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客棧
枯葉鎮遠離官道,整個鎮子荒僻蕭條,鎮上唯一的一座客棧就也跟着生意慘淡。
冬雨一下,天兒就更見冷了。
掌燈時分,檐下的鐵馬鈴被風吹得格棱響,掌櫃才把一盞油燈端到櫃面上,翻開簿子準備對賬,半掩的大門突然被人從外面一把掀開,一個身穿紫色曲裾棉服、系着同色錦緞鬥篷的姑娘就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
那姑娘氣呼呼地将懷裏摟着的包袱往廳中的一張四方飯桌上重重一摔,大聲叫囔道:“掌櫃的,給我開一間上房!”
掌櫃一愣神,還來不及上前去招呼,就瞧一個男人焦灼地從外面追了進來。
男人三十許的年紀,高高大大,面容英武,他走進客棧,尴尬看一眼立在櫃面後頭的掌櫃和廳角正抹着桌子的店小二,霎時間紅了半張臉,他低頭靠近紫衣姑娘,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袖:“咱不鬧了吧?在這裏住一晚,明天就回家去……”
“要回你自己回!”姑娘狠狠推了他一下。
男人的臉更加紅了,他讷讷了好半天,再又哄道:“發脾氣歸發脾氣,你不能離家出走啊,這都近年關了,哪裏有不回家的道理?”
姑娘冷笑:“我不回去豈不更好?倒成全了你跟隔壁的張寡婦!”
聽聞此言,男人面上一冷,立即生氣辯駁道:“都跟你解釋了一百遍,不是那樣、不是那樣的!張大嫂家的辘轳壞了,我去幫她修理,她看我修了好久,想回屋倒口熱茶水給我喝,腳下不小心絆到了繩索要摔跤,我情急去扶她,她就跌到我懷裏來了,我們兩個清清白白,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你就不要再胡亂揣測了!”
“你說我就信?做賊的會承認自己是個賊嗎?”
“小雨,你說話不要這麽難聽!”
“我說話怎麽難聽了?事實就是事實,還怕我說嗎?”
“什麽狗屁事實,根本就是無中生有!你為什麽不敢跟我去找張大嫂對質?一個人胡思亂想很有意思嗎!”
“你跟她有私情,她當然會幫着你說話!”
“趙雨你、你真是不可理喻啊!我們成親十多年,在同一個屋檐下生活了那麽久,我是什麽樣的人你不知道嗎?當天張大嫂十二歲的兒子還在屋裏,我就算再無恥、再不要臉,也不會當着別人孩子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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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越說越氣,說到最後一句,總歸是當着外人在場,面子上挂不住了,硬是戛然止住了話頭。
名字叫趙雨的女人聽了,若有所思,一時也沒有再不依不饒去逞口舌之快。
原來是兩口子吵架,女人賭氣出走,男人追來,一路苦苦相勸,趕巧今兒個就到了這荒僻孤鎮上——
掌櫃眼角微挑,覺得有幾分可笑,他含笑從櫃面後頭繞身出來,熱心上前勸解道:“哎喲,還當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呢?敢情是小兩口吵架了,俗話說‘夫妻沒有隔夜仇、床頭吵架床尾和’,我剛在一旁也聽得真切,這其實就是一場誤會。姑娘,你聽我一聲勸,別再置氣了,你這夫君啊,要真是心裏沒有你,能這麽巴巴兒地跟你一路、求你回去?”
估摸着本來就想明白了什麽,加之被旁人一提點,滿腔怒氣也是消了大半,趙雨單是站着沒說話。
掌櫃笑盈盈地說道:“天黑了,外頭又在下雨,二位今晚就暫時住在我們店裏罷?我去給二位準備一間上房。哦,還不知這位公子怎麽稱呼?”
“掌櫃客氣了,我姓孫,您叫我孫楚就好。”
“不敢,不敢。那有勞孫公子和夫人在此稍待片刻。”
掌櫃走開,孫楚觑着妻子趙雨風塵仆仆略顯憔悴的臉龐,怪是心疼的,他朝在忙的店小二說道:“小二哥,走一程路有些餓了,麻煩給我們夫妻上三兩個好菜來吧?最好能有一碗紅燒肉,我妻子最愛吃這個。”
店小二擡頭,對他們笑了笑,歉意道:“對不住,我們廚子脾氣大,做菜得看心情,還請客人有啥吃啥了。”
孫楚很訝然,但轉念一想枯葉鎮蕭瑟寒酸的樣子,也不好再強求什麽。
“好菜沒有,好酒卻不缺。二十年陳釀花雕,客人要不要?”在店小二跑去廚房的時候,掌櫃從身後櫃子上取下一個小酒壇,走過去,一邊将酒壇放在桌子上,一邊笑着對二人說,“二樓左拐第一間,天字一號。我們小蟲兒早上剛打掃過的,非常幹淨,請客人放心住宿。”
“好香啊!”趙雨嗅到了花雕的醇香,很高興地伸手把酒壇子挪去了自己面前。
“那好,掌櫃,我們要一壇花雕。”孫楚說。
片刻後,客棧小二把三樣菜端了上來,是一缽白灼青菜,一盤蘿蔔幹炒臘肉,再一盤漬筍片,兩熱一冷,寡淡是寡淡了些,但好歹也算有葷有素,勉強算個樣子。
“客人飲酒,要不要加一碟花生米?”掌櫃趴在櫃面上探頭問道。
“那就麻煩掌櫃的了。”孫楚側過身應道。
掌櫃于是就讓小二給添了一碟花生米。
客棧的門還沒有插上闩,寒風呼呼地透過門縫直往廳子裏灌,吹得燈火都搖曳得厲害,忽明忽暗很是鬧心。
掌櫃的目光離開賬簿,護住櫃面上油燈的火焰,叫住剛給孫趙二人上完佐酒菜的店小二說:“小蟲兒,你去把門關了,這麽晚了,應該不會再有人來投宿了。”
小蟲兒答了一聲,用布巾揩揩手,然後走去闩門。
“哎呀,見鬼了!”
門沒闩上,小蟲兒卻吓得臉色煞白,往後跌了個跟頭。
在喝酒吃菜的孫氏夫婦齊齊将目光投向門口。
掌櫃見狀,忙向門口跑了過去:“怎麽啦?”
“我不是鬼。”一個渾身烏黑的瘦小身影怯生生地扒着門鑽了進來,“我是人,不是鬼。”
掌櫃扶着打顫的小蟲兒,擡目看站在門口的不速之客,那是個衣衫褴褛的小姑娘,小巧的瓜子臉上髒兮兮的,辨不清長什麽模樣,但是一雙眼睛卻很清亮,她戴一頂開了線的布帽,在這樣冷的天氣裏腳上穿的還是一雙破草鞋。
小蟲兒上下打量她一番,十分來氣:“小乞丐,你蹲在我們客棧門口想吓死人吶!”
小乞丐瑟縮了一下,低着頭不敢吭聲。
掌櫃把小蟲兒從地上扶起來,小蟲兒不解氣,張口要再罵,掌櫃看小乞丐可憐,忙制止了小蟲兒,他上前兩步,柔聲問小乞丐說:“你是不是餓了?”
小乞丐小雞啄米似的點點頭。
“那我去廚房給你拿兩個饅頭,你在這兒等着。”掌櫃說着,轉身就要去後廚。
“大哥哥!”小乞丐怯弱一聲喊道,她本來是想拉住他的,但是怕他嫌她髒,于是就沒敢,她一雙手停在半空裏,整個人都顯得極為無措和忐忑,“我……你、你們這裏招不招人?我什麽活都能幹,很能吃苦的……”
掌櫃詫異:“你想留在我們這裏?”
小乞丐連連點頭:“嗯!”
掌櫃很為難,他看了一眼小蟲兒,說道:“小姑娘,我們這客棧一年下來也難得來幾位客人,日子過得本來就緊巴巴的,偌大一個客棧加上小二、廚子和我也就三個人,要再多上一個你,恐怕……”
小乞丐急忙說:“我不要工錢的!只求有飯吃,有地方睡!”
掌櫃思忖間繼續為難了一下:“平常小蟲兒就說我摳門,這要再不給你工錢,他私底下一定會罵我罵得更兇啊!”
小蟲兒在旁邊黑了臉色,嘁聲嘲諷道:“喂,難道罵了你你就會良心發現給我們加工錢嗎?這樣的免費勞力送上門來,你應該很高興才對嘛!”
趙雨沒忍住,“撲哧”一下笑出聲來。
掌櫃扯了扯嘴角,不好意思地幹笑了兩聲:“這不是窮麽……算啦,外面那麽冷,你就先留下吧。小蟲兒,你把她帶到春來那裏去,讓春來燒一些熱水,再給她找一套幹淨的衣裳,從明天開始,她就留在客棧裏幹雜活吧。”
小乞丐感激涕零,千恩萬謝地向掌櫃作了十幾個揖。
小蟲兒帶小乞丐下去的時候,掌櫃才想起來沒問她的名字:“哎,你叫什麽?”
“我叫小宛。”小乞丐回答道。
“小宛、小宛,很好聽的名字呀。”趙雨笑着說。
“謝謝客官!”小宛聽到有人稱贊她的名字,很高興地停下來謝過了趙雨。
客棧裏多了一個不要報酬的勞力,掌櫃的心情看上去大好,連在昏黃燈光下噼裏啪啦撥着算盤珠子算賬時都是哼着歡快小曲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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