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藥酒惹出的禍事已經真相大白。

葉琇容被送回府的當夜,玉萍被杖打五十,雖周氏心善讓她帶着賣身契離開将軍府,然而被名門大戶攆走的下人,名聲已經壞透,根本沒人會雇用,往後的日子可以想見一定是糟糕透頂。

周氏沒想過自己請來的客人居然會在府裏鬧出這等事,既是失了面子,又是損了自己的主母之威。

再想到當時自己因葉琇容煽風點火,一口咬定江初香就是禍首,周氏更是內疚難當。

面對此事,鄒定叡沒多說什麽,反過來安慰母親幾句,更親自傳令下去召集了府中的總管、管事,還有嬷嬷們,要他們嚴加管束府裏的下人,若是再有這樣吃裏扒外的傭人出現,管帶的人也有責。

周氏為人寬厚,雖然治下頗嚴,但是到底不像鄒定叡這樣嚴厲,那些管事嬷嬷們都吓壞了,自然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更加嚴格的管束下人。

用過晚膳後,周氏去了一趟雲朗居,随行的丫鬟還端着幾盤點心與熱茶。

「娘親也累了,不必特地為我張羅。」鄒定叡在花廳裏見了周氏,心中多少已經猜到她的來意。

是人都愛面子,沒有人願意承認自己的錯事,是以他不曾主動提及關于誣蔑江初香的事,仿佛此事從來不曾發生過,幫母親守住了面子。

周氏坐在窗邊的小炕上,臉上帶着一抹歉然。「若不是我這個做娘的趕跑了你的妻子,讓你的生活起居沒人可以幫着照料,我又何必這般勞累。」

「娘親千萬別自責,這事初香也不對,玉萍是我撥去南園的下人,既然是她的人,她自己就應該管着點,而不是被奴仆聯合外人欺到頭上。」

鄒定叡深知母親的性子,話當然是挑着周氏喜歡的說,将周氏哄得歡喜。

「不管怎麽說都是我錯怪了她,也幸好那陣子你人在宮中忙着太子壽宴,否則要是真照我說的寫了休書送去她那兒,我這張老臉真不知往哪兒擺。」

鄒定叡笑了笑,只道:「都是天意。」

末了,周氏準備離去時,面色局促地對兒子說:「你要是還喜歡江初香,就找個日子将她帶回來吧。」

「這事不急,娘親就別擔心了。」知道周氏心中仍有疙瘩,鄒定叡又說:「初香那邊我會跟她說明的,其實她很挂念府上的人,還托人送了幾壇藥酒過來,只是我怕母親不願收下,所以就退回去了。」

聽見被逐出将軍府的江初香非但沒怨自己還送來了藥酒孝敬自己,周氏心中一暖,既是愧疚又心疼。「下回要是再送過來,你就別攔了,讓人送過來吧……也不曉得她一個人住在外邊好不好,你得空的話就過去看看吧。」

「多謝娘親關心,初香是我的妻,我會的。」鄒定叡笑笑的點頭。

照這樣看來,母親應該是認可了初香這個兒媳,至于父親那邊,本來對此事就沒有太大意見……

唉,他金屋藏嬌的日子還真是短暫啊。

待周氏走後,鄒定叡笑了笑,朝外頭喊了一聲,「添旺。」

「小的在。」添旺立刻探頭進來。

「備車,去蘭園。」鄒定叡從屏風上取下了天藍色繡纏枝披風。

「少爺是想世子妃了吧?」添旺打趣的說。

「多嘴。」鄒定叡要笑不笑的橫了他一眼。

蘭園。

江初香住進來一段時間後,才曉得這間宅子被起名蘭園,難怪院子裏外都種上了各種蘭花。

「少爺喜歡蘭花的清幽,所以當初就命人在宅子裏種下了各式蘭花。」當時添旺是這麽解釋的。

江初香聽了面上沒有太多反應,其實心中有點氣餒,雖然兩人的關系已經十分親密,也有了夫妻之實,不過她對他的各種喜好還沒完全摸透。

眼下兩人沒住在一塊兒,他身為太子少傅又是安平侯世子,不是往宮裏跑,就是在侯爺那邊協佐處理軍務,想擠出時間培養感情,彼此再做深入了解還真是有困難。

「唉。」江初香雙手搭在香桧大浴桶邊,望着屏風上繁複美麗的花紋嘆了口氣。

「好好的,世子妃怎麽嘆氣了?」春荷一邊将洗淨的花瓣灑進浴桶,一邊關心問着。

「雖然我跟世子爺名義上是夫妻,可是世上哪有一對夫妻對彼此的事情互不了解,這不是太奇怪了嗎?」

「我懂了,世子妃是想念世子爺來着。」春荷吃吃偷笑。

「才不是。」她瞋了春荷一眼,又靠回桶邊嘆氣。

「我忘了拿花露進來,世子妃等着,我一會兒就回來。」春荷邊說邊走出淨房。

江初香也沒怎麽聽,只是背對着她點了點頭,繼續發她的呆去。

不多時,身後隐約有腳步聲,她沒多想,一邊沉思一邊開口閑聊,「春荷,下回添旺要是來蘭園,你記得幫我問問他,究竟世子爺都喜歡些什麽東西,從吃的到喝的,喜歡的顏色和衣服樣式,什麽都要問……」

「既然這麽好奇,你何不直接來問我?」

驀地,她身後響起了一聲沉厚的男人嗓音。

她一震,立刻縮進因加入了羊乳而濁白的熱水裏,小臉紅撲撲地回轉,果然看見鄒定叡走進了淨房。

他臉上帶着笑,順手解下披風往屏風上一挂,然後走至浴桶邊,蹲下高大的身軀與她困窘的目光平視。

「你怎麽這樣,沒看見我在淨身嗎?」她被他露骨灼熱的眼神盯得全身發燙。

「看見了又如何?」他邪氣的挑高了眉。

「你這人還真是不害臊!」她瞋他一眼。

「伺候娘子沐浴,有什麽好害臊的?」

「伺候……等等,你想做什麽?鄒定叡,你別亂來……」

一陣驚慌失措的嬌嚷,外加雙手遮眼後沒多久,另一具高壯的男人身軀也進了浴桶,冒着白煙熱氣的水被擠得晃動,溢出了不少。

幸好浴桶夠大,勉強可容得下他們兩人,否則可能要鬧笑話了。江初香将手從臉上拿開時,心裏只想着這個。

鄒定叡好笑的看着她滿面羞紅。「平時看你挺大膽的,怎麽一見到我就變了個人?」

「害臊跟大膽是兩碼子事。」她哼了一聲,佯裝若無其事的貼緊身後的桶壁。

不料,那個老喜歡調戲她的男人也靠了過來,寬闊的胸膛貼近她的前胸,長臂一伸将她摟進懷裏,這一刻兩人肌膚相親,彼此間除了熱水之外,再無任何隔閡。

原以為他想幹「壞事」,豈料他不過是這樣抱着她,沒再有其他不安分的舉動,漸漸地江初香松懈下來,靜靜感受着這一刻的親昵。

「怎麽會突然好奇起我的事?」過了良久,他的下巴靠在她的肩上,半垂的目光與語氣全帶着傭懶。

「我聽添旺說你喜歡蘭花,才發現我對你的喜好沒太多了解。」

「這還不簡單,今天晚上你把想問的都問了,我一定知無不言。」

聽出他話中的好興致,她側過臉仔細端詳起那張絕色俊容。「你的心情似乎很好,發生了什麽好事?」

「我爹命人送葉琇容回府了。」他的嘴角染上了笑意。

「發生了什麽事?」她一時反應不過來。

鄒定叡将在将軍府正堂發生的事,簡潔的說了一遍,江初香一邊聽一邊忍不住噗哧大笑。

「哈哈哈,葉琇容心裏一定嘔死了,居然栽在自己的心虛上。」她還以為情敵是個聰明人,沒想到不過爾爾。

「我娘對錯怪你一事感到很愧疚,要我帶你回将軍府。」

「真的?」她大喜。

「不過,不是現在。」他說。

「我知道。」她點了點頭,開始分析起來,「眼下要是我回了将軍府,難保夫人不會誤以為我是趁勢得意,不過要是不回去的話,夫人也會以為我拿喬,故意擡高身價不給她面子。」

鄒定叡一臉欣賞的睨着她。「所以我已經告訴我娘這事不急。日後你只要繼續送藥酒回去,偶爾回将軍府探望她即可。」

「我懂了。」她點點頭。

「不過你不冋府,慘的可是我。」他忽然一臉認真的說。

「怎麽說?」她納悶。

「我正值年輕氣盛,夜裏卻只能孤枕難眠,你說我這樣不慘嗎?」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仿佛真的需要人同情似的。

她羞笑了起來,才想推他一把,手腕已經先被他擒住,拉高到耳邊,揚着一抹賊笑的俊臉湊近,就這麽親了上來。

水氣氤氲間,她垂下眼,臉兒酡紅似醉了一般。她在這個男人面前,從來就只有乖乖聽話的分,真是不公平……

「鄒定叡,你的手在做什麽?」察覺到水面下有雙手正在突襲自己白潤的身子,她忍不住羞呼。

那個老愛挑起火勢的男人,竟然端着一張妖孽美顏,很無辜地說:「我這是在幫娘子沐身,有什麽不對。」

「你、你少給我亂來!我還有很多問題要問你。」

「夜還長着,有什麽問題等我們沐身完再談吧。」

「喂——」

胸前的柔軟忽被男人的手掌抓握住,她不禁打一個顫,怒呼成了嬌喘,原本想站起的雙腿一軟又坐回浴桶裏,自投羅網。

他貼在她的耳側,用着低沉的嗓音低喃,教她全身骨頭都酥麻了,只能半推半就的迎合他接下來更孟浪的撫弄……

事畢之後,江初香已經累翻了,連起身的力氣也沒有,鄒定叡則像在哄貓似的幫她擦幹了身子,将她抱上軟炕。

她昏昏沉沉的又不甘心就這樣睡去,雙手勾住他的脖子,用着蠻橫的口氣質問了好些事。

諸如他喜歡吃哪些東西,又喜歡喝什麽茶什麽酒,還有喜愛的顏色花樣,反正當下腦中想知道的全都仔細問過一遍,這才罷休的阖上雙眼睡去。

那一夜,鄒定叡含笑看着一手摟在自己頸後,靠在他胸前沉沉熟睡的女人,就這麽看上一整夜也不想睡。

作夢都想不到會有這一天,曾經讓他只想避而遠之的女人居然成了他的心頭寶,世事果真難料。

鄒定叡低下頭吻了吻懷中人,再次摟緊了那軟綿綿的嬌軀,然後才心滿意足的閉起眼入睡。

隔日一早,鄒定叡倒不急着回府,想留在蘭園與江初香一塊兒用早膳。

結果那個小妮子一大早就不見人影,只留他一人在屋裏等着。

他從房裏的小幾上随手拿了一紙她寫下的藥酒配方,漫不經心的浏覽着,卻在看見那娟秀的字跡時微微一楞。

此時,江初香連同春荷一起端着托盤魚貫進到房裏,鄒定叡才回過神,掩下心中的震驚,假裝若無其事的放下配方。

江初香笑盈盈的看着他,将托盤上一碟碟的菜擱上桌,他順着看去,嘴角緩緩上揚。

只聽她自信滿滿地細數,「金絲南瓜卷,紅豆八寶粥,清蒸肉泥拌豆乳,三鮮酥餅,然後是沁心開脾的冰鎮菊花蓮子茶。」

聽罷,鄒定叡好笑的挑高眉。這些菜式全是昨晚他在她的「拷問」之下一一道出的,想不到今天她就全變了出來。

「這些菜全是你做的?」他笑問。

「當然——不是。」她眯着眼睛笑呵呵。「我可沒這麽好的手藝,今天呢,我是先讓廚子幫我示範一回,回頭我再慢慢練習,等抓到你的口味之後,就算賣相再怎麽不濟,你還是會捧我的場吧。」

鄒定叡笑說:「你可真是老實,換成是其他女人早把這一桌的功勞往自己身上攬。」

「無功不受祿,我才不會去搶別人的功勞。」她哼了一聲,頗為自豪。

春荷在旁邊看他們小倆口拌嘴,只是一個勁兒的偷笑,實在忍不住了才趁機插嘴說:「世子爺,您別看世子妃說得這麽輕松,其實她天還沒亮就窩在廚房,手裏拿着筆紙,緊跟着廚子将每個步驟記下來,記得滿頭大汗也沒看世子妃抱怨半句。」

「春荷!」江初香臉兒臊紅,瞪了老愛出賣自己的丫鬟一眼。

「世子妃生氣了,那奴婢不說了,這就退下去,別在這兒礙眼。」春荷掩着嘴退出了房間,還不忘帶上門。

瞥見妻子既羞窘又懊惱,鄒定叡笑了,他走上前伸手抹去她額上的汗水,目光泛着醉人的溫柔。

「這汗水可不會騙人。」他嘆息,然後俯下身給了她一個纏綿至極的吻。

若不是江初香夠理智,急急忙忙的推開他,恐怕又要擦槍走火,連早膳都省了,直接滾上床去厮混半天。

「你天不用進宮嗎?」她嬌赧的轉移話題。

「太子随皇上一同去狩獵,今明兩天我都不必進宮。」他輕捏她的下巴,目光都舍不得離開這張嬌俏的花顏了。

「那真是太好了。」她燦爛一笑,拉着他一同坐下,然後将南瓜卷推到他手邊,嘴裏催促道:「你快點用早膳。」

「怎麽了?知道我這兩天清閑了,想要我多陪陪你?」他湊近她的臉旁,欲一親芳澤。

她卻伸出兩手及時捧住他的臉頰,主動湊上前啄吻了兩下,然後笑咪咪的說:「正好這兩天我的店鋪要開張,正是用人之際,怎能少了你這樣的幫手。」

聞言,鄒定叡忍不住哈哈大笑。昨晚她還嫌兩人相處時間太少,不夠好好了解彼此,結果今天一轉眼又專心顧起她的生意,女人心還真是善變。

不過,看她這麽看重生意,反倒是他這個大男人吃起味來。

看着嘗起滿桌小菜、一臉新奇又津津有味的江初香,鄒定叡忽又想起方才在紙上看見的那字跡,不禁微微出神。

「怎麽了?沒胃口嗎?」後知後覺發現他的沉默,江初香手裏捏着酥餅,嘴邊還沾着餅屑,納悶的停下來。

他眨眨眼,不讓她發覺自己的眼神有異,伸手替她抹去嘴邊的殘屑,此舉引來她一陣臉紅嬌嗔。

他笑了笑,将那些疑惑壓回心底,一如往常那般摸摸她的臉頰。「吃吧。」

她不疑有他,笑盈盈的點了點頭。「嗯!」

兩天後,鬧市最精華的地段、玉盤街上堪稱數一數二的金店面——「蘇記」中藥鋪正式開張。

開張的頭一天免費招待一小杯補身藥酒,此藥酒藥性溫和,酒性不烈更不易醉,上至七十歲高齡,下至十歲稚童都能喝得。

中藥行裏更賣有各式以補藥揉蜜制成的糖餅,巧妙蓋去了中藥的苦澀味,能夠讓氣血虛卻害怕藥味的孩子一吃便愛上,如此神奇的糖餅一下子就成了許多心疼孩子的爹娘購買的目标。

「免費招待?」鄒定叡聽了添旺的轉述,只是搖頭直笑。

「是啊,真的是完全不用錢,少爺您看,世子妃會不會做賠本生意啊?」添旺不明白主子在笑什麽,着急得不得了。

「她的能力,我信得。」鄒定叡笑道。

見狀,添旺也只能乖乖閉上嘴,自己在心中窮擔心。

後來事實證明,這等前無古人的宣傳手法大大見效,許多人用過免費招待的藥酒之後紛紛上門回購。

不出半個月,玉盤街上的「蘇記」中藥鋪打響了名號,每日一開張門庭若市,人潮如流水。

原先沒人知道老板是誰,直到近日江初香現身「蘇記」,在店鋪裏忙裏忙外才真相大白。

「什麽?老板是個女的?!還是前江相的女兒,那個惡女江初香!」消息一出,震驚了整座皇都。

有過幾日的時間,「蘇記」中藥鋪的好生意消失了,沒人願意上門,見狀店裏的夥計都苦着張臉,欲哭無淚了。

江初香卻是笑笑的,不曾皺過一次眉,她每日照樣開張照樣泡她的藥酒,而且幹脆将泡制藥酒的過程搬到店鋪前的空地上,當成實境秀似的制給來往的百姓看。

日子久了,客人又漸漸回潮,她不欺不貪,願意回鋪子消費的客人,她免費致贈一包中藥與藥糖,外加真摯的問候與關懷。

漸漸地,「蘇記」中藥鋪的生意又回來了,而且比起剛開張那時來得更好。

「少爺真是知人善用,天縱之才啊!您早就看出世子妃過人的能耐,小的卻還在那邊窮操心,真是丢人。」

添旺固定三五天就向主子回報中藥鋪的情形,在最近一次報告「蘇記」中藥鋪生意好得令人咋舌時,不忘心悅誠服的高贊主子。

「她的能耐遠遠超出我所想的。」鄒定叡只是笑着簡單回了這句。

那個女人是一個奇跡。那當下,鄒定叡在心中如是想着。

接下來的日子,「蘇記」中藥鋪的生意蒸蒸日上,江初香的惡女之名正逐步洗刷當中。

外人開始議論起江初香與将軍府的關系,許多人都說她已經被鄒家休了,又有人信誓旦旦說「蘇記」的生意之所以能這麽好是因為有将軍府的勢力在背後撐腰。

更有人說親眼看過将軍府的轎子來「蘇記」接走了江初香,總之衆說紛耘,而江初香與鄒家沒人證實過傳言,就這麽任由衆人猜測去。

也有很多人問過江初香,為什麽中藥鋪不叫「江記」,為什麽會取名作「蘇記」?

面對這些詢問,江初香都是打哈哈幾句帶過,答案她自己很清楚,但是不能對任何人說,她之所以會取作「蘇記」,是為了紀念她原來的身分以及在二十一世紀的爸媽。

随着她在這裏生活的時間越來越長,她逐漸融入這裏的一切,雖然思想和觀念還是不太相同,但像食衣住行這些事她幾乎已經習慣,不再像初來乍到時那樣陌生不上手。

而且,她發現自從愛上鄒定叡之後,就不曾再有過想回到原來世界的念頭。

現在她心中所思所想全是怎麽在這裏好好生活,要怎麽跟鄒定叡過上幸福的好日子。

說來好笑,有時她太樂在其中,猛一回過神才會想起自己是個穿越者。

「世子妃,天色不早了,咱們要回蘭園嗎?」春荷打點完鋪子裏的雜事,轉過身就看見主子正對着算盤發呆。

江初香回過神,一邊将帳簿鎖進櫃子裏,一邊說:「今天晚膳回将軍府吃,夫人昨天差人來說了,今晚會準備我們的飯菜。」

春荷喜道:「夫人真是越來越疼世子妃了。」

江初香不好意思的摸着臉。「大概是我的藥鋪在皇都裏打出名號給他們老人家長臉了,所以侯爺跟夫人對我好像沒那麽不喜了。」

主仆倆一邊走出藥鋪,一邊閑扯,渾然沒發現對街有幾個男子隐身在暗處,目光不善的打量着江初香。

「江家都已經倒臺,江豐也流放邊疆,可是他的女兒居然還這般逍遙。」其中一個男子憤恨地說道。

「想當初,江豐是怎麽對我們趕盡殺絕又是怎麽作威作福的,正所謂父債子還,沒道理我們過得這麽凄慘,江家人卻過着好日子。」一名臉上帶着傷疤的男子,咬牙切齒的附和道。

兩人互看一眼,複仇的計畫同時在心中萌生。

今天非特殊節慶,将軍府用膳的花廳裏鄒家人卻難得齊聚同堂,鄒昆陽與周氏坐在主位,鄒定叡與江初香坐其左側,兩個姨娘與庶妹依序入坐。

自從江初香洗刷了惡女之名,皇都裏許多人都轉了風向說江家是歹竹出好筍,江豐雖然是陰險奸臣,卻有一個良善熱情的好女兒。

周氏多少聽說了這些市井傳言也頗感驕傲,加上這段時日江初香雖然沒住在府裏,但是對她的關懷可一點沒少,經常過來請安問好,三不五時親自送藥酒或補藥過來。

現在府裏上下,包括外頭的人都說将軍府有着極大的好福氣,就連惡媳都能被這福氣庇蔭而轉性成f良媳,這些繪聲繪影的傳言雖然沒根據,卻也讓周氏等人感受到莫大的虛榮。

「香兒,你每天忙着藥鋪的生意肯定沒好好照顧自己,千萬得多吃點。」

席間就見周氏不停替江初香夾菜,不時的惦念,弄得江初香都尴尬起來,只能端着手裏那座小飯碗,邊笑邊吃。

鄒定叡跟父親聊了幾句,總會轉過頭來看她,小倆口之間的感情好得藏也藏不住,周氏見廣心中很是歡喜。

膳後,周氏端過江初香奉上的涼茶,笑着說:「叡兒,我看你們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我看我就作主讓初香再進門一次,堵住外邊那些好事者的碎嘴。」

江初香驚了下,雖然婆媳關系已經大有進展,不過她沒想過周氏竟然會這麽幹脆,主動提議讓她再進門一次。

這對一個差點淪為下堂妻,又因為父親之過被冠上罪臣之女的惡名的女子來說,是何等的榮寵。

明白周氏是真的将自己當半個女兒在疼,江初香心中一暖,不禁紅了眼眶。

「夫人……您對我真的太好了。」

周氏笑罵一句,「都什麽時候了,還喊夫人。」

江初香破涕為笑,低低的喊上一聲,「娘。」想不到真有盼到這刻的時候,她心中的感動已經無法用言語形容。

「這才是我的好兒媳。」周氏一臉慈愛地拍拍她的手。

江初香熱淚盈眶的轉頭望向丈夫,鄒定叡回了她一抹寵溺的笑,一旁的鄒昆陽看了只是沉思着,始終沒表示任何看法。

入夜,鄒定叡親自送江初香回蘭園,周氏還特地又分撥了一批下人,讓他們到蘭園置辦嫁娶之事。

依周氏的意思是打算辦一場風光的婚禮,昭告世人鄒家沒有不要江初香這個兒媳,只是先前江家出事,為了避過此禍,所以江初香自願離府免得牽連鄒家。

此時,夫妻倆一同走在往前門的小徑上,下人們都候在前門,離得遠遠的,好讓主子們有獨處的空間。

鄒定叡握着江初香的手,兩人肩并肩,放慢了腳步。

他垂眸望着靠在身側的她。「母親這會是真心想接你進府,你可高興?」

「嗯,高興得想哭。」只不過……

「我知道你擔心回府之後就不容易照料藥鋪的生意,你放心,過些日子我會跟母親說這事,相信依她現在對你的喜愛,應當不會阻止才對。」

江初香聞言心中大受感動,不禁擡眼望向她俊美又貼心的良人。

他總是這麽體貼,凡事為她設想周到,從不讓人欺負她半分。其實她也明白「蘇記」之所以能這麽順利做生意,多半是他隐身在幕後幫忙打點。

「叡,我能喜歡上你,真是太好了。」她對他的凝視投以一抹燦爛的笑。

鄒定叡笑着,俯下身欲吻她,此時前門忽然傳來一陣喧嘩聲。

「小心,有刺客!」總管在門外高聲大喊。

江初香一楞,還沒緩過神,剛擡起眼就看見一幫黑衣人掠過門牆,手中揮舞着冷光凜凜的刀劍。

這是她穿越來到這裏後,第一次感受到與死亡這麽接近!更是第一次見識到從前在書中讀過的刀劍無眼。

「江家餘孽,給我乖乖受死吧!」帶頭的黑衣人一眨眼就來到兩人面前,舉起手中的長劍往江初香刺去。

無論是在現代還是在古代,江初香都沒見過這種場面,實在太震撼了,她完全呆在原地,根本無法反應,更別說是逃走。

那劍落下的時候,一只男人的手臂揮了過去,及時擋住這一劍。「香兒,快逃!」

鄒定叡催促的聲音響起,江初香才被震醒,待她定睛一看才發現是他替自己擋了一劍。

暗底青花的衣袖被刀鋒劃開,鮮血噴了出來,有的還濺到她臉上,即使不願意也能聞見濃濃的血腥味。

定叡受傷了!為了救她,他被砍傷了!她不能再傻在這裏,她要救他!

然而下一刻,她才想動作兩眼就忽然發黑,膝蓋一軟,就這麽癱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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