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不要傲慢

“想不到我會用這麽慫的方式來說這些話，孫普普，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

“很快就要高三畢業了，我們的成績相差太大，肯定不會分到一個學校。”

“我總覺得你努力過頭了，雖然我們現在是高三，也要注意勞逸結合啊。你有什麽問題不會的，完全可以來問我啊！不要一個人埋頭苦想，你花了兩個小時才解出一道數學題，問我的話，幾分鐘就能給你講明白了，你就是不問！”

“不，我不是來說學習的。我……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說，你應該也覺得挺突然的。那個，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我挺喜歡你的。”

“我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喜歡你……你成績也一般般，跟其他女生比起來，很不會打扮……邋裏邋遢的。還那麽膽小，我跟你說幾句話，你就想躲我。”

“可我就是這樣的你……都喜歡。”

“我承認我這人很自戀，說話還傷人，肯定傷過你……我只是不會表達。”

“之所以通過寫的方式告訴你，也是怕我又口是心非了。”

“普普，忽略掉我前面寫的那些話，我寫到現在才能變得真誠。我是真的很喜歡你。喜歡你的認真與努力，喜歡你的堅強與樂觀，喜歡你的友愛與善良，喜歡你的真誠與溫暖，我喜歡你的一切。”

“如果你有緣見到這些內容，請聯系我吧，告訴我你的答案。”

寫信之人有着天生的傲慢，他總要褪去一層又一層的掩飾才能讓外人見到自己真實的模樣。

這樣的人在感情世界注定是要受挫的。

許言見過很多類似的人，有的人比較幸運，遇到了可以看穿他本性的人，有的人則很不幸，始終不讓人理解……

翻到末尾後，許言又讓宋霆看了眼封面，“你看封面都發黃了，這個人的告白肯定是很久之前的了。”

宋霆回道，“嗯，應該是錯過了。”

他們一同回身，看向沙發上的人。許言仍是不解，她的焦躁不安從何而來。

顧曼雯回來時，許言把繪畫本遞給了她。作為組內唯一的女生，她的意見應該最有用。許言問道，“如果你被這樣的方式告白了，會感動嗎？”

顧曼雯十分慎重地翻開了繪畫本，她的目的一下就被畫上的內容帶偏了，“這是我的母校啊，杭陽二中！”

她翻到長廊那一頁說道，“這個長廊每個月都會擺上年紀前十名的照片！我雖然從來沒有上去過，但是我認識我們那一屆上榜的每一位學霸！”

傅烨酸道，“是你單方面認識他們吧。”

許言及時出來制止了他們的鬥争，他直接翻到了有着文字的背面，“你先看看這些內容。”

顧曼雯終于看起了正經內容，閱讀速度很快，到了最後幾頁才稍微慢下來。“他這樣的方式，很難講啊……一般的女生是會感動的，但是會有很多顧慮。他前面說的話又不好聽，感覺答應了他，就是向他的傲慢妥協了。”

“是。”

許言很認同顧曼雯最後的話，這樣的告白，會讓人不甘願答應。

除非，被告白的人曾見過他的真實模樣，知道他在為了自己傾盡所有地放下外在的自尊心與傲慢。

接下來的重點落到了傅烨身上，他差不多整理完了信息，同一時間放了出來。“這次也是按時間節點搜集的信息，先是孫普普的失蹤報告，另外是幾段聊天記錄，其他的信息我都看過，太零碎了也沒什麽用。”

“報案人是孫普普的朋友劉心雨，她在9月12號那天來找孫普普是為了幫她搬家，而她敲了半天門也沒有回應，最終是由警方确定為失蹤。”

許言注意到劉心雨留下的筆錄內容裏提到，孫普普原本是打算離開杭陽，開始全新的工作。

他這時想到，或許日歷上寫道的‘離’字，不僅僅搬家這一層含義。

“聊天記錄給出的信息更多，我想許言你看過以後，肯定能把這人的故事明白個大概了。”

傅烨将投射出來的聊天記錄放大，正對着許言，把接下來的主場留給了他。

總共兩段聊天記錄，傅烨還另外提示道，“靜止的時候，手機是停止在聊天界面的，當時的聯系人是潘錦意。”

聊天記錄一：

月半心雨（備注‘心雨老婆’）：東西收拾好了嗎？

撲入海洋：快了快了，我正在收拾書櫃。

心雨老婆：動作快點啊，我晚點去找你，預約的搬家車晚上就到了。

撲入海洋：知道啦，我還以為你會早點來幫我呢！

心雨老婆：你都抛棄我了，我能來送送你就不錯了。

撲入海洋：我只是搬到了十幾公裏之外的地方。

心雨老婆：可是你離開杭陽了啊！

撲入海洋：不傷心啦，我是去給心雨老婆賺大錢的！

心雨老婆：別亂叫我老婆，我老公趙浦遙會吃醋的！

撲入海洋：嘶，趙浦遙的老婆太多了，你還是當我的專屬老婆吧。

心雨老婆：你有八塊腹肌嗎？你有187的身高嗎？你有蘇死人的低音炮嗎？

撲入海洋：我沒有，但是我有無盡的愛啊！

心雨老婆：朋友，在這個時代，僅僅有愛的不夠的。

……

心雨老婆：怎麽不回我了？被我打擊到了？

撲入海洋：沒有。

撲入海洋：我找到了一樣東西……很久以前的。

心雨老婆：什麽東西啊？不會是你高中時候丢的五三吧。

撲入海洋：你怎麽還記得我丢五三的事？

心雨老婆：你那時候哭得太慘了，全班的人都要被你感動哭了。

心雨老婆：我一年的心血啊，熬夜做的題啊！到底是哪個王八蛋把它偷走了！我是要把它拿回家供起來的啊！

撲入海洋：請你忘記這件事情。

撲入海洋：我是找到了別的……高考結束那會兒，我丢了一本數學的五三，但是又多了一本繪畫本。

心雨老婆：啥繪畫本？

撲入海洋：我以為是誰放錯地方的，那會兒要收拾的東西太多了就懶得管，都塞進了書箱裏……我今天才把它翻了出來。

心雨老婆：裏面的內容很奇怪嗎？不會畫着一些不可描述的內容吧。

撲入海洋：畫裏是我們的高中學校……我知道繪畫本的主人是誰了。

心雨老婆：誰啊？

撲入海洋：潘錦意。

心雨老婆：那個裝逼男？他還會畫畫？

撲入海洋：這麽多年了，你還罵他啊……

心雨老婆：我怎麽可能不罵他！他覺得自己稍微聰明一點就了不起死了，看不上我們普通人的努力。你那麽認真學習，在他眼裏就是死讀書！這種人只會用鼻孔看人！

撲入海洋：好啦，他後來跟我發消息道歉了。

心雨老婆：他還會道歉？

撲入海洋：會的。

……

聊天記錄二：

爸：東西多不多，要不要爸爸送你？

撲入海洋：不用啦，心雨會來幫我，我們還約了搬家車。

爸：好，周末記得回來。

撲入海洋：嗯嗯！

聊天記錄給出的信息往往是碎片的、細節的，只要加以拼湊就能聯想出一個完整的故事。許言把他心中所想緩緩道來，“孫普普是因為潘錦意留在了時空碎片裏。她此時的神情很複雜，遺憾也有，怨恨也有。潘錦意的傲慢無禮，肯定傷害過她，而且傷得挺深。但她對潘錦意的感情也很複雜，可以說是又愛又恨。”

“你們可以設想一下，有一個人天天怼你，說話還難聽，但是他每次欺負你過後，又會主動來道歉，有的時候，他還莫名挺溫柔的。這樣的人，會不會讓你又愛又恨？”

“不會啊。”傅烨想也沒想就回道，“溫柔的人不愛，為什麽要愛這種人找氣受？”

“可是傅烨，喜歡不是你本人能控制的，而且，還不是你自己能察覺的。”許言這一句話，是對兩個人說的。

可惜一個聽不懂，一個聽不到。

“孫普普讨厭過喜歡上潘錦意的自己，誰都會有自尊心的，潘錦意後面給的甜棗再甜，也彌補不了前面的傷害。所以孫普普不願喜歡上他，顯得她很沒用，喜歡找氣受。”

“就連告白，潘錦意都要傷害過她以後才說出真心話，孫普普很難不糾結。”

聽到許言這番話，宋霆不免在心裏回憶他的告白……雖然簡單，但是他一直在給自己鋪路。不停地向許言表達自己的欣賞之情，極盡呵護。也正是如此，許言在知曉他的感情後沒有猶豫過。

宋霆意想不到自己這個感情經歷為零的人，竟然在無意之間做出了這麽有益的舉動。

許言的目光來到他身上時，宋霆才收回思緒。此時許言的神情很平淡，一心只想着工作，繼續說道，“面對着空白的聊天框，孫普普不知道要做什麽決定……是彌補遺憾，還是就此錯過……”

“她此刻發現了一份錯過的驚喜，很後悔沒有早點翻開這本繪畫本。潘錦意沒有留下名字，她也能知道是他寫的，說明他們之前對彼此很熟悉，僅僅從細節和口吻裏，孫普普也能知道是他。”

“只是不知道，現在的潘錦意是否還喜歡她……還有，他人又在哪裏……”

遺憾的故事總是感人的，顧曼雯不禁說道，“她害怕潘錦意不喜歡她了，所以才無法鼓起勇氣聯系他……”

顧曼雯以為這次的故事又是一個悲劇，組長卻在她感慨後問許言，“你的直覺告訴你的答案是什麽？”

許言回道，“她會鼓起勇氣去主動聯系。”

宋霆聽到他的答案後忽然笑了，是因為許言眼中的自信讓他笑了。

然而許言立即為自己解釋道，“不是因為我希望結局圓滿才這麽認為的，而是孫普普此時的眼神告訴我的。雖然怨恨，但是她此時的遺憾更多。”

他曾經在愛情問題上犯過錯，所以怕宋霆會懷疑他的答案。

宋霆知道他誤會了自己的意思，安撫他道，“放心，我永遠不會懷疑你的答案。”

“嗯。”

永遠，說得如此肯定。

許言明白自己又想多了，從此時的自己聯想到孫普普身上，他對于孫普普心中的糾結更加感同身受了。

連宋霆這樣溫柔的人，都會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誤會。何況是潘錦意，孫普普估計很難相信潘錦意的感情吧……

“潘錦意沒有說期限，他的等待也許是一輩子，也許是暫時的。孫普普很難相信他還會等着自己……所以如果要彌補遺憾，她需要抱着豁出去的心态去聯系潘錦意。因而，她需要多做一些心理準備，才能鼓起勇氣去做出最終的決定。”

“不管怎樣，我相信她最終不會做違心的選擇。她給我的感覺，不是會讓事情懸而未決的人。”

“好。”宋霆的一聲‘好’讓今日的任務進入了末尾。

所有的物品都回到了原位，許言親自将繪畫本放回了地上，重新回到了孫普普的視線之內。

宋霆閉上了眼，忘記自己身處何地，只留下思緒在空中飄蕩，如此才能與時間建立緊密的聯系。

倒流的時間，沒讓屋內的場景發生太多變化，他們四人一同進入了隐身狀态。

而靜止在那裏的孫普普回到了過去。

她忙于收拾行李，将書櫃裏的書都搬到了客廳裏，又将它們疊放進書箱裏。

繪畫本就藏在書堆裏，她發現時還有些疑惑，“這是我的嗎？”

她随手一翻就翻到了有字的背面，熟悉的字跡讓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從頭開始看，許言眼見着她的情緒從不甘、怨悶變得詫異，再到最後的驚喜與遺憾。

孫普普将紙上的內容看了一遍又一遍，最終嘆了一口氣，走出了屋門。

跟着她的行動軌跡，許言他們又來到了羅陽公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