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二枝紅蓮(五)
身上的倒也還好,橫豎衣服一遮看不出什麽來,只是臉上的……謝隐乖巧坐在梳妝臺前,雙手放在膝蓋上,讓桂菀給自己擦一點面油,再用濕帕子抹,最後桂菀放棄了:“不行,還是擦不掉。”
“無妨,過兩天慢慢就掉了。”
“你還好意思說。”桂菀沒好氣地看着他,“弄得到處都是墨汁,感情書房不用你們父女倆打掃是不是?”
謝隐安靜閉嘴不敢多說話,生怕自己話多惹桂菀更生氣,好在她也只是嘴上說說,并不是真的要發火,得到她的許可後,謝隐一邊朝床鋪走一邊摸着火辣辣疼的臉,臉皮太薄了是這樣的,搓的疼。
他讓桂菀睡在床裏邊,自己睡外邊,一開始桂菀不願意,畢竟從來都是男內女外的睡法,可慢慢地也就習慣了,謝隐睡在外邊給她很強烈的安全感,她先躺下,看着謝隐吹燈上床放下床幔——以前這些都是她做的。
兩人睡兩個被窩,她之前做噩夢時,謝隐會把她連人帶被子抱在懷裏安慰,但天還是有點冷的,桂菀生牙牙時落下病根,手腳常年冰涼,總是捂不熱被窩,她以前習慣了這樣睡,可不知從何時起,漸漸有了別的心思。
本來便是自己的夫君,與他親近是天經地義的不是嗎?
桂菀稍微一動謝隐便察覺了,他只以為她是要起夜,就沒開口,假裝自己已經睡熟。
要說睡在裏面哪點不好,便是這裏,夜間想要小解須得從夫君身上跨過去,好在每一回他都睡得很熟,沒有被吵醒。不過桂菀并非是要去小解,謝隐只聽到悉悉索索的聲音,半晌,胸膛處突然多出一只略顯冰涼的小手,他能感覺到那只小手慢慢撥開他的寝衣往裏摸,最後笨拙地停在了胸肌的位置,不知該怎麽辦了。
謝隐沒弄明白她想做什麽,以為她是害怕,便緩緩伸出手,覆到桂菀手背上,溫聲問:“是不是又做噩夢了?”
桂菀:“……沒有!”
頗有點惱羞成怒的意味在裏頭,謝隐愈發一頭霧水,他壓根兒沒往別的地方想,只下意識道歉:“下回我決不帶着牙牙胡鬧了,這是最後一回,你信我。”
桂菀:……
誰是在生這個的氣啊!而且他陪牙牙玩,就算弄得一片狼藉她心裏也高興,他們父女倆感情好,不比從前彼此生疏強?聽聽他說的是什麽話呀,平日裏她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他都瞧得清清楚楚,什麽都逃不過他那雙眼睛,這種時候他反倒裝起傻來了?
難道說,當真是嫌棄她被人看了身子?嘴上說着貞操本就是不該存在的東西,卻還是在意的……桂菀想到這裏,眼眶頓時一酸,嗖的一下收回手,被子一裹,整個人都藏進裏頭去。
謝隐連忙伸手拍拍她的被子:“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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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菀不搭理他。
他猶豫片刻,把手朝她被子裏伸,本來是想把被子扯開點,因為她現在裹的模樣看起來很難呼吸……結果手一伸進去就被人狠狠咬住,而且是用力的咬,謝隐眉頭蹙了一下,沒動。
桂菀反倒主動放開了,她從被子裏探出頭,有點氣急敗壞:“被咬了都不吭聲,這個不懂那個不懂的,你是塊木頭嗎你?”
被她這麽一罵,還有她在夜色中仍舊顯得明亮的美眸,謝隐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連人帶被子端過來,桂菀還要掙紮,他在她耳邊輕輕說了聲對不起。
一下就把她所有委屈都給點燃:“什麽對不起……一天到晚就知道說對不起,知道自己錯在哪兒了,就對不起對不起的……”
謝隐很誠實道:“不知道你想要。”
桂菀本來想哭,被他這一句話說的瞬間哭不起來,整張臉漲紅:“你、你——”
謝隐想了想,倒是沒覺得羞恥,又誠實地附耳說了兩句話,聲音很小,明明床上只有他們夫妻倆,房間裏也沒外人,牙牙睡的小床在隔間,根本沒人聽得清謝隐在說什麽,可他還是這麽小小聲的說了,瞬間令桂菀瞪大眼睛!
她先是接受了強烈的情緒沖擊,然後從耳根開始泛紅,一路紅到胸口,不敢相信自己都聽到了什麽。
謝隐沒什麽好隐瞞的,單琛身形瘦弱又不鍛煉,體力都好不到哪裏去,更何況夫妻敦倫?各方各面條件都差得要命,沒本錢也沒手段,更不會關懷妻子的感受,只顧自己發洩。
偏偏桂菀只嫁過單琛一個,根本不懂正常男人應當是什麽水平,又沒人可以商量,自己羞于啓齒,時間一長,将夫妻親熱當作折磨,今晚會主動求歡,怕也是覺得半年來不曾盡到妻子的職責,因此有所愧疚。
實在是苦了她了。
嫁給這麽個镴槍頭,是不中看也不中用,圖他什麽呢?單琛哪裏配?
桂菀結結巴巴道:“你、你沒同我說過……”
謝隐心平氣和答:“男人都有所謂的自尊心。”
“那現在怎地願意同我說了?”
“因為我跟其他男人不一樣。”
桂菀覺得他這話前後矛盾,卻也不曾細想,只忍不住笑起來,她還以為夫君對自己是徹底失去興趣了,原來不是,那就好。
她正準備回到被窩裏睡覺,謝隐卻把她的被子掀開,把她卷進懷裏,兩人身上只蓋了一床被子,她能感受到他身上所散發出的溫度,“好暖和……”
“嗯。”謝隐應道,“是活人才會有的。”
桂菀忍不住說:“你今天晚上說話都好奇怪,什麽活人不活人的,你不就是個大活人麽?”
謝隐失笑道:“娘子說得是。”
桂菀還是頭一回被他這樣擁在懷中睡,能感覺到他的力量與強大,寬廣的胸懷溫暖又安全,這是她在桂老爺身上都沒感受過的。
謝隐低頭親她的臉頰,桂菀還愣住了:“不是說……不行嗎?”
謝隐沉默片刻:“你想要,也不是不行。”
桂菀剛剛降溫的臉又火速燒起來:“我、我不是——”
可惜接下來的話已經變得支離破碎,她總算是酣暢淋漓、真正地做了一回女人。
次日早晨醒來時,連婢女都誇贊她氣色好,白裏透紅的,眼裏像是浸了蜜糖一般甜,嘴角笑容根本無法掩飾,沉浸在夫妻恩愛中的桂菀,自然也沒注意到有個婢女低下了頭,又握緊了拳。
謝隐打完拳洗了澡換了幹淨衣服,轉眼看見神采奕奕的桂菀,不由得朝她露出笑容,她卻迅速扭過頭去不敢看他,耳根紅了一片,謝隐也不上去讨罵,将剛睡醒的牙牙抱起來,給她洗臉漱口,又梳小辮子。
今天的小辮子和昨天紮的又不一樣,自兩邊編好後彙成一股,再往下繼續編,發梢系上叮鈴作響的小鈴铛,格外可愛,桂菀看得眼熱,趁着女兒歡天喜地去照鏡子,她輕輕拽了拽夫君的衣袖:“……你都沒給我梳過頭。”
話一出口,發覺自己過分放肆,哪有人家這樣的,太沒規矩了,連忙又要改口,謝隐卻道:“娘子說得是,倒是我疏忽了,若娘子不嫌棄,今日梳妝便由為夫來如何?”
桂菀又驚又喜又羞,還是乖乖被謝隐帶到梳妝臺前坐下,他的手真的很巧,梳的發髻樣式桂菀從未見過,卻好看得緊,再點綴珠釵,顯得嬌俏又秀麗,宛如少女。
只可惜謝隐是個花娘子錢的軟飯男,沒銀子給她買漂亮的首飾,因此還是有些美中不足。
他在想什麽桂菀不得而知,只是驚喜地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等小牙牙跑到身邊,娘倆歡喜地抱在一起,牙牙生得像桂菀,一大一小簡直一模一樣,謝隐單手抱起牙牙,又攬住桂菀,一家三口便準備去吃早飯。
因為家裏人少,所以一日三餐基本都在一起吃,偶爾謝隐讀書忘了時辰,桂菀會把飯給他送進書房,要是桂菀在鋪子裏,到了飯點,謝隐要麽帶着女兒給她送飯,要麽就去陪她在外面吃,小兩口感情越來越好,桂老爺看了心裏高興,就是也難免有點嫉妒。
牙牙從前可是跟他這個姥爺最最最最最最要好的!現在一口一個爹,都把老爺抛到九霄雲外了!
還有就是……桂朝這個小混蛋。
四歲的桂朝正是最貓嫌狗厭的年紀,本來在家裏就愛調皮搗蛋,而且對單琛這個姐夫格外看不爽,大概是小孩子感覺最敏銳,他總是很排斥單琛,桂老爺小心翼翼請求單琛能否給桂朝啓蒙,單琛那架子可大了,到了謝隐,卻主動要教桂朝讀書,桂朝一開始還不服氣,可後來跟着謝隐,慢慢性格便有了轉變。
他驕縱任性又蠻不講理,畢竟一出生就沒了娘,桂老爺懷念亡妻,對這個小兒子自然溺愛,而桂菀也心疼弟弟,于是便寵出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魔王來,單琛沒少在背地裏咒罵,他在桂朝手上可吃了不少虧,桂菀雖然對他也好,可碰上桂朝,單琛是必定要往後站的。
謝隐則完全沒這方面的困擾,桂朝是有些缺陷,但孩子還小,又非天生的惡人,本性不壞,只是需要好好引導。
桂朝見慣了牙牙被姐夫抱起來,羨慕得很,一看到姐姐姐夫攜手而來就撲過去:“姐夫舉高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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