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3)
給容毅,之後更将皇後打入冷宮,為擔心皇後報複,還給皇後服下了毒藥,讓她忘記一切。”
“之後,苻皇後在冷宮中産下一子,”秦漫輕幽幽的說道,“與此同時,雲貴妃在清涼殿生下了一對雙生子,其一為死胎。而苻皇後的天命之毒,突然就不藥而解。”
連宗政殒赫當初都以為,在冷宮中的傅籌是容毅之子,所以他根本不知道容齊,也不會向容齊下毒,天命是北臨皇室的秘藥,除了北臨皇室,就只有苻鳶才有。
兄長給她的半本醫書,前半部的最後,一定是天命的另一種解法,通過某種方法将毒過到親生的孩子身上。
所以容齊才會中了天命
同時,也正因為這樣,容齊的體質才會和直接中天命的她不同。
“這……這民婦便不知道了,那時候民婦已經被趕出皇宮了,民婦知道的就這、這——”婦人偷偷用眼角觑向秦漫,頓時被吓得往後一仰,跌坐下去。
連忙低頭伏跪下來,瑟瑟發抖。
那雙形狀姣好,黑白分明的眼睛,閃閃發亮,透着噬人的光芒。
屋裏再次歸于沉寂。
婦人緊張的呼吸聲,顯得格外的清晰。
“你出去吧,”過了一會兒,秦漫輕柔的開口。
婦人于是幾乎立即四肢并用的爬着撞出門去了。
秦漫面無表情的将手尖搭眼前在方幾上,纖細修長的手指瑩白如玉,柔若無骨,指甲帶着一點可愛的粉色。
誰能相信呢?
這樣一雙秀美嬌柔的手,在無相子進門的瞬間,在他眼前,将一張精致雕琢的紅木茶幾碎成了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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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要賠啊,小漫!”無相子晃着扇子走進來,對着一地碎屑搖搖頭,“短短時日,小漫你的內功倒是長進不少嘛。”
秦漫緩緩吐出一口氣,回過神來,才覺得屋內的空氣憋悶得讓人感到窒息。
她走到窗邊,一把推開窗棂,正午的太陽頓時帶着烘熱竄了進來。
伸手摘下頭上的發簪,任秀發如瀑般垂落下來,秦漫張開五指,低下頭細細的在發間梳篦起來。
無相子自在的找了個地方盤腿坐下來,搖着扇子,等她情緒平複下來。
“哥哥,”秦漫背着窗,目光在身影中顯得清幽,如同暗河,表面仿佛平靜的波瀾不興,“我想殺人。”
“哦?”無相子沒有露出驚訝,反而帶着興味的用扇子杵着地面道,“小漫想怎麽做?”
“從中山城到西啓都城最短需要多少時間?”秦漫一邊算一邊問道,“五天?三天?”
無相子坐正了身體,“我或者你自然只需要三天。怎麽?你想要殺的人在西啓皇宮?是苻鳶?你忍不住了?”
秦漫仰起頭,望着屋頂,“不可以嗎?”
如果,她将苻鳶殺了,容齊不知道會不會生氣呢?
容齊對苻鳶還有抱有期待的。
即使他明明知道苻鳶做了什麽,即使他完全清楚自己的不幸的源頭,他仍然對苻鳶抱有及其卑微的期待。
無論苻鳶做出再讓他無可奈何的事,都無法反抗。
他天生似乎就帶有平和而柔軟的性情,默默承受,毫無反抗的精神。
如果、如果她能把苻鳶殺掉,能不能撕碎那平靜的外表,精致漂亮的面孔露出痛苦的掙紮?
就像在火焰的燃燒,或者在突然綻放的花?
這種莫名出現的想法,像毒物一樣,危險而又迷人,不斷勾引着她。
“小漫,你認真的?”無相子皺眉帶着責備的看向她,“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秦漫望向窗外,高樹鳴蟬,天高氣朗。
好吧,她知道這是在找死,苻鳶本人的武功且不說,西啓皇宮守衛森嚴,除了明面的武士還有天仇門的暗衛,憑她現在的工夫,即使一擊必殺真的刺死苻鳶,也不可能從西啓皇宮全身而退。
但也正因為,這種命懸一線的危機感,只要想起就讓她感到興奮的顫栗。
她吐了口氣,壓制了這種瘋狂的想法。
比起拿性命報複苻鳶,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在此之前,瞬間的愉悅是可以克服的。
不過這并不表示,她就不再生氣。
“哥,雇傭無影樓樓主做事,需要花費多少?”秦漫歪歪頭。
“說說看?”無相子挑起眉梢,沒有答應也沒說拒絕。
“林申現在在北臨,給苻鳶制造點小麻煩,讓他不得不趕回去,對哥哥來說是件容易的事吧?”秦漫含笑道。
“可以是可以,”無相子冷靜的指出,“可這有什麽意義?”
“小妹要成親了,”秦漫婉然一笑,“我不想讓林申去聽床,這個理由可以嗎?”
無相子頓時朗然一笑,将扇子在手上一擊,有些興奮道,“小漫太客氣了,何須錢財!為兄怎麽能讓別人壞了小妹的好事?小湘喜歡的那個傅籌,長得的确不錯,你們姐妹倆都安排好了?”
“若是有什麽需要,盡管吩咐孤煞他們,這一樁,都算在為兄的賬上,就當做為兄給她的新婚賀禮!”他惋惜的搖搖頭,“如此有趣的事,看來為兄是不能親見了。”
無相子一撐地面跳起來,潇灑道,“那為兄這就去了,也多點時間,讓消息能傳到北臨來。”
“多謝哥哥了,”秦漫讓開窗口的位置,任無相子能輕松的竄出去。
“不客氣,”無相子身形已經出了窗口,餘音由在,“北臨這邊無影樓的事,就交給小漫你了。”
過不消片刻,帶着面具的羅剎拿着一沓本子進來,左右看看,不見無相子,有些茫然,“秦姑娘,樓主呢?”
秦漫不由有些心虛,又仿佛有種被人坑了的錯覺,還有點小愉快,小聲試探的問道,“你們樓主這幾天有事,要有什麽重要的事,我們……商量着來?”
兄長對她,可算是仁至義盡。
羅剎透過面具的孔,凝視了秦漫一會兒,仿佛放棄的說道:“秦姑娘要是願意自然沒有問題,”他左右看看沒看見桌子,只好繼續将本抱在懷裏,“這是上一季的收支,還有樓主逛花樓記的賬單,姑娘現在要看嗎?”
秦漫抽抽嘴角,無奈的伸手,“行,拿給我吧。”
————
“公主在哪兒?”容齊緊緊的盯着蕭剎問道。
日落月出,華燈已上。
桌上餐盤裏已經毫無熱氣。
若說之前,容齊只以為秦漫是生氣不願見他,但現在已經一天過去了,他豈能還不發現根本秦漫不在的事實。
“回陛下,屬下不知。”蕭剎垂下頭。
他是真不知道。
公主行蹤時常不定,昨天半夜出門的時候的确告訴了他一聲,可并沒有告知去向。
容齊自然看得出來。
他擡起頭望着天邊的弦月,過了一會兒嘆口氣道,“公主可說過什麽時候回來?”
蕭剎艱難的搖了搖頭。
容齊清眉微蹙,這裏畢竟是北臨,一舉一動都受到監視,他實在不好貿然行事,“若是……明日公主還不回來,就告訴傅籌,讓他去派人去找找吧。”
“不必了,”秦漫揉着滿腦門的賬,再直接翻牆進屋,“我回來了。”
“漫兒……”看到她的瞬間,容齊頓時神情緊張起來。
秦漫這才擡眸看了他一眼。
她的眼神沒有憤怒,也沒有悲傷,或者說實在平靜的讓人不知道該怎麽說,仿佛靜夜的池塘映着月下梨花,甚至帶着一點平和的溫柔,溫柔的靜谧。
她開口道:“齊哥哥,你真的決定好,要将我嫁給傅籌嗎?”
“漫兒……”容齊的灰瞳陰翳重重,他緩緩向前走了兩步,試探的握向她的手,說着連自己都難信的話:“漫兒,等我一年好嗎?”
“那麽,成親是什麽意思,齊哥哥心裏很明白的吧,”秦漫盯着容齊的眼睛道。
容齊勉強的勾了勾唇角,他當然知道。
“是了,”秦漫輕笑着歪歪頭,“我都忘了,雖然沒有大婚,西啓的皇宮裏,不是沒有美人,齊哥哥當然是清楚的。”
“我——”他沒有碰過她們。
他曾經向她承諾過,不會親近別的女子的。
“我答應了。”秦漫擡起食指堵住他的話。
她根本不在意那些,他不會喜歡那些美人,她知道的。
容齊一愣。
“齊哥哥,”秦漫溫柔的笑着道,“既然是你希望的。西啓公主會安安穩穩的嫁給北臨大将軍傅籌,我向你保證。”
她掃過擺在桌案上沒有動過的盤子,“齊哥哥還沒吃晚飯嗎?這可不好。”
“漫兒吃過了嗎?”容齊連忙問道。
他心下有些不安,漫兒的反應實在出于他的意料。
秦漫挑眉,在他帶着忐忑神情的臉上拂過,“我讓他們重新做些來,齊哥哥陪我一起?”
她正欲轉身擡步,容齊連忙抓住她的手,“不必,我讓小荀子去傳話就是了,小荀子——”
“陛下。”宮侍低頭聽命。
“你去膳房讓他們重新準備晚膳,多做些公主喜歡的菜。”
秦漫低頭看着容齊握着的手,笑了笑,順着他的牽引來到桌案前。
除了幾盤冷菜,桌上還有一只細頸的青白瓷酒壺。
秦漫拿起壺蓋,湊近聞了聞,不免露出幾分驚訝,“竹葉青?”
她擡頭看向容齊,笑道,“齊哥哥什麽時候開始喜歡烈酒了?便不怕醉了耍酒瘋,失了儀态?”
“稍稍飲了幾杯,”容齊忙道,“不過漫兒說的也是,喝酒誤事,漫兒若是不喜歡,我以後都不喝了。”
“不用,不用,”秦漫擺擺手,展顏一笑,“我最近正好得了一壇好酒,想送給齊哥哥,又怕你不喜歡,如今這般正好,我過幾天就拿來。”
“只要是漫兒送的,”容齊心下仍然不安,卻還是不由得陪她笑起來,“齊哥哥都喜歡。”
————
“陛下,”小荀子捧着一壇酒進屋,“這是公主殿下……出門前囑咐奴送給陛下的酒。”
公主府此時四處都張挂着紅綢,布置的十分喜慶,只是主人已經離開。
容齊獨坐在屋內,握着一束青絲,紅繩的顏色已經越發黯淡了。
聽到小荀子的話,他這才擡起頭來,“拿過來吧。——公主沒說什麽嗎?”
他到底想聽到什麽,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那天,漫兒回來之後,一切仿佛如常。
只是時常夜裏出去。
他覺得自己仿佛一個等待判決的犯人,不知道卻清楚前方等待他的,注定是更殘酷的命運。
“公主說,此酒名旖思,是難得的好酒,”小荀子揣度着,谄笑着擡頭,“這名字真好聽,想來公主想以此表明——”
他話沒說完,便見陛下臉色陡然蒼白得失盡了血色。
【我最近正好得了一壇好酒,想送給齊哥哥,又怕你不喜歡,如今這般正好,我過幾天就拿來。】
【只要是漫兒送的,齊哥哥都喜歡。】
他按住胸口,劇烈的咳嗽起來,血氣翻湧,揮手拒絕了小荀子遞上來的藥。
只覺得過去覺得近乎窒息的痛苦,在此時根本不算什麽。
“拿、咳、拿酒杯來,不,咳咳,”容齊神情木然的按着胸口,“拿碗來,漫兒送的好酒,朕、咳咳,朕一定要,咳,要好好品嘗!”
“姐姐,”坐在妝鏡前的秦湘,睜大眼睛看着鏡中易容成秦漫的模樣,仍然有些猶豫,“這樣真的能行嗎?”
金線滾邊的紅紗被秦漫小心的蓋下去,仔細的擺弄得平整,兩邊對齊,務必讓每一絲褶皺都完美成她心裏的模樣,“我們不是試過了嘛?傅籌根本認不出我。至于該怎麽讓他不産生懷疑——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這是自然,這件事在她心中其實已經演練過了無數次。
可是……
不,這是她的事,她不該再讓姐姐事事操心了。
“那,姐姐今天晚上呢?”秦湘擡頭看向秦漫,紅紗下墜的穗子輕晃。
秦漫伸手捋了捋穗子,對她微微一笑,“今天自然該是——”
“洞房花燭。”
仿佛微風拂過,推開了殿門,微涼的風穿堂而入。
容齊醉眼迷蒙擡起頭來,看到他心上的姑娘披着他送的雪白狐裘,帶着玉白的面具,秀發上一支鳳凰展翅挂珠釵,随步輕搖,翩然而來,嫣然一笑。
這就是“旖思”嗎?
原來真的能旖思入夢來。
容齊一動不動的望着眼前的身影,生怕一眨眼就佳人無蹤。
她來到他的身畔,纖細的手臂攬住他的脖頸,嫣紅的唇吐氣如蘭,“齊哥哥。”
“漫兒……”容齊凝視着她,沒有動,“漫兒,你不該在這裏。”
這不是真的,容齊告訴自己。
哪怕它看上去是像真的漫兒在自己身邊,它也不會是真的。
漫兒恨他,她一定很恨他,才故意在這樣的日子,送他這樣一壇酒。
她應該是恨他的,他的詭計将她嫁給傅籌,将心愛的女人送給別的男人,一個心懷叵測,絕不會給她幸福的男人。
“洞房花燭之夜,”她的氣息輕輕的拂在他的臉側,“我不該在這裏,又該在哪?”
她該在……在……
容齊看着眼前的姑娘,她展開鬥篷,露出鮮豔燦爛的嫁衣。
懷中的溫軟的嬌軀如此的真實,讓他幾乎以為一切都是真的。
沒有別人,沒有陰謀詭計,沒有生死之憂,只有他們,只是他們的洞房花燭之夜。
“西啓的習俗,新娘的面具要在新婚也由新郎親手取下,”秦漫在他懷裏,仰頭看向他,嬌聲催促道,“齊哥哥,不幫我取下來嗎?還挺沉的呢。”
容齊的手緩緩移到她的腦後,解開了面具的絲帶。
面具後的絕美容顏,緩緩的展現在他面前。
秦漫今日上了濃妝,面色雪白,眉如翠黛,唇色嫣紅,平添了一番柔媚風情,嬌豔欲滴。
她伸出一只手去,将酒壇子傾了傾,湊上往裏看,“只剩一點了呀。”
轉過頭來,她有些驚訝的看向容齊,笑着贊道,“齊哥哥的酒量比從前好了許多嘛。”
當然不是什麽“旖思”,只是“十裏香+昆侖觞”而已。
兩種烈酒混作一壇,她都不敢一回随便喝這麽多,容齊看上去居然沒有太醉?
她記得他的酒量并不好啊?
“漫兒送的酒,”容齊摟緊她的纖腰,将頭貼向她“齊哥哥不會浪費。”
秦漫側眸來睇了他一眼,笑容微抿,再轉過頭去。
桌上只有一只酒爵。
秦漫便伸長手夠過來兩只茶杯,将兩杯倒滿,擡手遞給容齊一杯,“齊哥哥與我同飲一杯,如何?”
容齊的目光始終追随着她,這時候卻将手覆上她,“這酒容易醉人,還是齊哥哥替你喝吧。”
他兩手都握在她手上,将兩杯酒先後飲了。
兩杯烈酒入喉,他側過頭低咳了兩聲,身形一時有些坐不穩,便将秦漫抱得更緊些,将頭靠在她肩上。
秦漫這時候才明白,容齊其實已經醉了。
若非醉了,他不會做出這樣的動作來。
她靈活的在他懷中轉了個身,面對着容齊,對他婉然一笑,故作苦惱的颦眉,“這可如何好?合卺酒被齊哥哥你一個喝了?”
容齊似乎愣了愣,語音低微,“沒關系,這些都沒關系的。”
“那齊哥哥覺得,什麽有關系呢?”秦漫眉宇微沉,帶着薄怒的瞪向他。
“什麽都沒關系,”容齊攬住她的肩膀,将她再次摟緊懷裏,聲音輕柔的哄道,“只要漫兒好好的,能回到我身邊,其他我都不在乎。”
“可是,齊哥哥,”秦漫在他的耳側直白道,“漫兒想要的不只這些。”
容齊攬着她,過了一會兒,才輕聲問道:“那漫兒想要什麽?”
“我想要掌握自己的命運,不受任何人擺布,還想——”她還想要君臨天下,看看山頂的風景。
她吞下後半句話,從容齊懷裏直起身來,看着他輕軟的笑,“還想洞房花燭,同齊哥哥成親。”
輕解下的雪白的狐裘鬥篷在榻上鋪展,銀藍色的蓮花繡紋墜在床邊,微微蕩漾,
精致而燦爛的嫁衣錦帔上金線繡的鳳凰展翅欲飛,與容齊的雲錦袍上暗繡的龍紋落在一處,
容齊緩緩伸出手,輕輕的解開秦漫胸前衣帶上的同心結,
拉開纖腰束着的刺繡精巧的鴛鴦戲水腰帶,腰帶上挂着比目魚的玉佩落在他金色龍紋的腰帶上,與他的團龍玉佩相狀,發出清脆的聲響,
新裁的豔紅的石榴裙,錦繡的繁花對君緩緩展開,
輕輕褪得羅襪下,一雙玉趺秀巧如新月,蹭在肌膚上微涼。
春生笑語間,媚翦轉波瀾,
天上明月入抱懷,軟玉溫香偎人顫,
鹂語鳳鳴銷魂處,雲騰雨至柳腰翩,
一聲息喘,一聲嬌軟,
花搖月動,星移雲轉,
蘭麝香濃,星眸春染,
嬌鬟堆枕鳳釵橫,绮霞飛上眉眼邊,
幽咽泉流身細細,涓涓露滴蓮花蕊,
深林萋萋人不至,細雨吹落桃花瓣。
秦漫注視着容齊灰瞳中如春霧溶溶,綻出一個笑顏,摟住他汗濕的頸,擡首吻上去。
莫問明朝,共君此夜赴巫山。
秦漫撐起身來,低頭專注的凝視着容齊的睡顏。
這是一場令人身心愉悅的情、事,容齊稍有些笨拙卻急切的動作很好的愉悅了她。
當然,秦漫懷疑,如果他還清醒着會更“溫柔”一些,不過那樣一來,未免就有些過于溫柔,她還是更喜歡他剛才的樣子。
不過有些事情,大概真的分人。
她覺得他本身就足夠的可愛。
他的氤氲的灰瞳很可愛,
臉頰上,眼尾邊,情緒激動染就淡淡的胭脂色很可愛,
溫柔柔軟的嘴唇也可愛,
低柔清冽的聲音也很可愛,
一切,于她仿佛有奇怪魔力,讓她對他着迷。
睡夢之中的容齊微微蹙着眉尖,顯得有些不安穩,淡色的唇抿的緊緊的,臉色淡白,左手卻牢牢的與她的右手十指相扣。
秦漫低頭看着他,發絲垂落在他的玉白的胸口。
她凝起神,将一絲內力送進容齊的經脈。
長生訣的特性,使她很容易探到他的身體狀況。
比起半年前,她離開西啓的時候,容齊的身體似乎變得糟糕了許多。
其實,這一次她見到他的時候,就有這樣的感覺。
生機正在被緩慢的消蝕,身體逐漸的衰朽。
好在,這個過程足夠的緩慢,一年、兩年間還不會完全的崩潰,她還有足夠的時間。
秦漫将長生訣生生不息的內力緩緩的注入他的經脈之中,這不足以做什麽,只是最多能讓他稍微舒服一些,好好睡一覺而已。
等看到容齊的臉色變得沒有那麽蒼白的時候,她輕輕一動,掙脫了他的手。
容齊的掙紮及其微弱,幾乎沒有讓她有絲毫的困難,只是将眉心蹙得更緊,帶着一點委屈的表情。
他總是如此,沒有野心,也不在乎權利,心底柔軟而忍耐,寧願委屈自己,又倔強的什麽話也不願說。
秦漫已經對他沒有任何的生氣了,甚至不再埋怨他的隐瞞,在知道苻鳶曾經做的一切過後。
在完全的不幸之下,他長成了這樣一個沒有怨怼,沒有仇恨,溫和而善良的青年,她不該對他苛求更多。
而他,從來沒有對她有過任何的要求,并且竭盡所有保護她。
所以,就這樣吧。
秦漫低頭在他的眼睑上落下一個輕輕的吻。
他們将來總會有足夠的時間,此生此世,不死不休。
至于其他,便不必多想。
她步下榻來,開始整理屋內的一切。
她的記憶很好,對他足夠了解,于是,當将作為“罪證”的雪白的鬥篷收起來之後,她清洗掉所有自己出現過的痕跡,整個屋子看上去便不像有人來過的樣子。
走到門口的時候,她拎起地上暈倒的宮侍:這是她需要處理的最後一件,也是相對麻煩一件。
在公主府丹桂飄香的後花園,秦漫擡手将容齊的貼身宮侍拍醒。
“公……公主!”小荀子看她的樣子就像看到了鬼。
當然,實在也不能怪他。
秦漫嫌棄層層疊疊的嫁衣繁複,此時只在貼身小衣外穿了錦袍,領口略微開敞,露出點點痕跡。
小荀子到底是宮侍,豈能不明白那是什麽。
“您……您和陛下……”
他也不知該說什麽,好像怎麽說都不對。
“你什麽都不要說,”秦漫溫和的說道。
小宮侍的牙顫得嘚嘚的響。
“如果,你是為他好的話,就什麽都不要告訴他。”秦漫神色在月下十足的溫柔,“不要讓他為此事再費神,你知道的,他身體不太好。”
“公主殿下,”小荀子終于鼓起勇氣擡頭看她,“您到底想做什麽?”
“讓他不用替我操心,不是更好嗎?”秦漫輕聲道。
小荀子猶豫着,倒不是被她的話誘導,但他既沒有資格,也無法替陛下選擇。
“公主殿下,陛下一直真心愛您的。”他最後只能這樣說道。
“他以後知道了也好,不知道也好,你只需要不主動說什麽就夠了。”秦漫盯着他道。
秦漫知道,無論他是否意識到可能發生了什麽,他都不會主動向周圍的人求證。
她最後的話說服了這個忠誠的侍從,“讓他知道過後,你覺得他會怎麽做?”
小荀子并不知道答案,但是心裏卻下意識覺得,這絕不會是一件好事。
……
容齊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床榻上只有他一人,懷中的嬌軀不見。
天光敞亮。
他極少能安睡到這個時候,自榻上起來,全然沒有宿醉的不适。
然而也正是因為此時的清醒,當他的目光一寸寸的移過屋內,清楚的意識到——沒有,什麽都沒有。
桌上只有他飲盡的那壇酒,榻上幹淨整齊,他的外袍被挂衣架上,除了他,再沒有第二個人的痕跡。
心一寸寸的冷下來,就像冰凍住一般。
但心底裏有一個聲音卻執着的告訴他,昨天夜裏那一場歡愉是真的,漫兒真的回來過,曾在他的懷裏。
只是因為旖思的一場夢而已。
在你做出那些事情過後,你怎麽能還希望漫兒向過去一樣?你又多少次的回避了她的疑惑和問題?
但是,如果不去問,不去想,不去查,是不是可以以為一切真的發生過?
他看着谄笑這彎腰進來的小荀子,平靜的問,“都收拾好了嗎?”
“是,”小荀子沒想到公主竟然說中了,陛下真的什麽都沒有問,“陛下您現在要入宮辭行嗎?”
容齊遲疑了片刻,點點頭。
他心裏懷有一點小小的期待。
如果昨天真的是漫兒,那麽……
就在這時候,他看到蕭剎捧着一只木匣,走到門邊叩拜下來,“陛下,公主說,今日不便相送,不忍作別,讓屬下來将此物交給陛下。”
容齊大步走過去,拿起匣子打開:
裏面放着一本薄薄的書冊,封面上三個篆字——
山河志。
西啓的王駕緩緩駛出了北臨的中山城。
獨坐在馬車內,容齊再次将裝着山河志的匣子打開,伸手将書冊捧出。
薄薄的一本書冊,是手寫本,落到手上沒有什麽分量,封面上三個篆字,藏鋒不露,豐潤圓滑,墨色已不太鮮潤。
早聞其名,卻還是第一次見到。
他懷着忐忑的期待,将書翻開。
書的确只是一本簡單的詩集,不過,他想要看的自然也不是這個。小心的一頁一頁翻過,終于,在其中一頁,他停下來。
書中夾了一張鵝黃的紙箋,上面是秦漫筆鋒峥嵘峻拔的好字。
容齊将箋拾在手上,望着箋上的字,發起愣來。
【願君:如山如阜,如岡如陵,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壽,如松柏之茂,不骞不崩,億萬斯年。】
這是詩經小雅中的句子,全篇是祈福上天賜佑的意思。
漫兒一定知道了什麽。
他最不願讓漫兒知道的事。
他們不會有白頭相守,不會有攜手百年,他……終會負她,無法實現自己的諾言。
他忍住眼中的濕意,手指微顫着,終将紙箋收起。
過了一會兒,收拾好情緒,他将手伸到匣子底部摸索了片刻,終于打開了夾層——拿在手中的時候,他就意識到這只匣子聲音不對,果然如此。
底部的夾層中是一張疊起來的絲絹,絹絲薄如蟬翼,完全展開竟有三尺見方,卻是一張地輿圖,頂上仍是漫兒的手書——山河志。
這張被漫兒名為山河志的地圖,以淮渭為界,北至陰山,南至夷嶺,東面至海,西面至岷山。
圖中山川河流歷歷在茲,比之他所見過的所有堪輿圖冊都要清楚完整,比起那本書,這才是名副其實的山河志!
而這張地圖的價值,超過他當初送給臨皇宗政無憂的白玉琉璃盞,甚至超過他送給她帶到北臨所有的東西的總和。
漫兒竟然給了他兩份山河志。
她為什麽要送他這一份山河志?
是啊,為什麽,他真的不知道嗎?
容齊緩緩的彎起唇角。
其實,他心裏明白的,不是嗎?
【漫兒想要什麽?】
【想要掌握自己的命運,不受任何人擺布,還有——】
還有——
這張圖,
她一筆一劃,親手描繪的天下。
————
傅籌醒來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個對鏡梳妝的背影。
光華如鑒的長發委地,正被主人細細的梳理,晨光照進窗棂,單薄的寝衣隐透着纖秀玲珑的身形。
這是在他生命中,從未曾出現過的場景。
溫柔而極簡的美。
他成親了,而昨天是他洞房花燭之夜。
西啓公主,成了他的夫人。
房間裏多了一個女人的感覺十分奇妙,他形容不出那種感覺,卻感到一種從身到心的愉悅。
他不是沒有過女人,但是,這一個是不同的。
他說不出什麽地方不同,也許是因為她是宗政無憂也喜歡的人,也許她是身份高貴的公主,又或者是她不同尋常的态度。但他知道,他喜歡看到眼前的這一幕情景,希望每一日都能如此。
美人側過頭來,露出頸側些許暧昧的痕跡,眼神卻平淡得透出冷漠來。
她微微垂首:“将軍,可以喚人進來梳洗嗎?”
聲音帶着女子的嬌軟,情緒卻十分淡漠,仿佛昨天一夜同床共枕,陰陽和諧未曾發生過。
他還記得昨天夜裏,她曾扣緊他的肩膀,颠鸾倒鳳,嬌聲婉轉,熱情迎合,唇齒相依,他們是那樣契合,甚至讓他覺得彼此之間産生了默契。
然而此時這些卻全然風流雲散。
“容樂,我知道你心裏,還在怨我和你皇兄,在你的婚姻之事上擅作主張,但是既然我們已經成親,我就是你的夫君,請你相信我,我會保護你,愛護你,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公主上下打量了他片刻,“這樁婚事已定,容樂自然無話可說。不知将軍要如何安排容樂?将軍這府中若是有什麽規矩,也請先告訴容樂一聲,也免容樂犯了忌諱。”
“除了前院書房中有軍機要秘,将軍府對容樂你絕無禁忌,”傅籌坐起來,真誠道,“只是公主若是想要出門,還請帶上項影侍衛左右。”
公主略帶怒氣的看向他,“将軍這是要監視我?”
“在下絕沒有這個意思,”傅籌一臉誠懇的走向她,“只是公主既然下嫁本将,本将自當保護公主安全,如今中山城中亂像跌出,聽聞秋狩前,黎王曾在城中遇刺,在下都是為了公主的安全。”
“将軍這是意有所指?”公主秀眉微挑。
“在下絕無他意,”傅籌将姿态擺得很低。
公主冷笑一聲,“将軍不相信容樂直說便是,不過将軍對容樂又何曾坦白,當初在月夜初遇,将軍違抗皇令,私離軍營,恐怕不只是想見容樂吧?”
“啓皇陛下所言不虛,”傅籌溫和的笑了笑,“公主殿下果然聰慧。”
“那将軍就應該清楚,”公主揚首道,“皇兄讓我尋找山河志,而黎王是秦丞相的弟子,我自然要從他入手。至于其他,這本不是容樂所能控制的。”
“公主殿下,對在下的敵意很重啊。”傅籌嘆氣道,“說來公主或許不信,但我想要娶公主,不只是因為公主的身份,更是因為公主能聽懂我的琴聲,那時候,我就覺得,這世上,除了你之外,沒有人能懂我的心結。”
沒有人?
“将軍真是擡舉我了。我豈有資格懂得将軍?”公主輕輕的冷笑了一聲,“将軍既然已經娶到容樂,如今與皇兄的結盟堅固,想來容樂也沒什麽用了,将軍若是沒其他事,容樂先行告退。”
公主取過喜袍的外衫披在身上,伸手推開門,就這樣披散這頭發,揚長而去。
成親了啊!
傅籌覺得自己從沒想過成親是這樣的感覺。
他希望公主能聰明一些,乖一些,可以的話,他并不想将來不得不換掉妻子,也不想同西啓過早的翻臉。
秦湘回到傅籌為公主準備的住處清谧苑,梳洗過後坐在桌前,靜靜的回想方才同傅籌的交鋒。
她自然是有意制造矛盾,好保持和傅籌的距離。
畢竟,現在可不能暴露了身份。
她擡頭看了一眼直挺挺站在旁邊的大個子侍衛蕭剎,這個人是姐姐的親信,看上去倒是有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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