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赴詩會
顏喆是個辦事牢靠的人,雖然有時難免孩子氣,但已經有了幾分男子漢式的擔當。
沒過幾日他就又進了一趟宮,将回信捎到了顏若栩的手中。
按京城和瑤姬山脈的距離,即便是最好的千裏馬晝夜不停的奔跑,也需要七日才能來回,這回信的速度實在快得令人訝異。
沒來得及将信拆開,院外忽然一陣喧鬧,顏若栩只好将信暫時收好。
“公主,太子殿下還有太子妃來了。”候在門外的婢女剛通報完,太子顏黎已經帶着太子妃蕭嘉柔走到了屋內。
太子已經在宮外有了自己的府邸,最近國事又繁雜,祖母喪事完畢之後,顏若栩已經多日未見皇兄。她們二人都是徐皇後所出,感情親密,顏黎更是将這妹妹寵溺的像寶似的,手頭的事情稍微清閑一些,就到宮中來看她了。
除了父皇乾景帝之外,她這位皇兄怕是最真心待她的男人了。
顏若栩眼睛微微一澀,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上一世他們二人之間的結局,忍不住濕了眼眶。
“若栩,都是我不好,這些日子太忙了,沒有進宮來看你。”顏黎還當顏若栩是個小孩子,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帶着十分的歉意低聲說道。
他們二人在一處說話,太子妃蕭嘉柔便在一旁溫柔地看着,唇帶笑意,目光澄澈。她出身于書香門第,是大燕有名的才女,未出閣之時就是諸多高門理想的兒媳人選,上門提親的人絡繹不絕。
這樣一位出身人品俱佳的嫂嫂,顏若栩卻無法對她親密,她這位嫂嫂過于完美,反而産生說不出的疏離感。
用完午膳之後寝殿內又清淨下來。
顏若栩以手為枕,趴在桌上想了一會往事。
她記得皇兄登基後便開始改革朝政,下令用嚴刑峻法統治天下。一開始還略有節制,到後來刑法越來越嚴苛,竟然到了鄉鄰犯罪整個村子就連坐的地步,以至于百姓怨聲載道,民間暴。動四起。
許多老臣冒死進谏,皇兄也是一概不聽,甚至将進谏之人的頭顱斬下懸挂于宮門,用來警示朝中其他反對他的人,重重**,連顏若栩都要道一句昏君。
可皇兄不該是這樣的人!顏若栩攥緊手中握着的茶杯,手指骨節處因用力而泛起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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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腦海浮現出天旭八年,最後一次見到皇兄的場景。
他乘坐轎辇從她面前經過,風恰好吹起明黃的帳幔,她擡頭透過不足一寸之寬的縫隙,窺見她那還沒到不惑之年的皇兄,竟然已經銀絲滿頭,渾身瘦的只剩下一把骨架,渾濁的眼睛望向顏若栩,立刻就驚慌的挪開了。
而後轎辇從顏若栩面前匆匆而過,留給她滿心的疑惑。皇兄乃是天下之主,為何滿臉的害怕與慌張?并且他早已經下令,除了特殊的近身侍奉之人,旁人一概不見,如此種種,樁樁件件都蹊跷無比。
顏若栩思索許久也理不清楚頭緒,嘆息一聲,重新取出顏喆帶回來的信讀起來。
信封上寫了“皇長公主親啓”幾個龍飛鳳舞的行體字,狂傲的筆觸一如陸垣蟄本人,撲頭蓋臉一股子張狂氣,不過雖說是張揚了一些,還是有幾分意境之美。
待顏若栩展開信紙,眼睛一下就瞪大了,虧她給陸垣蟄寫了好幾頁的一封長信,這人只回給了她寥寥數字。
我已回京,面談。
後面墜了一個單字的落款,陸。
顏若栩将信紙揉搓成一團,腦中飛快的思考着,陸垣蟄何時回的京城?不過他在這事情就更好辦了。
她在屋內焦頭爛額,墜兒也沒有閑着,她拎着了顏若栩的劍跑了進來,“公主,今晚首輔大臣家的詩會,奴婢已經準備好了。”她說完還拍了一下胸脯,仿佛她們去的不是什麽詩會,而是要去打架鬥狠。
顏若栩摩挲着那柄寶劍,指尖觸碰着冰冷的劍鞘,內心一陣陣激動。
在她的記憶中,已經許久沒有碰過這把父皇禦賜的名劍了。
“公主,你瞧。”墜兒又從懷裏摸出兩把匕首,臉上滿是得意,“我都準備好了,咱們快些出發吧。”
顏若栩捂住額頭無奈的搖頭,“今天我們什麽都不帶,你快把身上其他的武器都撤了。”
“為何呀?”墜兒大惑不解,“公主不是說今日要給郡主一個教訓嗎?”
“那是自然。”顏若栩站起來往卧房而去,從那日顏語媗送來的匣子裏取出木梳,沖着墜兒挑挑眉毛,“待會到了詩會上,你聽我的吩咐行事。”
雖然不解顏若栩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墜兒依舊照做了,只是路上一直忐忑地問顏若栩,“我們真的什麽都不帶啊。”
顏若栩挑開轎簾的一角,望着外邊熙攘的人群,輕笑一聲,“放心吧。”
當今首輔大臣喬氏乃四世三宮的望族,曾是皇都裏屈手可數的豪門大家,只是如今國家邊境不安,乾景帝一朝便開始重武輕文。喬氏一族歷來只出文官,已經有漸漸沒落的趨勢。不過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他們一家的影響力仍舊巨大。
府中的嫡小姐喬舒元自幼酷愛詩書,素來有些才學,為人又開朗和善,她出面舉辦的詩會,自然有許多世家子弟赴約,除了附庸風雅之外,更是把這裏當做一個交友拉交情的好去處。
顏若栩忽然明白前世陸垣韓為何憎惡這樣的宴席集會,确實是沒什麽意思。
她在腦海中描摹了一下那個曾令她不顧一切的男子的面龐,忽然發覺怎麽都記不起真切了,他的眉他的眼,過了這些時日,顏若栩真的忘了大半。
這樣真好,顏若栩淡淡一笑。
“若栩姐姐,你怎麽才來。”
顏若栩剛剛下轎,才踏出轎門一步,等在喬府門口的顏語媗就快步走上來,扶住她的手腕格外殷勤,“小心,他們都到了,都在恭候長公主駕臨呢。”
“你這樣着急,不會是疑心我不來了吧。”顏若栩假裝不在意地随口一說,由着顏語媗伺候着她進了喬府。
顏語媗錯開顏若栩看她的視線,笑得像唱戲曲的伶人一般,面容美則美矣,就是看多了,很令人生厭。
“我猜姐姐一定會到,只是擔心路上是否一路順利。”她說話滴水不漏,領着顏若栩沒走幾步,就遇見一群聽見了通報前來迎接的世家子弟。
喬舒元走在最前面,她一雙嬌美的杏仁眼,绛唇細眉,一颦一笑都端莊而高雅。
“公主千歲安康。”她施了一禮,攜着顏若栩的手繼續往裏面走,“我家大哥今日得了一副絕世好字,請公主賞光瞧一瞧。”
顏若栩點點頭,而後眼神一一掃過面前十數個世家子弟的面孔,見他們皆是京中顯貴家的子女,心中極為滿意,待會的事情鬧的越大越好。
只是?她将目光落在人群最後方一位穿着月藍色羅裙的女子身上。
陸雪箋怎麽也來了?顏若栩皺眉,雖然現在她與陸家已經沒有任何瓜葛,心裏也談不上怨恨,可是看到陸府的大小姐,前世的大姑子出現在眼前,仍舊有些不痛快。
緊接着更叫她意想不到的人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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