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一更)他們兩人的名字并排出……

遲雪尴尬且無語。然則實在又甩不開葉南生這只跟屁蟲——畢竟他前腳才剛幫自己解了圍,似乎名義上又是麻仔那保險公司的老板。趕人也輪不到她趕。

只得索性抱起小遠,又小心翼翼推開病房門,進去看了一眼:

雙人病房裏。進門靠左的病床上,黃玉阿姨頭上纏着紗布,仍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需要輸氧。

而麻仔正悶聲不吭坐在一旁,手裏削着遲雪帶來的蘋果。

刀法利落,蘋果皮接連不斷。聽到開門聲,他擡頭看她。

原是擠了個笑的。

但緊接着看到她身後跟進門的葉南生,臉色卻又飛快冷下去。

到最後,竟是對遲雪都顯出愛搭不理的神色來。

遲雪莫名其妙在這碰了一鼻子灰。

沒說兩句話,深感氣氛不對。只得叮囑了麻仔有任何問題及時和她聯系,便又借口要把小遠送回病房,轉身離開。留下葉南生和麻仔獨自商量保險的“售後”問題。

不曾想,等到她和梁伯寒暄了幾句、正好走出住院部的時候。

旁邊卻又不知何時,陰魂不散地跟上個熟悉身影。

“去哪啊?”

那人問她:“小遲醫生,吃過飯了嗎。我請你吃飯。”

“……不要給我發明一些奇奇怪怪的外號。”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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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南生被她提醒了也不惱。

反而微笑:“那,叫仙鶴姑娘?”

他到底對仙鶴姑娘有什麽執念啊。

遲雪心中腹诽不斷。

聽得無奈,也只得攤手,“随便你。”

她一向自認和對方是兩個世界的人。

不會有什麽接觸,也就無謂他要仙鶴姑娘還是小遲醫生。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也就罷了。

結果他似乎料到她會是這種反應。

默然無聲間,跟在她身旁良久。眼見得快要叫她溜回門診部,才突然話鋒一轉,又提起。

“剛才說的那個什麽小解哥哥。”

他說:“其實不是什麽護工,就是解凜吧。”

“……”

遲雪瞬間停住腳步。

他“如願以償”。

卻仍是又嘆了口氣,說不清是假擔心還是真憂愁:“遲雪,我記得那天我送你回家,已經跟你說的很清楚了。”

“不管明裏暗裏,就我知道的來說,現在很多人都在找他——所以,哪怕是為你自己的安全考慮,也應該能離多遠離多遠。而不是幫忙給他打掩護,”葉南生淡淡道,“畢竟,就算以他的能力可以自保,不代表還有餘力保護你。”

“我不需要被保護。”

“你就這麽篤定?”

葉南生話裏有話:“從小到大,經他手招惹過的,可都不是小麻煩。”

遲雪聞言。

眉頭一蹙,正要還嘴。

他卻相當适可而止。

仿佛剛才的背後壞話不是他說的,只又順手指向不遠處、某個眼熟的咖啡廳,“對了,還有關于你那個朋友周向東,我也有點事想要問你。”

“……啊?”

“小遲醫生,午休時間還沒到吧,要不去喝杯咖啡?”

這倒都是葉南生的慣用伎倆了。

自己的事說不動遲雪,總有別的消息能夠吸引到她。

于是很快,他們第二次在同樣的位置落座。

甚至連點的都是上次一模一樣的熱美式和熱可可。

遲雪問他麻仔的保險究竟有什麽隐患,是否能夠如期兌現。

葉南生卻只挑着回答了些不痛不癢的問題。

話到最後,看她一副認真樣子,這才忍俊不禁道:“放心吧。”

“其實我也才從北城回來不久。至于那個保險公司,是我爸扔給我做成績刷存在感的,真正管事的人暫時還不是我,是陳娜娜。後面具體的細節,我到時候會再幫你那朋友跟她聊的。”

真的嗎。

遲雪面露懷疑。

“那你剛才還對陳娜娜那個态度?”

“還好吧。你也可以理解成一種……”

他托了托鼻梁上架着那副金絲邊眼鏡。

思忖片刻,仍是溫和微笑道:“隔山打牛?指桑罵槐?大概是這意思。其實真的也還好了。畢竟不是每個人,對于勾引親爸的前女友,都能做到平心靜氣的。”

再大的驚天八卦從他嘴裏說出來。

似乎都顯得雲淡風輕。

遲雪一口咖啡還在嘴裏,險些嗆得驚天動地。

葉南生從桌上抽了張紙遞給她,卻複又挑眉:“很驚訝嗎?看來你都不怎麽關心財經八卦。年前我爸媽離婚,事鬧得還挺大的。”

畢竟,能夠從一貧如洗的家庭入贅葉家,本來已是一步登天。

他那位典型“鳳凰男”父親,卻還不知滿足。二十餘年來,偷偷轉移財産高達數十億,最後和小了自己三十歲的女孩約會接吻被拍,放在財經頭版上供人“觀賞”。

葉家老太太如今年逾八十。早年經歷過喪子之痛,已落下了心絞痛的病根。

如今,女兒的姻緣也成了別人嘴裏的笑料。為此又大病一場,從此便卧床不起。

“我就是被派到南方來‘避難’的。”

他說:“結果回來的第一天,就碰上醫院門口那小車禍——四舍五入是碰到你。小遲醫生,所以你說,這怎麽就不算緣分呢?”

遲雪因他的“想當然”而無言以對。

心說緣分也要你情我願,咱們倆算哪跟哪?

正打算借口溜走。

還未起身,葉南生忽卻又接到個電話。

短暫聊了幾句,竟将手機轉而遞給她,說:“陳經理找你。”

還有哪個陳經理。

遲雪一頭霧水地接過手機。

剛遞到耳邊,“喂”一聲。

便聽電話那頭的陳娜娜聲音熱切——一副完全不記仇的樣子。

又招呼她道:“是遲雪吧?對了,剛才忘了跟你說。你是不是也好久沒看咱們同學群消息了?我們定了這周末同學聚會。你一直沒回消息,正好碰到了就想着提醒你一下,要是方便的話,記得看看群啊。”

“啊……好。”

“有空一定要來啊!”

遲雪應付幾句,挂斷電話,把手機還給葉南生。

順手摁黑屏幕時,卻依稀瞄見鎖屏桌面是個模糊的圖片:雨幕裏,女孩背對鏡頭,撐着一把漂亮的小花傘。

有些眼熟。

她愣了下。

想細看一眼,葉南生卻同樣注意到她視線、臉色忽變,竟難得有些慌亂地,伸手“搶”過了手機。

遲雪也不好真的追究什麽,有些尴尬地聳了聳肩。

低頭拿起自己的手機,打開免打擾的同學群。

入目所見第一行。

便是兩個并排的名字。

【@解凜,@遲雪】

【兩位大忙人,能來的話回個1呀,出來冒個泡哦。】

底下稀稀拉拉有幾個同學發表情包催促或捧場。

她看着,竟有一瞬的失笑。

從沒想過他們兩人的名字有朝一日并排出現。

竟然會是在這樣的場景。

當夜,遲雪又替同事頂了個大夜班。

一直熬到次日早上八點。

出來時才發現:外頭已不知何時,紛紛揚揚飄落一地雪。

她沒帶傘,只得就着外套帽子一路跑。

到公交車站時,灰外套險些被染作白的。上了車、帽子一脫,又恍若在原地下了一場小範圍的雪。

等回到家,身上的雪早已融成一片片肉眼可見的深漬。

幸而診所裏開了暖空調,她便又順手脫了外套,挂在衣架上等着烘幹。

旁邊,遲大宇前腳剛送走一個年輕病人。

見她回家,忽又神秘兮兮湊上前來,撞了下她肩膀。

“女兒。”

他擠眉弄眼:“給你個機會,說說最近是不是有什麽新情況,自己藏着掖着沒告訴爸啊?”

“什麽什麽情況?”

遲雪聽得莫名所以。

說話間,眼角餘光一瞥。

又瞧見診所進門處的藥櫃上,靠牆放着自己昨天的便當盒。

便知大概解凜昨晚已來過,又錯過一回和他見面的機會。心裏不由悵然起來。

遲大宇卻對此渾然不覺。

見她反應平淡,當即不知從哪掏出來張照片,又咋咋呼呼在她面前晃。

遲雪定睛一看。

竟然是那張前不久剛從葉南生那拿到的“畢業合影”。

“爸。”

她當即嘴角微抽。

又有些無奈地提醒:“說了很多次了,你可不可以不要亂翻我的東西。”

“哪裏是爸亂翻的?怎麽就亂翻了?”

結果遲大宇卻照舊毫無“悔改”之意。

聲音反倒大起來:“明明是你自己随手放那的,爸要不是打掃衛生撿到,還指不定就丢了。”

丢了。

好像也沒什麽吧。

遲雪心想。

但話未說出口,遲大宇翻臉比翻書快,又轉怒為笑。

就差沒把八卦兩個大字寫在臉上。

捏了捏她肩膀,又試探問說:“女兒,這男生到底是誰?從前沒見過啊?怎麽突然翻出來以前的合照看了?”

“是不是你同學?現在還有沒有聯系?”

“……”

“看着也算一表人才嘛,文質彬彬的,穿着打扮也好,家境應該不錯。”

遲大宇對着照片一臉滿意。

別的不說,至少看起來,比不久前剛給她找來相親的那個藥店老板兒子要滿意一些。

而遲雪說:“他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就這麽簡單的一句。

她說完,就此上樓——雖沒去搶那張照片。倒是順手将便當盒撈在手裏、拿上樓去洗。

洗完了路過陽臺,卻又下意識望了一眼對面:

從那天抽煙被“撞破”之後,對面陽臺便拉起了密不透風的厚厚窗簾。

顯然主人不在,因此下雪也不見收衣服。完全看不到裏頭是怎樣光景。

她嘆了口氣。

低頭看手機,同學群裏,除了她孤零零回複的那個“1,會準時到”外。

解凜也照舊沒有任何消息。

她亦只得帶着如此這般疑惑又莫名不安的心情,一補覺,便幹脆睡到了下午。

後來還是老遲着急忙慌把她叫醒。

一問才知道,是人黃玉阿姨那裏又出了事。

情況不好,麻仔幫不上忙不說,反倒在醫院裏鬧起來。醫生只得打了遲大宇原先留在那的備用電話。

遲雪聽完前因後果,當即準備一起跟去。

遲大宇卻想也不想就攔住她。

“下這麽大雪,你就別過去了,昨天剛上一晚上班。”

他說着,手忙腳亂套了個外套。

只來得及招呼遲雪一聲晚飯記得要吃,便又匆匆拿了傘出門。

“你給爸看着點診所的事就行,有事随時打電話——”

遲雪點點頭。

還想提醒他雪大注意路滑。

結果下樓一看,人一眨眼已跑了老遠。

入目所見,只剩下雪地裏一排淩亂腳印。

等到五點半,甚至除遲大宇外、診所在職的另一位醫生也準時下班。

往日裏一向熱鬧的診所,遂只剩下了遲雪一人。

也懶得做飯,在隔壁水果店買了點特價水果墊肚子,就當做是吃過了。

她坐在診桌內側。

邊看書邊等着有可能會敲門進來的病人。

然而等到夜裏快九點,或許是受天氣影響,竟然一個人也都沒有。馬路上,更是從入夜開始,便瞧不見行人。給遲大宇打電話亦沒人接。

安全起見。

她只能先拉下診所大門的卷簾門,留個側門出入。

結果門才剛落地。

便聽不知哪裏“嗡呲”一聲。

下一秒,室內的燈光全黑——竟雪上加霜地停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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