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反将一軍【二更】
“這一世,你的命數皆有你定奪。”天道嘆罷,又重新隐去。
方才恢複記憶只不過用了幾息時間,江千舟并未走遠。
盛昭擡眸,冷冷看着江千舟的背影,他繃緊了指尖,堪堪忍住心中肆虐的殺意。
當務之急,是救出還被關在禁閉室的師兄們。
盛昭面色如常地喚:“元清劍尊。”
江千舟仿若未聞。
盛昭繼續道:“師兄們并未趁着元清劍尊閉關憊懶,相反,他們每天都勤勉修煉。”
“修為停滞,是天賦所導致。”
江千舟頓住腳步,嗓音冰寒:“所以?”
盛昭一字一句:“請元清劍尊将師兄們放出禁閉室。”
江千舟甚至不屑于回頭去看這膽大包天的小輩,只冷聲道:“本尊處置座下的弟子,你一介小輩,又有何資格置喙?”
他說罷,不肯再浪費時間,擡步就走。
盛昭看着江千舟走遠的背影,眼神沒有溫度,半響才冷靜了下來。
他忘了,江千舟一向高傲。
盛昭笑容又玩味起來。
他一介小輩是沒資格置喙,那與江千舟同起同坐,甚至比他輩分還高的一衆長老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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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昭轉頭就将此事告上了長老會。
長老會是劍宗裁決衆大事宜的地方,本來關押幾個弟子到禁閉室并非大事,但因為關系到元清劍尊。
茲事體大。
長老們也受理了盛昭這一份告狀。
長老們環繞而坐在堂下,衆人皆未出聲,一派莊嚴肅穆。
立在堂下的盛昭将事情娓娓道來。
最後,盛昭眼眶微紅,仿佛在強忍淚意:“禁閉室去一趟就如同剝皮抽筋,師兄們已被關了好幾日,若是繼續下去……怕是……”
不言之意,衆人皆知。
長老們互望了一眼,眼神複雜。
他們平時也曾當過盛昭的授課長老,且不說盛昭天賦出衆,就連私底下也是虛心請教,勤勉修煉。
長老們都很喜愛盛昭,瞧着盛昭不肯罷休的模樣,也很是為難。
心中不禁腹诽:劍尊跟一衆小輩計較什麽?一點風度也沒有。
“這樣吧。”坐在最中央的中年男子道:“先請劍尊過來,當面理清,你們看如何?”
長老紛紛附和:“謝長老說得有理,那就先請劍尊過來。”
盛昭靜靜等了一會兒,突地感覺周身溫度驟降。
人來了。
江千舟周身自帶寒意,他微點頭向諸位長老示意,邊坐到上座,邊道:“找本尊何事?”
“劍尊先前說我一介小輩不該幹預此事,因此,我鬥膽請長老會裁決。”盛昭接口。
他緩緩擡眸看向江千舟。
于是江千舟微垂下眼睑時,一抹極其惹眼的紅就這般生生撞進了他的眼裏。
烏發雪膚,墨眸含着未出世事的稚氣,端的是少年人的張揚肆意。
江千舟征了下,迅速反應過來:“是你。”
他心道,這張臉,好像在哪見過?
盛昭與江千舟對視的那一霎,上一世被侮辱囚禁的畫面仿佛在腦海中翻滾。
藏在寬大袖袍下的指尖,因為心中懼意微蜷縮起。
沒事,江千舟認不出他。
他上一世便不屑看他一眼,而這一世,他跟上輩子的盛昭差別巨大,周身氣質截然相反。
盛昭沒移開跟江千舟對視的視線。
只不發一言。
江千舟微眯眸,許久沒人敢這般忤逆他,倒是個有膽量的,也重情重義的很。
可惜了,是個蠢貨。
上一次敢跟他叫板的人,已經成了他劍下亡魂之一。
江千舟不再去看這弟子,道:“諸位。”
“即拜進本尊門下,便該守本尊的規矩,他們荒廢修煉,本尊有權懲治。”
“這是其一。”
“他們因着本尊閉關便憊懶,不尊師重道,該罰。”
“這是其二。”
他不緊不慢:“劍宗人人都看重考評大會,這是門派傳統之一,他們以懶散姿态随便應付,不僅丢了本尊的面子,還不把門派放在眼裏。”
“這是其三。”
江千舟冷聲反問:“本尊不該罰嗎?”
他話音落後,當即鴉雀無聲。
長老們也覺得劍尊懲治一二,合情合理,也是為劍宗着想。
盛昭搬到長老會上,的确頗無理取鬧了些。
謝長老環視一圈,看着諸位長老的眼色,心中已有數,正想開口。
卻被盛昭打斷:“不該。”
江千舟瞬間看向盛昭:“你說什麽?”
盛昭重複了一遍:“我說,劍尊不該罰。”
他口出驚人:“我認為,劍尊所說皆是你的臆想罷了。”
這句話實在太過,吓得謝長老出聲叫停:“盛昭!”
他生怕江千舟怒氣上頭,一劍将這能讓劍宗帶出去炫耀的好苗子給殺了。
盛昭歪了歪頭,笑:“謝長老,你且放心,劍尊方才也說了,到了什麽地方,便該守這個地方的規矩。”
“若是動手,豈不是太小家子氣了?”
盛昭問江千舟:“劍尊您說對嗎?”
江千舟眸中怒意漸起。
他沒出聲,只擺擺手,讓謝長老冷靜。
盛昭繼續道:“劍尊所列舉的這三點,都是建立在師兄們荒廢修煉上。”
“可他們若是未曾這麽做呢?”
“諸位曾給師兄們上過課的長老,都是親眼目睹的,師兄們勤奮好學,連我都比不上。”
“之所以修為未進,只是因為天賦差而已。”
幾位授課長老紛紛點頭:“确實。”
“師兄們可以觸及到的地方就在那,即使他們心中再想沖破這個境界,也無可奈何。”
“他們也曾與我說過,能進劍尊門下,就是他們的幸運了。”
盛昭話中有話:“就算劍尊常年閉關,出關時也只去教導郁師兄也沒關系。”
他笑:“差點忘了,師兄們還沒拜劍尊為師呢,只是個記名弟子而已。”
江千舟面色難看,眼神愈發冰冷。
盛昭:“他們自學已然不易,三靈根能在這種情況下到金丹期的修為,我倒覺得師兄們沒給劍尊跟門派丢臉。”
“反而是漲了臉。”
言下之意,丢人的只是江千舟罷了。
收入門下卻不管死活,還冠冕堂皇的去懲治,此舉實在不雅。
衆長老也從盛昭的話中,品了點東西出來,當下覺得元清劍尊太過厚臉皮。
他們偷偷瞧着江千舟的面色。
劍尊指尖發顫,想必氣到極致了。
謝長老在瞧見江千舟放在桌上的本命劍劍身微顫時,立刻站起:“行了!”
盛昭眨了下眼:“哦。”
謝長老心中笑道,這小子還是這麽皮。
他面上卻一派肅色,和着這劍拔弩張的場面:“元清啊,盛昭性子玩劣,你莫要氣。”
江千舟一邊拿起劍,一邊一字一句道:“我并未動氣。”
謝長老尬笑一聲,按住江千舟的手,低聲道:“這事就到這,你也是糊塗了。”
江千舟冷眼看他。
謝長老冷汗即下:“盛昭可是門派裏天賦最好的弟子,你動不得。”
江千舟半響才道:“怪不得如此狂妄。”
但他到底還是将劍背在了身後。
盛昭緊接着開口:“那,長老們,現在是否可以請劍尊将師兄們放了?”
江千舟:“……”
怒意瞬間又翻湧上來。
謝長老當機立斷:“現在就放。”
趕緊将這兩人分開。
江千舟冷笑:“好。”
他看着盛昭:“就讓他同我一起去罷。”
盛昭也有此意,他怕江千舟放了人,卻又給師兄們弄點別的懲罰。
反正江千舟現在動不了自己,沒什麽好怕的。
謝長老:“……這不太好吧?”
江千舟看他一眼,輕聲道:“我有分寸。”
——
盛昭站在禁閉室門口。
他身前是正在解開禁制的江千舟。
盛昭看了周遭一圈,入眼皆是他熟悉的景色,幾十年來,未曾變過。
他抿着唇,有些緊張。
盛昭用力掐着手心,讓自己冷靜下來。
不再發顫。
沒什麽好怕的。
一切都過去了。
現在沒人敢動自己。
好一會兒,盛昭才冷靜下來。
他看着江千舟,眼底藏着濃稠的恨意。
這一次,他絕不會再重蹈覆轍。
門開了。
江千舟側了側身。
盛昭下一瞬就感到撲面而來的寒氣,凍得他骨頭發癢,刺得他全身皮肉發痛。
門裏是漆黑一片,黑黝黝的洞口仿佛可以吃人。
上一世給盛昭留下的陰影太深。
他光是看着,便幾近呼吸停滞。
“你很怕?”
江千舟的嗓音讓盛昭回神,他擡眸就對上江千舟冷冷盯着他的視線。
猶如冷血的巨蟒。
盛昭笑:“劍尊多慮了。”
他擡步走到門口,快要踏進去時,又硬生生停下。
手心被盛昭掐得生疼。
他不能露餡。
走啊,走進去。
現實是,盛昭一步都動不了。
腦海中反複回憶的場景,讓盛昭生出一種他已被關在寒泉,奄奄一息的錯覺。
全身骨頭都凍得生疼。
突地,盛昭手腕被寒冷圈住,就仿佛上一世铐在他手上的寒鐵懸鏈。
那是江千舟的手,他緩緩收緊冰涼的手指。
他問:“怎麽不走?”
盛昭渾身一顫,反應劇烈,他用力掙紮:“放開我!”
江千舟攥得很緊,他面色淡淡:“別怕,你走不動,本尊幫你。”
江千舟擡步便走進漆黑的禁閉室內。
他攥着盛昭,硬生生将人拖了進去。
盛昭踉踉跄跄地,被扯進一片黑暗之中。
他抽不出手,也停不住腳。
江千舟在拐道處突地停步。
盛昭反應不及時,直直撞上了江千舟的後背。
下一瞬,劍鳴铿锵聲頓響!
盛昭拔劍向近在咫尺的江千舟刺去!
劍刃在黑暗中劃出一道刺眼的劍光。
反射出盛昭狠厲的墨眸。
他破開罩住自己的污泥,砍向鎖住自己的“玄鏈”。
一字一句,藏着恨與怒:“我讓你放開,沒聽到嗎?”
作者有話要說:
髒手別碰我昭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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