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梁婉與蔣老二

他越看梁璞心裏的那種卑微感就更加的洶湧，他體會到了雲泥之別的差距。

明明這是他家，他才是主人，但是被梁璞這樣雙眼緊盯着，他忽然真的就緊張的不行，掌心微微有些汗濕，但是他也不知道這種感覺是來源于何處，他忽然又抽出了，別在腰間的煙杆，四處摸索着火折子，迫不及待的想點燃旱煙，他特別想吧嗒吧嗒抽上兩口來緩解心中的那種緊張感，。

王氏在旁邊一直看着，她看着蔣老二從房間出來之後就一直不對勁，一家之主生生被折殺到了塵埃裏，不過本來就是在塵埃裏的。

王氏恨鐵不成鋼地剜了蔣老二一眼，随即掐着他的胳膊說，”什麽愣呢，你倒是說句話呀，在這幹站着幹什麽呀。”

說完之後，她又看向蘇燦，對她說，“老大媳婦，這是不是老大的舅舅，他爹可是認得的，你說了可不算。”王氏并不知道蔣天信的母親是蔣老二買來的，所以他才會有這一番說辭。

雖然王氏的語氣真的很欠，仿佛她已經确定了他們就是假冒的一半，不過現在并不是他說話的時候，所以他選擇了沉默，但是沉默并不代表默示。

梁璞在一旁随意的扣了扣桌面說，“我倒寧願你不是呢。”他越看這蔣老二心中的那股氣就越盛，一下一下的像要從喉嚨裏沖出來一般，他淡淡地撇開，不想再看見這個渾身充滿了鄉村氣息軟趴趴性格的男子，他怕自己會忍不住沖上去啊，提着他的領口質問，為什麽要讓她的妹妹在那樣花一般的年紀中逝去。

将老二抽出煙的時候試了幾下，終于點燃了旱煙，他端着煙杆放在嘴邊狠狠的吸了幾口之後，然後緩緩地從鼻中呼出煙氣整個大堂之中忽然就充滿了他手中煙的味道，在煙霧中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不過只見他幹裂的嘴唇扇動了幾下，最終開口說：“我也不知道老大他娘有沒有兄弟姐妹，你說你是他的哥哥，你可有什麽證據。”

梁璞重重地哼了一聲，臉上冷笑着說，“你不是和她成親了嗎？你怎麽會不知道他家中是否還有親人健在有。”

“這……”

蔣老二遲疑了一下，他還是說了出來，“老大他娘并不是，我明媒正娶擡進來的，而是我花了三兩銀子在鎮上買來的，所以我也并不知道她家中是否還有親人，她也從未像我透露過。所以我并不知情。”

梁璞只知道他妹妹是失蹤了，他想過千萬種可能，甚至想過被人販子拐賣了當作別人家的孩子，但是真正知道之後，他還是會不可避免的，狠狠地心痛了一把，本來是一個嬌生慣養，集萬千寵愛為一身的侯府嫡女，現在卻淪為，人販子手中的工具，這讓他如何不心痛。他心中的憤恨無所發洩，忽然一拳拍向身旁的桌子，用了七八分力氣，伴随着一聲木裂聲響，只見已經泛着油光黑亮的黑漆木桌子表面瞬間就裂出了一道深深的縫隙，從上面一直延伸到了側面，原本看起來穩穩當當的桌子，現在竟有些飄搖欲墜的感覺。

蔣老二和王氏被吓了一跳，面前這個男人怎麽忽然就發怒了呢，看起來好可怕啊，不過王氏反應過來後，跳腳指着梁璞破口大罵：“你是什麽人，不僅敢跑到我們家來撒野，居然還敢拍碎我們家桌子，你知不知道這張桌子當初花了我們家多少銀子？你得賠，必須得賠，不然以為我王氏是個好欺負的，就算你是他舅舅也得賠。”

梁璞：“這個不用你操心，該我負責的，我會負責的。”

“誰相信你呀你拿什麽讓我們相信，有本事拿出銀子來呀。”王氏不依不饒的，沒有見到銀子之前，他是不會放過他的，雖然他看起來有那麽一點點的吓人，但是他就不信了，在這個李家村，那裏有他一個外人說了算。

梁璞一個眼神，一直站在他身後的小厮上前，從袖中掏出了一錠銀子，啪的人扔了，本就已岌岌可危的桌子上，桌子随着他那股力道應聲而斷，銀子也跌到了地上，王氏的是已經無暇顧及桌子的問題了，她雙眼緊盯着那錠銀子，在心裏已經默默的盤算着，這有好幾兩了吧，夠一家人一年的嚼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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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撇着嘴哼哼了幾聲，嘴上沒再說話，但臉上的表情卻已經出賣了她的一些心理活動，貪婪一覽無餘。

梁璞并不想理會這個市井婦人，她的嘴臉讓他感覺感覺到惡心，一想到她的妹妹和這種女人，共同擁有過一個父親他心裏的那種不适感，再次湧上來，幾乎要将他整個胸腔淹沒。

他深吸了幾口氣，狠狠的壓抑下去之後，然後看着蔣老二問：“說一說你是怎麽遇到她的，當時她多大了，将當時的情況一一說來。”

經過這一段插曲，蔣老二手中煙杆裏的旱煙已經抽完了，他又在地上磕了磕煙杆裏的殘留物，然後順手坐在了離他最近的椅子上，才将當年的往事一一道來。

那是一個秋天的下午，天氣已經漸漸轉冷了，蔣老二在街上賣光了這一年地裏自産的黃豆之後，然後再去雜貨鋪置辦完家裏所需要的物品，剛走過集市準備出鎮口的時候，就看見那棵大槐樹之下圍了不少人，和當初蘇燦看見的那副情景一模一樣，那是牙婆子在叫賣着，她們手裏都是如花似玉嬌滴滴的大姑娘，仿佛在他們眼裏，他們只是工具一般一個賺錢的工具。

蔣老二雖然是個悶葫蘆性子，但他還是被吸引了過去，他已經二十二歲了，但因為家中貧困仍然娶不起媳婦，所以他摸了摸腰間微微鼓起的口袋，猶豫了兩下還是湊了上去。

當時梁婉可能才十四歲，穿着一身洗得發白的一群蹲坐在，大槐樹下，在一群姑娘婦人中看起來是毫不起眼的，他看着外外面圍了一圈一圈的人，那些人打量的目光讓他看着，很不舒服，他自覺的低下了頭，将頭深深的埋在膝蓋之間，他從小受到的教育告訴他，這種感覺讓他無所适從，他不習慣被人當作貨物一樣放在貨架上擺看，任人挑選。

不過就算是他努力的低着頭，蔣老二還是從他露出的臉龐和耳朵中看到了，他臉上的點點青紫痕跡，他在心裏暗暗的想，這姑娘恐怕是受了不少虐待吧。

牙婆子，正在旁邊努力地向圍觀的人群們推薦她手中的姑娘，那些姑娘們聽到牙婆子的那些介紹語之後，饒是再臉皮厚的也不禁低下了頭，在衆目睽睽之下她們感到羞恥了，是的，她們本來也是清清白白的正經人家姑娘，只是因為家中貧困或者家中遭遇了變故，才會落到了牙婆子的手中，成為了任人挑選的貨物。

蔣老二當時年紀年輕，血氣方剛的，雖然只是個農戶人家的漢子，自小也沒接觸過多少女子，但看着那一個人孤單單的坐在槐樹下的梁婉之後，還是動了恻隐之心，他不自覺的伸手摸向腰間，那裏面還有他剛剛賣的糧食和雞鴨所得的三兩銀子，他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對不對？但潛意識裏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就是她了，他想讓她做自己的媳婦。

他終于鼓起了勇氣，撥開人群走到前面，看着面前身形佝偻，有些微微的駝背并且面容有些尖酸刻薄的婆子說：“那個人我要了多少銀子。”他用手指指向，蹲在樹下的梁婉。

圍觀的人群中有李家村的人，他認出了蔣老二，他在人群中喊道，“哎喲，蔣家二小子，你這是給你自己讨媳婦呢。這買回家的，你可得看緊了，別讓他跑了，再說了，你怎麽不挑一個壯實點的？那姑娘看着小小的能不能生還是個問題呢，你們家的血脈可不是小事。”

蔣老二看了那人一眼，他認的他，正是住在他家前面一條巷子裏的李大叔，與他爹是好友，他沒有回答李大叔的話，而是轉過頭雙眼緊盯着面前的牙婆子。

牙婆子沒想到第一個上門的竟然是一個楞頭青的小子，也更沒想到她居然會看上那個看起來柔柔弱弱嬌嬌小小的梁婉，不過不得不承認，雖然那樣好看的身板兒挺像的那臉蛋卻長得是極好的，現在看起來還有些稚嫩，不過可想以後長成了是何等模樣。

她看了梁婉一眼，便收回目光對着蔣老二說：“五兩銀子。”

蔣老二皺眉，他沒想到會這麽多，他的兜裏只有三兩銀子。他心裏有些動搖了，要不要離開要不要。

不過最終他心裏的那點聲音勝利了，他看下牙婆子一臉堅定的說道，“三兩銀子，就三兩銀子，你看他人長得瘦瘦小小的，而且被你們打成這樣，娶回家之後能不能生還是個問題呢，若是不能替我們家生個兒子，那我可是要來找你的。”

牙婆子沒想到面前的這個男子看起來呆呆冷冷的說起話來，卻毫不含糊。她看着他說：“四兩，四兩銀子，你帶走吧。”

蔣老二的口袋裏只有三兩銀子，所以他是絕對不會松口的他，仍然堅持道：“三兩，就三兩銀子。”

“你這小子，買媳婦兒回去怎麽還這麽摳啊，你瞧，這姑娘長得水靈靈的，嬌滴滴的，一點也不吃虧，四兩銀子多劃算呀，四兩銀子你能娶個媳婦兒吧。”

“不行就算了，三兩銀子成交，一分都不能多。”

牙婆子想着這畢竟是第一單生意，所以她咬咬牙還是會同意了“行行行三兩九三兩，三兩銀子你帶走吧。”

一手交錢，一手交人。蔣老二終于用三兩銀子為自己買回來一個嬌滴滴的媳婦。他想這下自己也是成家了的人了。

就這樣，梁婉被蔣老二帶回了家，帶回來了李家村，成為了蔣老二的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