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1)
秦漫知道宗政無憂醒來會來找她,只是沒想到他來的這樣快。
“你應該好生閉關幾天,鞏固武功境界。”她幽幽的嘆了一聲,先發制人。
“七哥,你來的好巧啊,”旁邊不明真相的宗政無郁活潑的開口,“剛才父皇還說找你呢。”
宗政無憂胸口微微起伏,喘着氣。
他一覺醒來,發現秦漫已經走了,陵寝裏什麽都沒有,收拾的幹幹淨淨,他身上沒有一點力氣,仿佛連着不眠不休的跑了三天三夜,又和人拼武功拼得內力耗了幹淨。
身邊放了一張字條,沒有擡頭落款,只有一句“七葉草我帶走了。”
他又驚又怒,正要站起來,前去查驗,然後就身下不可描述的地方有些不可描述的異樣。
這是有些陌生又并不算十分陌生的感覺,偶爾會發生在清晨,但是……
然後,
他注意到地上的一抹血跡。
那抹血跡已經幹涸,
就像雨打落的桃花,被曬幹後黏在地面上。
他心中一驚,當下內力運轉,發現之前滞澀的關竅穴位,竟然突然暢通。
所有的憤怒,一下子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全然不知所措的迷茫。
一時間甚至顧不得武功大成的喜悅,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可能在這裏發生過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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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只剩本能,匆匆打開冰棺下的暗格查看,意料之中的發現東西消失,卻并未升起絲毫受竊後的怒氣。
準确的說,他什麽情緒在那抹血跡面前,都生不出來。
他頭腦亂成一團亂麻,根本分不清頭尾在哪,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他只知道他必須要見秦漫,其他的什麽都暫時抛在腦後。
他的馬兒還被好好的栓在外面,被喂過一回,看到他有些興奮的刨了刨蹄子。
在回京的路上,他終于想明白了秦漫那個“三天”是什麽意思。
“三天”是西啓公主陛見的日子。
當他快馬加鞭趕到的時候,正看到秦漫與傅籌一同從宮門出來。
大紅的裙子,金燦燦的鳳冠,豔麗的妝容。
宗政無憂覺得仿佛兜頭一盆冷水對他潑了過來。
然後,他聽到她那句話。
“你——”她什麽時候知道的?
“我們兩清了。”秦漫再一次讓他沒能開口。
“誰說我們兩清了!”宗政無憂伸手抓住了秦漫的肩膀。
他的手不再向從前一樣,不是冰涼,就是熾熱的燒人,恢複了微溫的正常的人類的溫度。
“你真的要讓我,在這裏,将黎王曾經做的事,說出來?”秦漫細長的眼線銳利如刀的刺向宗政無憂。
“漫——”
“有些事情心裏清楚就夠了,”秦漫再次打斷他,“或者,你覺得我給的補償還不夠嗎?”
“七哥你武功大成啦?”旁邊的宗政無郁抓住了重點。
“你居然說是補償!”宗政無憂沒理他。
“否則呢?”秦漫看向他,一臉冷漠,“你一開始不是打的那個主意?”
“我——那你呢!”宗政無憂的火氣沖上來,咬牙道,“七葉草!你根本就是沖着七葉草來的!”
秦漫眸光在宗政無憂的臉上輕輕一轉,似乎突然失去了和他說話的興趣,她伸手拂開肩膀上的手,走向停在宮門口的馬車,留下最後一句,“你換了我的書,你覺得我不知道嗎?”
宗政無憂神色一震,根本沒想到她竟然看出來了,于是就這樣眼看着秦漫登車而去。
“七哥,七哥,到底怎麽回事啊?”宗政無郁左右看看,滿臉無知,“那個西啓公主到底是不是攏月樓少東啊?還有,她說的書是怎麽回事?”
宗政無憂一手拍開他,轉身上馬。
“哎,七哥,父皇剛才召見你了!”宗政無郁道,“你不進宮見父皇嗎?”
“他想見我,我就要見他嗎?”宗政無憂控着辔繩,看了他一眼,騎馬而去。
宗政無郁在他身後追了兩步,到底兩條腿跑不過四條腿,幾瞬工夫,宗政無憂既不見蹤影。
“容樂剛才所說是真的嗎?”馬車裏,傅籌問道,“你助宗政無憂武功練成?”
秦漫從剛才起一直看着窗外,此時聽了他的問話,轉過頭來,“不錯,我猜到你和皇兄要做什麽,但我很願意給你們添點麻煩,不可以嗎?”
有一瞬間,傅籌的眼中閃過一絲殺意,最後被他自己強壓了下去。
“殿下自然可以。”傅籌嘆了口氣道,“殿下如今已經嫁與我,還請将我當做你的丈夫。”
秦漫挑眉看了他一眼,“方才,陳王你攔得住,黎王就攔不住嗎?有些事情,說出來,可就沒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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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志無聲的在中山城的書鋪中開始販賣。
大概是宗政無憂出于補償的心态,這本來于天下第一才子的書,迅速在書生之中蔓延開。
秦永這個漸漸被人遺忘的名字,再次在民間流傳,被人回憶起來。
傅籌的本事不錯,居然真的找到線索,表明當初黎王曾在秋狩的最後一日,往獵場布下了人手。
不管怎麽說,這都是違禁的,宗政殒赫雖然不承認是宗政無憂刺殺了公主,但卻沒辦法在衆目睽睽之下直接赦免他,只好下令杖責一百。
而那所謂反對兩國結盟的勢力,被查出不過是一群烏合之衆,但背後有人控制,而這條線索卻指向太子的岳家。
宗政殒赫将公孫氏下獄,心裏卻懷疑,這件事同太子的關系,畢竟說是刺殺西啓公主,但如果,目标根本不是西啓公主?
這回還真是冤枉太子了,畢竟,就目前來說,太子的位置越來越穩,實在不必做這樣的事。
況且公孫氏?他們一家子迂闊,豈做的出這種事來?
但當朝堂上對上父皇銳利的目光,太子還是吓得語無倫次,根本不敢替公孫氏辯解一句,只忙着撇清自己。
秦漫聽到這些消息的時候,倒沒什麽反應,這段時間已經足夠她知道太子是什麽樣的人。
秦湘靠在姐姐肩上,不屑的撇嘴,“這個太子真是沒用。”
在斬掉太子的臂膀之後,傅籌打算在明天的宴會上,将美女“痕香”送給太子。
所以,從明天開始,姐妹倆便很難有這樣在一起的機會了。
“太子不如你們家傅籌聰明,不是很正常嗎?”秦漫低聲笑了笑道。
“姐姐——”秦湘将頭埋下,有些害羞。
秦漫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別的都沒關系,武功不可松懈,多和蕭剎對練,他的招式有幾分意思。”
“我知道了,”秦湘點點頭,關心道,“姐姐,你內傷怎麽樣了?”
“沒事,”秦漫笑了笑,“到了太子那邊,有的是時間修養。”
“林申要回來了。”秦湘告訴她自己才得到的消息。
秦漫一笑,“他要再不回來,北臨的天仇門都要沒了。”
有秦湘這個內應,再加上林申的離開,天仇門自然被無影樓端了幾個據點。
西啓的紙鳶也被她意思意思趕走了幾個。
她說不生容齊的氣,但不是說事情就這樣過了,算計她,總要付出點代價的。
“以後,将軍府這邊的事,就交給湘兒你了。”秦漫鄭重道。
“放心吧,姐姐。”秦湘點了點頭,想了想,還是從桌下拿出一張雀紙,有點不情願的遞給秦漫,“這個、是西啓那邊傳給傅籌的信。”
秦漫微微一愣,算時間容齊這是在路上寫的信?
她也不多想,低頭将雀紙展開,于是,秦湘很快便看到姐姐愉快的彎起唇角。
秦湘私下雖然對啓皇頗有些不滿,但見姐姐高興,便只好就這樣了。
【送與傅卿的糧草,半月之後将如數而至。不知容樂近況如何,朕與卿共謀大事,乃基于容樂,若容樂有失,朕斷不能容。容齊。】
“你知道西啓送給傅籌糧草的路徑嗎?”于是秦湘便看到姐姐略顯興奮的擡起頭來,眼睛閃閃發亮的看向她。
“姐姐的意思?”秦湘遲疑。
秦漫含笑,彎起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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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也巧,傅籌設宴這天,正是宗政無憂去南境的日子。
所以,當宗政無憂出現在宴席上的時候,秦漫着着實實的吃了一驚。
“你不後悔嗎?”被傅籌“請”回屋拿東西的秦漫,就這樣被宗政無憂堵在走廊上。
“你和裏面那個,”秦漫揚揚下巴,“對我來說沒有區別。”
“你真的這樣認為?”宗政無憂一臉寒霜。
“你們都想利用我,都不信任我,不是嗎?”秦漫反問他。
“我——”這實在是無可辯駁的事。
“那本山河志,還有你一身的武功,”秦漫問,“還不夠我還你嗎?你是不是覺得,只有別人欠你的,你想過你自己做的事嗎?”
于是,宗政無憂這一回終于轉身走了。
秦漫冷漠的看了一眼屋內似乎正同太子推杯換盞的傅籌,剛才傅籌找借口将她支出去的時候,她就知道這是故意讓她落單,好讓宗政無憂來找她。
幸好之前,她和湘兒換了回來,否則剛才恐怕就會被宗政無憂發現問題。
秦漫蹙着眉尖望向宗政無憂離開的放心。
她沒想到,宗政殒赫居然真的就這樣相信宗政無憂,竟然給了他一萬的兵冊。
有了這個東西,宗政無憂可以在南境招募五萬軍士。
。
燈火幽幽,一身黑衣的西啓影衛首領,埋首跪在容齊面前。
“丢了?”容齊神色平靜,聲音低沉清雅,不徐不疾,“二十萬石糧草,說丢就丢了?對方可說,丢在什麽地方了?”
“是北臨雲歸山一帶,”影衛回禀道。
“所以,是在北臨境內丢的?”容齊唇邊勾起一絲冷嘲,微顯蒼白的唇色帶着病态的優雅。
“正是。”
“既然如此,那就是他傅籌自己的問題,”容齊冷漠的說道,“你告訴傅籌,糧草我已經給了,丢了只能怪他自己。這一次就算了,要再有下次,朕就要懷疑他作盟友的實力了。”
“是。”
容齊盯着晃動的燈火看了一會兒,輕聲問,“她近來可好?”
“回陛下,公主在傅将軍府上一切都好,公主先前對傅将軍有些冷淡,近來、”影衛把頭往下埋了埋,“近來兩人交往逐漸密切……兩人親近許多。”
容齊手指驟然往袖口上收緊,心裏有些不是滋味,“知道了。宸國的消息如何?”
有些事,他心裏懷疑其中有蹊跷之處,但卻不能去查,也不敢去查。
既怕美夢破碎,不過是一場臆想,又擔心如果真是他猜想的那樣,讓母後察覺,會給漫兒帶來危險。
不管怎麽說,在對于北臨的事情上,漫兒并沒有同母後沖突。
至于其他……
他只能做能做的,形勢的走向卻已經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宸皇說,結盟之事,他還要需要考慮。”影衛低聲道。
“他很快會同意的。”容齊并未感到意外,對着燭光輕輕一笑。
宸皇如今确實病得不清,唯一的兒子還不到十歲,他的弟弟鎮北王對皇位虎視眈眈,他心中豈能不明,否則也不會傳出要立皇太弟的消息。
但是他真的甘心嗎?
他知道漫兒一定關注宸國的消息,如今,便讓他替她布上幾子,也不知她會不會歡喜?
容齊垂下眼眸,最後問道,“北臨南境的情況怎麽樣?”
“宗政無憂似乎無心政事,整日待在黎王府,修練武功。南境的情況一直掌握在我們手中。”
“不要大意,”容齊聲音低沉下去,他已經從林申那裏聽說宗政無憂武功大成的消息,“你們與南境世家接觸的時候小心點,還有避開傅籌的人。”
他自然知道母後告訴他這件事的意思。
但除非親眼見到,除非聽到漫兒親口承認,他不會相信。
因為他知道,漫兒絕不會喜歡宗政無憂。
“是,”影衛應了一聲,又道,“南境似乎一直有一股勢力,立場暧昧不清,似乎與黎王有些關系,但又并非黎王府的人,不知可需要詳查。”
容齊灰眸微微一閃,聲音淡淡,“不必了。避開,不要同他們沖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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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臨的冬天來得飛快,轉眼間北風吹空了樹梢,一夜間大雪覆蓋了大地。
将軍府的屋內,升起了火盆。
屋角跪坐的侍女,低頭撫琴,琴聲袅袅,遮蓋了低聲絮語。
“一個南境三州,倒成了必争之地了。”秦湘看着新回來的消息,轉過頭來,笑着對秦漫道,“姐姐,你說除了我們和天仇門,另外那一方勢力是哪裏來的?”
說起來也有趣,因為公孫氏入獄,太子頗有些依仗傅将軍的意思,故而因着這個關系,“痕香夫人”便可以此借口到将軍府來拜訪。
秦漫勾了勾唇角,睇了她一眼,“明知故問——你最近和傅籌關系如何,他可曾起疑心?”
她現在雖然偶爾也客串一下“西啓公主”,但幾乎不與傅籌正面相見。
秦湘搖搖頭,“我覺得并沒有,傅籌從前根本不認識西啓公主,幾次見面也未曾深交,我對他表現得并不親密,也沒露出什麽破綻。”
“你有多久沒有以秦湘的身份和他見面了?”秦漫盤算着。
“自從‘痕香’進太子府,傅籌只見過我一次,”說道這件事,秦湘心裏有點好笑,不過也有些不解,“他警告我不要到将軍府來打擾‘容樂公主’,不過我告訴他,說這是太子的意思,他也沒多說什麽了,這不像他的風格。”
若是從前,她聽到他那些話,未免會覺得傷心。
但是,現在她就是“容樂公主”,如此反而将他看得更加明白。
因為她冷淡的态度,傅籌想要利用她,更要顯得對她好,處處體貼,只要在府中,便會來同她共進晚膳。
他要讓她信任、親近,但要做到這些,他需要關注她,了解她的喜好,滿足她的願望,同時不免要說點什麽,也許過去從不曾對人吐露,‘公主’的态度平靜,并不大驚小怪,于是,不免又說多了些。
再于是,便不由自主的将她當做可親近的人。
過去,她數年未曾做到的事,現在不到三個月就做到了。
果然就像姐姐所說的,人越付出的多,越容易陷入更深,越難以收回。
“公孫氏雖然下獄,但證據有些不足,”秦漫烤着火,不急不慢的說道,“但明眼人都知道公孫氏做不出這樣的事來,太子對宗室的幾個王叔哭了一場,說有奸人要害他,如今得了北上伐尉做準備的差事,傅籌想在伐尉的事上做手腳,便不好太得罪他。”
秦湘點頭表示明白,因為傅籌到底還是防着西啓公主,外面的事,她許多是不太清楚的,“西啓運來的糧草被截,傅籌已經命人去調查此事了。”
“你放心,”秦漫笑了笑,“我親自帶隊去,如今又下雪,大雪一蓋什麽痕跡都不會留下。對了,你要是有什麽要用錢的地方,直接同我說就是。”
當初容齊給她帶到北臨的‘嫁妝’已經被她用了不少。
無影樓雖然已經不怎麽收她的錢了,但是她也不能讓兄長倒貼錢,還給她幹活,還有李志遠那邊溝通朝廷官員,除此之外還有些別的花銷,如果不是截了這一回,她估計得厚臉找哥哥,在無影樓接點活幹了。
“每到年末,天仇門的人,除非有特殊任務在身,都要回門裏一趟,就在下月月底的時候,”秦湘有些遲疑的說道,“這些人,也并不都是對天仇門忠心耿耿。若是姐姐覺得有用,我倒是可以……”
“太危險了,”秦漫斷然拒絕,“現在你能傳些消息足夠了。”
“哦!對了,這是傅籌一些心腹将領的名單,都是來過将軍府的人。”秦湘将一份名單拿出來,“我看他對林申不是沒有防備,這名單上許多人,我也是近日看到在将軍府出入才知道的。或許還有一些,我就不太清楚了。”
那是一份不長的名冊,秦漫将名單緩緩的展開,邊看邊記,閱畢及就着火盆燒成灰,不留痕跡,“若是有機會,你還是該讓傅籌帶你到軍營去見識一下。若是能結交些軍中将領,倒是不錯,只是動作一定要小心一些。”
“我知道了,”秦湘點點頭,“姐姐覺得,我去結交一下,傅籌手下将領家中的婦人如何?雖然将領的婦人們多來自軍戶,出身不顯,但武将們常年在外,他們的妻子需要頂門立戶,內事外事皆通,也在家中拿主意。”
這是她認真考慮過的,她一直想給姐姐幫忙,朝堂上的許多事,她現在才開始向姐姐學,許多事她還不懂,也知道自己還做不好,所以才認真想到這樣一件,可以算幫得上忙的事。
“湘兒所言不錯。”秦漫有些驚喜,“你可以試試,錢不是問題。”
她知道,很多時候,武将世家的傳承有一半是掌握在家中婦人手中。
這些人的家中,都有同軍隊一樣訓練的家将,即使人數不多,但卻也是接觸軍權的辦法,因為這些家将中,過去或者未來,是在戰場中的。
她以前不是不想結交這些人家,但“西啓公主”的身份是不适合與她們來往的。
但,這和她先前結交北臨的貴女是不同的。
秦湘認真道,“姐姐放心,我知道,這不是後院裏的事。”
這樣說,秦漫便明白,她是懂得的。
她坐端正了些,沒有再像過去那樣摸摸她的頭,以示表揚,頗有幾分鄭重的看向秦湘,“那這件事,就交給湘兒了。”
她要做的,并不是向皇後或者其他官夫人替丈夫籠絡下屬,而是要透過這些女人,掌握這些家族,世代在軍中植根的力量。
這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必不負姐姐所托。”秦湘鄭重其事的點點頭。
“湘兒真是長大了,”秦漫一笑,氣氛便又軟和下來。
秦湘有些不自在的低下頭,正好注意到桌上完完整整,竟然一塊不少的點心:“這是近來新出的茯苓餅,姐姐不喜歡嗎?”
秦漫垂眸淺淺一笑,“茯苓餅裏可能加了桃仁,最近需要稍微注意一下。”
秦湘慢了一拍反應過來她的意思,眼睛慢慢睜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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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啓公主懷孕的消息,就像長了翅膀一樣,在北臨的中山城傳了個遍,想來很快會傳到其他地方去。
而與此同時,太子的一個妾室也幾乎同時懷了身孕的消息,便低調了許多。
就像秦漫猜測的那樣,先前對她頗為“寵愛”的太子,在她有孕不能侍寝之後,很快便戀上新的美人。
倒是那位一本正經的太子妃,按照規矩給她提了待遇,還要安排人手照顧。
前者她自然大方的接了,畢竟蚊子再小也是肉,後者她則做出一副害怕的樣子拒絕了,于是太子妃也就作罷,如此,‘痕香’這個身份便自由多了。
有時候,她看着太子妃,是覺得可惜的。
公孫芷不是一心嫁給如意郎君,學習琴棋書畫只為裝飾,禮儀詩書只為名聲的姑娘,她聰慧端莊,雖然有時略顯刻板,但卻熟讀詩書,心中清正。
宗政殒赫給太子挑選的這個太子妃,以及岳家,可以說是無可挑剔的,唯一的問題就是,公孫芷不夠美,容貌尋常,端莊正氣。
所以,她聰明的從不要求太子的寵愛,認認真真的打理東宮事務,一心一意的輔佐太子,為之打算,她所做的這些,嫁到任何一個家庭,都足以讓她獲得尊重。
可惜配給了太子。
這就完全無奈的事實,如果太子不是太子,他的品性行為,根本配不上公孫芷。
而如果公孫芷可以入朝為官,她的學識足以做一個忠貞耿直的禦史,或者在戶部做一個兢兢業業郎中。
但可惜,公孫氏一家都是忠臣,宗政皇室的忠臣,文死谏的那種,而不是君不賢擇賢代之的那種。
真的,相當、相當可惜。
至于懷上孩子這件事,對于秦漫來說,是一個新奇的感覺。
雖然在之前,她心裏有準備,實際也做了些動作,但這件事真的發生了,還是讓她感覺措手不及。
腹中多了一塊血肉,這件事她早一個月已經發現了,但因為不知道該怎麽對待,她一邊做着準備,一邊假裝什麽都沒發生。
這個時間,并不是太好,她不可能因為這個孩子,放棄一切,安穩的呆着養胎,卻又沒到差到讓她下決心放棄的程度。
況且,真的放棄一切,就是将自己變成別人的砧板上的肉。
宗政殒赫一心出征尉國,這也是傅籌準備起事的機會。
出征用兵的時間,一般是春秋兩季,她拖一拖後腿,保證明年春天宗政殒赫出征不成,到秋天的時候,孩子就已經出生,自然就沒問題。
但如果期間發生什麽變故,便也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了。
所以,盡人事,聽天命吧。
冬雪覆蓋,長樂宮的臘梅花迎雪開得正盛,不經意間便飄來一陣香氣。
容齊站在長樂宮寝殿的窗前,望着不遠處的臘梅,那裏有他和漫兒曾經相伴的記憶。
“懷孕?”他眉心一蹙,“你确定?”
“公主在北臨宮中宴席上暈倒,被北臨太醫當衆診出已懷孕二月有餘,傅籌歡喜難禁,當場辭行,帶公主回府,此事應該不假。”影衛首領低聲回答。
“她身體如何?”容齊回過頭來,連忙問道。
“并未聽聞公主身體有異,”影衛道。
容齊緩緩吐出一口氣。
雖然在北臨的紙鳶被秦漫洩憤似的攆了不少,但容齊仍然第一時間得到了北臨來的消息。
那如同绮夢的一晚,立即浮起在心頭,雪白的鬥篷上,赤果的玉體,雪白的玉臂纏在腰間,溫軟細膩的觸感,雙頰染着胭脂色,眼眸微倦濕潤的墜着露,婉轉的嬌吟似仍在耳畔,氣息間全是蘭麝的香氣……
一切都太過清晰。
兩個月……
這個孩子……
容齊緊緊握住拳,心中起伏,各種難言的情緒糾結在一起,難解難分。
這個變數的出現,必然會引起母後的動作,還有漫兒身上的天命,還有傅籌、宗政無憂的反應,還有,還有,關于這個孩子……
“你傳訊給傅籌,”他終于道,“讓他好生照顧公主,只要公主安好,其他一切都好說,若是公主有絲毫損失,朕絕不會放過他。”
“是。”
“另外——”
容齊的話尚未說完,外間傳來宮奴的高聲唱喏:“太後駕到——”
“你先下去吧。”他目光一凝,揮退了影衛,快步來到正堂。
苻鳶已經帶着儀仗走了進來。
“參見母後。”容齊低眉垂目一撩衣擺,跪拜而下。
“你還忘不了那個女人?”苻鳶目光尖銳的看向他,帶着郁怒。
容齊垂目,沒有說話。
苻鳶憤怒于他的沉默,嘴角幾乎抽搐一樣的笑了笑,“你知不知道,她已經懷了孽種?”
容齊抿緊唇角,不必刻意,便顯露出他心中難寧。
“齊兒,”苻鳶彎下腰看着他,溫柔的勸道,“不要再想着那個女人了,她都把你忘了,如今還懷了別人的孩子。你喜歡什麽樣的姑娘?母後都可以幫你找來,元家的女兒怎麽樣?那小姑娘從小就喜歡你——
容齊別過頭,表示拒絕。
苻鳶眉間閃過一絲怒意,又被壓住了,彎下腰,仍然好聲好氣的勸說道,“你以後只要乖乖聽哀家的話,整個江山遲早都是你的,什麽樣的女人不能有?”
手指在袖中一緊,容齊表情緊張擡頭開口道,“母後,你答應過朕的,不會傷害漫兒!”
苻鳶眉峰一厲,直起身來,居高臨下的看着他,對着容齊,她實在難有耐心,“那就要看你的表現。”
“朕知道了。”容齊再一次垂頭,忍耐的回答道。
苻鳶一撇嘴角,冷哼一聲,拂袖離去。
她走後,宮侍小荀子連忙上前要扶了容齊起來。
容齊揮開他的手,自己扶着膝站起來。
他知道,母後這是着急了。
北臨那邊的進展,沒有她想要的順利,林申只是一條瘋狗,除了咬人,其他都不會。
北臨朝局的滲透,因為近來一些局勢的變化,變的難以掌控。
還有,漫兒……
容齊擔憂的蹙起眉,母後沒說的,才是問題所在——母後不會容忍那個孩子。
這或許、是一個“機會”,可以解了漫兒身上的天命之毒。
容齊想起自己的出身,唇邊現出一縷苦澀的笑。
其實,另外一個辦法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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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如何,這一次,拼盡一切他也要護她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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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籌目光複雜的注視着容樂公主。
不知是否因為懷孕,公主最近顯得溫柔了許多,不只是對他,仿佛整個人都透出柔和而愉悅的光彩。
他的妻子,終于在懷孕之後,對他展顏,然而他卻無法高興起來。
林申的話猶然在耳邊:“不要忘記你是誰!你難道要為了一個女人,忘記自己的血海深仇?忘了自己的母親?更何況……你确定這個孩子是你的嗎?”
“将軍?”
傅籌回過神來,看見妻子一臉茫然的看着他,垂眸掩住自己複雜的神情,露出一貫溫和的淺笑,“啊,抱歉,我方才走神了,容樂你說什麽?對了,過年想放煙花?這自然沒有問題!我還是頭一回在府裏過年,也不知該做些什麽準備,這将軍府就交給容樂你布置了,需要什麽吩咐項影就是了。”
公主探了他一眼,低聲道,“我知道了。”
“天色不早了,我還有點軍務要處理,你先睡吧。”傅籌站起來,體貼道。
公主站在門邊,像往日一般目送他離開,在他走下臺階的一瞬。
在傅籌走下臺階的一瞬,公主突然開口問道:“你的傷好些了嗎?”
傅籌渾身一震,回過頭來,半晌才低聲道,“你看到了。”
“這樣的傷,瞞得過別人,還能瞞過你的妻子嗎?”公主道。
“吓着你了?”傅籌輕聲道。
“你若是不願說,我便不問,”公主道,“但若是什麽時候,你差一個幫你上藥的人,可以回來找我。”
傅籌神色一僵。
有一個人,曾經對他說過同樣的話。
那個人曾每一次在他大仇之日,受穿骨之痛的時候,都陪在他身邊,在第一時間沖上來幫他上藥。
但今年,她不在。
她有了特殊的任務,不必在這一日回去複命。
公主上藥的動作很輕柔也很迅速,在這一點上,有點像那個人。
傅籌側過頭去,不知道是否是他的錯覺,在某一時刻,他突然覺得公主的眼神,有點像秦湘。
帶着隐忍的憐惜。
這種擾亂他心神的神态,讓他微微有些煩躁不安。
像是抓住了什麽,又像失去了什麽。
自從診出懷孕,他們便分開來睡,公主上完藥,徑直往裏屋去,關上門。傅籌熟悉的走進公主的書房,躺為他準備的榻上,卻徹夜無眠。
他知道,他需要一個決斷。
一邊是他十幾年的仇恨,一邊是他的妻子,以及未出生的孩子。
積雪覆蓋了庭中的松樹。
“好大的雪啊!”裹得厚厚的宗政無郁,把手籠在火盆上搓揉,“以前聽說南境暖和,現在看來,比中山還冷啊。”
他有些羨慕的看着就穿着長袍的宗政無憂,“七哥,你穿這麽點不冷嗎?”
宗政無憂斜倚在座上,擺着棋,懶洋洋的挑眉看他:“誰讓你不好好練武功,一天到晚就想着偷懶。”
“可饒了我吧!”宗政無郁道,“一天亂七八糟的政事,我都處理得頭昏腦漲,哪還有時間練武啊。況且——”宗政無郁嘿嘿一笑道,“七哥你的武功,也不是勤奮練成的嘛。”
宗政無憂雙眉一緊,眼神刺了過去。
無郁連忙擡起雙手讨饒:“對不起七哥,我說錯話了。”
宗政無憂出了口氣,“你的事情都做完了?”
“七哥,你又不是不知道,這裏宗族勢大,盤根錯節,那些老狐貍,狡猾的很,最慣陽奉陰違,我可搞不定,多虧了孫繼周大人願意幫忙,我都交給他處理啦。”宗政無郁叨叨念道。
宗政無憂在棋盤上敲打着棋子,南境的水比他想象的還要深,縱使有師兄無相子幫忙,至今仍然沒有探到底。
他心裏懷疑是有人故意從中作梗,但是可疑的對象太多,實在難以确認。
“殿下,京城來人。”
宗政無憂面色一頓,揚聲,“讓他進來。”
“最近有什麽新的消息嗎?”宗政無郁連忙問道,“對了,昭芸,有昭芸郡主的消息嗎?”
“這是昭芸郡主托屬下帶給陳王殿下的信,”侍衛雙手托起一封信道。
宗政無郁眼神一亮,蹭過去,拿了信,随口問,“京城裏有什麽新鮮事嗎?”
“也不知算不算,”侍衛猶豫了一下,“就聽說衛國大将軍夫人懷孕了。”
宗政無憂頓時眼神一沉。
無郁肝都顫了,趕忙将侍衛揮出去,“你這說的都是什麽啊?走走走,趕緊走,休息好了,趕緊回京城去。”
“七、七哥,”宗政無郁期期艾艾的湊過去,“你別多想啊,京城那些人那些事,過了就過了……”
宗政無憂盯着棋盤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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