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血月狼人殺(13)

楚淮下意識地揪緊了靳天逸的衣袖:“你發現了嗎?從晚上六點到現在, 至少四個小時過去了, 銀月的亮度卻沒有發生變化。”

他的嗓音有些顫抖。

婁銘皺緊了眉, 神情凝重。

四周靜悄悄的,能聽見獵獵風聲。銀輝傾灑, 靳天逸臉上細細的毛孔都清晰可見。

楚淮抿唇,指了指自己身上套着的靳天逸的衣服, 又道:“我身體差,對溫度特別敏感, 之前那段時間,我即使套着外套,也覺得冷,但現在,我甚至有點熱。”

“你明白是什麽意思嗎?”楚淮目光艱澀。

饒是玩世不恭如婁銘, 也開始有些不安,催促道:“你把話說清楚。”

靳天逸替他解釋, 言簡意赅:“一般來說, 淩晨兩點是夜間最冷的時候。”

婁銘神情滞了一秒, 終于明白過來。

他手不由自主地握成拳頭,艱難道:“你是說, 現在至少是淩晨兩點以後……?”

楚淮垂下眼睑:“我不知道。”

婁銘看了眼自己的機械表,他的表24h內誤差不會超過一秒。

先前楚淮看的時候是十點四十, 現在表盤上顯示的時間是十點四十三,也就是說,他的時間和楚淮的是一樣的。

婁銘冷笑一聲, 粗暴地扯下手上的表,惡狠狠地扔在地上,腳碾了上去。

表碎裂的聲音格外刺耳,像指甲刮過黑板。

時間這個量如果不被人為的記錄,人對時間流逝的感知能力是極其差的,而且會受到主觀情緒的影響。

就好像手機沒電,時間會格外的漫長,愉快的聊天,時間又飛逝。

所以到現在他們才意識到時間上的問題。

“我們先走。”楚淮說。

“去幹什麽?”婁銘努力保持冷靜道。

“想辦法和還活着的任務者彙合,我或許……知道生路了。”楚淮和靳天逸對視一眼,目光交彙的剎那,都微微點了點頭。

靳天逸眼裏有驚豔。

他們三人急急地走過一條街。

“靳哥,你使用鎖定,”楚淮偏頭看婁銘,“你使用召喚。”

“什麽?!楚嬌,你瘋了?!”婁銘嘩然。

之前楚嬌向他解釋過召喚和鎖定兩個技能之間的關系,靳天逸能用鎖定找人,但他要是使用了召喚,召喚來鬼,到時候将他們包圍,可就有點麻煩了。

楚淮歪頭看他,平靜開口,說出的話讓婁銘怔在當場:“你知道嗎,鎖定和召喚不是用來殺人的,是用來……找人,用來求生的。”

楚淮一邊走一邊跟他解釋:“首先,我們進入副本地點是随機的,其次,城裏布局一樣,房屋間隔一致,缺乏參照物,目的就是為了阻礙我們彙合,一般來說,在知道有鬼追殺自己的情況下,正常人的反應就像我們之前那樣——躲起來,對嗎?”

他邏輯清晰,頭頭是道,令婁銘嘆服。

“無論我們是哪個陣營,我們本質都是任務者,現在副本刻意制造矛盾,最終的目的,不都是為了阻礙我們彙合嗎?”

“我問過我自己,如果一開始你沒有隐瞞自己鬼陣營的身份,我一早就知道你是鬼,我一定會為了活想方設法逃離你,這也絕對是正常人的反應,即使你像我保證你不會殺我,但我又憑什麽相信你?”

楚淮又看向了靳天逸。

“你還記得嗎,當時的斧頭聲。如果我和靳哥沒有特殊的交流方式,如果……”他這時仍不忘演戲,臉微紅道,“如果我們不是心心相印,我信不過他,我肯定當時就跟你跳窗跑了。”

因為靳天逸使用鎖定需要一直探查四周,所以比較耗費精力,他聞言沉默不語,只拉緊了楚淮的手。

楚淮這會兒反倒是最閑的那個。

婁銘使用完召喚,又聽楚淮說:“我們的視覺、聽覺,都出現過問題,還有那通打給李……”

楚淮差點說漏嘴認識李星冉,他見靳天逸回頭看他,立即改口:“那通電話裏,那個模仿我說話的人,極有可能就是真正的鬼!鬼的能力其實一早就暴露過,只是我們習慣性的忽視了。”

婁銘已經呆愣愣地說不出話來,信息量太大了,饒是聰明如他,一時也接受不過來。

楚淮嘴角突然溢出苦笑:“我有個不太美好的猜測。”

想到那個猜測,楚淮心情倏然有些沉重。

“鬼可能……除了在任務者二次指認錯誤後出現收割他們以外,并沒有……親手殺掉任務者的能力。”

他補充:“獻祭的方法其實也屬于‘二次指認錯誤’的範疇。”

婁銘聽到這兒,渾身的血登時涼了個透徹,宛若置身冰窖,渾身僵直,腳仿佛釘在了地上,再動彈不得。

“如果不是張全芳的獻祭,我真的不知道我什麽時候才能想通這一點。”

“這只鬼只能迷惑人心,真正殺人的,是人。”楚淮說的很慢很慢,顯然這個真相令他也覺得難以接受。

“所以我們必須要趕緊找到所有活着的任務者,告知他們真相,阻止這場游戲的繼續,世界竭力阻止我們彙合,所以彙合之際,生路自然會浮出水面。”

楚淮終于解釋完,忽然有些疲憊。

信息不對等和信息滞後太可怕了。

婁銘聽完,呆呆地說了句:“神……愛世人。”

這句生路提示在此時格外的應景。

良久,婁銘複雜的眼神裏竟摻着絲近乎卑微的信仰:“楚嬌,你真的是神。”

某神一點都沒有神的覺悟:“我不愛你們。”

他苦中作樂,“深情款款”地看着正定神的靳天逸:“我只愛他一個。”

靳天逸微低頭看他:“我也只愛你一個。”

他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楚淮神情一僵:“……這話你就聽到了?”

婁銘:“……”

……

他們在一條條或空蕩或有白骨的街道上穿梭,能見度突然下跌。

血月又來了。

楚淮看了眼表,十一點整。他嘴角勾出嘲諷的弧度。

從來就沒有過銀月。

副本從“血月迷城”更名“血月狼人殺”時,說的是“血月降臨”,血月降臨後,從未離開過。

而且副本介紹是——血紅的月,迷失的人。

他之前對這句話的解釋錯了,這句話不是說,血月時鬼陣營的任務者才是迷失掉的人,這話是說,血月下的所有任務者,都是迷失本心的人。

心懷叵測的鬼陣營任務者在血月裏穿梭行走,獵殺着自己的同伴,心懷叵測的民陣營任務者躲藏在城中的角落裏,指認着自己的同伴。

平民不比鬼高尚。

本質都是背叛。

所以“血紅的月,迷失的人”這句,頗有種“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刍狗”的味道。

世界是公平的,它從來不偏向任何陣營。

其實第一個小時的銀月或許是真的,但之後的銀月,卻從未出現過。

鬼能對任務者的視覺造成影響,所以他們才能每隔一小時看到銀月。

鬼想讓誰看到銀月誰就能看到,一旦表、通訊工具的時間記錄錯誤,就沒有人能準确的知道真正的時間,銀月還是血月,鬼想怎麽玩兒怎麽玩兒。

他們這兒是十一點,或許另外一群人那裏,就是淩晨一點。

一開始的時間應該是正确的,後來,時間就在潛移默化中被鬼改變了。

他們太過依賴手表,以至于落到如此境地。

假的,都是假的。

……

“我鎖定到兩個人。”靳天逸道。

“那群之前追我追了十八條街的鬼好像收到召喚正在趕過來。”婁銘道。

他二人幾乎異口同聲。

意外之喜。

“之前追你的有幾個?”楚淮問婁銘。

“三個。”

楚淮略作沉吟,五個人的話,靳天逸有木倉,他們威逼利誘,應該能強迫那五個人暫時服從。

只是不知道,這五個人加上他們,是不是全部活着的任務者了。

最好是這樣。

靳天逸抓他的手突然一緊,楚淮知道是其他任務者出現了。

因為能見度低,所以他自己看不到,不過有靳天逸在,他也不怕黑就是。

街道黑黢黢的,盡頭拐角處倏然出現兩個身影。

身影一高一矮,一寬闊一纖細,應該是一男一女。女人倚靠在男人懷裏。

楚淮突然聽見背後急急的腳步聲,知道是那幾個先前追婁銘的鬼過來了。

道路極窄,腳邊的黑暗裏似乎還躺着具骷髅。

前面是一男一女,後面是三只鬼。

“速戰速決?”靳天逸挑眉看婁銘。

婁銘就要迎上背後那三只鬼,卻被靳天逸伸手攔住:“我去,我怕你把人打死了。”

“那兩個應該是情侶,比較好說話,你別動粗。”

婁銘聳了聳肩,漫着步子朝前走:“沒勁。”

靳天逸揉了揉楚淮的臉,哂笑:“你就在這兒呆着。”

楚淮唔一聲,眨巴眨巴眼:“什麽事兒都不做?”

“嗯。”靳天逸摸了摸他的呆毛。

血月下,楚淮看不太清他的臉,只覺得他一雙眼睛格外的漂亮,像寶石。

楚淮歪頭笑:“我當你啦啦隊。”

“一二三四,換個姿勢,五六七八,再來一次。”

靳天逸:“……你這什麽亂七八糟的口號?”

楚淮若有所思,理所當然:“我看電視機上減肥操就這麽放的啊。”

靳天逸紅了只耳朵,突然有絲慶幸血月下能見度不高。

“對了,給你個寶貝。”楚淮說。

“有木倉夠……”靳天逸話說到一半,就見楚淮微掀裙子,露出了……繞在腿上的麻繩。

“黃毛那根,我覺得用得上,就帶着了,沒地兒放,口袋塞不下,就暫時綁腿上了。”楚淮草草地解釋了下,解完疙瘩才發現靳天逸沒動靜。

“別看我腿!”楚淮紅着臉用修長的手臂杠開了他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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