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卷一【二十】(20)
後不動聲色地對叢華說道:你認得他?
叢華含笑回答道:“見過幾次,雖不算熟識,但是我記性很好,而且柳青衡年紀雖小,卻也素來惹眼。”他問蘇聽風:“……你是他師父?”
蘇聽風回答道:算吧。
陳文珝身上的因果,累積越來越多了,而且幾乎是肉眼可見的方式一日一日地增加。如果只是為了獵取因果,蘇聽風大概只要讓阿仇以等價的方式自陳文珝索取相應的果報就可以了。
善有因,惡有果,冤有頭,債有主,在這一點上,法則使只要做好消解因果的引導作用就好了。本來,蘇聽風也就是完全按照以這個為目标在進行計劃籌備的。
但是現今情況又有變化。
首先是陳文珝身上的多情紋,目前已經至少牽扯了三個對象,而且除了“李先生”之外,叢華和阿仇目前所承擔的因果線上都附着讓人難以忽視的深仇大恨,一滅門,一奪命。而另一方面,那位“李先生”,就目前與陳文珝之間的關系,也帶着岌岌可危的崩塌感。
陳文珝明顯在利用她,而且利用的方式和其必然不會兌現的承諾,都是為一根垂弦欲斷的關系再增加負擔的潛在因素。
至少三重殺劫的多情紋,也許這還并不盡頭。對于蘇聽風來說,這已經是很難得的一個感情圖紋了。
可惜中途卻出現了變故,讓他有種縛手縛腳的感覺。
陳文珝身上現在已經彙聚了龐大的龍氣——也就是“世界因果”。相比起世界因果,不管什麽樣的個人或者後天恩怨,都必須為之讓路。歷史講究成王敗寇,就算這些因果是他從叢華身上奪走,如今既然已經附身陳文珝,那就再無回返的餘地。
若是這樣,他将不得不改變計劃了。
回到竹樓的這一夜,蘇聽風開口與阿仇講述了京中的情況,并開口說道:“阿仇你想對陳文珝複仇,我當時不曾問你想要如何複仇,但是現今我給你三個選擇:一、直接殺死陳文珝。”
他的語氣風平浪靜,阿仇卻猛然擡起頭來。
“……二、以合适的方法,令他痛苦難熬,日日不得纾解夜夜難以安眠,令他或者折磨他。”
阿仇睜大了眼睛,而他的旁邊,叢華也睜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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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令他身敗名裂遺臭萬年不得好死。”
阿仇聽了,許久都沒能開口,半晌,問道:“只能選其一嗎?”
結果蘇聽風木着一張臉看着他。雖然他的臉上沒什麽表情,阿仇卻在上面看到了“你說呢”三個充滿威脅的大字。
阿仇思索了半晌,說道:“……死并不可怕,死後的事情更再也與人無尤——我選第二種。”
蘇聽風點了點頭,說道:“那便這樣吧。若選第二項,從現在開始我會教你更多的禦人之道和合縱連橫之術……等時機到了,你就去助陳文珝一統天下。”
阿仇愣了一愣,然後不敢置信地說道:“為何我要助陳文珝一統天下?”
蘇聽風面目嚴肅地回答道:“為你能早日複仇。”他解釋道,“我觀察了陳文珝一番,此人心機深沉,喜怒不形于色,且用人時并不與人交心。這性子要作為君王确實有些陰戾了,可是五皇子身亡,四皇子受圈,燕國的氣運已經大量地聚集在了他的身上,終止戰亂将是迫在眉睫的事。我不會為了你去和一國氣運對抗,所以我考慮了一下,索性阿仇你也去助他一臂之力,分薄他的氣運。到最後你要對他複仇,那也就變成你們兩人之間的事情了。”
“何況……”蘇聽風微微一笑,表情十分柔和,但是說出來的話卻讓人心頭一驚,“若是刺殺也就罷了,若是要讓人日日不安夜夜痛苦,那麽卻不是一刀戳穿心肺就能做到的事情了……陳文珝能忍得,所以他或許對你無任何真心,卻能表現出十二分的溫柔和善,哄得你為他掏心挖肺。若是他能做到的事情,你卻自承做不到,那也不用考慮什麽報仇了。尋一山清水秀的山村,平靜安穩地過一生,反而不辜負你父母兄長為你做出的犧牲。”
阿仇說道:“師父你不用激我。只要能讓陳文珝感到痛苦的事情,我都願意去做……我只是不明白我為什麽要去助他……”
“不是助他,只是為百姓——你可以這樣想。而且……”
阿仇問道:“而且?”
“最疼的永遠是從背後刺過來的刀。一個人的肉身也許會被陌生人的刀刃所刺傷,但是你不可能指望陳文珝會因為随便被刺客刺殺幾次就傷心欲絕。而且,我不信你不會心有不甘。”
阿仇:“1?”
蘇聽風說道:“只有你滿腔熱心,對方卻心冷如鐵。不對等的付出最後導致的背叛,你就不想……用同樣的方式從陳文珝那裏讨回來嗎?”
這句話終于說動了阿仇。
他躊躇着問道:“我該……怎麽做?”
問完這一句,他突然又露出苦笑,說道:“師父你雖然說得讓人覺得痛快,但是我覺得根本是做不到的事情。你也說陳文珝自私陰狠了,他真的會有什麽‘真心’讓人可以戳上一刀嗎?”
蘇聽風回答道:“有的。只要是活着的有思想的生物,都會有其心靈脆弱的地方……不管願不願意。如果你看不出來,只不過對方掩飾得比較好而已。”
阿仇有些自嘲地苦笑道:“但是,我真的會有讓陳文珝袒露出真心的能力嗎?”
蘇聽風看着他,露出了十分自傲中帶着些許深意的笑容,說道:“我可以讓你有。”
這萬千世界中,若說最擅長玩弄人心情緒的,莫過于情使。以情為名,操控心靈,所以為情使。
蘇聽風對他說道:“再過三月,若你能過考驗,我給你安排新的任務。我們一步一步來。”
阿仇看了蘇聽風許久,才應了一聲:“是!”
而後,這一年未到年底的時候,阿仇就已經和村中的許多人混熟了。雖然大部分人能力有限,但是只要願意去挖掘,阿仇還是能在一堆砂礫之中發現碎金的。
到年底的時候,蘇聽風終于給出了給予阿仇的考驗。
他讓阿仇帶着一定數目的村民,進到千秋山脈深處,尋找一種叫做百脈草的稀罕草藥。這種百脈草據說生長于深山之中,數目稀少,生長環境險惡,是極為貴重的藥草。
小王村的村民已經許多年沒怎麽深入千秋山脈了,哪怕是青黃不接實在窮困的時候,也最多進一下山脈外圍,所以這個任務對于阿仇來說其實并不容易。如果只依靠金錢的話,就算是蘇聽風也很難說動村民們跟他進山。
不過一年的準備時間,蘇聽風也不是白給的。
阿仇有條不紊地說服了幾個人跟他入山。其中梅子爹是村裏的老牌獵手,雖然沒有進深山打過獵,但是至少經驗老道。他是個老實人,本身有家有室,原來是不可能跟着阿仇入山拼命的。只是之前他家中的小丫頭病得要死,還用到了十分貴重的藥材,是阿仇無條件地出手救治,所以梅子爹為了還這份人情,才毅然決定跟着阿仇入山。除此之外,三柴叔則是因為家中窮困,想要籌集給大兒子娶親的聘金,才想要冒一冒險;而其他人也多數是為了類似的原因被說動。
只除了一個人例外。
阿仇帶上這個人的時候,村民們其實都還覺得十分意外,因為這個人是村裏出名的無賴子,游手好閑不務正業,又好狠鬥勇為了錢什麽事都敢做。
然而這樣一個人,許多人卻很驚訝地發現,這家夥竟然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跟阿銀大夫的小徒弟混熟了,不但很聽阿仇的話,而且似乎與阿仇小大夫也配合得十分默契。
蘇聽風曾經囑咐過,沒有人是無法被交往的,也沒有人是毫無優點的。而這一點,在這個鄉村無賴身上,阿仇體會得十分深刻。
雖然村民們對于這樣一個同伴都十分排斥和不以為然,但是阿仇卻對已經組成的這個隊伍相當滿意。他給每個人分發了一些入山必備的驅蟲藥草和蛇藥傷藥,就帶着這樣一個隊伍入了山。
這一去,就是小半個月。
85卷二廿三二次任務
一行人離開的時間太長,所以在回來的前幾天,跟着阿仇離開的村人家屬就開始憂心忡忡。不過還算幸運的,雖然時間長了一些,但是所有人最終還是平安歸來了。
而且幾個村人不管原本關系好不好,到了這個時候,神态語氣之間都變得十分熟撚而且親熱。另一方面令人覺得心驚的是,每個人身上都有或多或少的傷勢,随之出現的還有一些屬于大蟲的身體器官,比如虎皮,虎骨,虎鞭等。
很顯然,一群人在山裏遇見了大蟲。
家人又是驚又是喜,蘇聽風為受傷的人重新處理過傷口之後,就讓他們的家人帶着他們回家了,然後自己也把阿仇打包帶了回去。
在竹樓裏,他一邊查看阿仇采回來的草藥,一邊聽他講這一路上的事情。
這一趟旅程還是蠻險的,千秋山脈本身範圍寬廣,因為多蛇蟲猛獸,所以敢于深入山林的人也不多,而致使山中道路越發艱險。阿仇帶人進山,雖然之前已經做了充足準備,也做好了應對各種突發情況的應對,但是只憑着幾個村民的能力經驗,中途還是遭遇了不少艱難險阻。
幸好,結局是令人滿意的。
蘇聽風問道:“毛二表現得怎麽樣?”
毛二就是阿仇選擇的那個村裏的無賴,之前阿仇選了他一起進山,還在村裏很是引起了一陣談論。
阿仇聽到這個問題,擡起頭望着蘇聽風,露出了微微得意的模樣,笑答道:“不錯……很不錯。”
蘇聽風問他:“為什麽選他一起進山?”
阿仇略一思索,回答道:“師父之前不是說過,人有好惡,而喜好與厭惡都是遮蔽視野的兩片葉子,若是被好惡所控制,我們就會看不清周圍的人和事的真實模樣?所以我就想盡力,比較理性地去觀察周圍的人。後來我發現毛二這個人,雖然沒有什麽原則,而且做事也讓人看不過眼,但是他有一點好處。”
“……他敢做別人不敢去做的事情。他在村裏被人叫無賴,平日偷雞摸狗,偶爾還敢會做一些損陰德的事情,所以遭人看不起。這樣的人,貪財好色,似乎沒有任何優點,但是事實上,村裏的其它人未免也不貪金錢,只是有些人困于道德,有些人困于膽識……”
蘇聽風問道:“所以你覺得他雖無道德,卻有膽識?”
阿仇點了點頭:“敲詐勒索這種事,雖說我不屑之,但是并不是誰都敢于去做的。何況毛二橫行鄉裏不少年,雖然被人所厭惡,卻總歸沒有犯下大事,也沒有招惹到不該招惹的人,說明這人心裏多少還是有點分寸。我打聽過他的事情,雖說之前有些丢人現眼的事情,但是能夠忍辱負重,保全了自己,鄉人或許至多罵一句‘沒臉沒皮的無賴子’,我回想了一下師父之前說過的話,卻覺得這家夥很有些臉厚心黑,能屈能伸的意思。他既然貪錢,而且為金銀享受能不擇手段,那麽我若許以重利,他反而是最容易被我控制和說動的人——當然這之前我自己也要多少表現出來一些能力,能壓制得住他,又能讓他看得到好處才行。”
蘇聽風點了點頭,同意了他的話,甚至補充道:“……而且毛二上有兄長,莊稼上是一把好手,下有弟弟,在城裏當了五六年的學徒才熬出來一身手藝,只有他一直被村人稱為無賴,固然是他本身就是個無賴的性子,但心中定然不會沒有不甘。這樣的人,出人頭地的*往往更強烈一些……這麽說來,毛二這次上山,想必态度很是積極,承擔了不少危險的工作?”
阿仇點了點頭,讨好地笑說道:“師父英明。”
“中途可有出現什麽意外?”
自然是有的。阿仇理論知識雖然已經足夠充足,但是為人處事這種事情,本來就不是知道道理就可以應付自如的。而且人本來就是世界上最千變萬化不可預測的存在,因此在對付人時所需要用到的手段,自然也沒什麽約定俗成,只能憑借個人的判斷能力,來随機應變。阿仇初掌人事,自然不可能毫無錯漏。
但是盡管如此,他卻沒有立刻開口回答,而是帶點小狡黠地說道:“師父不都看見了?”
蘇聽風神态一頓。
阿仇笑說道:“村民說的……我們入山之後,師父也進山采藥了,難道不是?”
蘇聽風輕輕哼了一聲,覺得這孩子的小聰明也有些不讨喜的地方。他開口駁斥道:“我入山,是為了村民的安危,卻不是為了你。複仇這件事,我總歸不可能代你去做,所以與這相關的這之前的任何準備,我也不會代你去做。若之前你入山時表現不好,那麽我也是不會出手相救的,你若認為萬事有我在後那就大錯特錯了。”
阿仇聽他說得嚴肅,便也端正顏色,應了一聲“是”。
蘇聽風說得正經,想必是為了不讓他産生依賴的心态,阿仇聰慧得很,自然是一聽就了然,所以回複的神色也嚴正,立刻自我反省調整了心态。
不過,蘇聽風說他即使看到自己遇險也不會出手相救這句話,阿仇卻是不信的。
不過是讓他做事莫要有依賴心,免得有恃無恐,不肯竭盡全力罷了。阿仇也不揭穿對方,只想着,我以後多用心,不讓師父覺得我有依賴心就好了。
拜蘇聽風為師已經有小半年,雖說半年來一直以試圖相稱,但是平日兩人的相處模式也沒有變得更加親密一些。蘇聽風仿佛對誰都是那樣,淡淡的,态度柔和,卻沒有太多的情緒。
如果說是成大事者的那種“喜怒不形于色”,卻又并不盡然。雖然被人招惹到的時候蘇聽風也會生氣,會報複;被人取悅時也會笑,會随手給些好處,但是阿仇總覺得,師父的怒不及心頭,笑不到心底,似乎所有情緒都是淡淡的。阿仇有時候也會想,他家師父,是不是對于感受各種各樣的感情,非常拙劣?
然而越是這樣,阿仇就越覺得師父偶爾淡淡的感情表現,讓人心底柔軟。
入山采藥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蘇聽風都沒有再給阿仇發布任務,而是開始實實在在地教導他一些“常識”——這常識包括兵陣,練兵之法,和一些心戰理論。而更多時候,關系到詳細的一些格物致學的內容,蘇聽風一般都會先尋一些相關的書籍讓阿仇自己讀過,然後才這個基礎上給他講解。
這樣到了第二年的春天,蘇聽風給了阿仇第二個歷練任務。
他讓阿仇去到南方,找一位學術上的名宿,并帶回對方的一份名帖。
這位名宿阿仇雖沒有見過,但是也多少聽說過,對對方頗有些了解,甚至某種意義上還有些許敬佩的意思,所以他很爽快地上了路。
這次蘇聽風也沒有讓阿仇再自己選人或者獨自上路,而是在千方城向人借了兩個護衛,又為他配齊了各種書童仆役。
臨行之前,他特意對阿仇強調了一番:“這次我絕不會再跟着你,所以凡事你都要自己多加思考,注意好自身的安全。如果你在南方出事,我不會做任何事情——我不會為你報仇,也不會幫你處理後事——我會當自己從來沒有收過這個弟子,然後回返故鄉……你聽明白了嗎?”
阿仇雖然有所準備,但是聽他這樣說,心中還是難免腹诽,心想這些事需要再說兩遍嗎?就算知道這樣的做法是為了磨砺他的心性,阿仇也依舊覺得……這樣絕情的交代有些讓人傷心了。
蘇聽風說完這些話,沉默了一下,又補充了兩句:“……別不當我的話作一回事。我不會替你報仇,這些話并不只是為了激你,而是我确實是不能做,你明白嗎?”
阿仇愣了一愣,才理會到,蘇聽風在這種事情上也許真的有某種限制,令他有許多事不能做。
他到現在也沒有弄清楚,他的師父是不是真的神仙。但是即使不是神仙,想必他的身份也有其特殊之處,讓他在行為上有所限制,不能随心所欲。
他這回倒是十分鄭重地回答了對方:“是,我明白了,師父。我……阿仇定然不會讓你為難。”
于是蘇聽風笑了起來。
他的笑容依舊還是很淺很淡,但是這樣的笑容卻依舊很難得。他對阿仇點了點頭,然後也沒有道別什麽的,就轉身向着竹樓走去。
阿仇雖然有些失落,但是卻也做了一個深呼吸,然後轉身離開。
這一路雖然馬車不停,但阿仇卻還是至少跟随車隊走了十餘日才到地頭。第一天他遞了名帖送到對方手上的時候,對方的門房雖然接下了,但是主人卻不在家,因此到最後阿仇并沒有見到人。
他也不氣餒。他知道對方是一定會見自己的——哪怕他默默無名,只是一個小卒,但是光憑着他這一頭引人注目的金發,對方也會出于好奇而願意見自己一面。
阿仇有時候想,師父是不是連這個也考慮好了呢?
形容引人注目,固然有不方便之處,但是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
果然,第二日他遞上名帖的時候,主人家就放他進了門。
86卷二廿四馭人一試
形貌異于常人故而進門容易,但是相應來說,要一位大儒替他背書卻是相應地更加艱難。
有一句話叫做“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哪怕一個人被稱作名宿大儒,但是對于這種俗語,卻多少也還是相信的。
所以阿仇一開始并沒有直接開口讓對方給自己背書,而只是表達了自小生長在異地的中原人,想要了解父親生活過的土地以及這片土地上的文化……如此真誠而又純樸的願望。
一位素有名聲的儒士是不可能拒絕這樣直率,好學又毫無利益目标的願望的。何況這時候的書生天生有一種願望,就是把自己的思想觀念傳播至五湖四海,所以對于連一位異邦人都會聞名而來求教,自然會有一種格外的滿足感。
阿仇也許隐隐有感覺到對方這樣的心态,但是他本身對于這樣一位先生的敬佩促使他壓下了作為一位異邦人才會感受到的微妙态度,而做出了渾然不知的姿态。
登堂入室之後,阿仇并不刻意隐瞞自己的聰慧與天賦,甚至表現得比儒士的任何一位學生都要出色。但是同時,他對于他人的嫉妒和挑釁都十分忍讓——表現出天賦是需要對方對自己另眼相看,而刻意忍讓是因為這裏并不是自己的主場……若是面前面對的是自家師父,阿仇肯定不會忍氣吞聲。
而且……這樣的挑釁與刁難,其實正是他所需要的。
畢竟他從來沒有一刻忘記過,他的真實目的并不是向對方請教學問,而是為了拿到名帖。
何況,這些人畢竟是對方的弟子,而他只是一個前來游學的學子。自從家破人亡之後,他就學會了一個道理,人終究有親疏之別。任是如何标榜道德仁義之人,也逃脫不出這樣的局限,所以“賢惠”如他的母親,才會在最後的關頭守不住那過于高尚的原則,導致最後露出本心。
如果他和這些人争執起來,那麽甄先生對于他的态度就會有很大的改變。就算表面上不表現出來,一旦心裏有了嫌隙,那麽找個借口不再見他,也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
可是就算這樣,他也并不嘗試與對方友好相處或者化解矛盾,甚至有些時候還刻意并不十分着痕跡地引導對方的情緒激化。比如說見面時對對方露出一個看上去自信有禮,其實卻令敵對者覺得倨傲與盛氣淩人的笑容,比如說在自己受到甄先生誇獎和對方受到甄先生批評的時候,露出一個明顯的惋惜神态。
這些表情表面上并不過分,甚至在甄先生看來,甚至還是可以給他加分的行為和品質,但是在其他學生看來,卻絕對已經是可惡了。
疑鄰偷斧,終歸是人之常情;仁者見仁,素來不是常見品格。至少,這群年十幾二十餘的少年人青年人是很難做到的。
以實際情況而言,若是從一開始他就以讨好甄先生以令對方為自己背書為目的,那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情。像這樣的人不但自身立身嚴正,而且對于自己的影響力也十分自矜,乃至于自傲。哪怕最後他答應了給阿仇背書,心中的觀感也會有很大的變化,因此看輕阿仇幾分。
所以阿仇改變了一下做法。
這不是計劃之中的事情,事實上阿仇到這裏之前,對于怎麽取得老先生的背書并沒有具體的計劃,他想的也無非是見機行事,看看再說。
但是當他慢慢展現自己的學業積累并受到老先生的誇贊時,對方展露出來的明顯敵意卻令他猛然福至心靈,想起了師父說過的那段話。
當一個人并沒有顯露出明顯的喜好或者弱點的時候,有時候你可以從他身邊的人下手。小人困于利益,君子困于仁義。
比起老先生來說,他的這群學生明顯容易攻破多了。
所以他設下了這個局。
阿仇從小就知道自己是所謂的“天才”,過目不忘,舉一反三。然而對他本人來說,除了記憶力好一些,他從來不覺得自己和別人有差上許多……他覺得自己比別人學得好,更多的原因應該歸結于他更善于思考。
但是有些人,他們的心思從來不是花費在書本上,而更樂意花費在埋怨,嫉妒,怨天尤人上。對于這樣的人,哪怕是用所謂的“天分”對其進行無理的壓制,阿仇也并不……覺得抱歉。
随着阿仇留在城中的時間越久,對方的小動作就越來越多。一開始只是無關緊要的小動作,比如試圖伸腳絆阿仇個狗啃泥啊,一些詞不達意并頗有些冷笑話的嘲諷啊,随着時間過去,阿仇的一再容忍,慢慢就變得越發過分起來。
漸漸變成了往阿仇的身上潑湯水,甚至是滾燙的湯水;藏起阿仇的文章,讓他無法回複先生的問題……如此這般,阿仇往往随機應變,視其小動作的種類和嚴重程度,偶爾中招,偶爾不中招。
……幾乎每次,這些小動作都會在事後被甄先生清算,而幾乎每次,甄先生都會十分為難地替自己的學生向阿仇道歉,而阿仇只是緊緊抿住嘴唇,淡淡笑着,表示并不在意。
這些人只覺得阿仇懦弱,卻從來沒有想到過,一個天資聰穎且對他們的行為早有防備的少年,如何會每次“恰到好處”地剛好被他們設計?
也許有一半,他們是被阿仇每次中招之後那故作乖巧的蒼白笑容和那越發奮進和表現出色的演技所刺激與迷惑,但阿仇更加知道,這另一半是因為他們更願意相信阿仇是無能為力,而非游刃有餘。
人的思考能力總是會受到*的指引。
但是這種程度還并不足夠。所以阿仇每次在對方受到先生責備之後,都會表現得更加出色,更加努力。那蒼白的臉色和緊抿着嘴唇的笑容,仿佛一直在說:我就快撐不下去了;卻又仿佛在說:想要整垮我?就憑你們?
而後他終于等到了某次可以說是預期已久的行動。因為需要利用和防備幾個學生的行動,這段時間他一直在嘗試着學會換位思考,假設如果他是那個加害者,他會采取怎麽樣的行動。
可惜大部分時候,他和對方的思路并不合拍。阿仇以往很少會在乎別人心裏在想什麽,開始觀察他人還是在認識蘇聽風之後才慢慢開始學習的事情。這群學子和他以往見到的村人思路并不相同,更為複雜,彼此之間的差異性也更大。
雖然,未必就能認為是“更聰明”。
至少很多他們采取的手段,在阿仇看來就極為不聰明,如果不是他刻意配合,對方甚至根本就沒有辦法成功。
不過,當這日有人看着他,主動地提出了要在池子邊的亭子裏舉行讀書會的時候,阿仇便敏感地猜到了對方要做什麽。這樣的手段,哪怕是不了解對方的性格,也基本上能夠做出判斷了。
所以這一天他認真地詢問了幾個随從誰會泅水,然後就帶了兩個會泅水的去了讀書會——事實上,阿仇自己也會泅水,但是這一次,他“不需要”會泅水。
于是當有人蓄意接近他,然後猛然把阿仇推下水去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對方用盡全力扭轉過來的臉。那一瞬間青年腦子裏幾乎是一閃而過一個念頭:被看到臉了!然後緊随着這個念頭出現的,卻是一陣心悸。
被推下去的阿仇,嘴角保持的是一個似笑非笑的角度。
他的夥伴卻以為他最後看見的肯定是阿仇那張驚恐又不甘的臉,頓時心頭十分爽快。
阿仇在水裏只掙紮了兩下,就如同秤砣一般地沉了下去。幾個書生才想要裝模作樣地叫人來,身邊卻已經有兩個人噗通噗通地跳了下去,頓時一聲叫喊噎在喉嚨之中。
讀書會自此中斷,等阿仇被随從扶着到了前廳,先生也聽說了這件事情的經過,幾個書生自然死活不肯承認是有意推阿仇下去的,只說是觀景時候意外推搡了一下,所以才致使阿仇落水,還帶着威脅的神态對阿仇笑問道:“是吧?”
阿仇有時候覺得這些人真是愚蠢。有些事情,并不是你不認別人就不知道,也不是口頭上争贏了真相就不會産生後果了。
但是他還是神态稍帶孤單遺憾味道地笑着開口說道:“是,只是個意外罷了。”
甄先生愣住半晌,卻不再粉飾太平,而是突然發怒地厲聲道:“莫要再維護他們!來了,拿我的戒尺來!”
學子們頓時被吓住。
——時候到了。
然後,阿仇頂着甄先生的怒氣,十分鄭重地說道:“先生,我可否單獨與你說幾句話?”
甄先生與他面面相觑半晌,最後還是應了下去,驅退了學生。學生們逃過一劫,頓時逃也似的離開了廳堂,只留下阿仇與甄先生面面相對。
等人走光之後,甄先生關上了門,問他:“你說,到底是誰把你推下去的?”
阿仇這時倒有了自己師父的三分姿态,淡淡回答道:“真的只是意外。”
甄先生頗有些痛其不争,恨恨道:“你何苦還替他們隐瞞!?”
卻聽阿仇反問道:“先生,是與不是……真有那麽重要嗎?”
甄先生頓時一愣。
阿仇又說道:“先生,有時候我十分迷惘。我與我舅舅……師父長得不太像,與母親或者外祖父也不太像。對于他們來說,我大約是異族吧,所以鎮子上的同齡人,都不是很情願與我玩耍。我本以為到了中原,能遇見我的‘同族’……可我錯了。這裏的人,與我長得亦有很大的不同。”
甄先生聽得心頭一驚。
阿仇繼續說道:“到哪裏都是一樣,有時候我會覺得是不是我的出生就是一個錯誤。但是越是讀書,我卻越發知道……錯的不是我。有些人被眼睛所看到的東西蒙蔽住了心——我和這裏的人,或者家鄉的人,都是一樣的,都會笑,也會痛。”
然後他說道:“先生,我留在這裏時間已經很久了,我打算離開了。”
甄先生頓了一下,才開口問道:“……阿仇你不必——”
卻聽阿仇說道:“先生,我不是因為這件事,雖然也有顧慮到幾位學兄的意思。他們性情其實原本也并沒有什麽不好的,只是先生看重我太多,所以令他們被我這片葉子遮蔽了視野,開始失去了判斷的能力。我在這裏對他們有害無益,不如離開。不過,更多的,是因為這段時間與先生你求教令我受益良多,所以我想繼續去拜訪幾位先生。我本是出來游學的,想要見到更多世間大儒,知曉更多人的學說……如此而已。”
甄先生沉默了半晌,問阿仇接下來還想拜訪什麽人。阿仇想了想,說了幾個人的名字,裏面卻有甄先生有些交情的儒生。
甄先生于是主動開口說道:“……我為你備一份名貼吧。”
87卷二廿五馭人二試
數日後阿仇回到千方城,帶回了甄先生名帖的同時,也認真地對蘇聽風講述了他在任務過程之中采取的行動和取得的成果。
蘇聽風聽完之後,點了點頭,對其成果表示了認可,然後說道:“幹得不錯。能用人之所好,也能用人之所惡……權謀之道,你至少已經有了個開始。”
蘇聽風不常誇人,阿仇頓時抑制不住地露出燦爛笑容。
而後大約休息了小半個月,有日蘇聽風突然給阿仇交代了新的任務。
阿仇其實有些錯愕,因為他本也以為下一個任務會間隔很長一段時間才會有的。然而更加令他驚愕的是任務的內容。
“陳天師?”
阿仇以為自己聽錯了。
“就是那個以能夠溝通河神為名,被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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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