌。
吳娘子身子圓潤,比張儒秀還要低些,年齡看着也比張儒秀小上一兩歲。頭上戴着幾根金篦子,身上是藕色厚褙子。
臉若圓盤,臉頰兩側的細肉鼓着,好似琉璃珠一般;蛾眉杏眼,唇瓣微開。小娘子眼眸明亮,鼻尖也被凍得通紅,臉上淌着的淚珠還未落個幹淨,眉間的歡喜便早已暈染開來。
只是一推門,見門外是位不熟識的娘子,眉間又皺起一座山川來。
“你是……”吳娘子歪着頭,上下打量着眼前人。
小娘子穿得素淨,蒙着面紗。只是那雙眼正看着她,一時叫吳娘子也疑惑起來。
張儒秀被她這麽一問,才驀地想起,她竟然還未想好與人相交的說辭。
不過眼下也不容得她猶豫,那套話便脫口而出。
“你是吳娘子罷。”
吳娘子點點頭,依舊目不轉睛地看着她。
“我家官人是王官人的好友。今日官人來縣裏發糧,我也随着他過來。聽聞吳娘子被困在這處,想着王官人此刻定是心急如焚,便想着前來安慰一番。”張儒秀說道。
吳娘子一時可管不了那麽多。她一聽到張儒秀話裏提及她的表哥,便樂呵起來,也降低了對張儒秀的防備心。
“既是如此,那娘子便趕緊進來罷,外面天冷。”吳娘子好心地拉着張儒秀的手進了屋,一手合上了門。
“娘子先歇會兒罷。”吳娘子給張儒秀倒着茶,誰知茶水早都涼了許久,一時窘迫起來。
“村裏條件不比衙裏,娘子受苦了。”吳娘子說道。
這話原本是張儒秀想對她說的話。先前聽人說吳娘子驕矜,張儒秀還以為人有多難相處呢。如今這麽一處才知,吳娘子倒是比她還務實。
張儒秀小口呷着涼茶,又聽得吳娘子的問話。
“對了,還沒有問過娘子的名諱呢?”
張儒秀一擡頭,便見吳娘子支着手滿臉好奇地望着她。
臉頰兩側的肉因着她這一動作不可控地溢了出來,叫人惹不住想疼惜。
吳娘子見張儒秀有所顧慮,便歪了歪頭,無聲催促着。
只是她不知,張儒秀是在心裏狂念了多少句冷靜,才勉強止住想捏捏她的小臉蛋的沖動。
作者有話說:
我短小我承認!
放個ooc預警。
我流王安石:黑皮事業瘋批愛情忠犬。
我流吳妹妹:嬰兒肥可愛嬌慣小作精。
一貫的寵妻原則,一貫的男德班班長,只可惜二人相處寫不了多少篇幅,可能會作為番外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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