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送信
“什麽?你找他做甚。”
少年雖然還未成人,身量已經足夠挺拔,站在顏若栩跟前足足高出她一大截。
顏喆午後收到口信,訝異于這位素日“嫌棄”他吵鬧的姐姐,竟然會主動召他入宮,內心不勝歡喜,幹脆跟随墜兒一起進了宮。
他滿臉喜色,一進門就拉住顏若栩的袖子高聲道,“我在營中新學了一套劍法,這就耍給你看。”
顏若栩無奈,只好随着他來到院中,一邊看這滿身氣力用不完的少年舞劍,邊說出了今日所求。
果然,顏喆的臉色肉眼可見的變臭了。
他垂下舞劍的手臂,擡腳輕踹着欄下放置的幾盆花草,看起來怏怏不快,“就知道你有事相求才想到我。”
顏若栩趕緊對着墜兒招手,命她将那幾盆無辜遭殃的花花草草挪開,才走上前,仰視着眼前還一身孩子氣的少年。
他眼角眉梢均透露出一股獨屬于少年人才有的稚嫩與無邪,顏喆的父親雖然去的早,可他還是在長輩的關懷呵護下健康長大,一路順風順水,不知人間的險惡。
一如從前莽撞而毫無心機的她。
顏若栩知道,若是按照從前的歷史發展下去,她這性子單純的族弟過不了幾年安穩的歲月。
他很快就要領兵出征,然後以血肉護衛母國,戰死沙場,最後連屍骨都尋不回,只能以衣冠為冢。
想到此處,顏若栩感到鼻子微酸,她不願意再次看見這樣慘烈的局面。
“你錯怪我了,是這事機密得很,我只放心你去辦。”顏若栩伸手攬住顏喆的胳膊,拖着他坐到院角的涼亭內。
顏喆從鼻尖裏蹦出一聲悶哼,不滿地發牢騷,“你找他能有什麽機密?”
近幾日天氣炎熱,日頭毒辣,墜兒已經端了冰鎮的酸梅湯和葡萄上來擺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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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若栩順手接過一碗,擺在顏喆的手邊,“你就說願不願幫我送這封信?”
顏喆把手中銀劍擲于桌上。
端起那碗酸梅湯,咕嘟咕嘟一口氣喝了個精光。他用袖子擦了擦嘴,才勉為其難似的說:“行行行。”
緊接着他又抓抓腦袋,面露為難,“我聽說陸垣蟄……他……。”
顏若栩已經差人送來了筆墨紙硯,正準備提筆寫信,擡起頭不解的看向顏喆,“怎麽?”
似乎是囫囵吞下了一只蒼蠅那般,顏喆感到有一絲惡心,“我聽說他好男風,是不近女色的,身邊養個了眉清目秀的僮仆,他們……是一對。”
大燕建國之前,前朝陳國極其盛行男風,男子皆以俊俏陰柔為美,互相間耳鬓厮磨,同食同寝,竟然成為一種風氣。
陳國亡後大燕立國,決心革除前朝的這種亂像,號召國民人人習武,強身健體,慢慢的,愛好男風已經被衆人所不齒。
陸垣蟄雖然是神威大将軍的長子,卻因為這一點傳言,被上層子弟們所看輕。恐怕顏喆也是顧忌這一點,害怕與他私下聯系受人恥笑。
顏若栩看他吞吞吐吐的摸樣,一時有些好笑。忍不住拿着筆在顏喆的腦門上戳了一下,故意做出一副驚訝的面孔,“他不過愛男風,又不是仰慕于你,你羞什麽?”
“阿姐!”顏喆像是屁股着了火,蹭一下站起身,在小小的涼亭內來回溜達,“我好心幫你,你怎麽還笑話我呢。”
墜兒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偷笑,一邊幫顏若栩研磨,一邊帶着好奇問顏喆,“小侯爺說的可是真的?”
“那還有假!”顏喆插着手,滿臉不屑之意,“那僮仆長得和畫似的,比姑娘還好看。”
顏若栩正低頭提筆在紙上奮筆疾書,聽得顏喆如此之說,停筆微微一笑,“九弟居然知道姑娘好看了,那你和我說說,哪家的姑娘最好看?”
顏喆定了定神,将雙手背在身後,垂眸想了一會,“我覺得阿姐最好看。”
雖然知道他是在故意讨好,顏若栩心裏還是實打實甜了一甜,“真是油嘴滑舌。”
她将信寫好封了蠟,無比鄭重地交到了顏喆手中。皇家有專門的遍布全國的通信網絡,即便是千裏之遙,也有信使晝夜騎馳送信,可顏若栩一點也不放心,她更加相信顏喆府中的私家信差。
六月的夜空很美,繁星點點,帶着耀眼的璀璨和光芒。
夏蟲在暗處兀自聒噪着,為原本寂靜無聲的夜晚憑添幾絲生氣。
顏若栩惬意地躺在涼椅上,捧着一本帳簿于燭火下細細查看。
她若想重活一世不再受人掣肘,頭一件要解決的事情就是銀兩,畢竟有錢能使鬼推磨,今後少不了有使銀子的地方。她宮中的管事大太監是個貪得無厭之人,這些年吞掉了不少好東西,她要好好捋捋賬簿明細,再思量該如何同他算賬。
正當顏若栩想得出神,墜兒腳步匆匆地走近身邊,“郡主來了,奴婢說您睡下了,她非等在門口不願走。”
還來?顏若栩合上賬簿放在一旁,她真是低估了顏語媗的臉皮。
“讓她進來。”顏若栩對墜兒點頭。
經過幾日的休養,顏語媗看起來氣色頗佳。她人還沒踏入屋內,歡快的笑聲已經傳進了顏若栩的耳朵。
“若栩姐姐。”顏語媗微笑着上前行了一禮,仿佛什麽事情也未曾發生一般,仍舊親昵的坐在顏若栩身邊,“我受人之托,給姐姐送東西來了。”
顏若栩斜睨她一眼,端起案上的清茶啜飲一小口,“是何物?”
“姐姐你瞧。”顏語媗拿出一個小巧的楠木雕花小匣子,打開盒蓋推至顏若栩身旁,盛了滿臉的笑意讓顏若栩看。
顏若栩敷衍地看了一眼,只見匣子裏放了一把長三寸左右,鑲嵌着紅寶石的木梳,旁邊還有一封書信。
“這是王公子托我送來的,我見他情真意實,實在不好拒絕,才答應幫他轉交于姐姐,可不要怪我莽撞。”顏語媗取出那把木梳遞給顏若栩,“梳子上的紅寶石是波斯國的特産,這樣純豔璀璨是極難得的東西,王公子也有心了。”
顏若栩彎彎嘴角,勾出一個實在勉強的笑,将那把木梳接過放在掌心端詳。見那上邊鑲嵌的寶石果然奢美無比,的确是難得的好物。
“他送我的?”顏若栩把梳子往盒子裏一扔,擡眼盯着顏語媗,眼神裏已經夾雜了不快。
可惜顏語媗實在眼拙,仿佛看不出來顏若栩的情緒一般,腆着一張笑臉繼續扮演她的角色,“過幾日首輔大人家的嫡小姐不是舉行詩會嗎?我們都是去的,王公子想詩會那日邀姐姐私下一敘。”
顏若栩的眉頭深鎖着,一股怒火不由自主地往心頭翻洶。顏語媗操心自己的姻緣也就算了,怎麽連她的事情也要算計進去。
那王公子名叫王卓,是一朝中大員的兒子,也是個驕奢淫逸五毒俱全的纨绔主兒,除了仰仗先祖福蔭吃喝享樂之外,旁的一概不會。顏語媗不知何時和王家交好,從很早之前就為這王公子不停美言,極力撮合顏若栩和王卓。
顏語媗要這樣做,自然有她的如意算盤。
不就是想促成王家和皇族聯姻,若此事一成,王家榮寵一盛,得了便宜後自然不會虧待了辛苦牽線的月老,顏語媗也多了一份依仗。
被人從背後算計的滋味,顏若栩已經嘗得夠多了。
她擡眸緩緩一笑,将心中翻滾的怒火壓下來,故作平靜,“好”
顏語媗聽了她的話,像是卸下了千金的重擔,那雙如水般潋滟的眼睛裏滿是欣喜,“那姐姐早些歇息,我先走了。”
顏語媗目送着她的背影走遠,輕聲自言自語着,“這麽愛演戲,那麽我也陪你演一場。”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周末愉快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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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垣蟄:我沒什麽好說的,就想問問我什麽時候有戲份
弱弱的作者:那什麽……快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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