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最後的程程相送
陳之華是拖着遲雪上車的。
那一刻,他甚至顧不上身後顫抖驚惶的妻子,只任由最後跟随的兩名保镖将她從輪椅上架起、扔進前座的副駕駛位。
随即,自己也半拖半拽着不斷掙紮的遲雪坐進後座——如此,整輛車便算“客滿”。
畢竟他原本也不打算帶走那麽多人。
除了一名攜帶炸/彈遙控器的保镖和另一人用于混淆視聽和開車駕駛,其他的人,從一開始就注定了只是棄子。
反正以他的身份,未來還有大把的人可以為他所用。
唯一可惜的,大概只有白骨的忠心耿耿。但失敗被擒,那個狀态也只是拖累,他也只能對這孩子的慘叫充耳不聞了。
更別提他的右肩本來也已血流如注。
一上車,與他同坐在後座的保镖便又忙不疊找出車上早備好的醫療箱,為他消毒包紮。
他額頭上密密麻麻全是冷汗,心裏卻被勝利的滿足感充盈到極致,看着趴在身旁了無生氣的遲雪,甚至快意地笑開,又伸出未受傷的左手去輕輕撫摸她的頭發。
“小雪。”
他說,語氣溫和:“所以我才說,你不要做那些讓我不開心的事,對不對?結果你也看到了,我不能讓你付出什麽代價,但一定會有人付出代價。”
遲雪整個人伏在座位上,頭發披散着,全程毫無反應。
只有在最後“代價”二字落地的瞬間。
她的胸腔卻突然劇烈地起伏,右手緊攥住前襟,她随即通紅着眼擡起頭來,幾乎咬牙切齒地、憤怒地狠瞪着他。
“為什麽?”
Advertisement
她說:“葉南生……為什麽?!你為什麽要殺他?!”
“沒有為什麽。”
而陳之華只是一臉輕松地攤手——絲毫沒有剛剛犯下大罪的慌張或愧疚感,他甚至忍痛微笑:“只是我找到了比他更好用的棋子,所以,他這個攔路石,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反正,你本身也并不想嫁給他,不是嗎?”
“……”
“爸爸太了解你了,小雪,”陳之華說,“所以,又怎麽可能讓你嫁給一個不喜歡的人?與其嫁給一個不喜歡的人,不如我們一家人永遠在一起,一輩子都……”
話音未落。
“華叔!”
負責開車的保镖卻忽然開口,語帶驚慌:“後面!有人追上來了!”
陳之華聞言,遂扭頭看向汽車後視鏡:
三輛車而已。
比想象中的架勢要小多了。
他因此并不算慌亂,只冷靜地吩咐手下盡可能甩脫他們、實在不行就往大路開。
“他們不敢開槍,不用慌。繼續開。”
他甚至根本不害怕大路的擁堵和可能發生的任何意外情況。
畢竟,也只有在大路上。
警方才會越發忌憚炸/彈的威力,害怕事故威脅普通民衆的生命安全。
而這種蝼蟻的生命安全卻自不在陳之華的考慮範圍之內。
司機聞言勉強定下心神。
也盡可能加速、試圖甩脫後面窮追不舍的警察。
一路駛至郊區人工河附近。
陳之華觀察四周,當即指示司機趁着車輛不多、一鼓作氣橫穿大橋,之後左拐駛入國道。
“只要到了國道,上面車來車往,他們不敢輕易行動。”
陳之華一邊盯着後視鏡。
語氣卻不知為何緊張起來,低聲催促道:“快!”
……快?
車後緊跟的三輛車呈現出的合圍趨勢已然被打斷。
只一輛車一踩油門到底,仍然緊跟,甚至隐隐有超越他們這輛車的趨勢,遲雪突然像是感受到什麽,也擡頭去看右側的後視鏡。而後陡然瞪大了眼。
便就這樣,目睹了解凜從車窗爬出,翻上車頂的全過程:
在如此高速行駛的同時。
他的大半個身子卻完全探出窗外,只憑借兩只手調整重心,之後一鼓作氣爬上車頂部,兩手緊抓車頂保險杆,因過分用力而青筋畢露。
“快!!”
陳之華當即吼道。
然而就在這時,一直蜷縮在副駕駛座不言不語的黃玉卻突然“發難”,不顧羸弱的身體撲上方向盤,司機頓時大亂陣腳,方向盤打滑,只得以一個“S”型、如蛇行的軌跡左拐右繞。
而也就是這麽耽誤的十幾秒。
後頭的車已然逼近。
兩輛車時前時後,“并駕齊驅”。
車頂上的解凜觀察着軌跡,瞄準時機,慢慢松開保險杆。
下一秒,起跑狀态下猛地飛撲——!
“砰!!”
遲雪看向突然傳來巨響的車頂。
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卻來不及因為解凜“安全着陸”而落低。
因陳之華一手扯開黃玉,緊接着的下一句話便是:“把他甩下去!”
絕不能讓這只老鼠……這只老鼠!
在自己距離自由一步之遙的時候來當攔路石!
然而他的話卻仍是慢了一步。
心有餘悸的司機還沒來得及調整狀态,解凜已用相對穩定的右手扒住車頂,随即,在大致确認駕駛座位置後——只一只手支撐重量,他整個人幾乎懸吊在靠近駕駛座的車窗一側,随即屈膝、猛地一踹——
司機下意識以兩手側擋、以避開四碎飛濺的玻璃。
下一秒,便被借着慣性而來的解凜一把踹開,倒向黃玉的副駕駛座一側。
解凜的上半身卻還在窗外。
稍有不慎便有被“削頂”的風險。
整輛車沒了司機的把控,頓時以一個漂移打滑的不可逆姿态滑向橋柱!
瘋子!
不要命的瘋子!
饒是見慣大風大浪如陳之華,此刻也被解凜這種不要命的舉動吓得面無人色。
幸而司機還有一絲意識,用盡最後力氣,猛地拉動手剎,腳下猛踩剎車——!
終于。
在被三輛警車合圍的同時,車得以在橋柱前堪堪停下。
衆人皆是驚魂未定,只有地面留下那近乎駭人的漫長剎車印,見證了半分鐘前的驚險一刻。
黃玉甚至猛地推開車門,就這樣幹嘔起來。
而陳之華亦被這幹嘔聲驚醒——意識到不能在這麽狹小的車廂中和人“對壘”,當即趁着解凜尚未完全鑽入車中,一把打開遲雪那側的車門,将她推下車的同時,自己也跟着跳下車去。
“別動!別動!”
他厲聲大喊道。
說話間,一手拉起黃玉,一手拖着遲雪的頭發。
拉着黃玉的那只手裏,還虛握着那只遙控裝置。
此時,車裏只剩下解凜和失去意識的司機。
當然,還有另一個被吓到全程不敢有任何動作、現在才反應過來屁滾尿流下車,又跟到陳之華身後的保镖。那保镖随即幫忙老大鉗制住“不安分”的遲雪。
三輛警車上陸續下來不少荷槍實彈的警察,大波浪和薯片仔也在其中。
解凜卻亦顧不上處理身上沾滿的玻璃碎。
任由兩手臂上被擦傷的傷口汩汩流血,他又跌撞下車,強自壓抑着憤怒,直視着已是窮途末路的陳之華。
陳之華卻不看他。
只低頭看一眼“妻女”。
又看一眼近在咫尺、只剩一點點距離的國道。
腦子飛快在轉,無數個主意卻先後被否決。
他只仍然虛握住那被他握得汗涔涔的遙控裝置,手指輕輕撥開那按鈕上為了避免誤觸而設計的保護罩——只要再輕輕一按。
他想。
只要輕輕一按,大家全部玩完,這就是他最後的籌碼。
而且……而且人性……
對,人性都是怕死的。
他們這些人一定不敢輕易動手,畢竟這裏還有遲雪,還有黃玉,警察是不會犧牲無辜的……他還可以利用這些人的心理,一定還有辦法。
“放下人質。”
果然。
“只要你放下人質,我們還有談判的餘地,陳之華,不要頑抗!”
果然!
面對着警方的喊話。
他卻忽然笑起來。
在所有人或不解或冷厲的目光下,他暢快淋漓地笑出聲來。
又低聲喃喃道:“你們警察應該要保護人的,要有底線,要有原則,你們不能越過這條線,你們永遠輸給我,什麽偉大、什麽正義——”
【解軍,你知不知道你這輩子最大的敗筆是什麽?】
【一個警察!你一個警察,竟然相信我這種敗類,你把我當兄弟,當朋友?哈哈……!滑天下之大稽!】
【我讓你死也死得甘心吧……對,你猜得沒錯,從始至終我都是兩頭騙!未來你上天堂,我下地獄,我不怕你來尋我的仇!】
【我不僅不怕你,還會讓人拔了你的舌頭,不讓你給閻王告狀;砍了你的手腳,讓你死了也爬不回家——!解軍!你這是什麽眼神!!你不怕我挖了你的眼睛!】
他忽然如噩夢驚醒般,又猛地瞪向眼前面無表情看向自己的解凜。
解軍。
對……是解軍。
他的手臂莫名發抖。
卻還強自安慰着自己:不用怕,不用慌。解軍都輸,他的兒子怎麽可能玩得過……他玩不過的!
“我……”
他是以只有一瞬而過的晃神。
很快,又竭力調整着自己的表情,甚至和解凜“有商有量”起來:“好吧,我知道,解凜,你也不想遲雪死,對不對?你不想出現傷亡吧,我知道,所以,你放我們走,我答應你,我這次會好好照顧她,她是我的親女兒,只要她別再惹我生氣——”
但這一次。
回答他的卻不是警方,不是解凜,而是一直龜縮在他身旁,少言寡語的黃玉。
她說:“她不是你的女兒。”
“……”
“她不是你的女兒,”黃玉低聲重複,“她從來都不是,她也不像你——她很像她父親,一點也不像你。”
陳之華頓時臉色一變。
想也不想便掐住黃玉的脖子。
他掌下,即是捆在她喉口冰冷的微型炸彈。
另一只虛握遙控裝置的手卻無法控制地微微顫抖。
“阿玉,阿玉。”
他的語氣仍然極力溫柔:“我知道你很害怕,所以說錯話,我再給你說一遍,我再……”
“再說一萬遍也是一樣。她不是你的女兒。”
但黃玉只是靜靜地看着他。
原本麻木的表情上,逐漸地,随着那些藏匿已久的話說出口,卻竟逼出幾分快意的笑容來。
“她是解軍的女兒!”她說,“而你的兒子,你的兒子早就死了!被你害死的,被你的手下三槍打死,你還把他的骨灰倒進了雁江——也是你讓人倒下去的,是你!陳之華,從始至終都是你,自作聰明也是你!”
“……”
自……作聰明?
自诩聰明一世的陳之華,突然愣在原地。
而遲雪陡然擡頭。
旁觀着這場終于被揭露的鬧劇,所有的迷亂的身份終于歸位。
她的肩膀還被人狠狠壓着,然而她仍然努力擡起頭,任染血的裙擺在地上蜿蜒出一地血痕,她要用自己的眼睛,代替這一路上的無辜犧牲者、睜大眼睛看清楚陳之華的結局。
“我……自作聰明?”
但陳之華竟只是愣了幾秒。
随即又笑出聲來:“自作聰明的到底是誰!是你……是你!我不相信!”
他的笑裏有淚。
“你以為這樣就能騙到我嗎?你以為我會被你騙住嗎?我還不知道你,你就是想要用這種辦法讓我放棄女兒是不是,但我告訴你,我絕對不會放棄她——絕對不會,我們一家人是注定要永遠在一起的,我們的家不會散,永遠不會——”
“還有你們這些警察——!”
他突然又指向解凜。
通紅的眼圈染盡最後的瘋狂。
“你們是不是等着看我的笑話?你們以為殺了我……以為你們殺了我,抓了我,就會變好嗎?不會的!我告訴你們,我已經是那些人裏的好人了!至少我從來不會随便殺人,我都是有目的的——我只想做生意而已!我是個生意人!”
“你們這些蠢貨,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壞的根本就不是我,是這個世界,是這個世界太不公平、這個世界太醜惡!如果不是整個社會在逼我,我怎麽會走到這條路上?只要這個世界還是這樣的,沒有改變,就還會有人恨,有人貪,有人醉生夢死逃避現實——未來還會有數不盡的我,你們殺得完嗎?你們抓得完嗎?我告訴你們,不要得意太久——”
多年前。
他曾對一個人說過幾乎一模一樣的話。
那個人卻寧肯死都不願和他“同流合污”。
那個人卻直死都冷冷地看着他,如一種無聲卻沉默的詛咒。
一如眼前同樣眼神冰冷的解凜。
他沉默良久,看向眼前這個山窮水盡瘋瘋癫癫——卻終究也狠不下心“粉身碎骨”的男人胡亂叫嚣。
末了,只平靜地回以一句:“因為抓不完,所以就不抓了嗎?”
因為殺不死,所以就退縮嗎?
因為會受傷,所以就放棄嗎?
世上難事無窮盡。
但從他進入警隊的第一天起,他的老師、兄弟姐妹、無數同僚,就在身體力行地告訴他:的确有無數徒勞無功的事在前方等着你。
這樣的事,明知道無窮無盡,殺之不盡,卻仍然要無數根火柴付出無數的犧牲,這點燭火必須要有人點燃,有人傳承下去。
因為有的人活一生,是為了成全自己。
但有的人,活一生,是為了成全這個國家。這個民族。這個社會。這個時代。
人活着。
除了茍延殘喘的延續生命。
還有很多,比脆弱而短暫的生命更珍貴的東西。
“只要少一個像你這樣的毒/販,在這個國家,就有許許多多個家庭,也許能夠得到來之不易的安寧。”
他說:“你說你因為貧窮,因為社會把你逼成這樣,所以你不得不走上這條路,可是你有沒有想過,陳之華,那些因為一口毒品家破人亡的人,他們從來沒有惹過你,沒有傷害過你,他們甚至和你是一樣的人;”
“你說有需求所以才有了你這樣的人,但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一開始就沒有打開這個口子,需求又怎樣?他們的回頭路是被你們這些毒/販給切斷的!你只不過是給自己的堕落找一個借口,卻要無數的家庭來為你的恬不知恥付出代價!”
【不要再給自己找借口了!】
【如果只是真的窮怕了,你明明還有別的路可以改變生活,哪怕是賣苦力呢?或者和我一樣吃公糧上警校呢?是你!你親手選了這條最可怕、最沒有回頭路的路,是你踩着別人往上爬,沒有人逼你!陳之華!】
昔日種種,言猶在耳。
陳之華有一剎的分神。
似乎面前站的不是解凜,而是時隔多年、回來找他讨債的“故人”。
以至于,竟突然腳步不穩,拽着黃玉連連後退,一手緊摟着人,一手虛握着按鈕,時時刻刻擺出一副即将按下去的戒備狀态。
一旁的保镖見狀,連忙拉着遲雪也往後退。
另一只手同時在胸側的西裝內袋不斷摸索——
摸索。
然而,很快,他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那個備用的遙控裝置呢?
明明放在……放在……
他滿頭是汗。
突然又想起不久前,自己親手将那個葉家少爺抛下樓時的一幕。
想到那只手最後掙紮着揪住自己的前襟。
一扯、一帶——
他險些被帶得半身都探出窗去。
那只備用的遙控裝置也許就是在那一刻跌落,驚魂未定的他卻沒有察覺。
也因此。
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出了大纰漏的他,臉上、背上頓時連綿不絕地冒出汗意。
卻殊不知解凜一直在觀察着他。
也因此,在發覺他分神的瞬間。
毫不猶豫,解凜突然飛撲而出,一記肘擊,頓時将他打得頭暈眼花。
還沒來得及反應,“人質”已被奪走,耳邊立刻傳來陳之華氣急敗壞的怒吼:“廢物!廢物、都是廢物!”
他已彈盡糧絕。
他已不得不“寧為玉碎”。
然而,臨到關頭,他竟突然膽怯起來。
滿是汗意的手幾乎握不住那個遙控裝置,他看着旁邊滿臉恨意的妻子,看着驚魂未定伏在解凜懷中、一身是血的遲雪。
絕……
絕不茍活。
不回到暗無天日的監獄裏去……嗎?
但是。
已經到了這個份上……
或許,回監獄,他還能用名單和別的“魚餌”吊起另一只大魚,他還有翻盤的機會,何況女兒沒了,這樣死了也沒有價值,不如等待另一次機會,自己一定可以再贏一次,一定可以……
他在滿頭大汗中反複思索着自己僅剩的生機。
終于。
他吞了口口水,在三輛警車和四面的槍口包圍下,忽然漸漸舉起雙手。
“我……投降。我投降。”
陳之華說。
“我投降,你們把我抓回牢裏去吧,我還有很多可以招供的東西,我可以告訴你們,那些和我合作買貨的人有誰,告訴你們國內還有——”
還有。
他的話音未落。
旁邊的黃玉卻突然伸出手。
在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沒有想象到的可能性中,這個女人,她毫不費力地按下了那個露出的裝置按鈕。
輕輕的。
“啪嗒”一聲。
她脖子上、大腿上的炸/彈裝置瞬間“滴”的一聲、有所反應。
緊接着小小的數字顯示屏開始顯示倒數數字。
10。
陳之華的臉色瞬間蒼白,卻用力推也推不開忽然如水蛇一般纏繞上來的黃玉。
“阿正——!!”
他只能幾乎撕心裂肺地喊着那個保镖的名字。
“把備用的遙控器拿出來!按停止,按停止!”
9。
8。
然而阿正到哪裏來變一個新的遙控器給他?
阿正只顧着手腳并用盡可能地逃開更遠——
沒有人知道這個炸彈的具體威力。
但所有人的下意識反應都是遠離。
顧不上開車,在場的所有警員立刻四散撤退,遲雪也被反應迅速的解凜一把抱起,她卻仍怔愣着,不敢置信地看向黃玉——死也不松手,緊緊抱着陳之華的黃玉。
“媽!!!!”
徒然地伸出手去。
但她的手再也不可能碰到眼含淚光的母親了。
一生從未能夠做過自己,永遠随波逐流被迫接受着自己命運的黃玉,只是微笑着,流着淚目送着她映在自己眼底、最後的身影。
“跑!!小雪!!快跑!!”
而後,也最後的,聲嘶力竭地喊道。
媽媽沒有能夠陪伴你,從學會走路,到學會奔跑。
但是這一刻。
媽媽終于可以用一個母親的名義,最後保護着你,送你這一程了——
【解sir。】
【你怎麽又叫我sir——說了在這裏叫我阿鈞就好了。】
【但我喜歡這麽叫你啊。】
她說:【你不知道,以前,我在我們鎮上也是最漂亮的姑娘,別人都說,我一看學習就很好,如果我還接着念書的話,說不定這時候也是個大學生,和那些姑娘……喏,和那些一樣,也穿得漂漂亮亮,在學校裏有一大把追我的男生呢。】
“跑啊——!”
【黃玉,聽我說,拿着,這是車票、錢還有身份證,你不用再做線人了,之華他很有可能已經變節,再留下去你很危險……你帶着你的孩子趕緊跑,之後找個戒/毒所,一定要把毒/品徹底戒掉,知不知道?一定要……你怎麽這麽看着我?】
【解sir。】
【嗯?】
【我是說如果——我說如果。】
【什麽如果不如果的?】
也是。
人生不會有如果。
所以,那一年的黃玉,其實從來沒有得到過機會,說出那句命運的如果。
【如果是我早點遇見你,你會不會喜歡我?】
但是,倘使生命還會有另一種可能的話。
三十年後,已衰殘成一把枯骨的黃玉,在這一刻,在快意的笑容裏,卻幾乎“惡毒”地附在陳之華耳邊,輕聲細語,如昔日的少女吳侬軟語:“不是想要團聚嗎?一家團聚?”
5。
4。
“之華,我們一家三口,去地獄裏團聚吧。”
沒有人知道已經久病多時的黃玉究竟哪裏來的力氣。
但的的确确。
所有人目睹。
在最後一刻——她以一種幾乎扭曲、卻無所顧的姿态,帶着陳之華,兩個人緊抱着,跌進橋下湍急的人工河中。
震耳欲聾的炸/彈聲混着血肉四濺。
河水一度染成血腥的紅。
然而河水仍然在流,不斷沖刷、不斷流走……
無法洗清的恩怨情仇,數十年的糾葛愛恨。
就這樣,在這一聲餘韻久久不散的轟鳴裏。
墜入河中,湧入海。
而或許某一日,這河水亦會流向雁江,流過雁江橋下。
在那裏,孤獨蹲在江邊,滿面麻點的男孩,會與他遲到的母親和解。
“……”
解凜将遲雪護在懷裏,緊捂住她的耳朵。
但怎樣去捂,亦終究捂不住她的熱淚滂沱。
她只緊緊揪住他的衣襟。
在那一刻——一切結束,又或是重新開始的那一刻。
卻終于忍不住,她回抱着他,像個孩子似的嚎啕大哭起來。
同類推薦

億萬寵溺:腹黑老公小萌妻
他是權勢滔天財力雄厚的帝王。她是千金公主落入鄉間的灰姑娘。“易楓珞,我腳酸。”她喊。他蹲下尊重的身子拍拍背:“我背你!”“易楓珞,打雷了我好怕怕。”她哭。他頂着被雷劈的危險開車來陪她:“有我在!”她以為他們是日久深情的愛情。她卻不知道,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從她出生的那一刻!他就對她一見鐘情!十八年後再次機遇,他一眼就能認得她。她處處被計算陷害,天天被欺負。他默默地幫着她,寵着她,為她保駕護航,保她周全!
/>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