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八)
卻說魔尊與天帝在水榭親親熱熱,錦覓與鎏英二人的境遇卻又不大相同了。
月下仙人捧着茶水,笑眯眯地看着她二人。
“錦覓呀,什麽時候要小孩呀?”
原來她二人奉魔尊之命來天界打探消息,說到天界與她二人有交情的,除了帝位上那一位,也就是月下仙人了。奈何這月老不問世事,一問三不知,還反将二人捉住,先是唠叨了一大通“男婚女嫁,天道循環”的大道理,接着就問了好一通讓錦覓難以招架的問題。
——“打不打算生二胎呀?”
鎏英偷笑,錦覓難為情的咧咧嘴。
“哈哈,哈哈。”她說,“先搞事業,先搞事業——小……天帝陛下剛賜了我六界水系圖令我學習呢!”
“那個老頑固呀,就知道’六界正道‘!”狐貍仙大發牢騷,“你別理他,我給你做主,你此番回來,見過潤玉我侄沒有?”
鎏英和錦覓互望了一眼。前一句還說人家是老頑固,後一句又變成了潤玉我侄,狐貍仙變臉真快。
月老又道:“哎,可憐我那大侄子到今天也沒個婚事,我前陣子瞧着太巳家的邝露倒是不錯,奈何我去提親,這老榆木疙瘩竟口稱不敢攀附。我瞧着玉兒和邝露,不錯的嘛。”
鎏英與錦覓又是互望了一眼,兩人傳音入密,錦覓道:“怎麽回事,狐貍仙糊塗了?”
“許是年紀大了。”鎏英道,“看這樣子,他竟連潤玉已經登基稱帝也忘了麽?”
“不能吧,才短短五百年!”錦覓大驚小怪。
“人到中年突逢巨變,兄嫂喪命侄子入魔,換了你可能還不如他呢。”
錦覓嘻嘻笑道:“我是獨女。”
鎏英便也拿她沒轍,只得道:“你這缺心眼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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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樣?”
“無妨,怪招人稀罕的。”
“是吧,大家都這麽說。”
另一頭狐貍仙還在絮叨,竟是都拉扯到了圈禁在鳥族的穗禾。
“哎呀,她也都快一萬歲了,我屢次上書,孩子大了不好嫁人,天帝老糊塗就是不肯将她放出來,這可還行!”月老義憤填膺,錦覓心道那也是她活該,何況她一心要嫁鳳凰,讓她出來,指不定惹出什麽事端來。
鎏英幹笑幾聲,“是嘛,哈哈。”
“可說呢?”月老道,“上次天帝生辰,雖說他不喜操辦,但各族到底都要表示,進獻了寶物,我瞧着鳥族的最別致,那龍紋五方爐用的是昆侖山的寒玉打造,最适合燃安息香……我說穗禾有心了,老頑固理也不理我!”
錦覓傳音與鎏英:“穗禾還是鳥族首領?”
鎏英:“早換人了,鳥族這五百年來被命銜石将洞庭湖向外推百裏,你想想,一粒石頭一粒石頭從岸邊撿走……比起來,精衛填海都算容易。更何況鳥族昔日欺壓洞庭水族,如今洞庭水族便時常出言相譏,日子過得苦不堪言。他們想讨好天帝,可是屢屢終不得法,兩百年前送了百十個美女,叫天帝一起卷了流放到蠻荒之地給那處的罪仙縫制衣裳,一百年前送了幅流光溢彩圖,天帝就看了一眼就叫人賜給畫仙了。”
“賜給畫仙,不是好事嗎?”
“畫仙正在研究染料,自然将那圖拆開來好好研究了一番,原來那流光溢彩是自雄鳥第一次求偶時的尾羽上拔毛制成的,天帝怒其殘忍,又罰了鳥族領地。”
“……厲害。”錦覓嘟囔,縱是她不懂政治,也聞得出這裏頭的幾縷門道,天帝又整治了鳥族,又落了個體恤幼鳥的好名聲,又收買了畫仙書仙這些書呆子的人心。一舉多得。
這頭狐貍仙絮絮叨叨,把漫天的十方星宿都磨叨了一遍,連太上老君也不放過:“整日宅着不知道搗鼓什麽,讓他給我煉些春意丹都不肯……”
錦覓道:“春意丹是什麽?”
狐貍仙道:“春意丹嘛,乃是用百種鮮花的花蕊,加人間志陽至熱之物淬煉而成的一種丹藥,吃了便可令鐵樹開花、老房子着火。”
“……什麽破玩意兒。”錦覓嘟囔,她和鎏英互看一眼,都覺狐貍仙現在搞西皮已經搞得走火入魔了,“綁紅線還不夠了嘛?”
“說到這個我就來氣!”丹朱大罵道,說罷絮絮罵了天帝少說一炷香。這時他身邊的仙侍進來奉茶,見二女一臉莫名其妙,便解釋道:“天帝對月老下了’限紅令‘——說是他到處送紅線十分擾民,故而只許他在每月月初送出十對,多了就罰他去人間調節夫妻關系,俗話說清官難斷家務事,何況主上向來就是個糊塗人,只管戀愛不管結婚……”
“……”二女皆是相顧無言,內心卻對天帝豎起了大拇指。高,實在是高!
她二人又在月下仙人府上坐了片刻,見從他嘴裏實在搞不到一句有用的信息,便告辭了。
錦覓一想到要回去與那暴躁的鳳凰相對就頭疼,“也不知他怎麽如此毛躁?”她道,“不知給他喝些冬瓜茶降火可使得?”
“他哪是毛躁,他那叫——”鎏英左右看看四下無仙,低聲道:“他那叫做欲求不滿。”
“原來如此,長見識了。”錦覓嘆服,“咦,那是誰?”
她二人定睛一看,竟是邝露捧着錦盒走過,她做尋常天界女官打扮,一聲青衣風輕雲淡。二女與她原是被怼之仇,但此刻既已知曉她乃是奉命行事、為的是維護天帝,少不得對她生出一股惺惺相惜來,于是一個道“邝露姐姐”,一個喊“邝露仙子”将她一左一右夾了,沖她一陣示好般的微笑。邝露被她二人笑得毛了,但又打不得笑臉人,便道:“你二人竟在一處,看來魔尊圍花界之事是落幕了。”
“哎呀,世界如此艱難,女人何苦為難女人?”錦覓道,“邝露姐姐,我們都知道了。”
鎏英也跟着她擠眉弄眼,邝露一陣雞皮疙瘩。“知道什麽?”她問道,“我應該知曉嗎?”
“哎呀,就小魚仙倌嘛,”錦覓道,“我們都知道了。”
邝露道:“我只曉得天帝陛下,不曉得小魚仙倌。”
鎏英道:“是是是,邝露仙子這錦盒定是給陛下送去的?聞着像是藥物,陛下可是身子有異?”
她說着就要伸手去掀錦盒蓋子,邝露急忙要躲,口中怒道:“卞城王!你自重些!”卻還是被鎏英掀了個口子,一股濃濃的仙家藥味兒流了出來,錦覓在凡間歷劫時曾是個醫女,這學識技能後來也未曾丢下。她嗅了嗅,暗暗将味道記了,沖鎏英施了個眼色。
鎏英便道:“好了!仙子忙吧,小王得罪了!”說罷一抱拳,扯着錦覓溜了溜了。
——她二人是不知旭鳳與蛇仙今日的過節,否則必要感嘆,潤玉的這幾個親近的故人,這一天都快要讓他們幾個得罪光了。
兩人騰起雲霧,幾個輾轉間就回到了花界。
“你猜鳳凰與撲哧君談得怎麽樣?”錦覓問道。
鎏英心想若是魔尊出手,那便必然不是談談而已,沒将蛇仙做成燒烤便是心情好,若是心情不好,将蛇仙做成皮蛋蛇肉粥也是可能的。但她知道錦覓與蛇仙是好友,便敷衍道:“嗯嗯,嗯嗯——咦這是什麽?”
卻見桌上浮現起一行火燒般的字來,是魔尊傳書信來了。
“有進展,遲歸。”
——還能再簡略點嗎?!鎏英腹诽,她左右一思量,估摸着是魔尊已經尋着歷劫的天帝了。錦覓盯着那行字奇道:“鳳凰這字,怎麽寫的飄飄忽忽的……”
鎏英心裏一動,臉驀地紅了。
魔尊這個大色狼,他寫字的時候幹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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