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3)

：“最後一次帶軍訓的最後一天，請問莫教官你有什麽感想麽？”

“嗯……”莫海辰又喝了一口咖啡，側臉躍上一絲溫柔的神情：“希望這最後一天，能跟以往有點兒不一樣的東西。”

一早，所有迷彩服按照班級方隊排好位置，程家壁走在女生的行列之前，跟着莫海辰去自己方隊的位置等着。

他們班是第三個班出場的。

程家壁安安靜靜坐着，太陽很大，也曬，她把軍帽壓得很低試圖阻擋一些太陽光，她認真地背着各種口號的時候，腹部突然一陣劇痛。

一股溫熱的暖流噴湧而來……

“糟糕，姨媽來了？！”程家壁記得明明不是今天來的啊，一定是最近壓力太大，經期不調了，她欲哭無淚，她想戳莫海辰的後背，跟他說一聲然後跑回去寝室換褲子，但很快，她聽見頭頂上的廣播在說，接下來輪到他們班出場表演。

程家壁被雷擊中一般，變成了一尊雕塑。

“起來吧！”莫海辰率先站起身，見其他人都起來了，程家壁依然無辜地坐在地上，他覺得不可思議。“你怎麽了？”程家壁的臉漲得通紅，像要火山爆發，她難為情極了，終于不情不願地站起來。“你不舒服？”莫海辰繼續問，程家壁是不肯說的，這麽難為情的事情，她怎麽可能對一個男人說得出口！

她不好意思地轉過身去，莫海辰一看，耳朵根也有點發燒。

他看到程家壁褲子上的紅印。

程家壁還不知道褲子上已經有紅印了，全場的目光都在緊緊看着他們班。她深呼吸一口氣，咬咬牙，想着闊出去不管了，反正也就二十分鐘的事情，她剛準備走到另外一頭帶隊進場時，身後旋過一抹風。

莫海辰脫下自己的上衣，快步追上程家壁，把衣服從她身後綁上去。

程家壁整個人都愣住了。

其他人，也一樣。

程家壁條件反射地回過頭去，剛好瞧見莫海辰那精瘦卻鍛煉得很好的肌肉，太陽光的折射把他一身古銅色的皮膚曬得發亮，程家壁終于看見什麽叫做傳說中的八塊腹肌。

一、二、三……

她還認真地數了一下。

然而，一張臉早就像熟透的蝦子一樣紅透了。

“你愣在這裏幹嘛？快把隊伍帶到操場那邊去。”莫海辰難得地紅了臉，他想當作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他雙手握拳，赤裸着上身跑到學校領導前，一本正經地說，“一年級三班方隊表演可以開始，請上級批準。”

領導們已經風中淩亂。

顯然，出場之前的這一段小插曲，很快又成為N大飛行學院的另外一個談資。

程家壁再次一舉成名。

多得莫海辰的衣服的遮羞，程家壁雖然還是有點兒怯場，但整場下來她的表現沒有出任何差錯，可以說是超常發揮。他們班的表演結束了，她還不能回去寝室，要等所有班級一起完成才能散場。

她坐在莫海辰的衣服上，感覺很別扭。

頭頂的太陽依舊毒辣，曬得人睜不開眼，仿佛也要融化掉所有東西一樣。她的臉紅怕是消不下去。

莫海辰已經換上另外一件軍衣，程家壁還是坐在他的背後，她是決然不敢找他說話，後面的時間都只敢盯着他的背影發呆。

時間過得很慢，像蝸牛爬行一樣慢。

程家壁的肚子越來越痛，她一直在冒冷汗，如果她有能力把時間快進過去就好。終于，她好不容易聽到最後一個班級的最後一個口令喊完，校長宣布這次新生軍訓圓滿結束，毫無懸念的，莫海辰帶的一年級三班成為評分最高的班級，其他同學都在歡呼。

程家壁虛脫一樣地站起身，看她表情像是在大操場上被人罰跑過二十圈一樣。她以往來經期的第一天都特別痛苦，不能做任何劇烈運動，不然一定會暈過去……

莫海辰也跟着站起來，他看着程家壁的頭頂，有點尴尬地說，“趕緊回寝室換褲子吧，還有，衣服不用還……”那個“了”字還沒說出，程家壁只感覺眼前一片色彩斑斓，莫海辰的臉越來越模糊。

下一秒，她眼前一黑，整個人不受控制地暈了過去。

“程家壁！”

莫海辰把暈倒的程家壁公主抱起來。

雖然程家壁個頭很高，但她一點兒都不重，莫海辰抱着她氣喘籲籲地跑去校醫室，他們身後還跟着好幾個跟程家壁玩得好的女同學，程家壁迷迷糊糊的，好幾次睜開了眼，隐約看到莫教官那堅毅的下巴，他的懷抱很暖，她竟覺得舒服得想睡過去。

程家壁一直在醫務室躺到傍晚。

她錯過了中午跟所有教官吃的散夥飯，錯過了還可以穿着迷彩服跟同學或者教官拍照的機會，她看來真的累壞了，一直睡着也沒有醒過來。她長而濃密的眼睫毛像蝴蝶一樣撲閃不停，偶爾會無意識地翻身，她睡覺不老實，被子總是往下掉，幸好這次有人在旁邊默默幫她蓋好被子。

她不知道，莫海辰在旁邊守了整整幾個小時。

莫海辰完全可以趕上中午跟新生吃飯，但他似乎沒有那個性質，懶得應酬別人，幹脆躲在校醫務室也好。沒想到這一躲，連教官們一起坐車離校的時間也錯過了。這在從前，莫海辰是不允許自己發生這樣的狀況。他想，可能他也累了吧，就放肆這麽一次吧。

程家壁是因為肚子餓才慢慢醒轉過來，她剛睜開眼就看到莫海辰的一張臉，吓得又要準備暈過去。

莫海辰沒料到她會突然睜眼，也有點尴尬，他悠悠地說道，“沒想到，你挺能睡。”

“我睡了多久了？”

“五個小時吧。”

程家壁連忙坐起來，她看了一眼外面的天，又看了一眼時間，最後，她又看了一眼還坐在自己旁邊的莫海辰。

她明明記得教官們都是今天下午四點鐘的車統一離開N大，莫海辰現在還坐在這裏，這樣好嗎？

“莫教官，我是不是耽誤了您的時間？”

“沒關系。”他也轉臉看着窗外的天空，無所謂地說。

“我送一下您吧。”程家壁的肚子還是有點不适，她也就很禮貌地這麽一說。

誰知道……

“好吧。”莫海辰十分勉為其難地接受了。#####今天開始每天兩更！謝謝！

如果我們往前走一步（1）

莫海辰這次走得特別慢，程家壁只好以更慢的速度跟在後面。

她不習慣跟他肩并肩走在一起。她想，莫教官也應該不屑跟她一起走吧。

程家壁想着這是最後一次見到莫教官了，也有點離愁別緒，但莫海辰似乎一點兒離別的傷感都沒有，他好像心情還不錯的樣子，程家壁難得地聽到他嘴巴哼小曲。

雖然，只有短短一句。

還很不客氣地跑了調……

所以說，最後一次見面，莫教官是覺得很開心嗎？

程家壁想着要不要像米笑學習，米笑在軍訓第一天已經拿到高照遠教官的微信號手機號等等，但她轉念又想道，她也沒什麽事情還會再找莫海辰，就算加了微信號，她也不會主動找他聊天，何況，以她對莫海辰的了解，他應該連朋友圈都沒有打開過吧。

不對，他應該連微信也沒有。

“教官，我就送您到這裏了。”程家壁的肚子又開始不舒服了，而且她一天沒吃，肚子餓得不行。

更沒有閑情說要陪莫教官散步。

莫海辰見她這麽急着要回去，臉上有點不悅，“趕時間？”他陰沉地問。

“也不是……我過幾天要去內蒙玩，所以想回去寝室收拾行李。”

“哦。”

莫海辰忽然想到，他可能是最後一次見到程家壁，他并不是第一次帶大一新生，面對分別，有很大部分的人就此不再相見。莫海辰忽然頓住腳步，很認真地注視程家壁，“送到這裏就好，你好好保重。以後努力學習，争取做一名優秀的飛機師。”

程家壁沒料到教官突然說出分別的話，她愣愣地站在原地，覺得他剛剛的話是發自內心說出來的，頓時心裏湧上一陣莫名的感動。

莫海辰上了一部通往汽車站的公車。

他回頭，看到程家壁還傻傻地站在學校門口，漸漸的變成一個小點。

高照遠的電話就是這時候打來的：“老莫，我訂了兩張中秋節去內蒙的機票。”

什麽？莫海辰一聽，吓得幾乎拿不穩手機。

“你反正中秋也不回家，回家也是被莫叔催婚，我們還不如去內蒙旅行。”

莫海辰忍耐着發問，“那你為什麽事先不跟我商量一下？”他覺得頭疼，這輩子唯一交到的

摯友，是這麽一個不按常理出牌的損友！

高照遠尴尬地笑了笑，“現在說也一樣嘛……”

莫海辰沒吭聲。

“诶，我的小莫莫，不要生氣嘛……”高照遠在電話裏頭嬌喘着撒嬌。

“高照遠，你給我滾！”

莫海辰一聲怒吼，吓得開車的司機差點跟旁邊開來的小車迎面相撞……

莫海辰走後，程家壁很快就回去寝室。米笑她們已經跟其他同學到市區聚餐去了，寝室只有程家壁自己，她正準備給杜海打電話，杜海先打過來了。聽到杜海的聲音，剛剛莫海辰那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就被抛到腦後去。她迅速爬上上下架的床，用一個最舒服的姿勢躺床上甜蜜地說着電話，只要一想到很快要看到他了，程家壁的心情好得可以飛起來一樣。

“行李收拾好了嗎？”杜海的聲音很溫柔，溫柔得要融化程家壁一樣。

“還沒呢，一會去收拾。”

“吃飯了嗎？”

“也沒，剛剛把教官送走，給忘了。”

“剛好，我也還沒吃，我們一起出去吃吧。”

程家壁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杜，杜海，你剛說什麽？你來我們學校啦？”

程家壁打開從家裏拉過來的行李箱，把所有衣服都翻了一遍全弄出來，一件件皺巴巴的衣服無辜地攤在床上，她怎麽看都覺得很醜。杜海說他正在坐公車過來，還有十分鐘就到她學校的門口，她臉也沒洗，頭發也沒好好梳一下，而且還來大姨媽了……她想着今天自己這個樣子不太好出現在杜海的面前。

但杜海已經快要到了。

程家壁閉着眼選了一件衣服就換上，衣服穿好後她立刻把頭發都利落地紮起來，她匆匆忙忙地跑出寝室，往學校門口飛奔而去。

她跑的這一路都心跳得飛快，畢竟三年不見，不知道杜海變化大不大。

杜海背對着門口站在那。

程家壁一看到他背影就把他認出來，她立刻放慢腳步，生怕自己弄出一點聲音都會驚擾到站在那的英俊少年。杜海穿得很簡單，常見的天藍色T恤配一條卡其色休閑褲，腳上踩一雙NIKE的白色球鞋，跟三年前最後一次見到他的時候的印象，好像沒多大區別。

程家壁一步一步走近，用手捋順因為奔跑而亂飛的頭發，她拿出手機打開自拍模式，從鏡頭裏看自己的樣子，看看哪裏還需要整理一下，她并沒發現杜海早就轉過身來，看到她拿着手機搔首弄姿的模樣。

杜海誇張地笑了一下。

程家壁“哎呀”地怪叫了一下，杜海一身清爽地走過去，她不好意思看他，剛剛用手機照鏡子的動作像出了糗一樣，她臉龐紅紅的，杜海的身上還噴了一些味道很清新的香水，看他把自己打理得很好才過來找她，程家壁覺得他很重視這次的見面，又覺得自己就這麽倉促跑出來沒好好打扮而覺得抱歉。

“小壁，好久不見了。”#####

如果我們往前走一步（2）

是好久不見，杜海眼中的比他小幾個月的妹妹好像長大了，又好像并沒有多大變化，而程家壁眼中的杜海，除了頭發短了皮膚曬黑了一些，整個人成熟了許多。“你怎麽突然就跑過來了？”

“想着給你一個驚喜嘛，”杜海溫和地笑了笑，他的笑容真好看，讓程家壁有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其實，也有點想早點見到你。”

兩個人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只是互相看着對方傻笑。

“我好久沒回來N城了，你不打算帶我逛一下？”杜海忍不住開口，程家壁如夢初醒一般，臉上綻放着笑容，連忙拉着他去坐車，“好好好，我帶你去吃飯！”

程家壁一直也說不清，她是從什麽時候喜歡杜海的。

他們認識那麽多年，從她有記憶開始，她就跟杜海整天處在一塊兒玩，不論什麽時候，杜海都總是護着她，有好玩的好吃的都會給她拿一份，他像兄長，給她保護，但也有男生的體貼和溫柔。他們兩家人的感情也很好，經常串門吃飯走訪，程家壁最喜歡每一年的過年，過年的時候他們一家人也跟杜海的家人吃飯，其樂融融，團團圓圓。她會跟媽媽還有杜海媽媽一起包餃子，小孩子不太會包餃子，杜海有時候會跑進廚房笑話她，但他總認得她包的餃子，每次都會吃很多。然後，夜晚他們兩家人會一起看春晚，說說笑笑，她總喜歡坐在杜海身邊，有時候只是安安靜靜地看着他的側臉，也覺得很窩心跟溫暖。

杜海的媽媽每一年都給程家壁封一個很大的紅包，有時候他們還會在飯桌上開玩笑，說等兩個小孩長大後，成為真正的一家人……

程家壁沒有談過戀愛，心裏面也一直沒有所謂的夢中情人，她有想過如果有一天自己跟杜海談戀愛，會是什麽樣子呢。杜海在上高中以前也一直沒有談過戀愛，喜歡他的女生可是好多，但他都只是跟程家壁一起，寫功課一起寫，上課下課一起走，那沒有在一起的三年時間，程家壁一開始真的很不習慣，但後來又因為是封閉式的住校環境，慢慢的她也就适應起來。

但她一直沒有停止想念杜海，那一份心情，一直都被她藏得好好的。

程家壁現在看着站在身邊的杜海，聽着他說他軍訓時候的一些糗事，心裏暖暖的，她喜歡聽他說話，在他面前只需做一個小小的聆聽者即可。他們吃了日本料理，杜海還記得程家壁愛吃三文魚，特意點了兩份三文魚刺身給她，飯後他們在商場逛了一會兒，杜海提議說去看電影，看最新上映的一部文藝愛情片，但可能今天程家壁本來就累，加上生理期，那電影才放到一半她就不小心睡過去了。

杜海把手伸過來，輕輕地握了她一下，看她睡得很香，就很輕地把手又收回去。

從電影院出來已經是夜晚十點，商場裏還是燈火通明，外面的街道也還是熱鬧的車水馬龍，程家壁打了一個哈欠，肚子還是脹脹的，好不舒服。這時她忽然意識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那就是今晚杜海去哪裏過夜。

“我随便找一個酒店住就好了。”杜海伸了一下懶腰，“反正兩天之後我們就去旅行，這兩天我住酒店沒關系的。”

程家壁感覺住酒店太破費。

剛剛看電影的時候已經睡了一下，但明顯還是不夠，程家壁想回去寝室睡覺，她看了看時間，想着還能趕上最後一趟回學校的公交車。她跟杜海說了一聲“那明天見。”

然而，手腕被人從身後用力一握。

程家壁回頭，看到杜海的雙眼綴滿璀璨的星光。

她的心跳莫名停頓。

“杜海，你怎麽了？”她的臉有點紅，忐忑不安地問。

“小壁，你要不要跟我去住酒店？”杜海的嘴角噙着一抹笑，若有所思地問她。

程家壁被吓着，一臉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杜海的笑容還是那麽好看，忽然，他慢慢收住笑容，他伸手拍了拍程家壁的腦袋，“想什麽呢傻丫頭，跟你開玩笑而已。”

程家壁慢慢地放下懸着的心。“那你陪我等車吧。”“都這麽晚了，直接打車回去吧。”程家壁點了點頭，擡頭就看到旁邊有一部空的出租車，她一步一回頭地上了出租車，跟杜海揮了揮手。

等出租車絕塵而去，杜海的臉上慢慢浮現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

他那雙好看的眼，微微半眯着，蒙上一層濃濃的情欲。

從N城坐火車過去呼和浩特，如果火車不晚點，大概也要二十七個小時的樣子。

莫海辰以前有去過內蒙，對要跟高照遠一起去內蒙這件事，他沒什麽看法，高照遠說得也對，節日回家，自然免不了被莫老爺子唠叨結婚成家，他厭煩這些說教，又不能忤逆自己的

爸爸，辦法只有一個，就是能躲就躲。

所以，高照遠說一起去內蒙，也未嘗不是一個很好的躲開催婚的辦法。

只是——

高照遠取出兩張火車硬座的票，莫海辰一看，氣得一口血要吐出來。

“高照遠，你是什麽意思？”

“小莫莫啊，”在這個世界上，也就只有高照遠一個人有這樣的膽量敢這麽稱呼莫海辰，他也不嫌惡心，也不怕會被莫海辰爆頭，每次心虛或者有難，他都會附帶嬌喘的效果念出這幾個字，讓莫海辰起一身雞皮疙瘩。“人家記錯坐飛機的時間啦，原來是昨天的飛機，今天只有火車硬座可以過去了。”

“所以？”莫海辰感覺額頭底下的青筋快要撐破皮膚爆炸開來。

“我們就坐火車去吧！何況，你也沒坐過火車不是嗎？你就該跟我一起坐一下火車，體驗一下平民百姓最喜歡的交通工具……”

“高、照、遠！”莫海辰感到一陣晴天霹靂，他習慣在天上飛，他一個開飛機的人，從來沒有坐過火車，更何況是火車硬座，還是二十七小時！“你給我過來！看我不把你打死！”#####

如果我們往前走一步（3）

同樣時間，另一邊。

程家壁醒得很早，她看了看時間，才早上四點五十，她跟杜海是中午十二點的火車。這兩天的時間嘩的一聲過得飛快，程家壁感覺像做夢一樣。跟杜海在一起，她是真的開心，杜海很好，還是像小時候那樣處處照顧她，處處以她為先，跟他在一起，程家壁感覺自己就算突然變成白癡也沒關系，因為杜海總能把所有事情都處理好。

杜海，是唯一一個可以給她實實在在的安全感的男生。

程家壁八點還不到就從床上爬下來，寝室的其他女孩都還在睡夢中，她昨晚收拾了一晚上行李，還是覺得沒收拾好，她也不是那種嬌氣的女孩，但總覺得去那麽久的旅行，很多東西都得帶去，以防萬一。這邊杜海也醒了，給她發了一條短信問她起床沒有，程家壁走到小陽臺給他回了一個電話，杜海神清氣爽的，連笑聲都特別好聽，看來昨晚休息得很不錯。“那你收拾一下就出來吧，我們早點過去火車站。”

他們在杜海住的酒店附近吃了一個早餐，程家壁看杜海除了拖着一個行李箱，還帶了一個半人高的背包，背包也鼓鼓的，就好奇地問他還帶了什麽東西。杜海笑笑，把背包拿到她面前，拉開拉鏈，給她展示裏面的情況。

一書包的雜七雜八的零食，統統都是程家壁喜歡吃的零食。

統統都是為她準備的。

程家壁感動到了，她歡喜地捂着嘴巴不讓自己在餐廳裏發出尖叫，杜海伸手拿掉她的手，然後竟一直輕輕捏着她的手，沒有想要放開的意思，程家壁的臉開始有點紅，她想掙脫開，又不舍得放開。

杜海的手帶着熟悉的幹燥的溫暖，讓她覺得心頭也暖融融的。

“再休息一下，我們就出發去火車站吧。”杜海溫柔地說。

真好，第一次跟杜海兩個人一起去的旅行，終于正式開始了。

火車站。

火車站各個等候的站臺早就人滿為患，一張椅子都沒有空缺，地上到處可見的垃圾，各種各樣的味道充斥着，讓程家壁忍不住打了幾個噴嚏。加上夜晚沒有睡好，等候的地方空氣也不流通，她開始有點犯暈，杜海從背後輕輕地抱着她，程家壁想說點什麽，被杜海打斷，“下次我們去旅行，不坐火車了，直接坐飛機，舒服一點。”

“不要，飛機票好貴的。”程家壁覺得不可思議，只不過是遙遠的一個計劃，她竟真的已經在替杜海心疼他的錢。

就像是他小媳婦一樣……

“以後我多賺錢，帶你去更遠更好玩的地方。”

是輕輕松松就随便說出口的一句話，但這一刻程家壁感覺很暖，而且，杜海的玩笑中有幾分認真的成分。她也相信杜海，相信他說到會做到。

終于聽到播報說到呼和浩特的列車要進站了，程家壁被杜海牽着護着進去檢票，兩個人排除萬難才終于拖着好幾個行李上了車，為了省錢，他們買的火車硬座，程家壁找到自己的位子一屁股坐下來，身邊來來往往都是人，連過道也是人，她感覺兩只耳朵都在嗡嗡嗡地響着，

她好困，想睡一下。

電話就是在這個時候響起的。

“喂，程家壁，是我，我是高照遠啊！”

高，高照遠？高教官？程家壁一聽，整個人立刻懵逼了，又看了看手機屏幕，顯示的只是一組陌生號碼，加上腦袋也暈，整個人都風中淩亂了。

“是這樣的，我聽米笑同學說，”高照遠顯然也感覺到程家壁一肚子的疑惑，他盡量長話短說，“你也是今天出發去內蒙，我跟莫教官也是，而且我們只買到火車硬座，很有可能會遇到你噢！”

程家壁一臉黑線，因為她很清楚的聽到“莫教官”這三個字。

“那麽，待會在車上遇到的時候，不要太驚訝，待會見！”

“教，教官……”那邊，高照遠已經适時地挂斷電話，莫海辰像看怪物一樣地看着自己的好友，他用氣音說話，字句從牙縫裏艱難地擠出來：“所以說，你約我一塊去內蒙，又故意只買火車硬座的票，是為了跟程家壁相遇？”

“NONONO！”高照遠淡定地搖頭，“是為了讓你們相遇！我這是……何等的用心良苦！”

莫海辰扶着額頭，不想說話。

“我說過的，我覺得你跟程家壁很般配，你們……有緣分也說不定呢！”

莫海辰跟高照遠上了火車，高照遠不知道使了什麽奸詐的計謀，把兩人的座位換到程家壁跟杜海的對面。好不容易終于找到程家壁，程家壁已經抱着書包在一個靠窗的位子上睡着了，坐在她身邊的杜海去打熱水，剛好沒在，高照遠拉着莫海辰坐到他們的對面去。

莫海辰的臉色極差，感覺全世界的人都得罪了他似的。

火車哐當哐當地開着，車身長長仿佛看不見盡頭似的，程家壁迷迷糊糊地磕着了腦袋，睜開眼的時候……

她真的以為自己在做夢。

她一眼就瞅到坐在她正對面的莫海辰，穿着休閑衣服的莫海辰。

按道理來說，她就算是做夢，夢見的那個人也該是杜海才對，她已經看習慣莫海辰穿綠色軍裝的樣子，夢裏面她竟然看到莫教官穿襯衣打領帶，一臉兇巴巴地盯着她看。耳畔還在回蕩着火車磨合鐵軌哐當哐當的聲音，做夢做到莫海辰跟她這等平民一起擠火車的份兒上，她也算厲害。

程家壁無語地扶了扶額頭。

“你沒有在做夢。”#####

如果我們往前走一步（4）

突然，一道冷冷的低音從對面飄過來。

十秒鐘以後，程家壁控制不住地大叫了一聲。一整列車廂的人都在回頭看她。她努力壓抑了十秒，還是沒忍住……“為什麽要叫？”莫海辰不明所以地問。

高照遠很興奮地拍了拍手。

“哦，我知道了，看到莫教官，你很開心。”高照遠無比折服自己的聰明才智。

莫海辰直接把高照遠的腦袋按到自己懷抱裏，死死的壓着，逼他透不過氣來。

程家壁幾乎一口血噴出來。

接下來，剩下的二十幾個小時，程家壁第一次體會到什麽叫度秒如年。

她感覺呼吸不順暢，兩邊臉頰都紅紅的，快要爆炸一樣。

杜海還坐在她身側，他們偶爾會說一下話，見她好像很累很不舒服的樣子，杜海還提議去跟乘務員換兩個卧鋪，程家壁說不要，她不想多花錢。莫海辰跟高照遠沒再跟他們這邊說過話，高照遠拿手機看視頻，而莫海辰……像一尊石像那樣抱着手閉着眼坐着，明明什麽都沒做沒說，還是讓周遭的人覺得不能靠近。

莫海辰偶爾會睜開眼，他每次睜開眼，都能看到坐在對面的程家壁。

他如果願意跟他們說話還好，起碼氣氛不會那麽壓抑，但他跟高照遠也沒什麽話要說，自然跟對面的他們也不會有話說的。

晚上。

火車繼續哐當哐當地開着，外面的夜色漸漸濃郁，車廂的燈光也開始亮了起來。程家壁把乘坐火車必備的祖傳食物——康師傅紅燒牛肉面像珍寶一樣拿了出來。

莫海辰坐了一整個白天的火車，身體開始難受，他準備去餐車吃飯，卻看到她把泡面拿出來，忍不住蹙起眉頭。

高照遠早就在他旁邊睡得東倒西歪了。杜海也吃泡面，他順便把程家壁的泡面盒拿一起，去過道接熱水泡泡面。

程家壁餓得肚子咕咕地叫。莫海辰一雙大手忽然伸過來，輕而易舉把她拎起來。“莫教官，

你要做什麽？”有一句俗話說得好，叫做“一日為教官，終身為教官”，她還是改不了口。

莫海辰拖着她直接走去吃飯的那一列車廂。

“吃、飯、去。”他覺得頭疼，高照遠使的鬼點子，但肇事者已經睡得跟豬一樣，他既然是程家壁的教官，總不能看她那麽可憐地吃泡面。

比起餐車上的各種雞肉飯牛肉飯，程家壁還是無比懷念她親自買然後帶上來火車的紅燒牛肉面，她很尴尬，不知道該怎麽跟教官開口，莫教官卻好像很清楚她的口味，知道她喜歡吃肉，直接給她點了兩份飯，一份牛肉，一份雞肉。

“兩份都是給你的。”

程家壁更尴尬，她剛剛還以為其中有一份是教官請杜海吃的。“謝，謝謝教官，”她欲哭無淚，要是把飯給吃了，泡面是絕對吃不進的。“過來。”莫海辰招呼她坐下來吃飯，已經是夜晚，餐車只有一列，裏面人很多，地上也坐滿人，莫海辰幾經艱辛才找到一個位子給程家壁。大多乘客都在旁邊狼吞虎咽地吃着飯，還有一小部分趴着在睡覺。

程家壁在白天的時候睡了好幾個小時，現在也還很累，但沒有很強烈的困意，她覺得坐火車真的很辛苦，尤其是硬座，尤其是幾十個小時的硬座。

莫海辰不知道她心裏面想着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他面無表情地吃着自己買的那份飯，吃了

兩口他就有點吃不下。

餐車的飯真的十分難吃。他在心裏面默默的說。

他這輩子算是第一次坐火車，以前沒有坐過，确實也有不習慣的地方，但他都沒有表現出來，多年的高強度訓練讓他覺得再苦再難都可以放在心裏，咬咬牙自己一個人堅持下去就好。

“教官，你為什麽也會在啊？”終于，程家壁把最想問的話問出來了。

莫海辰有點啞然，他總不能跟程家壁說，是被高照遠那小子騙過來的吧。

“我跟高照遠也去內蒙。”

“那為什麽不去軟卧的車廂？”程家壁不傻，她不敢想莫教官還是高教官的哪一個人，會不會是因為她所以才……

“硬座好像舒服一點。”莫海辰頭皮一麻，直接把話說出來。

程家壁狠狠地被震撼到。

這一定是她這輩子第一次，聽到別人嘴中說出來最誠懇又不能相信的話。她轉念一想，教官們平時都習慣在天上飛，偶爾也要下凡間體會一下人間百态，尤其莫教官，總是不按常理出牌的。那一次被莫教官喊過去小樹林裏打拳就知道了。

程家壁了然地點點頭，含淚繼續吃飯。

半夜，莫海辰睡不着。

坐了一天的硬座，沒辦法随時活動四肢，他已經很累，比訓練或者帶新生都要累，他擡頭看了看在旁邊睡得像死豬一樣的高照遠，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臉……竟然被他無意識地拍掉。

他不死心，又戳了一下，這次是被狠狠推開。

你小子是要造反！莫海辰又往對面二人看過去，頭頂的燈光還在亮着，杜海跟程家壁頭靠着頭已經睡着了，莫海辰索性站起身，走到車廂跟車廂之間的過道，那裏也坐滿了人，莫海辰站也不是，坐下來更是不可能。

他像一棵杉樹那樣站着，其他人都自動自覺跟他保持距離。

有人給他遞了一根煙，莫海辰厭惡地別過臉，那人又問：“小夥子，抽一根吧。”莫海辰有點無語，狠狠地白了遞煙的人一眼。

整個世界都好像安靜了下來。

莫海辰抱着手臂站着，穿堂而過的風呼呼刮過，輕易吹亂他的短發。他從來都煙酒不沾，也搞不明白為什麽那麽多人都抽煙跟喝酒。風一吹，他好像清醒了一點，睡意被趕跑了，這時，他突然感覺到有人用很輕的力度戳了戳他的肩，他回頭，看見是程家壁。

“教官，你怎麽還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