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二枝紅蓮(十六)
“回王大人,是本次鄉試解元,單琛。”
王大人捋了捋胡須:“瞧着倒是風采不凡。”
與其他幾人對比鮮明。
邊上一位年齡略輕的官員問道:“大人的意思是?此人難不成是被誣告的?”
“那馬建同本不是什麽好人,或夾帶私活也未嘗可知,我等奉天命而來,自然不能有損天威,要是非分明,不能殃及無辜。”王大人仍舊盯着謝隐看,“此番買了試題的共有六人,每人排名都在中等及以下,惟獨這單琛獨占鳌頭,他出身貧寒,又娶了商戶女為妻,據說與那馬建同還頗有些龃龉,綜上所述,本官認為他買試題的可能性不大。”
“大人若是懷疑,不如出幾道題考考他,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王大人颔首:“黃大人所言極是,未免冤枉好人,将這六人分別隔開重考一回便知。”
這不失為一個好主意,否則叫那馬建同空口白牙的一說,便将所有人盡數革除功名關入大牢,此等行為與昏官何異?
得知要重考,除卻謝隐外,另外買了試題的五人非但沒有放松,反倒抖得愈發厲害。若是當真有真才實學,他們也不會去走這捷徑,本就是個半瓶水,卻還要重考,只會加重他們的罪行。
當下便有人心裏承受不住,跪下認罪,也有幾個咬牙不肯,還抱有僥幸心理的,可能是見謝隐從頭到尾都十分從容,因此想着自己也能同他一般蒙混過關,然而真金不怕火煉,謝隐又沒買試題,主要是他抄書換來的那些個銅板壓根兒就不夠,馬建同雖然賣試題,卻不至于幾百個銅板就能買着。
就謝隐那點銅板,拿去給小牙牙買零嘴,給桂菀買首飾之後所剩無幾。
他本就生得一派磊落之相,給了幾位大人極好的第一印象,答題時更是文思泉湧下筆如有神,卷子收來,幾位大人一看,登時拍案叫絕,哪裏還會懷疑他買試題?這樣的才學何至于去買試題才能中這解元?
剩下嘴硬的書生們還不服氣,眼見謝隐被客客氣氣請了出去,還做夢自己也能同樣全身而退,結果等來的卻是打入大牢革除功名等候發落的判決,一個個瞬間軟了腿,宛如一灘爛泥癱倒在地。
科舉舞弊是殺頭的大罪,甚至還會因此連累家人,同姓族人三代以內禁止科考,這害得又何止是他們自己?
只是此事若是未曾撞破,卻又要多出幾個無能官員,搜刮民脂民膏,不知會出多少冤案,以及這五人上位後被頂替的幾個考生,他們又找誰說理去呢?
王大人很是欣賞謝隐,暗暗記住了他的名字,謝隐回到家後,桂菀當着衆人的面就撲了過來,緊緊抱着他,身體都在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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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的沒事的,我這不是平安回來了嗎?”
桂菀上上下下将謝隐打量一番,确認他身上并無外傷,精神看起來也不錯,吊在嗓子眼裏的心才落回肚腸,只是之後數日都伴他左右,一副生怕眨眼間謝隐便沒了的模樣。
桂老爺笑話她好幾回,桂菀都堅持要跟,謝隐自然沒有不願意的,他細心體貼,桂菀的不安與害怕很快被驅散,一家人又恢複到往日平淡幸福的生活中,就這樣,三年時間很快過去,小小的牙牙從話說得斷斷續續、小短腿兒跑不快的小女娃漸漸抽條,出落的亭亭玉立,只是……
“牙牙!牙牙!”
桂老爺哭喪着一張臉跟在桂菀身後,還頂着個陰陽頭,他左邊的頭發還好好的,右邊卻已經全被剃光了,實在是有些難看,能幹出這種事的除了牙牙沒有旁人。
桂菀手裏攥着雞毛撣子沖進書房,正在讀書的謝隐看見那明晃晃的雞毛撣子,頓了下,試探着問:“娘子,怎麽了?”
“牙牙呢?”
“牙牙沒來我這裏。”謝隐面不改色地說,“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兒了,應當出去玩了吧。”
“都是你把她慣壞了!”桂菀覺得這小丫頭着實是無法無天,天天招貓逗狗飛檐走壁也就算了,今兒居然還敢把她姥爺的頭發給剃成這樣,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她成日闖禍,你每回都護着,也不知道說她兩句,你看爹的頭發,這可怎麽辦呀,他還好意思出門嗎?!”
謝隐看了眼桂老爺,滿臉歉意:“爹,對不住,牙牙太頑皮了。”
怎麽說呢,桂老爺也不是特別生氣,因為是他親口答應牙牙帶她出門,結果卻趁着她睡着偷偷跑掉,難怪小丫頭要報複,不過當着桂菀的面他可不敢這麽說,就沖謝隐使眼色,謝隐秒懂,用手推推藏在他書桌下的牙牙,桂老爺趁機跟桂菀說話,牙牙順着窗戶就爬了出去,幾秒鐘的功夫不見了人影。
桂菀氣勢洶洶走到謝隐跟前:“你起來。”
謝隐道:“真的沒藏在我這兒。”
桂菀壓根不信,上回他也是這麽說的,當時她信了,結果呢?
謝隐無可奈何,只好起身讓開,桂菀連書桌的櫃子都打開看看,發現牙牙确實不在,這才深吸兩口氣:“爹,夫君,你們不能再這樣慣着她了,她愈發頑皮,早晚闖出大禍來。”
謝隐跟桂老爺唯唯諾諾,不敢反對,桂菀瞪了他們一人一眼,随即轉身離開繼續找人,謝隐松了口氣:“爹,要不我幫你把另外一半頭發也剃了吧?”
桂老爺沒有異議,在教育牙牙這件事上,大事都聽桂菀的,他倆不敢有啥異議,所以等晚上牙牙被還沒消氣的桂菀抓到,以眼神向他倆求救時,他倆也只能裝作啥都沒看見。
牙牙哭得撕心裂肺,“是姥爺先說話不算話的!我沒錯!”
桂菀怒道:“姥爺說話不算話咱們可以譴責他,可以讓他給你道歉,那你把姥爺頭發剃一半怎麽說?!”
牙牙哭得更大聲:“這不是還留了一半嗎!”
眼見母女倆将要掀起一場戰争,桂朝回家了,他現在正跟着先生讀書,每天早出晚歸的,一回來就看見爹跟姐夫都朝自己看,桂朝果斷選擇不進屋,轉身就走!
沒良心的隊友一走,桂老爺就對謝隐瘋狂使眼色,死道友不死貧道,他是管不了這娘倆的,還得女婿來。
謝隐清了清嗓子,試圖開口:“娘子……”
“夫君別說話!”
“爹別說話!”
娘倆異口同聲的,謝隐還能怎麽辦?只能眼睜睜看着她倆吵起來,小牙牙被罰面壁思過,哭得老慘了,一邊哭一邊乖乖面壁,桂菀心裏也不好受,晚膳都沒怎麽吃,夜間靠在謝隐懷裏自己也委屈:“爹騙她确實是錯了,可也跟她道了歉,她怎麽能把爹的頭發剃成那樣呢?叫人看到臉面還要不要了?她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雖是重活一回,桂菀仍舊很注重好名聲,謝隐從不會當面說她這些想法是錯的,只是平日裏潛移默化,這也是為何牙牙能長成這麽活潑的小女孩的原因。
他斟酌再三才道:“可是,爹道歉了是一回事,沒有說他道了歉,牙牙就必須得接受吧?”
桂菀含着淚瞪他:“你到底站誰那邊的?”
“我自然是站你這邊的,你在牙牙身上花費了多少心血我最清楚。”謝隐連忙安撫,“只是你也要設身處地想一想,倘若是你,即便跟你道歉了,你心裏難道就一點疙瘩都沒了嗎?為人父母不能總是理所當然地去想孩子,孩子有孩子的想法,我們應當試圖去理解。”
桂菀很聽勸,她忍不住捶了謝隐一下,他這樣抱着她好聲好氣,她哪裏還能對他發火?“都是叫你慣的!”
“我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慣着她。”謝隐不愛說甜言蜜語,因此偶爾說時,便格外令人動容。“想對你好,因此也要對牙牙好。”
他握住桂菀的手:“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怕她日後長大會惹人口舌,此番會試,我定當竭盡全力,牙牙是我們的女兒,我自然樣樣都給她最好的,決不叫人笑話她。”
“你還說呢……”桂菀吸了吸鼻子,“就是你教她的,一天到晚舞槍弄劍飛檐走壁的,屋頂的瓦片都快被她踩爛了。”
夫妻倆說着說着便笑起來,次日桂菀尋了牙牙,母女倆好生談了一番話,出來後牙牙便乖乖給桂老爺道了歉,并且表明姥爺有不原諒她的自由,祖孫倆也重歸于好,然後槍口一致對外――昨天晚上他們鬧成那樣,桂朝居然轉身逃離戰場!太沒義氣、太沒良心了!
歡聲笑語中,到了謝隐赴京趕考的日子,小牙牙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因為娘要跟爹一起去卻不帶她,被她哭得沒辦法,桂菀終究是松口了,桂朝眼巴巴的也想跟着去,可惜他要讀書,最後,一家三口上了馬車,仍舊是只帶了秋梅和桂三,這兩個手腳麻利人也機靈,最關鍵的都是家生子,一家子都在桂家做事,不必擔心意外。
從沒出過這樣遠門的牙牙一開始還十分興奮,上路的第三天就蔫兒了,外頭的風景再好看,連看三天一模一樣的也膩了!
“官道便是如此,你少說還要看個把月呢。”
因為這句話,牙牙喪了足足一天,不過很快地她便重新來了興趣,因為謝隐每到一個地方,或是路邊有什麽好玩的有趣的東西,他都會讓桂三停下馬車,牙牙有的玩便開心,而且爹什麽都懂,跟爹娘在一起就不無聊了!
桂菀還擔心行程慢了,到時候進京怕是沒地兒可住,謝隐卻不着急,仍舊慢悠悠地上路。
等到了京城,牙牙的嘴巴張得圓圓的,她以為州府就是最熱鬧的地方,沒想到京城比州府熱鬧百倍!
好奇的小丫頭兩只手被爹娘牽着,看什麽都覺得好玩,謝隐對妻女向來是百依百順,牙牙走累了,他便單手抱她,牙牙又害羞又高興,但在被爹抱着能清楚看到人家耍雜耍的從嘴裏噴火後她就忘了要羞澀,兩只小手拍得通紅。
賣藝的拿着銅盤來讨賞,謝隐另一手在兜裏一摸,頓時尴尬無比,他沒錢。
桂菀放上一小錠銀子,喜得那賣藝人連連道謝,父女倆朝她笑,牙牙還讨好道:“娘真大方。”
這幾年桂家的糕點鋪子都開到州府去了,因着謝隐的緣故,捧場的人不少,他這人極為和善,自己中了解元,有人上桂家請教,幾乎是知無不答,人人都贊他有君子之風,連帶着桂老爺走路都有勁兒,他慧眼識女婿!當初那些笑話他的人別提多羨慕了,還有人想找他幫忙看人呢!
桂菀得知後趕緊把桂老爺給摁住,拉倒吧,他老人家看人的眼光就不怎麽行過,可別給人配出一對怨偶,那可就糟了。
由于他們來得不夠早,那些位置好的客棧基本都被定下了,剩下的都離貢院較遠,桂菀憂心忡忡,謝隐卻從容不迫,離得遠近并不重要,橫豎不遲到便好。
安頓下來後,他也不像別的考生閉門苦讀,而是帶着妻女出去游玩,桂菀怕給他壓力也不敢多說什麽,牙牙則是沒心沒肺,痛痛快快的玩。
謝隐知道桂菀擔心,因此十分注意她的情緒,跟桂菀說考得再差也能得個同進士,實在是不行,便回汾安城與她一起賣糕點,愣是把桂菀逗笑了。
“如夫人不如夫人,同進士不同進士,你也不怕人家笑話。”
謝隐大笑,将她摟入懷中:“決不叫娘子失望。”
桂菀被他這種自信的态度感染到,不覺露出笑容,小牙牙嘆了口氣,她還能說什麽呢?她已經是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該裝睡着的年紀啦!
會試每三日一場,共有三場,州府鄉試尚且有人下注,何況京城?就連一家三口所住的客棧都以讨彩頭為名開了盤,自五湖四海而來的考生無數,其中不乏才名遠播者,更兼有京城世家子,桂菀咬牙拿出了一百兩紋銀,掌櫃的聽她說要押單琛,當時還委婉地勸她最好換一個,桂菀怒道:“不換!”
掌櫃的搖頭,暗自嘆息,心說沒見過這樣傻的,這不是将銀子往外頭扔麽?這單琛默默無聞,聽都沒聽過,若要押,也該押蘇閣老家的大公子,或是那濱州才子趙舉人,再不濟,跟着大夥一塊押也好,何必拿這白花花的一百兩銀子打水漂?
牙牙眨巴着大眼睛:“娘,他們為何不押爹?爹好厲害的!”
在小小的牙牙心裏,爹無所不能無所不知,所以爹就是最厲害的,這些人不押她爹,有的他們後悔的時候!
桂菀道:“不與傻子論長短,他們傻,咱們可不傻,莊家一賠十,走,娘帶你再去押幾家!”
本來桂菀也是有點擔心的,可被這掌櫃的一說,周圍還有人竊竊私語笑話她,她反倒賭起氣來,又給桂三跟秋梅銀子,分別又在五家開盤的賭坊、客棧、茶樓等地下了注,下完了有點後悔,但也沒辦法,只能硬着頭皮,還告誡桂三秋梅不許告訴姑爺,尤其是懷裏這個小丫頭,決不能當叛徒。
因此謝隐考完試回來,就看見女兒沖自己擠眉弄眼,他歪了歪頭,小牙牙繼續做鬼臉,然後被桂菀抓個正着。
小丫頭立馬正襟危坐,看着這娘倆間的眉眼官司,謝隐失笑:“這是幹什麽呢?”
桂菀告狀:“牙牙挑食。”
牙牙一聽不樂意了,也揭桂菀的短:“娘熬夜。”
眼見母女倆之間局勢一觸即發,謝隐一手摟一個,結果娘倆迅速又好成一個人一致對外,謝隐就成了這個外。
“夫君,你身上好臭啊。”
“爹好臭,好臭好臭好臭。”
謝隐聞了聞自己的袖子,他幾乎沒有嗅覺與味覺,平日卻不叫人看出分毫,因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在那地方圍慣了,全是這個味兒,因此分辨不出。”
桂菀連忙拉着他去梳洗,牙牙也像模像樣地抱來幹淨的衣衫,謝隐洗了個熱水澡這才舒服許多,足足換了三次水,可見考場是個什麽情況。
他運氣還算好的,沒被分到臭號旁邊,不過他隔壁號房的考生不知怎地,興許是吃壞了肚子,上吐下瀉,那味道熏得周圍幾個考生跟着一起吐,這種時候謝隐便慶幸自己聞不着,但這麽惡心的話題不好跟妻女講,她們正吃着零嘴呢!
按照本朝律例,半個月後方放榜,這半個月謝隐便帶着桂菀及牙牙游山玩水,還買了不少京城特産準備帶回汾安城,桂菀笑他還未放榜便想着回家,謝隐也不惱:“還是要買些回去給桂朝跟爹嘗嘗的。”
桂菀也是頭一回在京城這樣的地方生活,真要讓她選,她其實還是更喜歡汾安城,但夫君在這裏,她便哪裏都不去。
二月初,放杏榜,連桂三跟秋梅都緊張的要命,為了看榜,桂三更是提前一天卷着鋪蓋去貢院外頭露天等,謝隐叫他別去,他卻非要去,跟在謝隐身邊也識了幾個字,他這心裏是七上八下啊,哪裏睡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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