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受傷

概要:我也想有家室,但是他不同意,他心裏有別人了,裝不下我,那我只好成全他

終于恢複了自由,這實在是件大好事,但寧晨并沒有自己原以為的那樣高興。

一種朦胧的不真實感籠罩着他。

他茫然地跟傅正衍回了家,茫然地正式開始了自己的寒假,茫然地一天天在家裏吃喝玩樂。

然而,直到過年,寧晨都沒再見到秦戟。

年夜飯上,寧晨終于從家人嘴裏聽到了關于秦戟任務的一絲端倪,因為保密原則,寧爸沒說太多,只是一邊不停搖頭,一邊灌悶酒。

“哎,你說他,他本來都請了年假,可以在家待到過年,名單上頭原本就沒他的,他為什麽自己非要跑去?你說他這孩子,哎……”

寧晨二姐于是問:“我爸都覺得不該去的任務,那得是什麽任務啊?”

寧大哥回答:“每個出任務的都寫好了遺書,你說呢。”

“哎喲晨晨你小心點,飲料都灑了!”

寧大嫂一聲驚呼,趕緊給身旁的寧晨遞紙,但寧晨滿腦子只有“遺書”兩個字。

“大哥你這話什麽意思啊?不就是出個任務嗎?為什麽還要寫遺書?”寧晨握着紙巾,任由果汁順着桌沿滴到衣服上,他惶然地望着大哥和父親,嗓子很幹,“會死人嗎?”

大家都知道寧晨和秦戟關系最好,現在聽他這樣問,反而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倒是平常不愛講話的傅正衍開口說了一句:“沒事,秦戟不是少校麽,能力應該不低,他不會有事的。”

哥哥姐姐們紛紛順着傅正衍的話安慰寧晨,把秦戟往天上吹,說他肯定很快就會平安回來。

但喝得半醉的寧爸顯然不肯配合,還火上澆油地來了一句:“秦戟他再厲害也是個人,能擋得住槍子兒嗎?你們沒上過戰場,不知道兇險,想當年我……”

寧爸又開始回憶起了自己當年的往事,子女們于是繞開秦戟這個話題,飯桌上氣氛重新熱絡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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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寧晨一個人陷在不知名的恐慌裏。

大嫂讓他去樓上換身衣服,寧晨恍惚地離席了,回了自己的房間,卻又忘記自己要幹什麽,于是就在椅子上坐着發起呆來。

秦戟明明請了年假,任務名單上也沒有他,他為什麽非要去呢?

寧晨忽然想起他們在一起的最後一個晚上,秦戟反複強調“就一個晚上”“就一次”,原來他早就知道自己不一定能回得來。

秦戟會死嗎?

寧晨突然覺得心髒被什麽東西狠狠一揪。

當傅正衍推門進來的時候,就看見寧晨弓着腰,雙手撐着膝蓋,一個人默默地流淚。

傅正衍嘆了一口氣,關上房門,走到寧晨身邊半蹲下身,從桌上抽了點紙巾給他擦眼淚:“這麽難過?”

寧晨看着傅正衍,嗚咽出聲:“小舅他要是死了怎麽辦?他幹嘛非要去送死啊?我不想他死……”

傅正衍把寧晨抱起來,讓他橫坐在自己腿上,一手給他擦眼淚,一手安撫地順着他的背:“你不讨厭他嗎?他對你做了過分的事。”

寧晨被傅正衍話裏的暗示吓得打了個哭嗝,他瞪大眼睛看着傅正衍,甚至忘了哭。

回家的這段時間,寧晨因為和秦戟上了床,心裏一直膈應,覺得對不起傅正衍,所以幾次都拒絕了傅正衍約會的邀請,傅正衍也沒說什麽,他以為傅正衍不知道。

傅正衍親了親他滿是淚痕的小臉:“別怕,小叔知道秦戟那個混蛋做了什麽,這不是你的錯。”

寧晨“哇”得一聲哭得更傷心了,抽泣着說:“我跟,我跟別人上床了,不幹淨了……你會不會不要我了?嗚嗚……”

傅正衍心疼地把他緊緊摟在懷裏:“胡說什麽!這都是小叔的錯,那天我不該讓他帶你走的,是小叔沒用,對不起。”

如果傅正衍把寧晨罵一頓,寧晨反倒覺得安心,這是他應得的,雖然之前那次上床是秦戟強迫的,可後來秦戟給他口的時候他可沒有拒絕。但傅正衍不僅沒有責怪他,反倒向他道歉,寧晨更內疚了。

世界上怎麽會有傅正衍這麽好的人?

寧晨環住傅正衍的脖子,把頭埋進他的肩窩裏大哭起來。

傅正衍知道寧晨需要發洩,所幸也不再說話,只拍着他的背,靜靜地陪着他哭。

沒過多久,寧晨的情緒平靜下來,再次向傅正衍求證:“那你還要我嗎?我還是你男朋友嗎?”

傅正衍輕嘆一聲,把寧晨從肩膀上扒下來,給了他一個溫柔的吻:“當然要,我反倒要問你,你還要不要我?”

寧晨兩只眼睛紅得像兔子,鼻尖也紅紅的,他歪着腦袋:“要啊,為什麽這麽問?”

“那秦戟呢?”

“小舅?小舅怎麽了?”

傅正衍好笑地搖了搖頭:“不愧是直男寧小晨。”

寧晨一頭霧水:“你在說什麽啊?”

傅正衍用拇指擦掉寧晨臉上的淚水:“你真是秦戟的外甥,一個悶葫蘆打死不肯說,一個小笨蛋什麽都看不懂。”

寧晨圈着傅正衍的脖子晃來晃去非要他解釋清楚,傅正衍于是問他:“沒有舅舅會對外甥做那種事,但秦戟卻做了,你說這是為什麽?”

寧晨看了傅正衍幾秒,視線轉移到他襯衣肩頭被自己哭濕的一小片水漬上,過了好一會兒才小聲地說:“不知道……”

傅正衍挑起眉梢:“看樣子不是不懂,而是不想懂。”

“你不要亂說!”寧晨從傅正衍身上下來,背對着他坐在床上,“他可是我小舅……”

“是‘小舅’又怎麽樣,我還是你小叔呢,誰也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傅正衍站起身,踱步到寧晨面前,“雖然我不贊同秦戟的做法,但我能理解他。我不知道他那天早上給我電話,讓我去接你的時候是什麽心情,但如果他真的回不來了,我希望至少你能明白他這麽做的理由,他不是故意要強迫你,寧晨,他只是,太愛你了。”

四月初,寧晨終于在醫院裏見到了傷痕累累的秦戟,他坐在秦戟床邊,哭得像個三歲的孩子。

幾個月以來,每月都有一批任務成員的犧牲名單抵達部隊,每次等名單的前一晚寧晨都會失眠,如果有傅正衍陪着他,他會短暫地睡一會兒,但很快又被噩夢驚醒。

這次的任務圓滿成功,秦戟被記了頭等功,但沒人高興,因為這是拿十幾條人命換來的。

秦戟被安排在部隊醫院的vip病房,先得領導們慰問過後,家屬才能好好問話,等寧家上下問過一遍後,才輪到寧晨和秦戟獨處。

小護士給秦戟換了吊瓶的藥水,告訴寧晨病人已經很累了,需要休息,最多再給他們十分鐘。

傅正衍借口去洗手間,把房間留給秦戟和寧晨兩人。

秦戟掀着眼皮看寧晨哭:“寧小晨,你已經哭了三分鐘了,只剩下七分鐘了啊。”

寧晨想碰一碰秦戟,但是他手臂上有傷,虎口和掌心都纏着厚厚繃帶,他只好輕輕勾住秦戟的指尖,問他:“是不是很疼啊?”

秦戟做了四個月的卧底,和歹徒虛與委蛇,談掉腦袋的生意,槍林彈雨,神經緊繃,一步都不能錯,多少苦吃過來了,一點沒覺得難。但是當寧晨哭成小兔子樣,小心翼翼地問他是不是很疼的時候,秦戟突然覺得一陣心酸。

于是,腹部被槍子打個對穿都沒吭一聲的秦少校很不要臉地說:“疼,疼死了。”

寧晨嘴一撇,眼看又要掉金豆子,秦戟趕緊哄他:“現在不疼了,看到我們寶兒就不疼了,寧小晨是小舅最好的止疼藥。”

寧晨破涕為笑,故意扳着臉瞪秦戟:“都傷成這樣了還油嘴滑舌,你怎麽這麽壞!”

秦戟用食指反勾住寧晨的手指:“是,我可壞了,我最壞了,你還生我的氣嗎?”

寧晨知道他指的是什麽,剛開始他的确挺生秦戟的氣的,但這幾個月的思念和焦慮早把這點氣磨沒了,寧晨現在每天在心裏祈禱,只要秦戟平安回來,他什麽都答應。

于是寧晨垂下眼搖了搖頭:“不氣了,你下次……別去那麽危險的任務了。”

秦戟嘆氣:“別的戰友都有家室,就我沒爹沒娘,也沒老婆孩子,我不去誰去?”

寧晨下一子急紅了眼:“你這說的什麽話?那我們家算什麽?我又算什麽?”

“你說呢?”秦戟定定地看着寧晨,臉色蒼白,濃密的睫毛在眼睛下透出一小片陰影,讓他看上去更虛弱了,“我也想有家室,但是他不同意,他心裏有別人了,裝不下我,那我只好成全他。”

秦戟這話紮得寧晨心肝脾肺哪哪都疼,他用手背抹掉眼角的濕潤:“那也不能不要命啊。”

“得不到他,活着也沒意思。”

“秦戟!”

見寧晨真的被惹毛了,秦戟立刻改口:“如果他要我,那我肯定好好活着,就是閻王爺來了也拖不走我。”

寧晨又低頭去看秦戟虎口上的繃帶,嗫嚅道:“什麽意思啊。”

秦戟不忍心再逗他了,他用大手整個把寧晨的手握住,牽扯到了傷口也不在意,他認真地問寧晨:“寶兒,我喜歡你,喜歡得要命,我不求你只屬于我一個人,但是能不能,請你在心裏給我留半塊位置,和傅正衍那半塊一樣大就成。”

寧晨擔心他的傷口,不敢掙脫他,但也沒說話。

秦戟等了好一會兒,忍不住催促:“好還是不好?說話。”

寧晨白嫩的臉頰開始泛起粉色,他咬着嘴唇,終于把金貴的腦袋點了一點。

秦戟登時覺得這輩子值了,身上的傷口全不疼了,甚至能跟寧晨在病房裏當場來一發。

他勾着嘴角笑起來,整個人又恢複到過去痞痞的樣子,他用小拇指在寧晨的手背上撓了一下:“寶兒,你看我喜歡你喜歡得這麽辛苦,能不能給點甜頭。”

寧晨用眼角迅速瞄了他一眼又縮回來:“什麽甜頭啊。”

秦戟對着他嘟起了嘴:“來給小舅親一下。”

“這是病房!”寧晨不可置信地瞪他,剛剛這人還要死不活,怎麽一轉眼就開始不要臉了?

“嘶——肚子疼,手也疼,唉喲腦袋也有點疼……”秦少校繼續賣慘。

寧晨不答應他他就一直唉喲叫喚,寧晨沒辦法,只好妥協,紅着臉靠過去,在離秦戟半臂的距離停下,漂亮的眼睛裏閃着水光:“說好就一下啊。”

秦戟舔了舔嘴角,要笑不笑地看着他:“嗯,就一下。”

傅正衍回來的時候,小護士正在病房裏給秦戟換手上的紗布,個子矮矮的小姑娘,教訓起人來可兇了。

“都跟你說了右手不許動不許動,剛縫的傷口又裂了,不知道自己剛握了刀刃?你是不是不想要這只手了?”

“知道了知道了,下次我注意。”秦戟回答得很敷衍,顯然沒把護士的話放在心上,眼睛全盯着床邊的寧晨,臉上挂着餍足的表情。

傅正衍掃過寧晨緋色的小臉和亮晶晶的紅嘴唇,立刻明白發生了什麽。

他鳳眼一挑,視線和病床上的秦戟在半空中相會,兩人都看懂了彼此眼中的深意。

搞定,謝了。

不客氣,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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