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卷一【二十】(19)

卻聽城主說道:“陛下素來最疼愛五皇子,自從月夫人病故之後,怕他傷懷,便一直留居他在宮中,卻不料五殿下竟然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遭遇了不測,也難怪陛下傷痛至此。”

蘇聽風倒是真真聽得愣住了,說道:“陛下十分看重……五皇子殿下?”

他還以為,因為葵姬乃異國公主,當年又是被燕王賜死,所以燕王應當不怎麽重視這個兒子的。但是事實顯然與他的判斷有一定差距。

城主答道:“陛下衆多子嗣之中,五皇子雖不能說是最受看重的,卻是最受陛下喜愛的。五皇子幼時便十分乖巧清秀,葵姬被賜死之後,五皇子受人怠慢,陛下杖斃了許多人,最後更是把殿下帶在身邊親自撫養……”

蘇聽風不知道這些皇室內情,所以才判斷有誤。

燕王本身并不兒女情長,所以這點父子情深才越發顯得令人動容。蘇聽風聽了這一段話,倒是對這件事産生了不同的看法。

葵姬之事爆發之後,若是燕王本身并不希望這件事牽連到五皇子,照例說應該會把柳家的事情壓下去,即使要發作,也會淡化處理。

……或許,清理柳氏,還有別的內情。

蘇聽風開口對城主說道:“大人,我這幾日有意前往燕京一趟,可能會離開一段時間。”

城主聽了,問道:“先生去京城可會久?”

蘇聽風搖了搖頭,說道:“不久,我不過想去看一看形勢。”順便看一看燕國未來的國君。

事實上,五皇子死,四皇子圈,蘇聽風十分懷疑,這一件事情跟陳文珝關系不淺。柳夢誨葵姬之事,雖然不知是真是假,是湊巧爆發還是可以設計,但是對于陳文珝來說,未免太有利了。

通常來說,既得利益者就是幕後兇手。

通過葵姬一事,陳文珝至少一箭三雕——抄沒柳氏獲得充足軍費財帛,以一種令世家有苦說不出的理由瓦解了五姓之一,并在燕王面前給五皇子上了眼藥。

正常來說,皇室要對世家動手,很容易導致內亂。但是如果是謀逆這種理由,那麽就很難讓人借此發難,何況柳夢誨并不止是投敵叛國,而且還給皇帝戴了綠帽子。

哪個皇帝會莫名其妙給自己找頂綠帽子戴?在這件事上,朝廷完全是師出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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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義”非常重要。遇到這種事,便是再有影響力的世家也很難有底氣與皇帝抗争。當然,雖然朝廷在這件事上得到了充足的好處,但是皇帝肯定不會非常喜歡這種獲取好處的方式。

重點是陳文珝在整件事之中扮演的角色和使用的手段。

而蘇聽風也很在意一件事,就是整件事之中,燕王對其中發生的事情到底是否有所察覺。是有心偏袒還是真的毫無所覺。

雖然目前蘇聽風還不能确切地說出知曉這些消息之後能夠在什麽情況下起到作用,但是能夠了解得更清楚一點總是好的——只有這樣,他才能更加慎密且靈活地布局。

與阿仇交代過之後,蘇聽風就準備前往京城。臨行的時候,阿仇主動開口對蘇聽風說了一些關于五皇子和七皇子的事情。

他說道:“我只見過五皇子一次,那時還是在陳文珝的府中見到的。不過陳文珝好像并不十分希望我見到他。現在想起來,那時候他的态度格外強硬,總覺得有種要戴不住面具的感覺……”

他的語氣很平靜,但是表情上卻明顯帶了濃濃的譏諷。

蘇聽風開口問道:“在你的印象中,五皇子是個怎麽樣的人?”

“五皇子……”阿仇思索了一會兒,說道:“只覺得是個性情十分溫和的人。父親以前說過五皇子溫文爾雅,飽讀詩書,且謙虛寬和,卻又不乏擔當……我以前聽父親私下裏跟別人說五皇子是最适合當儲君的人。”

這麽聽起來,陳叢華應該是個性情溫文,書生類型的人。燕國目前內憂外患,這樣的人是不是适合當儲君很難說,不過既然是從柳夢常的口中說出,反倒不奇怪——柳夢常自己是個學者,自然對志同道合的人更有好感。

然後阿仇停頓了一會兒,才繼續開口說道:“……不過陳文珝以前說過一句話,說我和五皇子有幾分相似。”

蘇聽風頓時擡起頭,開口“哦?”了一聲。

阿仇說道:“我也不知道哪裏相似……不過只聽說過五皇子也很愛看書,不愛宴席游園。”

蘇聽風問道:“還有別的嗎?”

阿仇搖了搖頭,有些陰郁地說道:“我不是很記得了,因為實在和五皇子接觸不多。他的傳聞也很少,而且多是褒獎,世家子弟之間幾乎都十分仰慕他,但是具體的事跡卻不多。”

聽上去像是個比較低調的人。

阿仇既然不知道,蘇聽風也沒有硬逼他說出個子醜丁卯的意思,只是對他交代道:“我這幾日上京去探一探五皇子亡故的內因,看看和陳文珝是否有所關聯,你就留下看家,可以嗎?”

阿仇愣了一愣,然後抿了抿嘴,雖然沒有露出笑容,卻神色認真地回答道:“嗯,都聽師父的。”

蘇聽風說了就做,只拿了個小布包做個樣子,就孤身上了燕京。

單獨出門的時候他沒有乘坐馬車,而是自己騎馬——考慮到之後做事時可能有的需求,他前一陣子就去挑了兩匹馬,不是名駒,但卻是體格優良,當坐騎或者拉車都游刃有餘的駿馬。

一等到離開了千方,他就換了裝扮。

銀發綠眼的模樣實在是太過引人注目,一出城蘇聽風就換了張臉,連發色和瞳色都變回了原來的顏色。還特意把皮膚抹黑,臉上修出了一顆長着毛,讓人看了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的大黑痣。

除此之外,他扮演的角色從樣貌到裝扮都很普通。

到了燕京之後,城裏已經挂上了白幡,顯然之前燕王為五皇子厚葬的傳言并不是虛言。

蘇聽風到了燕京之後,随意找了家客棧住下,就開始在內城逛了一圈,然後找了一家茶館坐下,聽了不少坊間傳聞,大致了解了目前京城的狀況和一般人的看法。

儲君過世三日內,全城拉白幡,所以京中的百姓自不可能沒有知覺。但是除了些許嘆息之外真說有什麽大的感想,卻也不見得。叢華畢竟不是真正的儲君,只是以太子之禮追封下葬而已。

雖然京中不乏有人為其哀嘆的,但是卻絕對沒有到喪失一國儲君的那種悲傷程度。

茶館裏對這件事情,也沒過多的讨論,最多就是感嘆一下天妒英才之類的場面話,而後就閉口不談。

在這裏顯然是不可能更深的內情的。

所以到了夜裏,蘇聽風就夜探了一次七皇子府。

這時天色已經黑了,卻還不算太晚——若是陳文珝已經入睡,那麽即使他夜探怕是也探不出什麽想要的消息。所以他是在夜幕初臨,燈火仍茂的時候偷偷潛入的七皇子府。

他對于皇子府的構造并不了解,只能根據對到目前為止任務途中對于古代建築所了解到的些許皮毛,一路慢慢摸到正房。

但是陳文珝并不在卧室。蘇聽風便又豎起耳朵,從頭一間一間屋子調查過去,然後摸到了陳文珝的書房。

只是根據聲音判斷,陳文珝似乎是正在案前閱讀和書寫什麽。

蘇聽風搬開了一塊瓦片,悄悄地往裏面瞅了一眼。

然後他驚住了。

之前的時候,蘇聽風也和陳文珝見過一面。

那時他的身上,除了一般人身上會有的因果氣息之外,還帶着些許的世界因果——世界因果是一個專用名詞,指的是不會特定依附于某個個體的,會随機寄存在某人身上的因果。這個因果不是因為個人的行為舉止,或者以往的善行,而來自大世界的意志。

一個戰亂之世,飽受戰争之苦的人們,活着或者死去之後,都會散發出一些具有特定形态的精神和意念:比如祈求戰争結束,國家統一。這種意念,會和同樣性質的意念自然地彼此吸引,然後結合在一起,慢慢壯大。

壯大到一定程度,他們或者直接結合能夠形成新生命的精神質子,直接投生成身負使命的人物,或者索性附身在符合某些特質的人身上,促使整個世界的進程轉變軌道,按照他們的意志行動。

這種因果,官方名字叫做世界因果,或者法則因果,俗稱命運的力量,或者氣運。而地面時代對它還有另一種稱呼,叫做龍氣。

它并不會固定地守着一個人,而會随着一個人的行為和命運的改變,而不停地轉移,直到其意志被達成。

陳文珝之前身上,本來就帶有些微的龍氣,但是當這一日蘇聽風再見看到他的時候,發現他身上的龍氣已經壯大到了耀眼的地步。

……就好像把另一個什麽人,整個地吃掉了一樣,才能獲得的龐大龍氣。

82卷二二十真龍之氣

這時書房之中除了陳文珝并無他人。從這邊往下看,室內的燭光實在太暗,而蘇聽風所在的方位也不好,并不能看到他正在閱讀的什麽東西。

不過從偶爾提筆的情況看來,可能是公文。

蘇聽風在屋頂上偷窺了許久,結果陳文珝一直在看公文。他來的目的可不是看他下班後辛勤工作的,但是作為一個偷窺者,被偷窺的人不肯進行什麽密談之類的,他也不可能直接跳下去按着對方強迫他進行密談。

那就不是夜探,而是綁架威脅了。

光是等候着實無聊得很,所以蘇聽風一伸手,把包裹在身上的暗色鬥篷當成了薄毯蓋在自己身上,然後索性趴在屋頂上開始整理虛拟筆記,決定如果實在打探不到消息,就等陳文珝離開了之後摸進他的書房搜查一下,總能獲取一些信息的。

不過這天晚上蘇聽風的運氣還不算太差,沒過多久,就有随從出現在門口,敲了敲門,低聲與陳文珝說了一句話。

蘇聽風聽得清楚,這随從說的是:“李先生來了。”

蘇聽風不知道這位李先生是誰,但是只是從陳文珝的反應上看,應該不是什麽無關緊要的人物。

因為他雖然還在繼續批示公文,一邊卻擡頭看了一眼對方,交代道:“你讓他稍等,我片刻就過去。”

随從應下了,先行離開。

陳文珝批示好了手頭上的公文,十分細心地把東西整理好,才推門走出了書房。

在他站起身的瞬間,蘇聽風就使用系統掃描功能标注了他的熱能點,然後在門被關上的瞬間,蘇聽風同時催動法則和法則力,一個瞬移進入了書房之中,繼而無聲無息地落到了地面上。

他動作輕巧地查看了一番陳文珝正在批示的文件,發現都是一些關于稅務和預算方面的文書,內容十分複雜,涵蓋各方各面。

這其中,只有很小的一部分是不需要具體回複,只需要披上已閱的。而更多的,都是大量繁瑣的數字和複雜的民情。但是相比之下,更讓人覺得吃驚的卻是陳文珝的批示,簡潔,明白,對于需要被打回的申請也總是一針見血。

如果不考慮他的身份和目前所能窺見的狠辣心機,那麽光從批示上看,蘇聽風也會覺得他定然是個能吏。

光從文書上翻不出什麽內容,蘇聽風又擔心自己耽擱太久容易錯過什麽,只随意翻看了一下,就轉而先離開了書房。

他在夜風中輕巧得如同一只黑貓,貼着瓦片幾近無聲地挪躍着,追上陳文珝的時候,對方正好剛剛跨進一個小院的拱門。

等在小院屋中的是一個一身黑色鬥篷的瘦削身影。這時不過剛入秋,所以鬥篷看上去偏薄。然而即使如此,這樣帶兜帽的鬥篷看上去也有些古怪。

直到陳文珝命令屬下守好院子,然後關上了房門,黑衣人才拿下了兜帽。

燭光下黑衣人的模樣并不是十分清楚,但是以蘇聽風的視力,卻幾乎毫不費力就看清了這個黑衣人的模樣。

“他”根本就是個女人。

這位李先生的聲音略有些低啞,乍聽之下有些男女難辨。只見她伸手,從鬥篷下取出一個油紙包,說道:“這是這個月的。”

從外形上看,油紙包呈現一本書冊的模樣。

陳文珝伸手接了過來,确沒有打開,而是開口問道:“可有什麽比較重要的消息?”

“并無特別重要的消息,不過倒是有不少危言聳聽的留言。經過分析,真實性很低,也标注出來了……多是關于五皇子的內容。”

陳文珝點了點頭,說道:“……辛苦你了。”

李先生擡起頭看着陳文珝,從蘇聽風的這個角度,正好可以把她的樣子從正面看個一清二楚,這才發現,這個女人,竟然長得十分美貌。

不是像葉七娘或者景白夢那種,雖然不男子氣卻十足利落爽快,淩厲英氣的美貌,而是與其聲音完全不符的嬌柔容姿。

女人依偎在了陳文珝的懷裏。

陳文珝于是伸出手,輕輕撫摸了一下她柔軟的黑發,柔聲說道:“再忍耐一下吧,等到時機成熟,我必不會虧待你。”

他的表情十足地溫柔,語氣溫軟得仿佛能滴出水來,聽得人心頭都酥酥的。

女人柔柔地點了點頭,回答道:“嗯。我等你。”

然後她就重新戴上兜帽,默默回去了。

蘇聽風心中一動,給她也下了一個标記。

女人離開之後,蘇聽風有心想知道陳文珝手中油紙包內的書冊上的內容,卻不料看到了令人意外的一幕。

只見陳文珝走到了側室,以一種陰沉而帶着幾分嫌惡地表情拿起一條布巾,然後仔仔細細地把自己碰觸過女人的右手仔仔細細擦拭了一遍。

……蘇聽風愣住了。

而後,陳文珝帶着油紙包回到了書房,蘇聽風很快發現了他放置類似手冊的地方。等夜深之後,他溜進去偷看了手冊,發現手冊是京中的情報收集。

放置手冊的盒子是上鎖的,花費了蘇聽風一番功夫才打開。京中的情報對于蘇聽風來說也很有用處,但是他的時間不多,只好先借助系統把書抄錄下來,方便以後再讀。

而翻完這個盒子之後,蘇聽風又開了幾個放置在一旁的盒子。這些盒子的鎖都是機關鎖,有複雜有簡單,有些甚至還有自毀裝置,花費了蘇聽風好一會兒才算清開啓步驟。開啓盒子之後,蘇聽風發現除了之前的那個盒子,裏面還有兩個盒子裏放的也是情報,不過光看情報的種類,就能發現其來源的不同。

其中有一疊的書冊最厚,蘇聽風翻閱的時候,才發現是各地方的情報搜集——當地的人事,經濟,大家世族的動向,風土地形特産……大部分都是北燕境內的,但是也有越、楚、韓境內部分城鎮的。蘇聽風突然意識到,陳文珝手上說不定會有一張比較完整的天下山河圖。

他立刻在多個盒子之中翻找了半晌,最後在一個盒子的底部找到了一疊子的軍事地圖,和一張完整的天下地形圖。

這幾張地圖的存在,足以說明陳文珝的野心之大,準備之周全——雖然這并不能說明他就是設計出柳氏滅門案的幕後兇手。

想到這一點,蘇聽風突然想到什麽似的,開始翻找每一本裏面關于越國官員的相關資料,然後過了許久,終于找出了疑似柳夢誨相關的人物資料。他又通過對方現今的性命開始查找另外整理出來的官吏名冊,總算是找到了人物的全部相關資料。

對于蘇聽風來說,這基本已經可以證明,哪怕陳文珝不是幕後兇手,恐怕也對其中的過程了如指掌。

但是即使如此,那又怎麽樣?

在一開始的時候,如果陳文珝只是普通人,蘇聽風花一些心思幫阿仇有仇報仇也就算了,但是現在的事情卻變得複雜起來。

原本,龍氣這種東西會自己挑選依附對象,一個世界的龍氣本來就不會依附在同一個人身上,而是通過不同意願的不同選擇,依附在符合各自條件的人身上。

不過,一旦這個人身死或者失去某個條件,那麽身上的龍氣就會重新擇主。蘇聽風目前雖然懷疑陳文珝身上的龍氣到底來自于什麽人——是五皇子,還是四皇子?還是兩者皆有之?

如果是兩者皆有之,那麽他必定是比出了這兩位之外的任何一人,都更符合龍氣的選擇條件,而這一點非常奇怪——燕王可還活着呢。

除非,燕王已經因為某種原因,失去了成為龍氣之主的資格。

想要确認其中的因果,也許只有讓他親自去探視一下本人才能知道了。

所以離開七皇子府之後,他就潛入了皇宮。

真要說起來,皇宮寬廣,倒未必就比七皇子府更加守衛緊密。但是宮宇廣闊,沒有基本的地形圖,确實比七皇子府要難以探查許多。

幸好蘇聽風有系統地圖掃描功能輔助,很快就成功地找到了七皇子亡故時暫居的宮殿。

宮殿目前很安靜,只有些許幾位宮女太監守着,而且整個內殿的氣氛都十分靜谧沉默,顯然五皇子的死,對于這一座宮宇來說是有着很深刻的影響的。

蘇聽風潛入宮殿之後,幾乎沒怎麽煩惱,就找到了五皇子死時所在的宮室。

這對于他來說是一件很意外的事情,他原本也以為自己肯定要花不少的功夫才能找到想要找的房間。

但是當他進入一間屋子的時候,他就發現了自己的判斷有誤。

他很肯定這一間就是自己正在找尋的房間。

因為一個很虛幻的身影正坐在宮室外面的扶欄上,很是悠然自得地哼着曲子。

這些歌曲不是實質的聲音,所以不會使用精神力的宮人們也許聽不見,但是蘇聽風卻能夠聽得很清楚……也看得很清楚。

斜倚在扶欄上的青年,未曾梳起的長發一路拖到了地面上,望着夜空神态單純又寧靜。他也許已經感覺到了蘇聽風出現在宮室門口的身影,卻大約以為是仆從,并不回頭。

這是蘇聽風第一次在地面文明時期看到失去了軀體還能凝結在一起的精神體。他很驚訝,因為到目前為止他都沒有聽任何人說起過——陳叢華是個異人。

或許是終于察覺到對方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不同與尋常,廣袖長袍的青年回過頭,那清隽秀雅的容顏在月光下漏出了些許內斂卻又令人忽略的氣勢。

他開口問道:“你是什麽人?你看得見我?”

83卷二廿一帝子叢華

此時月色澄澈,透過叢華半透明的魂體灑落在地面上,卻照不到蘇聽風所在的黑暗角落。

可是在叢華的眼中,蘇聽風的身影卻非常耀眼,有一種無形的光芒,卻又并不是真正具有顏色的光芒,而更像自己在望向那個方向的時候,眼力突然被加強了。

這是非常奇怪的一種感覺。如果叢華生活在科技文明更加發達的時代,就會有學會一種更加恰當貼切的形容。

蘇聽風所在的地方和這間宮室的其它地方,仿佛使用的不是同一層次的分辨率和對比度。

只有蘇聽風的身影,在暗夜之中顯得格外清晰。

望着叢華明澈而帶着疑問的雙眼,蘇聽風回答道:“我只是一個路過的人……你為什麽還留在這裏?你有什麽執念?你知道憑你的精神力,如果現在去投胎,來世會比其它人聰慧和長壽許多嗎?”

精神質子是形成人精神力和靈魂的本質。人死後,一般精神質子失去*的憑依,會各自散去,然後尋找能夠寄存的新生*,或者正在不停成長,靈魂也持續壯大的現存生命體依附。

在這個規則下,人的靈魂其實并不是在出生的時候就注定了的。事實上在他們的一生之中,靈魂和精神始終都在不停地壯大,所以嬰兒的精神體是最脆弱最渺小的,而壯年時候是最強盛的。有些人精神意志強大的,直到死亡之前精神體都會不斷壯大,而有些則在過了壯年時期就開始精神質子散逸,其表現形态就是情商與智商雙雙下降,甚至喪失基本的溝通與記憶能力。

能在死後還保持精神體的完整性的人非常少,一般要符合精神體強大,主精神體擁有一個強烈且統一的意志,并且能夠自主控制精神體這三個條件。這種情況下,若主動去投胎,甚至還能維持一定程度的精神體完整,不需要與其它的精神質子重組成新的精神體。而若是繼續停留人世,精神質子的統一性再強,失去了依附的肉身,也會不停緩慢卻穩定地散逸。

對于蘇聽風的這個問題,叢華看了他一眼,笑了起來:“是嗎?我不知道……”

卻沒有顯露出懊惱的模樣。

蘇聽風說道:“你的執念是什麽?”

叢華想了想,或許是因為死後一直很寂寞,難得來了一個能跟他對話的人,所以雖然蘇聽風是個不知道身份來歷的陌生人,他還是開口回答了他的問題:“我在等一個人。我要留在這裏,看看他治下的江山,會不會河清海晏,繁花似錦,不愧對他用出的那些卑劣手段。”

蘇聽風問道:“你在等的是陳文珝?”

叢華頓時一怔,然後神色一頓,淡淡道:“你知道啊。”

蘇聽風說道:“你死之後,四皇子被圈了。”

叢華愣了一下,然後低頭說道:“也不算意料之外。他既然動了手,總要尋一替罪之羊。那一日四哥突然為月姬的事情來責問我,想來也跟他分不開關系。”

蘇聽風又問:“這麽說來,四皇子應當是無辜的吧。”

叢華說道:“雖說平日不是很契合,但總也算是兄弟一場——倒是我連累了他。”

“若他是無辜的,那麽為什麽燕王會圈禁他?陳文珝又是如何擺脫嫌疑的?五殿下你不想把冤屈告知陛下,以令兇手得到懲戒嗎?”

蘇聽風見他雲淡風輕的态度,不由得開口問道。

叢華深深望了他一眼,說道:“我是因錯信陳文珝而死,若是早知其狼子野心,我必不會再錯信他這一次。但是四哥……還是算了吧。他氣量太過狹隘,城府又不夠深,不是為人君的性子。”

按這個說法,似乎四皇子身上一開始就不會有什麽龍氣才對。

蘇聽風問道:“那你就這樣等着陳文珝玩弄手段,踩着你的屍骨一路登頂帝位?”

叢華答道:“若他能夠做到,我便留在這宮中,一直用這雙眼睛看着他如何入主天下又如何?若他做不到,我也不在乎到時再化身惡鬼,取了他的性命。”

他這樣說着,身上竟然隐隐冒出了些微的金色因果。

……竟然是龍氣。

蘇聽風驚住。

他回憶自己所學過的知識,努力想要回想世界因果是否會依附在單純的不肯投生的精神體上面,但是卻無論如何都想不起看過相關的描述。

月光下陳叢華衣袂飄動,面貌俊美,哪怕是以無形之身,也讓人覺不出與人有害之處。所以哪怕他言辭冷冽,發表了成為厲鬼的宣言,蘇聽風也察覺不出他身上的戾氣,反而是一股浩然中正的王道之氣,迎面而來。

蘇聽風發出了一聲嘆息,問道:“你既然是受他所害,心中難道都沒有怨氣?”

叢華嘴角微微一彎,似笑非笑道:“怨氣自然是有的,所以我才要留在這裏,看他最後是登臨帝座,一統天下,還是自取滅亡……若是後者,我便親手殺了他,以報血仇。”

蘇聽風仔細關注着他的表情變化和語氣變化,發現他的态度非常認真,每一字每一句都斬釘截鐵,十分堅定。

半晌,他嘆息般說道:“你怕是挨不到那個時候。”

從胡神色驚愕望着他:“!?”

蘇聽風說道:“你以魂魄之态存于世間,只會一日比一日虛弱,最後魂飛魄散。”

叢華聽了,表情将信将疑,許久,才望着蘇聽風說道:“原來我等不到了嗎?真可惜,我還以為能夠用這雙眼睛來親自觀看到那混蛋最後的結局呢。”

蘇聽風看着他盤旋在精神體之間和蔓延在宮室之中的因果之力,呼出了一口氣,說道:“你要不要跟我走?”

叢華問道:“……什麽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蘇聽風回答道,“我有能力保你魂魄不滅,你跟我走。若是多年以後陳文珝無法登臨帝位,一統天下,那麽我就助你報仇雪恨。如果最後他能夠登臨帝位,那麽我也可以幫你換一種方式來複仇。”

叢華看得出他的态度很十分鄭重,應該是認真的,于是覺得有趣,問道:“這麽做對你有什麽好處?”

“若是恩怨得報,因果得清,我自然有功德可取。”

叢華思索了半晌,說道:“好。”

離開皇宮之後,蘇聽風轉而去那位李先生所在的地方轉了一圈,想要弄清楚這位李先生的身份。

結果快到地頭的時候,叢華突然開口說道:“這是去永樂坊的路。”

蘇聽風略有不解,以精神力詢問:永樂坊?

叢華問道:“京城的花街,以前陪父皇來見識過一次……你不知道為什麽要往這邊跑?”

蘇聽風聽得差一點摔倒,心想燕王陛下真是不拘小節的皇帝,竟然敢帶着自己的兒子就往妓坊跑。

叢華看出他的表情怪異,說道:“京城春夏之交時會有盛大的拜花祭,評選整個京城的花魁,我們也不過是混在人群中來看一次熱鬧罷了。外面的女人不比宮妃,父皇還不至于随意在青樓楚館留宿。”

蘇聽風回道:無須解釋,我只是一時驚訝。

但是這樣子,李先生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蘇聽風停在一家叫做捧香館的青樓前,問叢華:你知曉這家青樓的底細嗎?

叢華猶疑了一下,說道:”實在沒什麽印象。京中青樓太多,像這種規模的不知凡幾,我大概沒有聽說過這家。“

蘇聽風點了點頭。

總之只要知道這位李先生居住的地方和扮演的身份就可以了。

這位“李先生”,應當是陳文珝的手下,可能還是個情報頭子。只是不知道陳文珝對她的厭惡,是因為其女性的身份,還是妓子的身份,或者是其它什麽原因。

打探完了想要知道的大部分內容,蘇聽風就很快回去了千方城。

中途叢華對于蘇聽風的易容術啧啧稱奇,蘇聽風也對于這位受寵的帝子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

他性格活潑,甚至有些玩世不恭,但是那也只是體現在平日的言語上。事實上,他确實如同阿仇所說的一般,是一位頭腦清晰,卻不喜主動表達自身思想的青年人。從他的言語之中,蘇聽風才知道叢華本身手中也有一些勢力,主要是茶館、飯館和酒館,收集了目前不少的天下形勢與訊息。

那這條線,在他死後也落到了陳文珝的手中,就是蘇聽風當時在陳文珝書房看到的那條關乎于天下各地風俗情勢的線。

蘇聽風在陳文珝的書房中看到的情報內容,這一部分顯然是最為大氣的布置。

而現今都便宜了陳文珝。

蘇聽風感受着坐在他馬後青年的氣息和精神力,突然感到十分沉重。光就他所看到的來說,叢華雖被陳文珝謀害卻能顧念大局,不局限與私怨,又有胸襟有遠見,更兼氣度驚人,實在是有仁道帝君之氣,比心機幽深,而詭計百出的陳文珝更适合成為一國君主。

但是很顯然,屬于他的時代,還未開始就已經結束了。永遠不會有人知道,這個世界上曾有這樣一位才智驚人的帝子,曾為燕國的強盛劃出第一筆。

燕國是不是會一統天下?叢華最後是會手刃陳文珝,還是目送對方一統天下——一切都還不得而知。

而蘇聽風的任務,卻依舊還在繼續。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不用擔心聽風涉入太深,目前來說聽風的一切還是追随法則的。他基本上遵守因果法則三大原理:一是量因求果,也就是說一倍仇報換一倍虧欠,絕不過度;二是只影響他人的行為,而決不自己直接動手,也就是他做的都是本身不帶善惡性質的行為,而真正的複仇只會由本人來進行;三是在這種行為之中,萬一有必然會消耗善因制造惡因的情況,那麽只要這個行為本身會影響的善性大于惡性的後果,就不會有事。

當然,第一版的簡介我吐槽過蘇聽風“黑化只要三分鐘”,所以這孩子後期鑽法則的空子肯定也不會少。

84卷二廿二少年之心

回到小王村門口的時候,叢華對于他所居住的小山村十分好奇,顯然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偏遠破落的山村。另外,蘇聽風所居住的竹樓也令他又覺新奇又覺悅目。

到了門前,阿仇也聽到聲響,然後跑了出來,沉悶自負早熟的性子難得如普通十來歲的孩子一樣,興奮地喊出一聲:“師父!”

倒是叢華看見他的時候稍微吃了一驚,問道:“柳青衡?”

他的身影阿仇自然是看不見的,問的問題阿仇也是聽不見的。蘇聽風對阿仇笑着點了點頭,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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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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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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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