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隔日一早,江初香便讓傳話的丫鬟帶到了主院旁的偏廳,一進去就看見周氏坐在上位,底下分別坐着兩位姨娘,以及一見到她就恨得目光噴火的葉琇容。
慘了,看來葉琇容找來了侯爺夫人撐腰,她得小心應付才行。
「夫人,還有兩位姨娘安好。」江初香對着幾位長輩福了福身。
「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麽會找你過來。」想起過去這個惡媳婦的種種事跡,周氏至今還心有餘悸,語氣下意識多了幾分客氣。
「初香心中有底。」她站在廳內正中央接受各方審視的視線,态度不卑不亢,臉上還帶着笑容。
「你自知目前江家是何等境地,你自身又是面臨何等窘況,你我雖然曾是婆媳一場,不過事關我兒前景,也由不得我們這些婦道人家選擇。」
「初香明白。」她點着頭,自己在心中開始翻譯。
依照周氏拐彎抹角的意思呢,就是如今江家倒臺,她早該離開将軍府了,畢竟是她江家倒黴,他們鄒家也幫不上忙,少留着連累她兒子。
「前些日子你身體不适不便離府,眼下身子養全了,是否該考慮一下自己的後路?我知道你已經沒有娘家可回,一個婦道人家也不好讨生活,如果真有需要,我這邊倒能幫你安排。」
這句話的意思更直白了,就是只要她開口,周氏就能着手安排她出府的事。
江初香瞄向葉琇容,看見她下巴擡得高高的,嘴角上翹,完全以勝利者姿态自居,看來有周氏給她撐腰,她這是有恃無恐了。
「娘,初香不能走。」無視周氏與葉琇容鐵青的臉色,她笑盈盈地說道。
「你喊誰呢!夫人怎麽會是你娘,你早已經不是安平侯世子妃了!」
葉琇容氣得指着她大罵,這舉動倒是令周氏微微看傻了。
察覺到周氏驚愕的目光,葉琇容不好意思的将手收回來,目光恨恨地偷瞪江初香一記,随後又趕緊擠出溫婉的笑容。
「琇容一時心急,失态了。」葉琇容連忙擺出千金閨秀的端莊。
「無論如何,現在的我于名分上仍是這府裏的一分子,于情于禮我當然要喊夫人一聲娘。」
周氏板着臉,悶聲說道:「你這聲娘,恐怕我是受不起。」
江初香不氣餒,臉上依然挂着笑,道:「我知道過去自己給府裏帶來了不少麻煩與不快,可是我已經變了,只要給我時間和機會,我一定可以證明自己已經不是過去的那個江初香。」
「你有完沒完,你還不清楚自己的處境嗎?」葉琇容再次沉不住氣,罵了一聲。
周氏沒見過她這副潑辣樣,不禁懵了下,但一想到自己的兒子正被惡女迷住心竅一事比較要緊,倒沒心思細想葉琇容的異樣,趕緊又板起臉孔。
江初香笑笑地說:「這到底是将軍府的家務事,敢問葉姑娘是以什麽樣的身分插手?」
「你——」
「好啦,你們都少說兩句。」周氏提嗓斥道,用眼角橫了葉琇容一記。
葉琇容嘴一扁,蓮足往地上一蹬,死死掐緊手裏的繡帕,恨不能将江初香一口撕了。
周氏道:「既然你開口問了,那我不瞞你,叡兒終究還年輕,又是太子跟前的紅人,未來極可能成為輔佐太子上位的要臣,內宅怎麽說也該有個能替他打理大小事的賢內助,而我屬意讓琇容來當鄒家的媳婦。」
「我明白娘不滿意我這個媳婦,但是如今我已經改頭換面,無論如何都請娘再給兒媳一個機會,讓我能證明自己匹配得上定叡。」
看見江初香兩眼閃爍自信,秀美的臉蛋洋溢着不同于尋常女子的勇氣,眉宇間的那股氣勢更是有別于過去的跋扈嚣張,周氏不禁一怔。
「娘雖然選擇葉姑娘當您的兒媳,但怎麽說我還是名義上的世子妃。不過我不會死皮賴臉的占着這個位兒,我只要求娘給我和葉姑娘公平競争的機會。」
葉琇容難以置信的冷笑一聲,「公平競争?你當這是開鋪子做生意嗎?叡哥哥可是太子少傅,堂堂安平侯世子,你這個罪臣之女憑什麽跟我争?!」
「我贊成。」
驀地,一聲低沉的男人嗓音壓過了葉琇容氣焰高漲的叫嚷聲。
偏廳裏的衆人全都一震,齊刷刷地看着身穿玄黑色官服、英姿煥發得令人不敢逼視的鄒定叡正大步流星的走進屋內。
偏廳向來是周氏治理內宅的議事之所,府裏的男人們則多在前院或正堂,鮮少會進偏廳,更別提是插手後院的瑣事。
是以鄒定叡會出現在偏廳着實令周氏震驚不已,這等于也坐實了他與江初香的傳聞。
「叡兒,你這是……」周氏的臉色是越發難看了。
「叡哥哥。」見意中人一心偏向情敵,葉琇容更是羞憤難耐。
鄒定叡沒理會兩人,徑自望向微詫的江初香,對她淡淡勾起了唇。
看見他眼中那抹溫潤,她心中一暖,這才意會過來他是特地現身給她撐腰的。
「我的妻子人選本該由我自己決定,不是任何人說了算,且初香至今還未被我休離,名義上她仍是我的妻。」
周氏心急道:「可她……」
「孩兒知道,過去初香确實做了不少令人無法茍同的事,對于娘親也不曾盡過一天的孝,娘親會想為孩兒另擇正妻是人之常情。」
鄒定叡一兩句話便接管了偏廳裏的發話權,即便是身為當家主母的周氏也難敵兒子那股威嚴,縱有再多的不滿也只能隐忍下來。
「既然如此,那麽何不給初香一個機會,正所謂日久見人心,假若她真不夠格當我的妻,那麽到時候不需要娘親為我作主,孩兒自會要她離開。」
「如果她離開,叡哥哥就會選我嗎?」葉琇容大喜。
「如果真有那個時候,再說吧。」鄒定叡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葉琇容咬緊了下唇,聽得出來他對江初香深具信心,大概打從心底認為不可能會有那一天。
兒子都開了口,一向聽夫随子的周氏就算再不情願也只能冷着臉答應下來。
「好,那就聽你的。」
江初香小臉一喜,兩眼迸射出光芒,連聲謝過周氏。「謝謝娘的成全,我一定不會辜負娘的期望,定會好好表現。」
「可別是虛情假意才好。」葉琇容酸溜溜的見縫插針。
周氏假意咳了一聲,別開了臉,因着不想拂了兒子的面,所以難聽的話始終忍着沒出口。
江初香不以為忤,反正有最重要的人為她撐腰,信賴她,看見她所付出的努力,并且回以真心待之,對她來說便已足矣。
她看向鄒定叡,發覺後者也正望着她,眼中有着熟悉的玩味以及戲谑,還有着她還沒習慣的親昵。
她笑了笑,回了他一個準備迎戰的自信眼神。她可是來自二十一世紀的新女性,絕對不會敗給一個喜歡演戲的古代閨秀。
等着瞧吧,她這個準下堂妻一定會使出渾身解數将世子妃之位搶回來,讓衆人對她心服口服!
公平競争才剛開始,周氏就這麽剛好的染上風寒,一連病了幾日,雖然給大夫把過脈也喝了幾帖藥,但還是不見起色。
葉琇容自然不會落下這等大獻殷勤的機會,自然是晨昏定省,外加支使随她一起寄住在将軍府裏的丫鬟婆子日日為未來婆婆煎藥湯,再親自雙手呈到周氏的嘴邊,做足了樣子。
至于江初香這邊嘛——
「這是什麽?」周氏嫌惡的拿帕子掩着口鼻,瞄着江初香抱來的那一甕什物。
「是讓娘補身子的藥酒。」江初香笑咪咪的說。
「胡來!這大白天的,守規矩的婦道人家怎能喝酒。」周氏不悅的斥道。
「娘,我這藥酒不一樣,主要的基底是珍貴的補藥,還加了……」
一提起自己最拿手的絕活,江初香如數家珍,臉上泛着令人不敢直視的光采,一時之間看懵了周氏。
這、這跟她所熟悉的江初香完全判若兩人啊。
「娘平日的吃食多是精致佳肴,糖油鹽什麽的自然下得重些,日子久了對身體是有害無益。」這是現代人的健康經驗談,用在古代人身上自然相通。
周氏半信半疑的瞅着她,眼中的嫌惡卻散去了些。
見她沒面露排斥之意,江初香繼續往下說:「娘雖然容貌不減,依然風姿綽約,但畢竟是生養過孩子,身子骨自然不比從前,要是不留心,即使是一個小小的風寒也很可能落下病根。」
「你怎麽會懂得這些醫理?」周氏眼露懷疑。
「娘太擡舉我了,這算不上是醫理,而是一些養生之道。」幸虧她早想好了說法,一席謊話說起來是行雲流水般的順暢。
「你年紀輕輕也懂養生之道?」周氏更好奇了。
「就是這陣子一個人住在南園,夜裏睡不着的時候多讀了點書,加之上回我一時犯傻想不開傷了身子,所以對養生方面就多了點好奇心。」
這麽說也有理,周氏點點頭,心中剛起的疑窦自然地消了下去。
「那這藥酒是你親手泡制的?」
「是。」江初香點頭,順手就開封,取來茶盞,當着周氏的面倒了一杯。
周氏有些驚訝,還來不及細問就看見她甚是闊氣的喝了個精光,這才意會過來她的用意。
她定知道自己信不過她,怕她會在藥酒裏動手腳,才當自己的面親身試酒。
雖然只是一個簡單的舉動,而且也不知她這分孝心是真還是假,佴是看她心思這麽細密,周氏對她的不喜與敵意無形中也淡了些。
「娘要是信不過這藥酒,可以找精通醫理或藥膳的人來試試。」江初香用帕子擦淨了嘴才說道。
「慢着。」見江初香行了禮就要退下,周氏也不知怎地,忽然喊住了她。
「娘還有什麽吩咐?」她睜大了眼,表情不安,擔心周氏欲将藥酒退回。
「這酒裏都放了什麽樣的藥?」周氏忽然好奇起來,沒想過昔日的惡媳居然有這麽一份巧思,還懂得泡制養生補身的藥酒。
聽她這麽一問,江初香提在胸口的那口氣才緩了下去,表情亦不再那樣忐忑。
她笑着回答,「我給娘飲的是加了枸杞、生地黃、蓖麻等藥材後,用黃酒浸泡而成的藥酒,娘病了多天身體虛疲,喝了這藥酒可以補虛損,還可益肝腎,治體倦乏力,待娘病好後,我再給娘送上養生滋補的藥酒。」
周氏邊聽邊點頭,一邊留了幾分心眼打量她,發現她眼兒有神,眉宇之間散發一股聰慧自信,令人越看越順眼,很難再用惡意的眼光看待她。
「你這些方子都是從書裏看來的?」周氏雖然出身名門世家,不過嫁做人婦掌管內宅之事以後對書本學識早就疏怠了,醫理養生類的書籍更是碰也沒碰過。
「是,再加上我自己的融會貫通。」江初香心虛的笑了笑。
「嗯。」周氏沒多說什麽,只是看她的眼神與以往大大不同。
「娘如果沒其他的吩咐,那我先下去了,不打擾娘休息。」她很識相的退出了房間,一路上還琢磨着剛才是否有說錯話或者說了什麽招人起疑心的話。
雖然沒人會相信她不是真正的江初香,更沒人會相信她來自別的世界,不過總歸還是小心為上,畢竟在這裏她無依無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過後來事實證明,江初香是多心了。
周氏在找人驗過藥酒,确定裏頭成分沒問題後,便抱着姑且一試的心态每晚入睡之前喝了一碗,連着數日下來不僅風寒慢慢轉好,就連人也精神多了。
與此同時,江初香的藥酒生意更是風生水起,越來越具規模了,聽經手這事的管事說已有其他藥行想加入,進一步詳談合作事宜。
漸漸地,外頭的人開始知道征北将軍府裏有個頗谙藥酒的人才,但究竟是誰還是沒人曉得,因為出外打點契約等事的都是府上的管事。
因昔日的惡名太響亮,江初香認為還不是自己抛頭露面的時候,因此将這些交涉的事托交給那些管事,當然得了好處也少不了他們。
不僅如此,先前她泡制了養顏補身的藥酒讓鄒氏姊妹們喝出了口碑,就連府裏一些愛美的丫鬟婆子,私下都來攀談示好,也想分得一些藥酒喝喝。
到後來就連兩位姨娘也得了消息,開始頻繁進出南園。至于周氏那邊,早在她房裏的大丫鬟過來南園打探時,江初香就給送了一大壇過去。
甚至安平侯鄒昆陽那邊,每逢就寝前也多了一碗活絡氣血的藥酒進補,可以說府裏上下的食膳都受江初香影響不少。
這日下午,鄒定叡行經南園時,看見江初香一個人忙着整理新購入的中藥材,額上汗水點點,一身薄料衣裳都濕了大半。
他不出聲的端詳一會兒,返回雲朗居後沒多久,南園這邊就來了一撥人。
「王管事,這些人是怎麽了?」江初香剛忙完,還沒力氣升火煮飯,才想随便吃幾個大餅填肚了事,就看見一撥下人被王管事帶進了南園。
王管事笑道:「小姐好福氣,世子爺心疼小姐一個人在這裏忙活兒,憂心小姐會操勞過度,所以特地吩咐下來,往後讓這些人伺候小姐。」
畢竟江初香的去留尚未成定局,即便她名義上仍是世子妃,衆人還是尊稱她一聲小姐,不失不過。
「是世子爺派來的?」她一呆。
「是啊,還指名了先前讓夫人派去別莊辦事的春荷回來,說是往後春荷只當您的貼身丫鬟。」王管事又說。
「太好了,我本來就很希望能跟着小姐,這下心願成真了。」先前總在世子跟夫人之間為難,職務時有變動的春荷,這會兒終于能正式跟着江初香了,她不免興奮又欣喜。
江初香心裏也高興,南園多了這麽多人手,日後她不必再事事靠自己,至少許多瑣碎的雜活有人一起分擔。
為此,夜裏歇下之前她特地上了一趟雲朗居,想向鄒定叡好好致謝一番。
那守門的小厮自然不敢再攔阻,一看見她來立刻進門通報,不多時,江初香就進了房。
外間裏,鄒定叡僅着中衣,外面披着一件玄黑暗花披風,發上還泛着濕氣。他坐在窗邊的小炕上,幾案上擺着一只素白玉瓶,瓶裏插着幾株開得正美的素心蘭。
這幅美男倚蘭的美麗景致讓江初香看呆了,發怔了好一會兒回不過神。
「怎麽了?」鄒定叡看着發呆的她直笑。
「有沒有人說過你長得很美?」她發傻的說道。
他笑了,伸手一招。「過來。」
她臉紅心跳的走過去,卻不敢靠他太近,雖然她是獨立自主的現代人,不過她對男女關系可沒有經驗,先前親親嘴可以,其他方面還不敢太主動。
她才想往隔着茶幾的空位上落坐,忽然騰出的一只手臂猛地将她拉近,再順過氣的時候,她人已經坐在鄒定叡的腿上。
「你怎麽……」欲語臉已羞紅,她只能無助的瞅着那張忽然貼近的俊臉,任由他挑逗自己的唇與舌。
房內一下子靜了下來,只聽見燭火在燈罩裏吐蕊的嘶嘶聲響。
當鄒定叡移開臉時,她的臉蛋已如一朵紅豔的花,嬌媚可人,讓他含笑凝視,久久無法轉移目光。
「如果是特地來謝我,那就不必了。」氣氛暧昧到最頂點時,他才慢悠悠地說。
「可是你這樣做,不怕夫人那邊怪罪下來嗎?」
「你以為我這邊的風吹草動,我母親會不知情?」他好笑地睨了她一眼。
她倏地想通,「所以夫人也知道你讓下人來幫我忙?那她……」
「你呀,太懂得攏絡人心,我娘這場病也來得正是時候,讓你有了表現的機會,眼下就連我爹都開始喝起你泡的藥酒,要是沒我娘的允許,那藥酒根本不可能送到他的手邊。」
她一臉自豪的笑盈盈道:「我這叫做真本事,靠自己的能力去打動人心,才不是攏絡收買呢。」
他就喜歡看她目光閃閃發亮,小臉充滿自信的模樣,就這麽看上一整晚也不會膩。
鄒定叡一手支着臉頰,目光盯着她,嘴角噙上一抹笑,一手随意搭在她的腰間,稍稍卸下一日的疲意,姿态慵懶。
「為了得到我娘的認可,你倒是挺賣力的,就這麽不想把我讓給別的女人?」
聽出他話裏的取笑意味,她不赧不臊,反而故意雙手環胸,驕傲的擡高下巴重重哼了一聲。「我可是衆人聞風喪膽的江初香,是大齊王朝第一惡女,我怎麽可能這麽容易就把丈夫轉手讓人。」
「惡女?」他很不給面子的低笑起來。瞧瞧她現在做的每一件事,哪裏是惡女會做的事?
「你千萬要當心了,等我重回世子妃的寶座,你這個世子就成了任我捏扁搓圓的柿子。」她故作姿态的橫他一眼。
他笑了,那雙迷死人不償命的魅眼一笑起來就流光溢彩,他再次将臉貼近,用着低沉的嗓音說:「我倒想看看,你會怎樣将我捏扁搓圓。」
她的心口重重地跳動一下,整個人在他懷裏癱成一汪水,一眨眼工夫又被他封住了嘴,有聲勝無聲。
一名丫鬟低着頭進到專門提供客人留宿的雅竹齋,門外的婆子一見到她便點了點頭,開門讓她進去。
屋內,葉琇容正讓貼身丫鬟梳着剛解下的發,聽見腳步聲,頭也沒擡便懶懶地說:「是玉萍嗎?」
「葉姑娘。」那個名喚玉萍的丫鬟,對着葉琇容的背影福了福身。
「如何?」
「方才我幫雲朗居的守衛們送茶水時,聽見他們說江小姐正在裏邊。」
葉琇容一僵,立刻睜開了假寐的雙目,瞪着銅鏡中那張花容月貌。
玉萍又道:「聽說時常一到晚上就寝的時間,江小姐就會上世子爺那兒,不過多是待上半個時辰就離開,不曾留宿過夜。」
「你不是說過,從他們兩人成親至今還不曾圓過房,更不曾睡在一起?」葉誘容撇過頭,惡狠狠的瞪着玉萍。
玉萍縮了縮,聲音小了點,吞吞吐吐說道:「這事在府裏人人都知道,只是前些日子江小姐自盡未果,變了個人之後,世子爺的态度就變了。」
「小姐莫氣,怎麽說他們兩人現在仍是夫妻名分,就算真在一起過夜,咱們也拿江初香莫可奈何。」一旁的嬷嬷好聲好氣地勸道。
「江初香真的太可惡了!」葉琇容心中惱火,伸出手就将鏡臺上的匣子全都掃下來,珠翠花簪落了滿地。「她用那個勞什子破爛藥酒收買了侯爺夫人的歡心,現在連侯爺的主意也動了,明明是早該被掃地出門的壞女人,而我才是真正合适叡哥哥的人,結果我的風采全被她給搶了。」
濃濃的妒火在葉琇容眼中灼燒,她原以為世子妃這個位置已經是手到擒來,完全不必費吹灰之力,畢竟如今的江家就像是地上一灘爛泥,想翻身再無可能,豈料會是這種後果。
「葉姑娘別氣壞了身子,那可就不值了。」玉萍趕緊勸着。
「我不服氣,太不服氣了!那個惡女怎麽可能比得過我,幾甕藥酒又算得了什麽。鄒家也太可笑了,一個有財有勢的将軍府怎麽會因為幾碗藥酒就被收拾了,真是目光短淺。」
葉琇容哪裏會知道,其實就像她說的,區區幾甕藥酒,周氏等人又怎會看得上眼。鄒家人之所以會慢慢朝江初香靠攏,是因為看見了江初香一片真誠心意,別人只不過是噓寒問暖,她卻是真心實意的用行動來表達對周氏等人的關心與善意。
這些肉眼看不見的東西,葉琇容這個心胸狹隘的名門閨秀,自然更看不明白。
玉萍壓低了音量道:「其實玉萍有個法子能夠讓江小姐輸得一敗塗地。」
「什麽法子?」葉琇容惱怒又心急的問道。
玉萍走向葉琇容,附在她耳邊說起悄悄話,不一會兒就看見葉琇容轉怒為笑,眼神充滿了惡意。
「……不知葉姑娘可真要我這樣做?」說罷,早已被葉琇容收買的玉萍,也揚起了不懷好意的笑。
「當然要,而且你要做得漂亮,千萬別讓人知道這事情跟我們有關。」葉琇容低頭打量起自己的指尖,嘴角翹得高高,又擺回了原來的千金小姐姿态。
玉萍點了點頭,頓了下又道:「那事成之後……」
「放心,日後我便是這座宅子的世子妃,你壓對了寶,往後好處自然少不了你。」
得了葉琇容的承諾,玉萍連聲應好,然後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循着來時路返回了南園。
幾日之後,将軍府便出了大事。
據說昨兒個夜裏,鄒昆陽就寝前喝了藥酒,沒多久就鬧肚疼,在茅房待了一夜,然後周氏與兩個姨娘相繼腹洩。
一早大夫來替幾個人把過脈,問了他們昨晚的膳食情形後,判斷應是誤食摻了瀉藥的食物。
「誰這麽大膽,敢讓侯爺和夫人吃下瀉藥?」葉琇容一聽說周氏身體不适,立刻過來關心。
「将軍府的夥食皆經過嚴格的檢查,應該不可能是府裏的夥食有問題。」周氏身旁的婆子說道。
葉琇容見獵心喜,道:「這樣說來,可能是其他東西被人動了手腳。」
鬧了一夜的肚子,周氏的臉色極差,身體不适自然更是心煩意亂。
「我聽說最近江初香給夫人送了許多藥酒,會不會是……」葉琇容點到為止,故意停頓在這兒就不再往下說。
聞言周氏心中起了疑窦,即刻命人将江初香新送過來的藥酒拿去給大夫查驗。
到了傍晚,真相大白,幾甕藥酒裏果真摻了瀉藥,事情便一發不可收拾。
江初香被請去主院前正忙着泡制酒,衣服都來不及換就被兇惡的婆子吆喝拉扯着,一路半拉半扯的帶到偏廳。
進了偏廳,就見葉琇容袖掩嘴角朝她冷冷一笑,登時她心中起了不祥的預感。
「我還以為你真的改過自新,不再像從前那樣,想不到你心機如此深沉,說要好好表現,結果是包藏禍心,江初香,你好狠毒的心!」
面對周氏的責備,江初香傻了。「娘,我不懂,我究竟做錯了什麽?」
「你在藥酒裏下了瀉藥,想讓我們不得安寧,你還有臉反過來問你做錯了什麽?」
周氏一聲令下,幾個下人就将摻了瀉藥的藥酒扛出來,重重在江初香面前放下,藥酒登時濺了滿地。
「不可能,這不可能!我不可能做這種事,請娘一定要相信我!」
「這事且在我這裏還壓得下來,要是讓侯爺知道了,你早被抓去嚴刑铐打一番,連小命都可能不保。」周氏斥道。
葉琇容在一旁努力煽風點火,「今天放的是瀉藥,誰知道改天會不會放毒藥,江小姐,你當真是心腸毒辣啊,人家說虎父無犬女,你真不愧是前江相的女兒,居然連有多年情分的婆家都不放過。」
受到了挑撥,周氏心中的怒火更盛,根本無暇深思太多,只想着過去江初香的惡形惡狀,越想越氣。
江初香心急如焚,想解釋卻一再被周氏打斷,說來周氏一聽說大夫驗出藥酒裏摻了瀉藥後早已對她不再信任,什麽話也聽不進去。
「我以當家主母的身分命令你即刻出府,不得再回來。至于休書,三日後我自會讓人送達,未來你江初香與我鄒家再無任何瓜葛。」
江初香一聽,整個人驚怔住。
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究竟是誰對她的藥酒動了手腳?驀地,她下意識看向葉琇容。
葉琇容對她勾起了一抹笑,眼神不無得意,那一刻江初香似乎明白了什麽,但是眼前沒有證據,她連替自己反駁的立場都沒有。
江初香目光一黯,轉身離開了偏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