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四十四)
旭鳳站在那兒,一時竟感到四顧茫然,猶如一腳在雲端踏空。
“你怎麽——”他渾身顫抖,手腳都是冰涼的,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差點翻過去,“你如何能——”他做了幾次深呼吸,錦覓可憐巴巴地縮成一小團仍是于事無補,他喊道:“這麽大的事你怎麽不跟我說?!”
錦覓哭道:“我,我忘了——”
“他給你半條命!”旭鳳咆哮起來,“半條命你都忘了?”
其實這實在不能怪錦覓,她本就是個一等一的糊塗人,那之後又發生了那麽多事,感覺着好像大家都輪流死了一遍——既都死而複生了,前塵往事便也都不再提了,那之後幾百年裏她被旭鳳用陣法養着,一點點集回神魂,就連能流暢的說話也是五百年後的事了!
“我,我這,我……”她自知理虧,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能嗚嗚的哭,“我錯了,我現在還給他,行不行?”
“你拿什麽還!”旭鳳怒道,“你當買菜呢,不喜歡就退貨!”
錦覓哭着道:“我沒不喜歡,小魚仙倌給我這條命,我很喜歡的。”但是再喜歡都要賠給他!這才夠表示決心。可是旭鳳一點也不領情,瞪着眼珠子看了她半天,才咬着牙道:“別說了,他給你了你就好好活。”
錦覓看他臉上陰的吓人,也不敢說話,他二人說話的功夫,山君父女便在遠處,隔着結界聽不到內容,那槐樹仙子便将山君自地上扶起,令他在一塊石頭上坐了,替他運功療傷。那山君一邊不住地咳嗽,一邊怒道:“都什麽時候了,別浪費靈力了!為父……”他邊還要訓斥,可邊又簌簌地落淚,想來也是,愛人早逝,又無親眷,只有這麽一個女兒如珠如寶地寵了一千年,招誰惹誰了,要蒙此大難呢?他邊想,便不住地落淚。
旭鳳望着他,似是見到了自己的兄長一般。他亦是如這父女倆一般,曾經不求功德圓滿,但求平靜生活,可卻總叫他們這樣的人遇到多般磨難來,若是那凡人,便只能悲苦潦倒一生,可偏又生在仙家,總歸是見了天地大道的人,便覺得自己能和那天道争上一争,卻不知這世上最殘酷的就是這天道!
郁柔道:“不打緊,父神,其實我這百年來心裏總是不踏實,人害了我們,我們就要害別人麽?如今我心裏終于踏實了,只是難過牽連了你。”
秦嶺山君聽了,更是心碎,邊搖着頭不再說話,只一瞬間便滿頭白發。
旭鳳嘆了口氣,對錦覓道:“等會兒再料理你。”說罷朝那父女走去,父女二人見他走來,便又慌忙跪下,旭鳳道:“我非天神,不必跪我。”
郁柔便又起身,将父親攙扶起來,秦嶺山君咳個不停,郁柔亦是瑟瑟發抖。
旭鳳道:“你二人須知你們終歸是害了人,不能就這麽算了,否則便沒有公道可言。”
郁柔道:“尊上所言極是,我不求放過,只是父親年紀大了,再受那三萬雷刑,身心受辱我終是不忍,若是非要責罰,就抓了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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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嶺山君急道:“你胡說什麽!抓了我吧,尊上,小女無辜——”
旭鳳歸心似箭,只想趕緊回到心上人身邊去,他雖知這次再見潤玉,必定是要跟他徹徹底底吵一架,可卻也一刻都等不得了。他便舉手道:“你二人互相頂罪,我知曉了。只此事冤有頭債有主,郁柔仙子不用再說了。”
郁柔又是一陣流淚,旭鳳又道:“但這死者已矣,我拘山君去受刑也沒意義,此事若拿去給天帝裁決,他也定要在人倫和公義間左右搖擺,我亦不願他煎熬。”
郁柔聽了,擡頭看着他,目光怔怔的。
“此處拘着的這些仙靈,我都會一并送走。”旭鳳道,“我自會送他們,或返回故裏,或轉世投胎,但他們修行不易,就被你二人這樣壞了道行,卻不應該。不如就這樣,你二人從此便負起這看護之職來,這裏的仙靈有一算一,你二人都要看護他們或重歸仙班,或溘然長逝,什麽時候這怨氣通通散了,什麽時候你二人就自由了,你們可有異議?”
那父女二人本以為死期将至了,秦嶺山君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心疼女兒不過一千三百歲的年紀就要赴死,忽聞不用死了,只需看顧這些仙靈往生,便大喜過望,叩首稱謝個不停。
旭鳳道:“這些仙靈都為爾等所害,爾等去看護他們也必定是艱難的。”
郁柔道:“殺人償命,天經地義,尊上饒我等性命,我等必然也毫無怨言。”秦嶺山君亦道:“謝過尊上大恩!尊上大恩,來日必結草銜環以報。”
旭鳳心中一動,道:“不必如此,既你有心報恩,那便将這同心咒的禁術交給我吧。”父女二人對視一眼,豈有不應的道理。
旭鳳自他二人手中得了記載着同心咒的古籍,也不顧錦覓眼巴巴地看着,席地而坐,翻開卷軸細細的讀了一番。原來這同心咒乃是上古大神伏羲所創,他與女娲本是兄妹,後又為夫妻,亦是情比金堅,他二人曾相約若有一日身歸鴻蒙,便不叫另一人獨活。因此才有了這個咒術,可伏羲到底心軟,沒将這咒術用在妻子身上,自己獨自撒手而去。
他二人是兄妹,故而這咒術也只能用在血脈相通之人身上。施咒時需兩人皆剖開血脈、将血液打成個結,合為一體。咒成之後,那施咒人胸口便會出現一枚紅色的印記,此人即為宿主,兩人共享他的壽命,待何時他身死魂歸,另一人便也會登時跟着死去,而他若不死,另一人無論身患何等絕症重傷,也終能死而複生。
旭鳳讀來讀去,只得一聲長嘆。若是能讓潤玉長長久久地活下去,就是将自己的心掏出來入藥他也絕無二話,可這辦法,這辦法……
這同心咒竟是要将一人變作另一個人的附屬,潤玉能答應嗎?
他思來想去,到底是難過,可又說不出難過什麽:潤玉曾鐘情錦覓,他難道不知道嗎?既然知道,又何苦難過呢?可他仍是覺得心頭扯得生疼。潤玉到底也未曾信過自己,既不信旭鳳願意救他,也不信旭鳳随他同生共死的情義。他不由得想起二人簽婚書那日,潤玉嫌同生共死不好聽,提筆便要劃去……
他思及此,将婚書喚出展開,那上面仍是牽着自己和潤玉的名字,白紙黑字一如往昔。他曾覺得若能和潤玉相守,這婚書永無見人之日也就算了。
可如今看來,竟是不能也不該算了的——潤玉已經簽了婚書,就合該是他的結發妻子,和他相伴終生,共赴鴻蒙。
他想着想着,竟自嘴角邊牽起一抹笑來。
“錦覓,過來。”他道,“有事要你去做。”
天帝正在雲霄殿同衆仙議事,他今日起得早,昨晚又被折騰了許久,只覺得頭腦昏沉難受得緊,可是趕上不湊巧,今日諸仙群情激奮,每件小事都要議論上許久,久得他覺得自己都要老了。
也不知旭鳳在做什麽——他昏沉沉地想。鳳凰是閑不下來的鳥,總歸是要找點事幹的,只不知他會幹什麽?午飯前回去,興許還趕得上在他拆了紫方雲宮前。他昨夜到底是應了旭鳳的請求,如今兩人久別重逢,別說旭鳳,就連他自己都十分沉迷,一刻不見就會想念,兩刻不見就要發狂。
他靠在王座上想得出神,諸仙吵了一會兒,扭頭一看那本該從中調停的人卻已經不知道在哪裏神游了,太巳仙人最善揣摩聖意,便張口欲道:“陛下可是累了?不如我等今日就……”
一句散了還沒出口,變故陡生。
“陛下,陛下!”一個女聲哭着從殿外傳來,衆人一瞧,嚯,這不是今日翹班的水神麽,怎麽渾身是血的跑來了?水神匆匆穿過大殿,撲倒在天帝案下,哭道:“小魚仙倌,你救救鳳凰吧,他快不行了!”
這世上只有一只鳳凰,就是那魔尊旭鳳。他要不行了?衆仙皆是大氣也不敢出,這百年來天帝和魔尊的關系是撲朔迷離,每家小報都有自己的看法:有說他二人仍是仇人,只是為了六界攜手的;有說他二人已經盡棄前嫌,如今共同創造美好明天的;某不知名的仙子曾透露,她親眼見魔尊拉着天帝的手,天帝亦親手将一縷頭發從魔尊臉上拂去,可她平日造謠傳謠太多,沒人相信。
“我信我信。”不知名仙子的不知名紅衣好友趕忙說道,他裝瘋賣傻幾百年令仙子非常生氣,現在狗腿殷勤非常,故而毫無公信力。
這天家兄弟的關系到底如何?今日就是水落石出的日子。只見方才還以手撐頭似是昏昏欲睡的天帝,聽聞水神此言猛地睜開了眼睛,他豁然起身問道:“怎麽了?”眼中全是焦急,帝冕上的珠簾互相碰撞呼啦作響。
嚯——衆仙互換眼色,看來不是有仇。
水神一身是血,聲淚俱下地道:“他快死了!我和鳳凰去秦嶺,鳳凰說想替你料理秦嶺的狼妖,就自己跑去了,結果被人偷襲,現在已經快死了!”
哦喲!衆仙議論紛紛,有幾個年紀大的如財神等,就差把瓜子掏出來了,至于魔尊死活——拜托诶,他可是不似神鳥,誰會信他生命垂危啊?
——天帝就信了。“他胡鬧!”天帝怒道,聲音都顫抖得變了調。
只見他面露焦急之色,忙步下臺階攜了水神的手道:“他在哪?怎麽不帶回來?”
水神哭道:“他那麽大我抱不動。”
書仙對畫仙悄聲道:“抱不動不能化形麽?”
文曲星是他二人上司,回頭狠狠瞪了二人一眼:“不要命啦,水神術法稀爛不知道嗎?”
哦哦哦你說得對。琴棋書畫一起點頭,诶陛下呢?一眨眼的功夫,天帝和水神都不見蹤影啦。
“哇——”大家嘩然。陛下竟然信了!這麽粗糙的布局,連破軍星君都不信,洞悉天下、算無遺策的陛下,竟然信了!!!!
“我說什麽來着!”緣機仙子大聲道。
這邊群仙忙着鄙視水神的拙劣演技,那邊錦覓已經拉着潤玉朝人間飛去。她手心冰涼(緊張的)眼裏含淚(聞了點薄荷)嘴唇抖個不停(潤玉飛太快了風吹的)。
“小小小小魚仙倌。”她說道,“慢慢慢一點……”
潤玉充耳不聞,只是擡起手将她化作霜花真身,妥帖地收在胸口。
潤玉真好!錦覓感動地眼淚嘩嘩,旭鳳這個狗,每次都把她囫囵往袖子裏一卷,哪有這麽溫柔妥帖的收好的時候?她坐在潤玉胸口裏安穩得很,潤玉身上又涼快,她忍不住舒舒服服地開口道:“小魚仙倌,你別急,他還沒死呢……”
潤玉不做聲,錦覓卻感到貼着身子的衣服濕了一塊——他哭了?
我天呀。錦覓想。完了完了,搞大了,我小命休已。
她哪知道潤玉的心思?潤玉這一生凄苦孤寂,父親不把他放在心上,好不容易尋回了母親竟也是瘋瘋癫癫的,很快連這瘋瘋癫癫的母親也失去了,他也曾以為從未婚妻身上得到過溫暖,可那溫暖也是轉瞬即逝;好容易和旭鳳心意相通了,卻又波折重重。他本是并無所求的人,從來不敢奢求轟轟烈烈的感情,只求一個人将他放在心上偶爾記挂就好,可這些該記挂他的人一個個的到底都令人失望,只有一個鳳凰,只有這個鳳凰!只有鳳凰一直熱烈赤誠的愛着他,這份愛重到他甚至覺得負擔不起——可如今,連這個人也要失去了。
潤玉心內大恸,也不顧自己正在路上,眼淚就不由自主地落下來。若是旭鳳死了——若是旭鳳死了,那邊都是我的錯。是我引得他踏上這條路的。我欠他一條命,該怎麽還給他?
他二人趕至秦嶺山君府,潤玉便直朝着內院而去,錦覓依化作人形緊緊跟着,生怕他又瘋了——上回不過是靈力被封的應龍,就瘋得百裏內差點寸草不生,這回天帝一怒還不知道要怎樣血流成河呢。他二人一進內院,就見旭鳳果然躺在血泊當中,渾身鮮血。
……手筆夠大的哈。錦覓見那鳳凰躺在那演得來勁,便悄無聲息隐去了自己蹤跡,左右此刻潤玉心裏眼裏只有旭鳳,旭鳳心裏眼裏亦只有潤玉,她就趕緊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潤玉行跡匆匆忘了掩去身上的真龍氣息,他還沒進秦嶺,山中走獸便激得瑟瑟發抖奔走個不停。旭鳳便知道了,當下躺倒,又割開自己雙手的血脈,搞得非常吓人,他想诓騙潤玉,對自己更是毫不留情,幾刀下去眼前還真有點發黑,他便躺在那兒靜靜地等他的兄長。
不多一會兒,潤玉就來了。他的腳步一向是極輕的,輕得有時候連一點聲音都聽不到。可此刻旭鳳卻能清楚地聽見他撲倒自己身邊時,衣袍帶起的風聲。
“旭鳳。”他聽見潤玉喚道,聲音顫抖得不在一個調上,旭鳳心疼地差點想坐起來,把他抱進懷裏好好親親哄哄。可為成大事,還是只能一動不動地躺平,被潤玉抱進懷裏。他做出被驚醒的樣子,睫毛抖了幾下,側頭猛地吐出一口血來,污了潤玉的衣袍下擺。
潤玉也不甚在意,用顫抖的手将他摟在懷裏之後,眼淚就斷了線似的直流,旭鳳傷勢看着吓人,他不知傷在哪裏,又不敢随意檢查,旭鳳聽見他無聲地落淚,便跟着心裏一揪一揪的,只得說道:“你……你別哭。”
“旭鳳!”潤玉喜道,只那一笑也只是含着淚的微微一笑,旭鳳微睜開眼,見他哭得鼻頭都紅了,堂堂天帝何時搞成過這個樣子?是了,上次我要死的時候,兄長也是這樣,可見他是愛我成什麽樣。旭鳳心裏又甜又苦,甜得是終于确認潤玉對他有情,苦得是他這麽好的兄長,卻受了那麽多磨難。
現在還要被我騙。他想。越發愧疚了——我這是為了救你,為了讓你跟我長長久久的厮守。他心底小聲說道,你要怪我,也過後打罵我。
“哥——”他氣若游絲道,“我怕是不行了……”
“不會不會。”潤玉慌忙說道,似是哀求他別這樣說一般,“我救你,我救你……”
“你怎麽救我……別說傻話了……我真身中了兩箭,已經活不了了……”
“沒事,沒事,我救你,我救得了你……”潤玉置若罔聞,仿佛對着自己說話一般,旭鳳靠在他懷裏,見他擡起手露出腕子,施起法術割開血脈,登時鮮血便湧了出來,被他靈力牽引凝聚成一團。旭鳳輕聲道:“你這是……你這是要用那以仙壽換命的血靈子之術麽?”
若是平時,潤玉定要問上一句,你哪裏知道的血靈子?可他此刻已是悲痛之極,只要能救旭鳳一命便什麽都管不了了。只見那血脈在空中凝結起來,他的面色也越來越蒼白,旭鳳十分不忍心,差點就算了,只忍着道:“你給了錦覓一半仙壽,如今又要給我剩下的麽?”
潤玉臉貼着他頭頂,聞言輕輕地去吻他的發頂,柔聲道:“沒事的,鳳兒,很快就好了。”
旭鳳卻忽然抓住他的手道:“那你自己呢?”
潤玉輕聲道:“我本就是……”
“沒幾天好活?”旭鳳問道,他唇邊還帶着血,眼中卻射出垂死之人不該有的光芒來,潤玉一愣,初覺得不對,旭鳳又緊追着問道:“反正已經給了錦覓一半,剩下一半給我也行?那你自己呢?死了也不打緊?這六界也不要了?我你也不要了?”
他哪還有死人的樣子,潤玉愣神的功夫就已經回過味來,可他聰明慣了,凡是都要講一個因果邏輯,旭鳳做戲來哄他到底有什麽意義?他一時半會竟轉不過彎來,只是隐隐知道,旭鳳是死不了的。
“你——”他怔怔的,不知是該發怒還是發笑,只能任由眼淚淌了一臉,“你有意思沒意思!”
旭鳳打斷了血靈子之術,将他血淋淋的手和自己十指交纏,擡起身子用另一只手按住他後腦就吻了上去。
“我死不了了,你不高興了?”他邊吻邊說,潤玉被他氣得沒轍,一口氣提起來就要甩開他,旭鳳又道:“哎,哥——別鬧——”說着将他抱得更緊。
“你放開!”潤玉怒道,“旭鳳,你——你有意思沒意思!你放開!這很有趣嗎?”
“不有趣,一點不有趣,”旭鳳道,把頭靠在他肩上不肯松開,“我聽聞你給了錦覓一半仙壽,感覺真是十分不有趣。”
此乃潤玉心病,聽他提及氣勢便弱了一頭,旭鳳道:“好,乖,這才像話,乖乖給我抱着。”他一邊說,其實另一只手已經和潤玉十指相扣許久,兩人血脈融為一處,法術漸漸将二人擰在一起,他亦開始感覺頭暈目眩。他便更加不願離開潤玉的懷抱,只得一味地說話分散潤玉注意力。
“兄長好糊塗。”他抱怨道,“只因不能天長地久,便一天也不願意給我麽?胡說些什麽太上忘情的鬼話诓騙我,當日看我心碎有意思沒意思?”
潤玉一時語塞,臉上眼淚都還沒幹,只得不說話,用另一只緊緊抱住這個不讓人省心的弟弟。
“你別鬧了。”潤玉說道,聲音弱勢到了極點,像是累極了,“旭鳳,你——你既已知道,就該明白,你要的我給不了。”
“我要你傾心與我,給不了?”旭鳳問,“我要你愛我、護我、信我,給不了?”
潤玉狠心道:“可若是只短短幾年,又有什麽意義!”
“所以才說你好糊塗!”旭鳳怒道,竟也有幾分動怒了,“你原也沒幾天好活,卻還不想着怎麽和我在一起,我難道不是你最愛的人麽?你不想着跟我在一起,還浪費那許多年幹那些沒有用的破事!難道天界比我還好?”他頓了頓,不等潤玉開口,又道:“你怎麽不想想,等你魂歸天際了,我若那時才知道你并非移情別戀,而是不得不棄了我,我心裏該多痛!我多悔,我多恨!”
“你恨我沒關系的。”潤玉輕聲道,旭鳳不知何時松開了他的手,他便将兩手都摟了旭鳳的背,将他抱在懷裏。
“我怎麽舍得恨你!”旭鳳大聲道,“你這個人是木頭做的麽,你那麽聰明,怎麽不知道,怎麽不知道……怎麽不知道我舍不得恨你。”他說道最後,竟是喃喃了這麽一句,潤玉一時間又是不知如何回答,只得注視着他。旭鳳悶悶地道:“你這些年作踐我,也是因為這個麽?”
潤玉停了半晌,“嗯”。
旭鳳恨恨地道:“我好幾次真想殺了你再殺了我自己。”
潤玉聽得呼吸一滞,旭鳳又道:“可我都忍了,我的兄長這麽漂亮,這麽聰明,應該坐在帝位君臨天下,而不是鮮血淋漓的死在我手裏。”潤玉哪知道自己在鬼門關走了好幾遭,又或者他對這個弟弟的了解到底還是不夠,不知道他在那副英俊好看的精致皮囊下不知何時竟長出了這樣惡鬼般的心腸。而這一切到底都拜他所賜,他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能任旭鳳把他抱到自己腿上坐着,又把頭靠在自己胸口,他亦把手搭在了旭鳳肩上。風輕輕吹動他二人衣衫,他二人一動不動,似能這樣安靜地坐到地老天荒。
旭鳳道:“我本以為你是這世上最聰明的人,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識人不清,将我這鳳凰看成喜鵲——”他氣呼呼地道,“我若離了你,就活不下去了,你以為我說着玩玩的?你在天界,我偶爾來看看你,心裏就歡喜得緊,你知道為什麽?我若不來,看不到你對我虛與委蛇的笑笑,我都不知道自己還行屍走肉地活個什麽勁。”
“你自己想想,你若不在這世上了,我會如何?我若知道你因此棄了我,我竟也信了,我該多恨我自己?我恨不得殺了我自己——我定會殺了我自己,因為這人竟這麽愚蠢,被兄長诓騙,白白浪費了那麽多年,讓兄長最後的日子孤孤單單度過。”
他說了這麽多,就連潤玉也被他說得恍惚了,難道真是自己算計錯了?他本以為旭鳳過個幾百年幾千年,終會淡了感情,可是也許,萬一……
“是我錯了。”他終于軟下聲音道,“鳳兒,是我錯了……”
旭鳳哼道:“現在倒也不算晚。”他說着,将婚書取出來道:“你還記得這是什麽?”
“……是婚書。”
“是誰簽的?”
“……你和我。”
“你在婚書上答應了什麽?”見潤玉咬牙不答,他又催了一遍,“說呀!”潤玉坐在他腿上,被他一颠,只得道:“答應了和你成親。”
旭鳳笑道:“那現在還算不算數?”
“旭鳳……”潤玉道,“我……我不能……”
“好,我明白了,你不願意。”旭鳳道,“你我本是情投意合互許了終身的,為表心意,我們還交換了定情信物,現在你不願和我成親,那這定情信物我也不該留着。”他說着,揮手将婚書隐了,又攤開手喚出一物來,正是他那散發着柔光的內丹。潤玉見了一愣,他就将那內丹在手內緊緊攥住了,與此同時,他手心騰地燒起琉璃淨火來。
“你不願成親,定情信物留着沒用,可我也不能還了你,讓你再拿去給別人,所以我現在就把它毀了,你說好不好?”
他眼中閃着瘋狂的光,潤玉一見就知道他是認真的,慌忙去掰那攥緊的手,大聲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別犯傻,你別!求求你……”他一邊說一邊眼淚又要下來了,旭鳳卻笑起來,一攤手淨火已滅,那內丹又是安然無恙的在他手心浮動着,只是逆鱗上被燒焦了些許。
“……你這個瘋子。”潤玉低聲道。旭鳳哈哈大笑。
“我是被你逼瘋的。”他在潤玉耳邊道,“哥哥,你要記住,是你太好、太美、太動人,你把親弟弟逼瘋了,所以你現在要負起責來,否則……”他說着又要并攏五指,潤玉忙道:“別!”
旭鳳便不說話了,只好整以暇地望着他。潤玉只覺渾身都要燒起來了,怕不是方才的淨火落在自己身上了?他臉上燙的要滴下血來,斷斷續續地道:“你要——你要成親,就——就随你吧。”
旭鳳笑道:“好,來吧。這秦嶺是自盤古開天地就有了的大山,你我并無父母,就拜上三拜這秦嶺好了。”他見潤玉眼中似不可置信一般,又道:“怎麽,天帝陛下不願意?”
潤玉低聲道:“不是,只是我以為——我以為你定想要風光大辦,昭告天下的。”
“那是自然。”旭鳳道,“我回去就寫诏書,告訴天下你已是我妻子——但現在拜堂要緊。”
他說着就拉着潤玉,兩人身上血淋淋的也毫不在意,走到院中他硬按着潤玉跪下,和他行了三拜之禮。潤玉怕了他,生怕這瘋子再把內丹掏出來,只得随着他拜了三下——竟就這樣禮成了。
他二人已成為了結發夫妻。
旭鳳笑道:“好,這下成了。”一副歡天喜地的樣子,潤玉呆呆地望着他:竟就這樣跟他成親了?從此他二人不再只是兄弟君臣,而是……結發夫妻了?共甘共苦、風雨同舟的夫妻?旭鳳見他呆呆的,便笑道:“兄長別是高興地癡了吧。”說着将潤玉抱了,随便尋了個大點的石頭坐了,仍舊讓潤玉坐在身上。潤玉又安靜了一會兒,才輕聲道:“嗯。”
旭鳳想了一想,才發覺他是在回答自己剛才那句調笑,不由地又是呼吸一滞,湊過去在他面頰上親了一口。
“既你我是夫妻了,我便有幾件事要告訴你。”旭鳳道,“你那仙壽,長短我不管,但你婚書上寫了同生共死,你肯定不想我做背信棄義之徒,所以你死後的事就別再勸我了。”
潤玉拿他沒轍,只能道:“嗯。”
旭鳳又道:“不過你生前的事我卻要管,所以你以後不可操勞太過,天界那些爛事我能幫你的都會幫你,我幫不了的你就也別管了,天塌不下去。”
潤玉失笑,哪有這樣的?但也只能應道:“嗯。”
旭鳳又道:“其實我還瞞了你一事。”潤玉本欲答應:“嗯。”聽了又反應過來,“什麽?”
旭鳳道:“其實我這一番來秦嶺,另有機緣,得了個秘術叫’同心咒‘,你知道不知道?”
潤玉一愣,臉上浮現出些古怪的神色來,眉頭亦微微皺了起來,“旭鳳……”
“此咒是伏羲所創,将兩個血脈相通之人連在一起,其中一人的天命便會從此被抹了,命格從此附在另一人的命上,兩人活一命。施術時需……”
“需兩人切開血脈,令血液交纏。”潤玉喃喃道,他忽然掙紮起來,語氣随着帶了怒意,“旭鳳!”
旭鳳笑道:“不錯,剛才你和我的命已經捆在了一起,兩個人一條命了。”
潤玉哪能不知道這個咒術,但他身為天帝,旭鳳卻是魔尊,他二人不僅背負着自己的命,更背負着旁人的,他怎能願意就這麽成為旭鳳命格之上的附庸?他當下便是惱怒——盡管感動旭鳳的犧牲,可仍是惱怒。
“旭鳳!”他厲聲道,“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麽?若有一天你我意見相左,我,我——”我便毫無自保之力了,他依附旭鳳而活,自然也會不由自主的将旭鳳的心意當成自己的心意,同心同心,就是這個意思,兩個人漸漸成為一個人。
旭鳳漫不經心玩弄着他的衣帶,道:“嗯,就是如此。”他見潤玉發怒,心中亦是有些難過的,雖然早知會有此反應:潤玉從小到大被人冷眼相待得太多了,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麽信人,縱是這已經願意為他生為他死的愛人,他仍信不過,方一結婚就開始想來日若反目會如何。
他擡起頭笑道:“嗯,所以我才沒把你的命拴在我的命上。”
潤玉一怔,旭鳳已經牽着他的手将衣領翻開,潤玉拿胸口的皮膚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枚火紅的印記。
“我把我自個兒的命拴在你的命上了。”旭鳳道,笑得仿佛獻寶的孩子,“從此我們兩人活你的命——玉兒,你高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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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