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血月狼人殺(11)
他從矮小男人未說完的話裏猜到了宋忱一定有殺傷力極大的武器。
而體積小便于隐藏又殺傷力巨大的, 着實不多。
一般的副本, 除了一些基本的藥物和用品, 其他諸如武器、符咒之類亂七八糟的東西,會在進入副本後被世界沒收, 所以久而久之,公寓裏的人反而沒有帶這些的習慣了。
他之前殺弓雖女幹犯的那把水果刀, 就是之前靳天逸割他手指時留在他這兒的,沒想到派上了用場。
這也恰好提醒了他, 血月迷城這個副本并沒有沒收任務者的武器。
所以宋忱的木倉,應該也是她機緣巧合下帶進來的。
他只是不願意相信,宋忱真的會對他動手,即使是在自己告訴他這個副本有問題之後。
清輝斜撒的巷道裏,宋忱美目裏有猶豫掙紮, 她緩緩地擡起了手臂,木倉對準了楚淮的後腦。
她的食指搭在扳機上, 面有戾色。
變故就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靳天逸倏然轉身, 把楚淮往邊上一推, 宋忱大睜着眼,神情滞了一秒。
只這一剎那的功夫, 靳天逸的手卻已抓上了木倉身。
宋忱心跳驟停,目眦欲裂, 扣下扳機。
“砰”一聲,子彈飛速離了膛。
楚淮的心也懸到了嗓子眼。
只見靳天逸一個漂亮的側身,那顆子彈便擦着他的衣袂飛過, 最後打在了靳天逸背後的牆上,徒留下一個凹陷的坑。
宋忱瞬間面如死灰,眼裏滿是絕望。
這可以說是她唯一的機會了。
靳天逸面沉入水,深邃而黑的眼眸裏帶着徹骨的寒意。
靳天逸扣住她纖細的手腕,宋忱所有的掙紮反抗在此刻都無異于以卵擊石。
“啊!”宋忱尖叫。
她的手無力的垂下,手中的木倉自然滑落,“咣當”一聲,砸在地上,滑出一段距離。
楚淮走近,窸窣的腳步聲踏在宋忱心上。
宋忱被靳天逸鉗制,動彈不得,楚淮彎腰撿起木倉,脊背直挺,擡手将木倉口……對準了她。
他眉眼淡淡,人也高拔,清亮的眼裏有一絲受傷。
“忱忱姐,這顆子彈,我還給你。”楚淮笑,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
木倉體那樣冰冷,像死人的體溫。
它吸着活人的熱,無端讓人心寒如冰。
“砰”一聲,子彈飛出,宋忱圓目大睜,胸口綻出一朵美麗的血花。
她美麗的臉逐漸歸于灰敗,嬌花凋零。
靳天逸松了手。
宋忱的軀體重重砸下,倒在地面。
那顆不屬于她的心髒停止了跳動。
死前的最後一刻,她在血泊裏聞到了淡淡的蓮花熏香味和催人落淚的飯菜香味。
爸媽,我再也回不來了。
不!
她看到了什麽?!
宋忱目露驚恐。
她仰頭,正對着天上的月亮。
可那……根本不是銀月。
那是……妖冶的血月。
宋忱使出最後一點力氣,微微動了動手指。
這是她……最後能為他們做的了吧。
靳哥,嬌嬌,對不起。
……
楚淮微失神地立在原地。
他的确對宋忱起了殺心,卻沒想到宋忱竟真的就如此輕易的死了。
有之前張全芳臨死前的提示,他原本懷疑宋忱是鬼,或者宋忱被鬼附身,如果宋忱的性命受到威脅,鬼應該會現身。
可是……宋忱死了。
他不後悔。楚淮的心逐漸趨于平靜。
線索又斷了。
誰才是隐藏在他們中的鬼仍是一團迷霧。
“害怕麽?”靳天逸問。
楚淮抿唇搖頭,如墨的眼裏萦纡着光。
靳天逸抓起他的手,他的五指明明緊緊握着木倉體,指尖青白。
他哼笑一聲:“逞什麽能。”
楚淮和他扮演的角色有天差地別,明明不安,卻總是輕描淡寫,兀自一人撫去所有的傷痕,靜靜等待泛起漣漪的水面再次歸于平靜,然後笑着向所有人展示湖光山色。
楚淮被他戳穿,身體一僵。
靳天逸像剝洋蔥一樣一瓣一瓣地撥開他的手指,奪去了通體冰涼的木倉,握住了他的手。
靳天逸的手掌心很暖。
楚淮腦中突然冒出了物理知識——內能會從內能高的地方向內能低的地方傳遞,傳遞過程中放出熱量,直到兩物體溫度相同為止。
什麽亂七八糟的。
楚淮微揚了揚嘴角,緊皺的眉頭松了松。
靳天逸見他兩眼發直,明顯是在走神,拽着他就往外走。
“不會殺就我殺,一回事,沒必要強求自己。”靳天逸道。
“嗯。”楚嬌又回來了,羞答答地低着頭,聽着靳天逸的叮囑。
靳天逸眼神霸道:“除了我不要相信別人。”
“知道了,”楚淮認真點頭,“走吧,去找婁銘。”
宋忱的屍體橫在路中央,楚淮經過她身側時,腳步頓了頓。
銀月下,他在青石地面上看到了一個用血寫就的“冂”字。
這字寫得歪歪斜斜,筆劃顫抖。
“怎麽了……”靳天逸偏頭,也看到了那個字,眸光一凝。
“她怎麽會寫這個字?”楚淮蹙眉。
這個字念jiong,第一聲,是“城外”的意思。
“會不會她原本想寫的是‘門’字,然後血瀝在了一起,将那一點連起來了?”
楚淮看向了街道另一側。
離他們不到十米處有一間房屋,房屋的大門正對着他們。
難道,宋忱見到了鬼?鬼剛才立在門邊?
靳天逸若有所思,略作沉吟道:“她可能是沒來得及寫完。”
他的話拓寬了楚淮的思路。
“那還可能是什麽字?”冂偏旁的字着實多。
楚淮低頭看了眼表,現在是十點三十,也就是說,還有半小時又要進入血月。
“我們快走,争取在半小時內找到婁銘,然後盡可能地去和任務者彙合,告知他們這只是場殺戮游戲。”
“好。”
靳天逸牽着楚淮走,他因為正專心使用鎖定,所以并不說話。
楚淮走着神,突然背後一涼。
他猛地偏頭,盯緊離自己最近一間屋子的窗戶。
屋子裏黑黢黢的,毛毛的窗戶上,一雙邪惡的眼睛一閃而過。
楚淮驟然忘記了呼吸。
那雙眼睛血紅而又陰森,頃刻間令他脊背發涼,毛孔張開。
他定睛再看時,那雙眼睛卻消失了,
楚淮拉着靳天逸走近,仔細一看,窗戶後只是具骷髅,和他之前躲藏的屋子裏的那具沒什麽太大區別。
因為時間間隔久,骷髅上沒有一點兒皮肉,眼眶裏的眼珠子也不知是掉了還是一起跟着皮肉風化了。
骷髅根本沒有眼睛。
剛才……是他的錯覺嗎?
楚淮蹙眉。
他想到什麽,腦中靈機一動。
“靳哥,我們分頭進附近幾間屋子找找,看看裏面是不是都有骷髅。”
靳天逸哂:“我找你的時候大致看過了,幾乎每間都有。”
楚淮猛地聽到這句,被震得呆在了原地。
“所以血月迷城的秘密……”
靳天逸點頭,眉眼淡淡,聲音悠遠:“幾年前,城中人應該也是莫名陷入了這場名為‘血月狼人殺’的游戲。”
“這至始至終都是場騙局。”楚淮終于篤定。
“對。”靳天逸神情有些冷。
他說:“自以為鬼的人為了活瘋狂地屠殺人,人為了活則不斷地指認別人,讓更多的人以為自己變成了鬼。他們都為了活,最後卻都走向了死。”
“歸根到底,都是人殺人。”楚淮深嘆。
那一具具骷髅,都是七八年前那場殺戮中死去的人。
宋忱、李星冉她們的屍體,在七八年後,也跟這些骷髅無異了吧。
這就是血月迷城一夜之間滅城的秘密。
膽小者自殺,膽大者殺人。
物競天擇,适者生存。
人類社會,本質就是一場人與人之間的厮殺。
血月迷城,只是複刻。
“有一個疑問。”
“我有一個疑問。”
二人幾乎異口同聲。
楚淮的視線和靳天逸在空中交彙,都笑了下。
楚淮說:“你是想說,那些在厮殺中獲勝的人的結局怎麽樣?按理說無論如何,最終都會有一個人能離開這個城。”
靳天逸點頭,半真半假道:“我猜,要麽自殺了,要麽……”
他話鋒一轉:“被真正的鬼殺了。”
這只是一場……屠城游戲。
人類被戲耍,暴露着惡。
他們要盡快阻止這場游戲繼續。
“真正的鬼……到底是誰?到底在哪裏?”楚淮喃喃。
二人又走了會兒。
“我找到婁銘了。”靳天逸突然道。
他皺眉補充:“但是好像還有別人。”
……
同一時間,任務者中一對新婚夫妻終于兜兜轉轉碰到了一起。
女人像蝴蝶一般飛進了男人寬闊的胸懷裏。
她終于找到了情緒的宣洩口,情感登時迸發,豆大的淚珠倏然滑落,不一會兒就沾濕了男人的衣襟。
“修文,我、我……是鬼。”女人啜泣,斷斷續續地說出了憋在心裏良久的話。
她不敢殺人,又怕被平民陣營指認或者被神陣營刺殺,所以一直躲躲藏藏,上天見憐,讓她碰上自己的老公。
他是自己全部的依靠。
叫周修文的男人身體僵了僵,卻并沒有推開女人,反倒是抱緊了她。
女人眼中有欣喜:“修文,你也是……鬼嗎?”
她一雙淚眼朦胧而美。
周修文苦笑着搖了搖頭,坦白道:“小雅,我是平民。”
女人身形僵了僵。
“我不會殺你的!”董安雅說。
她自己都未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有多大。她喂自己吃下了一顆定心丸。
“可惜沒有丘比特。”周修文在這個時候還能苦中作樂,說話安慰愛人。
在常規的狼人殺裏,神陣營裏有丘比特,丘比特在開局可以對任意兩位玩家射出愛神之箭,無論二者身份牌如何,都會立即結為情侶。
如果兩位玩家都是狼人陣營或者都是好人陣營,則不存在目标上的分歧,但如果丘比特恰巧射中了一只狼和一個平民,那他們的目标就會改變,情侶和丘比特自動組為一隊,暗中作梗,殺掉全部其他玩家,就能獲得比賽的勝利。
“小雅,那個獻祭……”周修文欲言又止,嘴角溢出苦澀,眼神卻格外堅定,“我,我可以送你離開……”
董安雅反應過激地推開他,白皙的玉手死死地攥緊周修文的衣服:“修文,你聽着,我雖然是鬼,但我不可能殺了你,我也不需要你獻祭!你死了,我活着回去還有什麽意義?!”
她和周修文是天生一對,雖是相親認識的,卻在看到對方第一眼時就墜入了愛河,飛速閃婚。
他們真的像是被丘比特之箭射中的人。
“如果……”董安雅苦笑,“如果真的要殺掉所有平民才能贏得話,我就跟你一起死!”
她眼中滿是篤定,一雙圓圓的眼睛又甜美又倔強。
周修文被深深打動:“一起死。”
他将董安雅摟得更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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