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撐腰
談德升一愣:“陛下說的是……”猛地反應過來,低頭禀道,“花家小娘子已經到了璇玑殿外。”
趙韌問:“她什麽時候過來?”
談德升遲疑。
趙韌覺出不對:“怎麽?”
談德升暗暗叫苦,低下的頭又矮了幾分:“花小娘子似……暫無來太極殿之意。”
趙韌屈指輕叩的動作頓住,眼睫垂下,不知在想什麽。片刻後,他忽然笑了笑,将手中的奏折合在桌面上,又拿過另一份繼續批閱。
談德升被他笑得脊背生涼,想到剛剛得到的消息,吞吞吐吐地試探道:“不過……”
趙韌頭也不擡:“有話就說。”
談德升小心翼翼地道:“花小娘子身份今非昔比,暗衛來報,有同來赴宴的小娘子趁機為難她。”
趙韌手中的筆一頓,眼神沉了下去。
璇玑殿外魚池邊。
嘲笑聲中,朝朝緩緩站起,撣了撣身上不存在的灰。
她今兒穿了件杏色繡蘭花褙子,銀白條紋挑線裙子,外罩銀鼠皮內裏銀紅出風毛缂絲鬥篷,烏鴉鴉一把頭發插了一對式樣別致的赤金點翠蝶戲幽蘭雙股釵,亭亭站起,便顯出身姿輕盈,膚若新雪,眸若含波。微微一笑,四周花枝招展的女兒家頓時都失了顏色。
四周的笑聲為之一靜。
朝朝的美貌從來是出了名的,如今落魄至此,她的容色卻依舊光彩照人,不見絲毫黯淡。
四周咬碎一地銀牙,朝朝恍若未覺,一臉誠懇地道:“自然是不敢和諸位比。畢竟,諸位都是等着做娘娘的。”
她的聲音柔軟含笑,語氣真誠,聽在這些小娘子耳中卻是諷刺十足。
如一滴水落入沸油,頓時炸開。
“你胡說什麽?”
“花朝,你以為自己還是從前的相府小姐,準太子妃嗎?敢這麽和我們說話!”
“都自身難保了,還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你得意什麽,如今不過是個破落戶,一輩子不得翻身。”
……
七嘴八舌,憤怒難抑。
朝朝始終含着淺笑看着她們,任她們發作,尤其是看到不遠處,木着臉走來的美貌女官,笑得更燦爛了些。
她可不信奉以德報怨那一套。
新帝得位不正,京中防守似松實嚴,宮中生怕生亂,防衛更不可能放松。許多地方看着沒人,其實暗中不知多少暗衛盯着。
真鬧出事來,一定會有人管,到時雙方都不會有好果子吃。她是無所謂,反正她的處境也不會更糟了;倒是鐘宜幾個,在宮裏留了壞名聲,以後的前途只怕堪憂。
這些小娘子,到底沒經過事,太過天真。
“你們在做什麽?”威嚴含怒的聲音響起。
鐘宜幾個大驚,回轉身來,有人認得來人,驚呼道:“是壽康殿的春和姑姑。”
壽康殿,是趙韌母親徐太後的居處。
朝朝訝異,自己運氣倒是不錯,居然直接就撞上了壽康殿的管事女官春和姑姑。
鐘宜反應最快,一張扭曲的臉硬生生地擠出笑容,粉飾太平地道:“春和姑姑,我們幾個在敘舊呢。”
其他人也反應過來了,七嘴八舌地描補道:“大家難得進宮,太興奮了。”“大家好久不見了。”……
春和姑姑目光掃過衆人:“是嗎?”
衆人點頭:“是啊是啊。”
春和姑姑目光落到朝朝身上,驚豔之色一閃而過,又問了一遍:“是嗎?”
這是單獨問朝朝了。
朝朝眉眼略彎,掃過一幹人,見她們有的死死攥着手中的帕子,有的額角冒汗,有的不自覺地微微挪着腳尖,顯然在緊張。
真不中用,還以為她們有多能耐呢。
朝朝笑意盈盈,語氣輕蔑:“誰要和她們敘舊,她們配嗎?”
朝朝今日在衆人面前的形象一直溫軟低調,還是第一次這般鋒芒畢露。鐘宜等人頓時面現怒色,礙于春和姑姑在,不敢作聲。
春和姑姑也是一愣,沒想到朝朝竟然會這麽不客氣。她不由多看了朝朝一眼,屈身行禮道:“不知小娘子怎麽稱呼?”
朝朝還了半禮:“我姓花。”
春和姑姑立刻就知道了她的身份:廢太子未過門的妻子,前任丞相花羨的孫女,也是陛下特意指定請來赴宴的人。
春和姑姑頓時覺得棘手。
正遲疑間,一個穿着青綠繡衣的小內侍滿頭大汗地跑了過來,把春和姑姑拉到一邊,壓低聲音對她說了幾句。春和姑姑明顯一愣,又看了朝朝一眼,恭聲道:“下官遵旨。”
在場諸人的心都提了起來,能讓春和姑姑用上“遵旨”兩字的,這個宮裏只有兩人,一個皇帝,一個太後。顯然,是其中一位有了旨意。
不就是口角幾句,怎麽竟能驚動他們?
衆人正忐忑間,春和姑姑走了過來,開口道:“太後口谕。”
衆人齊唰唰地跪了下去。朝朝低下頭,心中疑惑:是她看錯了嗎,她怎麽覺得這個小內侍是從太極殿方向過來的?
可那人初登大寶,皇權未穩,不知有多少大事要處理,萬萬沒有插手女兒家之間争執的道理。
春和姑姑道:“花家小娘子乃哀家貴客,爾等罔顧宮規,對她無禮,着令立刻遣送出宮,不得入席。”
衆女神色大變,萬萬沒想到,等來的竟是這樣一道谕旨。
太後怎麽會幫着花朝?
春和姑姑宣讀完口谕,吩咐宮人将鐘宜諸女逐出,神色對朝朝更恭敬了幾分:“宴會尚未開始,花小娘子可有想去之處?可以讓王順帶你去。他在太極殿當差,各處都熟。”
穿着青綠繡衣的小內侍上前,恭順地道:“給花小娘子請安。”
太極殿當差?朝朝頓時明白過來:驅逐鐘宜果然是趙韌的意思,卻假托了太後的名義。
那個男人啊。這番話的意思是要王順帶她去找他嗎?
朝朝看了看天色,覺得自己還可以再掙紮一下,轉頭對春和姑姑道:“民女想去拜謝太後,不知姑姑可否引路?”
春和姑姑和王順同時一愣。
朝朝赧然:“是我的要求冒昧了?”
春和姑姑反應過來:“花小娘子說哪裏話,你是太上皇的未過門的兒媳,和太後娘娘是一家人,哪有冒昧的道理?”
太後徐氏乃江南人士,出身卑微,原是魏郡王的婢女,因貌美得寵,生下兒子趙韌,也就是當今陛下。魏郡王貪花好色,姬妾如雲,徐氏沒得寵幾年就失了寵,後來又收養了年幼喪母的趙成旭。母子三人在魏郡王府相依為命,艱難生存,很是吃了點苦。也因此,感情十分好。
趙韌繼位後,魏郡王和郡王妃的追封壓着不定,先将生母徐氏封為太後,又封了趙成旭為安郡王。
朝朝見到徐太後時,徐太後正在璇玑殿後殿和範翠如說話。見到她過來,範翠如雖沒理會她,倒也沒有往常的針鋒相對,反而露出了幾分憐憫,默默地退了下去。
朝朝的脊背不自覺地僵直:鐘宜幾個百般欺辱,沒有叫她軟弱認輸;反而是範翠如憐憫的一瞥,深深刺痛了她。
她指甲掐入掌心,煙眸微垂,儀态端莊地向徐太後拜謝。
徐太後看上去不過三十許人,保養得宜的面上,柳眉彎彎,雙眸似水,皮膚白得如牛乳一般。
生出一個殺神兒子的徐太後竟是個溫婉秀美的大美人。
徐太後見到朝朝,詢問地看向春和姑姑。春和姑姑笑着介紹道:“這位是花太師家的小娘子。”悄悄上前,附耳将剛剛的事說了。
徐太後恍然大悟,叫人扶起朝朝,親熱地拉着她的手細看。朝朝垂着眼任她打量。徐太後越看越愛,笑着對春和姑姑道:“現在的小姑娘,真是一個賽一個好看。”
春和姑姑應和道:“那也是您的福氣,才有這樣的眼福。”
徐太後高興地笑了起來,從手下捋下一支冰種的翡翠镯子,套上朝朝的手道:“第一次見,哀家也沒什麽好東西,這個镯子是哀家的愛物,陪了哀家許多年,今日就送了你。”
朝朝沒想到徐太後竟如此溫柔随和,忙笑着謝過她。
徐太後攥着朝朝的手不舍得放:“我可真羨慕汪太妃,能有你這樣一個漂亮的兒媳。”
朝朝不知徐太後是有意還是無意,心中一動,試探道:“太後娘娘,我許久未見汪太妃娘娘,想去探望一下,不知可否?”
太極殿東堂,槅扇打開,銅錯金銀夔龍紋火盆被撤走了一半,屋中的暖意散去了大半。分揀好的奏折整整齊齊地堆疊在案頭,已經處理了一大半。
朝朝剛剛見過的穿着青綠繡衣的小內侍王順跪在龍案前,戰戰兢兢。
趙韌神色淡淡,不辨喜怒:“說吧。”
王順将剛剛魚池邊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禀告完畢。
談德升不可思議的聲音響起:“去拜謝太後?”王順就差沒明示了,花小娘子也忒不給面子了。
趙韌淡淡瞥了他一眼,談德升頓時不敢再作聲。
殿中靜悄悄的鴉雀無聲。趙韌撐着額角,露出些許無奈。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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