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他的妻【二更】

盛昭在心中翻來覆去地将“人卻極好”念了幾遍,若是郁安易算好人,那他可就不知道好人二字怎麽寫了。

他腳步未停:“他在劍尊的眼中好,與在我的眼中壞,有什麽關系嗎?”

江千舟聽不得任何人诋毀郁安易,他瞬間皺眉,但又因盛昭只是随口一說而忍了忍怒氣。

他冷聲:“慎言。”

盛昭冷着臉離去,他拐到雜物房,不緊不慢地推開門。

雜物房許久無人踏足,灰塵飛揚,肉眼可見,又因為有弟子歸納整理,雖髒但不亂。

一眼就能讓人看見角落裏的炊具。

盛昭将炊具連同底下的木桌都搬了出來,用潔塵決弄幹淨,又将芥子空間裏的靈疏跟靈獸肉都拿了出來。

有些時候他想吃些什麽,就會帶些原料回天山,放進炊房裏,第二日弟子做好,他就能解了饞。

盛昭洗淨切好,他是用劍切的。

一旁看着的江千舟又是皺起眉:“本尊第一次見有人這般用劍。”

盛昭眼都未擡:“這是我的劍。”

江千舟一哽。

盛昭做得很簡便,用靈力将清水弄沸,就将切好的靈疏靈獸肉通通倒了進去,準備燴一鍋湯。

睡前喝一碗熱乎的,能暖身。

盛昭将幾顆火靈石堆在鍋邊,算了下時間,起碼還得等半個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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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方才進雜物房又染了一身灰。

盛昭嫌自己髒,想去洗洗,便問:“你這裏有沐浴的地方嗎?”

江千舟颔首:“有。”

盛昭:“帶我去。”

有倒是有,但是布置在江千舟的房內。

也可以稱殿。

進門後拐上幾處便是一處活水,不是熱泉,而是冷泉。

盛昭看着,犯了難。

他畏寒,這怎麽洗?

江千舟将人帶到後,便想離開,他才轉身,就被人扯住衣袖。

他回頭:“何事?”

盛昭指了指身後的冷泉:“我怕冷,你能幫我将這水弄成溫熱嗎?”

他語氣是詢問,抓着江千舟袖子的手卻很緊,擺明了“不答應不給走”。

一鍋的水盛昭可以弄熱,一泉的水盛昭的靈力卻支撐不住,更別說這一池水還是活的。

這表明就必須用靈力控制這時時刻刻流進池的水,極費心神。

對盛昭難,對江千舟也不輕松。

江千舟頭疼:“無妄怎麽把你養的這麽嬌貴?”

盛昭催促:“快點,劍尊總不能讓客人洗冷水澡吧?多寒酸。”

于是江千舟只得站在一旁,釋放靈力去控制水溫,而盛昭坐在池邊,褪了鞋,挽起褲腿。

江千舟一垂眸就瞧見那一截被紅衣襯得猶如白玉般的小腿,以及泛着粉的膝蓋。

連精致的腳裸都帶着粉。

盛昭往後撐着手臂,用腳小心去試水溫,一開始的泉水很冷,他的腳也被凍得僵白。

不滿地嘟囔:“好冰啊,你還是人嘛,每天泡這麽冰的水。”

江千舟依言把水溫調高,那雙**的雙足又立刻離開水面。

濕漉漉的雙足被熱水燙去了白,粉嫩至極,它彎出一個好看的弧度,水流順着腳背劃下,又從腳尖滴落。

他聽着盛昭輕呼:“好燙好燙,水溫再低一點點。”

江千舟不知怎麽,眉心一跳,他不自在地移開眼,依言調低,輕斥:“難伺候。”

恐怕沒人敢像盛昭一般,讓他元清劍尊用靈力溫洗澡水,甚至還大膽地對他揮來喝去。

水溫适宜後,盛昭舒舒服服地把腳伸進去,正想解衣帶,又想到些什麽,轉過頭:“你背過去。”

江千舟:“?”

盛昭:“難不成劍尊要看着我洗?”

因為要維持水溫,江千舟走不了,他也不可能眼睜睜看着盛昭脫衣下水,只得背過身。

頭一次體會這種憋屈滋味,江千舟卻并未生怒。

從他的背影看,墨發披身,白衣筆直,長劍墜地,一派正人君子。

只有江千舟自己知道,他在聽身後的聲響。

窸窸窣窣的脫衣聲,布料沾着水全扔到了地上,是在水中脫的?怕他偷看?

可笑,他若是想看,躲在水下也沒用。

撩撥水面的聲音、時大時找的水花聲、舒适的喟嘆聲……

江千舟擰了擰眉心,心中燥意漸起。

心中突地劃過一個念頭,這矜貴的小狐貍就連腳上肌膚都嫩得要緊,那身上的呢?

想到此,江千舟一怔,他究竟在想些什麽?

他立即念起清心咒,清空心中雜念。

沒有用。

愈是克制,心中愈是燥亂。

“好了嗎。”江千舟心中煩躁,嗓音便也冰得厲害,很兇。

盛昭不緊不慢地回:“等着。”

光從嗓音聽就知道他有多舒适。

又怕江千舟氣得直接走人,補了一句:“我才剛下來,急什麽?”

江千舟硬生生等了兩刻鐘,才聽見盛昭從水中起來的聲音。

水滴從身上滑落,在地面上濺起滴滴水花。

赤着腳走在地面上的聲音格外惹人注意。

他聽見盛昭好像轉了一圈,向他走來。

小狐貍穿衣服了嗎?

江千舟仔細想了想,似乎沒聽見過。

瞬間,他捏緊了藏在衣袖下的手,青筋露出。

盛昭走了幾步就停了,因為江千舟至始至終都未動一下,讓他放下了心,直接問道:“我衣裳都濕掉了,你帶了換洗的衣物嗎?”

江千舟忍無可忍,他将芥子空間裏未穿過的白衣迅速拿了出來,精準往後一扔,便大步走了出去:“趕緊穿上。”

背影頗有些落荒而逃的姿态。

盛昭被白衣劈頭蓋臉得砸了個準,面上勾起一個玩味的笑。

他知曉江千舟的劍道修得像無情道,不近美色,倒是方便了他。

盛昭慢條斯理地将白衣穿上了。

這白衣比他整個人都大,是江千舟自己穿的衣裳。

但應該是沒穿過的,很新,沒有褶皺,盛昭想,他忍着惡心,将領口與袖口都整理好。

弄得松垮随意了一些,就像在自己家那般随性。

畢竟,光是美色可還不夠。

——

江千舟第一次見穿白衣的盛昭,少了紅衣的張揚,多了份少年人該有的乖順。

但因眉眼美得太過逼人,眼神依舊驕矜,到底還有着鋒銳。

也正是因為這份鋒銳,讓江千舟消去了第一眼的熟悉感。

他總覺得在哪見過這樣的盛昭,可又想不起來。

因為在他的記憶中,還沒有見過比盛昭長得還要好看的。

或許有,但漂亮得逼人至盛昭這般,只有這獨一份。

見着他,眼裏便看不見其他人。

盛昭拖着衣擺,慢慢走着,走快了他怕踩到衣裳,到時摔一跤就不好了。

“走吧,湯應該好了。”

火靈石蘊含的靈力幾近告竭,熱湯咕嚕咕嚕冒着泡,熱氣騰騰,香味撲鼻。

江千舟靜靜看着盛昭挽起袖,拿玉勺舀起一點,用嘴輕輕吹着氣。

盛昭還穿着他的白衣。

就像……就像凡間穿着丈夫衣物的妻子,洗手做羹湯。

江千舟微眯眸,他的妻?這倒是有些新奇。

他心內冷聲呵笑,卻又忍不住将這三個字在喉間滾了又滾。

嗓子發澀。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看盛昭的眼神有多麽專注。

盛昭垂眸嘗了一口,被燙得輕嘶口氣,舌尖泛紅,他舔了舔下唇流下的湯水,又等了等,一口飲盡。

他很少下廚,摸不準,就只放了一點點調料,沒想到味道卻剛剛好。

好喝。

盛昭又舀了一勺,輕輕吹了幾下,然後對一旁看着的江千舟揮手:“你過來。”

江千舟緊皺着眉走近,剛張口,還未來得及問“何事”,就被盛昭擡手塞了一嘴。

精致小巧的玉勺被潔白的指間捏着,還沒反應過來,舌上鮮美又滾燙的味道騰地炸開。

江千舟下意識咽下去,那股熱便瞬間燙進了胃裏,與他平時間的冰冷截然相反。

卻又熱進了心底。

微垂眸,就瞧見盛昭面上綻開的笑:“好喝嗎?”

張揚得意,又不令人反感。

反而覺得,好看得緊。

好看得叫江千舟一瞬心悸,而後再也停不下來,他心中無半分斥責的想法,順着心意,啞聲回:“好喝。”

盛昭笑:“我也覺得。”

江千舟:“本尊不是說不要嗎?”

盛昭:“對,所以你只能喝一點點,剩下的都是我的。”

說是一點點,就真的是一點點。

盛昭特地給了江千舟一個小碗,只舀了小半碗湯,一口都不夠塞的量。

他放下玉勺,端起碗就大口大口喝起來。

江千舟無奈嘆氣,端碗喝了進去。

在等盛昭喝完的時候,他又忍不住回味。

那個玉勺,是盛昭吃過的。

江千舟想,盛昭為何不在意地又将玉勺塞自己嘴裏?是因為盛昭對他還是親近的?

先前的拒絕也只是對郁安易能獨得他一人偏心而妒忌,口是心非罷了?

若是收盛昭為徒,他不可能只偏心盛昭一人,而摒棄他養大的小徒弟郁安易。

除非……

除非盛昭做他的道侶,當他的妻。

若是這只驕矜的小狐貍願意雌伏在他的身下,想必要比跪在他膝頭喊師尊的滋味要好。

江千舟幾百年來都未動過心,如今起了念頭,便愈發心癢難耐。

像被下了蠱,着了魔般,不停地在無聲低念——他的妻。

連他自己都未發現他的邏輯出了錯,例如,給他塞口水的盛昭為什麽要在意?而不是被迫吃了口水的人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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