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七)
彥佑氣得跳腳,旭鳳便樂不可支,潤玉被他扛得不舒服,無奈道:“好了,快将我放下。”
“兄長沒聽見嗎,彥佑罵我是個’色鳥‘,”旭鳳充耳不聞,還将潤玉向上掂了掂,手抱住他的腿彎不撒,“我這色鳥可不就要抓着我的戰利品回巢了?”
潤玉被他掂得頭暈,只得不說話了,兩人騰起雲霧,不多一會兒便到了一處湖中水榭——是潤玉在人間的仙府。仙府主人被他扛在肩上,魔尊便大喇喇的長驅直入,闖進了潤玉昔日的卧房。
房中素淨整潔,顯是有人時常灑掃,旭鳳不常來此處,也就每一百年才來一次與潤玉相會,每次來時見府上幹淨,還道是兄長為自己特意安排,心裏還有些感動。
“現在看來倒是我自作多情了。”他心道,“這府上原就是安排了人在日常灑掃的。”他一面想着,一面将潤玉放在他自己的床榻上,潤玉颠倒了這許久,早就是昏頭漲腦,胃也被魔尊肩膀咯得難受,不由随口抱怨道:“你怎麽這麽瘦?”
旭鳳随口道:“寤寐思服,想兄長想得。”這鳳凰閑來無事就和錦覓瞎扯,騷話一套一套的,潤玉深居簡出自然比不得他,只好閉了口不再說話。旭鳳見他坐在床上低頭揉着肚子,一副委屈的樣子,便不由得咧出個笑來。他湊上去,堂堂魔尊一屁股坐在床邊的腳踏上,将頭拱進潤玉懷裏。
潤玉:“……”
“兄長可是不信?”旭鳳道,“我這拳拳心意,方才兄長竟還沒領受?”他說着便用一手摟了潤玉的腿,自腳踝處緩緩摩挲向上。他是天帝之尊,從前是司夜之神,皮膚細嫩,比不得鳳凰征戰沙場,手心有許多握劍拉弓留下的薄繭,從前在天界還有人替他用金香玉露揉開,後來到了魔界,雖是人人敬仰,又有誰還理過這個。潤玉當場便被他揉搓得有些把持不住,一味的朝床榻裏挪去,旭鳳展臂将他攔腰捉住,語含引誘:“兄長……”
他二人氣息暧昧,行為親昵,顯是馬上就要滾到一處,就在這時,鳳凰卻本能地感到仙府外自己的結界猛然一震,一股至陰之力敲在上面——看來彥佑倒也不傻。
旭鳳懶得理他,橫豎兩人實力相差太多,正事要緊,誰知緊接着那蛇仙竟施了仙法,将聲音擴大了數倍,“魔尊旭鳳,欠下三千五百年靈力,帶着他的親哥哥跑了!魔尊旭鳳,你不要臉,魔尊旭鳳,你還我義兄,你還我血汗錢!”
叽哩哇啦、聒噪不堪。
這廂房內縱是有萬般缱绻,此刻也該散光了。旭鳳和潤玉二人皆是一愣,互相看看,氣息雖還是熱的,但被彥佑一攪合,也是沒那個心了。
“……”許是旭鳳臉上的郁郁之情太過明顯,潤玉抿了抿嘴唇,忍不住笑了。他一展顏,鳳凰便跟着開心,縱是沒做成美事也不打緊了。
旭鳳湊過去,在他臉上親了一親。
“你且等我回來。”他說道,“我這就去料理了這家夥——”
他說得吓人,潤玉忙道:“別——”他伸手去抓,可鳳凰早就一閃沒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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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思夜想之人在床上等着,旭鳳出來時臉陰的吓人。彥佑卻也不怕,将腰一叉,誓要撒潑到底。
“魔尊旭鳳,你不要臉!”他叫道,“你欠下三千五百年靈力……”聲音卻忽然啞了。他恨恨地看着旭鳳走到自己面前來,隔着結界施施然看着他。
“拿走快滾。”旭鳳道,一彈指将一個靈力球彈到他身上,一年靈力——簡直打發叫花子,彥佑也不接,湊近了咬牙道:“你別胡鬧,快将兄——”見旭鳳眼露兇光,只得改口,“将潤玉還給我——此事非同小可!”
旭鳳冷笑,“還給你?我竟不知道天帝何時成了’你的‘。”
“哎呀別鬧了!”彥佑怒道,“你什麽也不懂,別跟着裹亂!此事事關重大,潤玉歷劫前叮囑了的!”
“他叮囑你趁他糊塗與他靈修?”旭鳳說道,自己也是越說越氣,兩指一并朝彥佑袖口點去,一從火焰便自蛇仙袖口燒了起來,彥佑氣得大罵旭鳳全家,一頓跳腳。
“你這麽胡來,亂了大事可沒後悔藥!”他恨道,“此事事關蛇族全族性命,你別不當回事!”
旭鳳道:“你不是錦鯉養大的麽,怎的還在意起蛇族好壞了。”
“潤玉還是鳳凰養大的呢,”彥佑反唇相譏,“還不是要替洞庭報仇?哎你個賤鳥——”他衣擺又着起火來,又是一頓折騰。
“你這麽胡鬧,當心我告訴邝露,到時候天兵天将問你要人,神魔大戰又要開打!”
旭鳳對他已是毫無耐性,只想他趕緊滾蛋,便也口無遮攔道:“神魔大戰?天帝都在我床上任我施為。叫他們來啊,我魔族定毫無抵抗,等到天兵天将殺到我府上,便叫他們看看天帝與我同床共枕、被翻紅浪的樣子。”
彥佑被他的無恥鎮住了,竟然還有點敬佩——這無師自通的登徒子技能,簡直滿級了。
“我不管你倆有什麽安排,如今他在我這裏了,便斷不可能回你這淫賊手裏。”旭鳳道,“趕緊滾,不然今晚就吃蛇羹。”他說完轉身就走。
蛇仙氣得臉歪,“……我撐死你!”他大罵道,“魔尊旭鳳,你不要臉——”又啞了。
……委屈!
旭鳳去而複返,其實是怕蛇仙詭計多端,若是和自己一樣來個調虎離山就糟了。誰知他回到屋內,見潤玉還如他走時一般坐在床邊,連動也沒動一下似的,心頭便是一甜。
“兄長。”他自換了一副面孔,連聲音都變得甜甜的了,他又到那小腳踏上坐了,将頭枕在潤玉膝蓋上,“兄長想我了沒?”
潤玉卻不搭腔,過了一陣,他才道:“你和彥佑,可是有什麽過節?”
旭鳳随口道:“過節多了,不共戴天。”他不想多談,只想和潤玉春宵一刻,說話間便抱着潤玉的腰摸索。
“……這麽嚴重?”潤玉道,似也不在意旭鳳在他身上亂摸,只憂心道:“旭——旭鳳,你饒了他吧。”
旭鳳呼吸一滞。他想也是,旭鳳和彥佑到底相處了不知道幾十年,感情自然深厚些,但那卻是因為之前沒有自己的緣故,便故意道:“他又不是你我親生兄弟,便是殺了炖蛇羹又怎麽樣。”他話音剛落,潤玉便抓住他手臂,将他推搡了起來,力氣之大有點吓人。
旭鳳看他臉色忽然陰沉,心情便也跟着有些不痛快。“他不是你親弟弟,我才是。”他說道,“你怎麽不向着我?”
“我向着你的,只是……”潤玉咬了咬牙,“你到底與他有什麽過節?”
旭鳳發狠道:“他偷襲我,若非我運氣好就死了,他欠我一條命。”
潤玉吓了一跳。旭鳳又道:“我左右定要他還……”
“我替他,行不行?”潤玉打斷他道,見旭鳳怔忪,便又道,“我還你一條命,行不行?”
縱是知道他對前塵往事皆不知情,旭鳳還是氣得心肝脾肺一起疼。他跳起來直直地朝門外走去,卻又幾步折返回來。
“你還我?你拿什麽還我?”他厲聲問道,“他诓騙你這許多年,我才是真心為你好!你怎麽能,你怎麽能為了他……”
“我知道我們是血脈至親,”潤玉道,“可你靈力精純,而彥佑,彥佑他只是個普通散仙……”
“那我就不值錢了麽!”旭鳳跳起腳來。這話實在無厘頭,潤玉擡頭看他半晌,露出個“你這話我沒法反駁”的神情。二人相視片刻,旭鳳便覺神魔大戰後他返回天界,看到潤玉将自己鎖在床上,一臉冷漠地叫他殺了自己奪回帝位時的那股一直在他額角跳動的頭疼又回來了。
“……兄長要怎麽還我。”他緩和了臉色,聲音低沉地問道,“我要一條死龍做什麽,入藥嗎?”
你還真別說,龍入藥還真是使得……幸虧潤玉不知道,他只臉上一震,知道是旭鳳在低頭服軟,便也就着他放軟了聲音道:“那你要怎樣?”
旭鳳道:“好說,既是一條命,生也行死也行,不如兄長便賠我一條活命吧。”他說着坐到塌上,不管不顧将潤玉摟了,在他耳邊低聲道:“兄長将自己賠給我,以後白日裏與我出雙入對,夜晚便在此處對我千依百順,我想将兄長怎樣就怎樣,如此我便放了彥佑,怎樣?”
潤玉被他說得耳尖通紅,欲要躲開又不得法,只得道:“你別——”
旭鳳咬他耳朵,将他咬得腰肢發軟,“我呢,也不白叫兄長委屈,白日裏我便尋來天下至寶哄兄長開心,夜裏嘛,我便身體力行,定叫兄長嘗盡人間極樂……行不行,好不好?”潤玉被他吻得腦子一團漿糊,正要點頭,卻聽那鳳凰道:“口說無憑。”卻念了訣喚來一塊回音石,哄他說道:“兄長你說,你要從此從了旭鳳,白日裏出雙入對,夜晚千依百順,我叫兄長往東,兄長便不往西……”
潤玉被他鬧得煩了,早已看穿這鳳凰就是嘴上耍威風,便冷下臉道:“……那你還是去把彥佑殺了吧。”
旭鳳一愣,璇玑哈哈大笑,潤玉還未明所以,便又被他緊緊摟住。卻聽這魔尊說道:“兄長惱了,不願意許我,那我便許了兄長罷。”他說着将那石頭喚醒,沖着它道:“我旭鳳今日便許了兄長潤玉一條命,白日裏出雙入對,夜晚千依百順,兄長讓我往東,我便絕不往西,如有違誓……”他偷偷錯眼去看潤玉,見他只是看着自己,并不似話本裏那般慌忙來攔,讓他住嘴別說,只得狠狠心道,“便叫我受天雷萬……”
“算了。”潤玉忽道,伸手将他的回音石打翻在地,石頭失了靈力來源,光芒黯淡下去,“說這胡話,沒得意思。”
“那怎麽才算有意思?”旭鳳道,他心裏有些惋惜,沒叫他将毒誓立了。
“……我也不知道。”潤玉說道,他臉上的表情似是被旭鳳的表白鬧得尴尬起來,有些恹恹的。“別鬧了吧。”
他這麽說,旭鳳也覺得有些讪讪的。他此生只談過一次戀愛,他和錦覓彼時互生好感,尚且花了百年,如今潤玉也不記得他了,剛見面幾個時辰便說些有的沒的,他自己忽然也覺得孟浪得緊,仿佛個心急的流氓。
“兄長不喜歡,那就不說了。”他小聲道,“我……我守着你,你睡會兒好不好?”
就在那一刻,魔尊旭鳳忽然明白了,什麽叫卑微到了塵埃裏。
你愛極了,便自然是卑微的。他從前覺得和錦覓水到渠成,原是因為兩人少不更事,錯把喜愛就當成了愛戀的緣故。若真是愛極了,便總歸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
可惜竟叫他現在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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