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冷戰

“好了, 還有人看着呢!”

實在是抱得太久了,若不是張儒秀聽到身後吳娘子一陣陣的笑聲,差點便以為整片天地便只剩了她與司馬光二人你侬我侬着。

見司馬光仍然不松手, 張儒秀用着力悄摸掐了下他的腰, 聽到人倒“嘶”一口氣後,才從禁锢中竄逃了出來。

不過不等司馬光開口委屈,張儒秀便搶先說道:“注意分寸, 還有人在場。”

這話一出, 司馬光才往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這位是……”

“王介甫那位未過門的小表妹,吳娘子。”張儒秀說罷, 便迎面走了出去, 将站在一旁躊躇不絕的吳娘子拉了過來。

“吳娘子是被這事困在了昆縣中。若沒有這事,約莫就到了汴京,同王官人在一起了。”張儒秀解釋道。

“是……是啊。”吳娘子那般伶俐口齒,到了司馬光面前,不知怎的就期期艾艾起來。

“叨……叨擾了。”

“無妨。想來我與介甫也有兩年未見, 念昔日之同游, 何其樂哉。如今想想, 倒覺做了場夢一般。既然娘子來了,我這便叫衙裏下文牒, 護娘子入汴京。”司馬光謙和有禮,說的話叫人找不出一絲破綻來。

說罷, 又伸手将張儒秀攬了過來, 似在無聲之間宣告主權。

“內人叨擾了。”

他這番話下來,也算是把吳娘子想要同張儒秀多待會兒的念頭打消了個幹淨, 卻又叫人找不出一分不妥來。

如今王安石不在場, 若真叫吳娘子留了下來, 豈不會遭人非議?何況這二人早有婚約,卻尚為成婚。就算真是兩人都在場,縣裏也留不住這兩人。

昆縣是蘇州下屬縣之一,在這幾個縣裏發展勢頭最好。只是當地卻有一種排外的風氣。

縣裏居住百姓流動性不大,久而久之,便成了一個小桃花源一般。外人一進來,便成了當地百姓飯飽茶足後的議論話頭,從頭論到尾。

吳娘子這剛過來,縣裏便已起了一陣風聲。叫她趕路回汴京,何嘗不是對她的一種保護呢?

吳娘子自然也清楚這其中的一番道理,無需司馬光多言,便說着家裏有了來接,也是催着縣官發放通關文牒,好早日啓程。

只是心裏清楚,不代表着沒什麽意見。

司馬光的心思,吳娘子一眼便看了個透徹。

人前一副正派模樣,怎麽話裏盡是醋意呢?

“殿試過後,表哥的任令便會調下來。那時候,官人也好約着表哥一同出游。”吳娘子說道。

說罷,又走過去拉起張儒秀的手。

“這麽快便要走了,可嘆我與三姐才剛相識,便要天各一方了。”

一句嬌嗔叫張儒秀心坎也軟了下來,語氣輕柔地哄着人。

吳娘子這話一出來,張儒秀本是想給人一個擁抱的。奈何司馬光偏偏固執地不叫她走,她只能擡起被吳娘子勾住的手,捏了捏小圓臉。

“總會再見的。”張儒秀安慰道。

這一番動作後,張儒秀感覺自己那身子又不受控地朝司馬光懷裏傾了幾分。

張儒秀擡頭側目看着他,見他臉色如常,是恰好的笑意。再扭頭看看吳娘子,眼神無辜,傳出不舍之意。

真是兩方為難啊。

吳娘子的過度熱情雖叫張儒秀剛接觸她時覺着不适,後來處久了便習慣了她繞在自己身邊叽叽喳喳的感覺。吳娘子真是把她當成了自家姊姊一般,誠心誠意地待着。

司馬光今日也是奇怪,非得在旁人面前露出些暧昧來,生怕旁人不知道二人間的關系一樣。

好似變小氣了一般,想叫張儒秀每時每刻眼裏都有他。明明他以前不是這樣的……

就在三人僵持之際,縣官急急忙忙攜着文牒趕了過來,身後還跟着一輛馬車。

“司馬判官,文牒出來了。”

縣官埋着頭過來,走近才瞧見這三位難舍難分的場面。一時覺着無比難堪,低着頭不知如何自處。

司馬光聽罷,才松了手,叫張儒秀得了自由。

“吳娘子,時候不早了,還是早日啓程罷。”說罷,便将文牒往吳娘子手裏一送。

吳娘子也沒想過這下文牒的過程會如此之快,一時瞠目結舌。

在她難堪之際,司馬光又添道:“蘇州衙裏也往汴京處遞了信,不日介甫便能收下這記着吳娘子去處的信。路上的人也安排好了,娘子不必擔心。”

司馬光拿王安石出來催吳娘子上路,無疑是選了個最為有效的法子。攻人在于攻心,司馬光心裏清楚王安石在吳娘子心裏的地位,先前也曾聽見他說過幾次家裏那位磨人的小表妹,話裏滿是寵溺。

這兩人心念着彼此,司馬光此番動作,也是催着有情人早日來相會罷了。

雖然他也有一份重量很足的私心。

果不其然,吳娘子聽了這話,早把同張儒秀分別的不舍抛在腦後。眼下,她心裏滿是那位遠在汴京的表哥,心裏像是被蜜浸着一般。

所幸她還存着幾分清醒,她知道眼前這位醋勁大的小官人,正是表哥先前提到過的“君實兄”。

原來他便是寶元元年進士第六名,少時便不同凡響的“司馬君實”。

吳娘子擡眸,掃過張儒秀懵懂的臉,心下一片了然。

原來這位便是張家三娘子。

“對了,三姐你的面紗還在我這處呢!”

臨走前,吳娘子驀地冒出這麽一句話。

張儒秀聽罷這話,微微一愣。面紗倒不重要,她還多帶過來了幾條。不過眼下礙着縣官在場,還是多留了幾分心:“給你罷,不必還回來了。”

“好罷,就當你給我的交識禮了。”吳娘子拿出那方面紗,疊好後工整地放在文牒上。

“走了,後會有期!”說罷,便朝馬車處走去。

吳娘子還是不舍,臨走前還要掀開車簾同張儒秀遙遙相望一番。

她沒再開口,此行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張家三娘子,亦是兩年前那位聞名汴京城南的女講師。

待到吳娘子上了車,馬車也辘辘走遠,司馬光才松了口氣。

“下……下官衙裏還有事,便先行一步了。”

縣官方才眼見着吳娘子的一番操作,總覺着自己似是無意間知道了些不該知道的事一般。

判官他可不敢惹,便想着早些避諱一番,免得遭人嫌。

司馬光自然能看出縣官的無端惶恐,便溫和地交代道:“記得妥善安排那批糧,百姓可等不得。”

“是……是。”縣官說罷,便轉身快步走了回去。

留張儒秀同司馬光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咳咳。”張儒秀驀地覺着眼下場面十分叫人難堪,便想着趕緊走回安置處歇息去。

“時候不早了。”張儒秀擡頭,原來天早暗了下去,落霞也不知所處,埋在了星月之後。

司馬光順着她的視線看了過去,心裏一沉,話裏卻滿是委屈,不複先前同人說話的攻擊性:“是啊,原來你也知道時候不早了。”

“意外,出了點意外。”張儒秀讪笑着,一邊拉着司馬光就往安置處走。

縣裏缺着糧,安置處的膳食自然不能同先前衙府裏的比。

再簡單不過的菜根湯,張儒秀也品得津津有味。

反倒是身旁的司馬光,滿臉愁容,半天噎不下半口湯來。

“怎麽了?有心事麽?”張儒秀側目問道。

這原本是司馬光愛同她說的話,如今倒是叫她順暢地說了出來。

“無事。”司馬光回道,“夠喝麽?不夠的話,我再給你盛一碗。天冷,多喝點熱湯也能暖暖身子。”

張儒秀聽罷,搖搖頭。

“不用了。”

真是奇怪,先前她不關注司馬光的情緒時,他反倒樂于同她傾訴。如今她也學着關心他,可他倒還是什麽苦惱事都不同她說。

既然他不說,那她說好了。

“我看這縣裏雖是鬧了災,好在衙裏治理有方,加上公糧又發了下來,百姓也沒有太多極端的情緒出來。”張儒秀頓了頓,又道:“我的意思是,既然這片不需要我發揮看家本事,那我想回到那鋪裏去,也不再這兒消耗時間了。”

張儒秀原本以為按司馬光一貫地态度,應是會笑着縱容她才對。

可今日他聽了這番話,神色倒是凝重了起來。

“為何要走呢?不是說要同我一起辦事麽?”

“怎麽能言而無信呢?”

“還是你根本就不在乎我?”

一連串的問話下來,罕見的尖銳,叫張儒秀愣在了原地。

她自認,此番下縣,是好奇心過大,光想着見吳娘子一面。如今見了面,也了解了想知道的事,在她看來,目的算是達成了。

饑荒鬧了出來,她自然想盡一份力。她把自己把好幾大罐銅錢都買了糧,在蘇州時便叫人偷摸給幾個饑荒鬧得嚴重的村送了過去,就說是某位好心人,她不透露自己的名號。

饑荒面前,用彈幕看透每位災民的心思又能怎樣呢?她的長處在這片顯然發揮不出來。她能做的都做了,在她看來,可以悄悄隐退了下去。

可拿錢買糧無償捐贈這事,她并未同司馬光說過。故而在他眼中,自己當然是一派言而無信自私自利之模樣。

只是她又不想把這事告訴司馬光,便默默扛下了擔子。

“我随你走,院裏不就沒主子了麽?縣裏有你領着一幫縣官,我也放心。”張儒秀說道。

“何況,我也等不起。鋪裏的客人還都在等着我,他們約了這麽久,我自然不能叫他們失望。”

“當初确實是我沖動,不分青紅皂白地就要來。給你添堵了,抱歉。”

張儒秀也無意解釋那些複雜事,便選了看似誠懇實則是最為懦弱的一種方式——道歉。

歉意一傳過去,不論對面人如何感覺,她的心是安了。

“一定要這樣麽?”司馬光話裏有些哽咽,頗為艱難地吐着字。

張儒秀點頭,說她無理取鬧也好,說她自私也罷。經過二人這一番争論,原本想回去的心思只有三分,如今倒成了八分。

“為何你總是要這樣呢?”司馬光顫聲問道。

為何張儒秀總是不理解他的意思呢?

待不待在此處一點都不重要。

司馬光想問的,是張儒秀在不在乎他。

他一廂情願地以為,張儒秀是想同他黏在一起,一刻都不想分離,才堅持要随着他下縣來。

故而在張儒秀說自己要走時,司馬光在意的,只是她到底在不在乎他而已。

他問了三句,張儒秀只辯着前面兩句,後面一句從不會去回答。

為何你總要這樣呢?

為何總感受不到他的愛意呢?

為何總是說着那般好聽的話,叫他心甘情願地往火坑裏跳呢?

張儒秀從來沒有摸清過他的心思,此刻也只是說了一句:“我明日就走。”

說罷便起身來,頗為氣憤地走了出去。

不過臨走前還是甩了句話:“待你回去後,分屋睡罷。我們都冷靜下。”

案桌上還擺着冒着熱氣的菜根湯。

司馬光端起張儒秀的半碗湯一飲而盡,又忍着怨氣喝完自己碗裏的湯水。

分明方才還言笑晏晏,怎麽眨眼間就成了人走茶涼的凄慘之景。

分屋睡……

怎麽能分屋睡呢?

分開久了,同和離有何區別?

作者有話說:

咳咳,這不是快月底了嘛,你懂我的意思嘛?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