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南蕭心裏其實早已有了答案。

住在這裏的使節都有重兵看護,絕對不可能受這麽重的傷。

“回禀小殿下,是,是……”侍衛遲疑了一下,“是韓淵大人受了傷,剛換過藥。”

“我進去看看。”

“哎,殿下——”

南蕭一把推開了房門,不等侍者跟上,就反手把門鎖死了。

房間裏窗簾拉着,沒亮燈,在白天也顯得極為昏暗。

他繞過一個拐角,朝着卧室的方向走去。

“我說過了,沒我的命令不準進來。”

南蕭腳步一頓,在房門半開的卧室前站定,旋即急邃地跳開了目光。

房間裏的男人正坐在床沿,大概剛換過藥,襯衣只穿了一般,白色的繃帶隐隐滲血,還有大片玉色的線條分明的肌肉……

“殿下?”

南蕭扭開臉,嗓音低了少許。

“抱歉,我……我之前不知道你受傷了,所以——”

腦海中還浮現着方才看到的一盆的血水和韓淵身上帶血漬的繃帶,觸目驚心。

他之前怎麽會理所當然地認為韓淵就不會在爆炸中受傷?

明明對方在衆多的頭銜、光環下,也只是一個會受傷的普通人。

那時所有人都沒有料到前來刺殺的死士身上攜帶了炸藥,韓淵也沒有穿戴任何防護設備。

僅僅靠人力把一場爆炸的範圍控制住,會受傷才是正常的……

南蕭紅着的耳尖背過身子,緩過眼角的酸澀,悶聲道。

“你先換衣服吧……好了再叫我。”

一分鐘、兩分鐘、五分鐘……

房間裏安靜得只能聽見他們兩個人的呼吸聲,南蕭聽得出韓淵在極力克制着,但是對方的呼吸聲還是有少許沉重。

南蕭忍不住悄悄側過臉往後瞥了一眼。

韓淵已經穿好軍裝外套,正在系腰帶。

只是他身上有傷,手臂很難彎到身後,系腰帶的動作就顯得極為笨拙。

額前銀白的碎發被汗珠浸濕,眉宇卻依舊沉靜,只是眼底隐忍的痛色還是讓南蕭心口刺疼了一下。

“我幫你弄吧。”

他轉過身,走到韓淵身邊坐下,伸手接過了他手裏的腰帶。

“……你要出門嗎?”

“嗯。不知道殿下今天過來,本來想去看看殿下。”

南蕭低着頭認真擺弄着腰帶,心底的一些小心思卻讓他感覺到韓淵的目光像是冷焰落在他面上。

乍一看是冰冷的,內裏卻包裹着灼熱滾燙。

“那現在呢?”

“和殿下說完話,去監獄審問抓捕到的犯人……已經撬出一些消息,但還不夠。”

南蕭點了點頭,小聲道。

“你擡一下手。”

他伸手把腰帶的一頭繞過了韓淵的腰,這樣的姿勢,身體不可避免地跟韓淵湊得很近。

近到他注意到了韓淵滾動的喉結和身上淺淡的柑橘冷香,還藏了一點嬰幼兒牛奶沐浴露的香氣。

“你就不問問我今天來是為什麽?”

“探病。”

溫熱的吐息輕輕噴灑在他額上。

南蕭垂下眼,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那我探完病了,我走了。”

“咔噠”。

他把腰帶的扣子扣上,坐直了身子。

溫度轉瞬抽離,他裝模作樣地起身,下一瞬,手腕就被人輕輕握住了。

動作很輕柔,但卻透着一股子說不出的慌亂。

“殿下。”

南蕭輕咳一聲。

“怎麽?”

“……殿下再陪我坐一會兒,好不好?”

“如果我說不好呢?”

“那我送殿下出去。”

這人,可能是駐守邊緣星球駐守傻了,怎麽這麽好說話……

南蕭嘆了口氣,轉過身坐回去,正色道。

“你都知道我要來探病,為什麽不說說自己怎麽受的傷,傷得多重,哪怕你喊喊疼,表現得虛弱一點,我不就留下了嗎?”

韓淵本就色淺的薄唇有些蒼白,但是他神色平靜,一看就是習慣了傷病,連眼角眉梢都沒動一下。

反倒是聽到他的話,微微勾了勾唇。

“殿下既然來了,應該有人告訴過殿下我受傷的事情。何況只是一點小傷,本來就不是很疼……”

“怎麽可能不疼?我都看見侍衛端血水出去了,也看見繃帶上的血了。”

南蕭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話。

“而且不疼的話,你臉色為什麽這麽差?”

韓淵微一挑眉,眼底劃過一絲訝異的情緒,随後是星點的笑意洇出來。

他順着他的話。

“所以……殿下希望我跟殿下說,我傷口疼?”

“不是我希望聽到你說!是你本來就疼!”

南蕭無奈地一撇嘴。

“你當小龍崽的時候,不是挺會撒嬌的嗎?!你現在倒是,倒是,倒是——學着一點啊!”

“你前兩天不是說自己很自私嗎?你現在自私一個我看看——”

韓淵要是自私,就不會自己受了重傷還瞞着他,陪在他身邊照顧。

韓淵要是自私,他今天來,對方就該賣慘哄他留下。

韓淵要是自私……邊緣星球就不會至今安定,帝國百姓也不會有如今的安居樂業可言。

身體忽然撞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南蕭怔了一下,等熟悉的清冷柑橘香湧入鼻間,他才意識到,韓淵抱了他。

哪怕抱得很克制,對方的手是握成拳的,輕輕放在他腰側。

可是韓淵的嗓音卻很啞,低低地響在他耳畔。

“……好,那殿下讓我抱一會兒,好不好?”

南蕭忍不住笑了一下,但是旋即心底湧上一股摻雜着酸澀的歡喜,弄得他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韓淵。”

他擡手回抱住他。

韓淵身體明顯震了一下。

“我今天來除了探病……還有一件事想跟你說。”

南蕭閉上眼,嗓音很輕很緩。

“其實你偶爾自私一下,也沒有什麽的。”

一個人要是一輩子都在為了家國大義活着,那該有多累?

韓淵剛畢業時,明明那麽張揚肆意。

作為小龍崽在他身邊時,也會有跟他一起幼稚的時刻。

那樣才是真正的韓淵。

南蕭深吸一口,說完最後一句話。

“還有……你自私的時候,我好像也挺喜歡的。”

一片安靜中,南蕭感覺到放在自己腰際的手一點點收緊,把他攬入了懷裏,抱的力道一點點加重,最後幾乎是想把他揉如骨血的力氣。

“……殿下。”

“嗯?”

“那殿下讓我親一下,好不好?”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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