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雲泥之別
周七月微微向後靠在冰冷的牆壁上。
牆壁高大,滿是血跡,泛着暗色的牆皮微微外翻,發出長久不見天日和眼光的腐爛的黴味。
縱使是帝國小皇子的私人牢籠,各方面的刑具都是最先進最全面的,可是在一些奴隸的生活用品上自然不會使用太多資金,大多既簡陋又難用。
這間監牢,算上周七月共是十只雌蟲,那九只雌蟲無一不面色幹瘦,渾身疤痕,嘴裏不時流下控制不住的血沫。
對比周七月昨晚剛剛清洗恢複的白嫩的臉蛋和完好的身體,再加上身上一看就十分華貴的真絲睡衣,簡直是天壤之別。
地牢共有10個隔間,上午時候會将他們分別關在自己的隔間,下午就會将他們放出來——
看他們為了一點點食物争搶鬥争是小皇子百看不厭的戲劇。
有時候他會吩咐下人故意一個星期不給那些卑賤的臭蟲喂飯,只為了看他們為了食物争得頭破血流的醜相,這時候伴随着奴隸們肉|體相互搏鬥的交響樂是小皇子開心極了的大笑。
兩種聲音混合在一起,更趁得這間地牢宛如羅剎,讓人毛骨悚然。
周七月沒有在意九雙射向他的陰狠嫉妒的目光,只是懷裏緊緊抱着周瓷那晚給他的紅色圍巾,在自己的牢籠裏閉目養神。
他現在稍一放空腦海,眼前就不自主地劃過昨晚周瓷那張泛着薄紅的臉。
就會想到那只漂亮的蟲子向來挑着的用以諷刺人的眼角滲着不正常的紅暈,幽綠的眼睛像是帶了霧色的森林,又水又亮。
和......最後一刻的時候他眼角滴落的,快慰的淚水......
周七月沒法在想到這些的時候臉不紅。
可半晌,他微微睜開眼睛,有些失望的看着昏暗的地牢。
在最初的時候他想過的,只要周瓷把他留在身邊,不論如何鞭笞虐|待他,他都不會反抗,他希望也渴望身上留下周瓷的痕跡。
可是現在他有些不滿足了。
他依然渴望自己被留下周瓷的痕跡,卻不是像現在這樣連見他一面就是奢求......
或許......在身上留下周瓷的痕跡也可以有一些別的方式。
周七月想到昨晚,自己幫助周瓷處理好身體,整理清潔後拿着那條紅色的圍巾想要直接在周瓷房間的地板上睡下——
他知道自己不配睡在床上的。
可是連他睡在周瓷身邊的地板上也是不配的,管家帶着幾只雌蟲侍衛進來,像是讨論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把他扔進了地牢。
黑發黑眼的雌蟲心髒皺縮了一下。
七月将頭狠狠埋在那條圍巾裏,雄蟲殘留的味道好聞極了,他大口地呼吸,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嗎,半晌,才勉強壓抑了一下心中的暴戾。
你太貪婪了......
明明把你留在這裏就已經是那只雄蟲的恩賜,你還期望着什麽......你就是一只奴隸罷了。
你就是一只奴隸罷了,還是什麽用處都沒有的B級奴隸。你憑什麽要求那麽多。
這樣已經很好了不是嗎,已經很好了。
沒有了以前的非人的虐待和無窮無盡的奇怪的藥物,沒有了二十只雌蟲,三十只雌蟲,四十只雌蟲一間那樣狹小擁擠肮髒的環境......
已經很好了。
他把頭猛地擡起來,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快速将圍巾細細折疊。
不這樣的話,他害怕那一點點漂亮蟲子的味道會很快消散,他要省着一點聞,這樣就可以聞好久了......
他就這樣愣愣地看着這條紅色的圍巾,好像透過圍巾看到了那雙碧綠的眼睛和嫣紅的唇。
那張唇吐着他不懂的句子。
“你不是奴隸,你是七月。”
他現在依舊不太懂這是什麽含義,但是忽然感覺就委屈極了。
他将圍巾折成一個小方塊,抱在心口的附近,一種不甘又委屈的突如其來的情緒潮水般湧來,他喉結動了動。
覺得圍巾似乎把心口燙了一下,不然為什麽心髒這麽難受。
他不想管什麽知足和感恩和适可而止的情緒了。
不想,不想,就是不想。
不想見不到他,不想看不到那雙眼睛,不想和他離得那麽遠,不想他不來見自己。
昨天那樣溫柔的抱着他,幫他治愈傷口,都是假的嗎......
要不然,為什麽今天不來看看我......
“咔嚓——撕拉——”
笨重的開門聲伴随着老舊牢門的令人牙酸的“吱呀”聲打斷了七月的情緒。
已經到了下午了,牢門打開了。
周七月渾然不知接下來意味着什麽。
每個新來的奴隸都是不會被口頭告訴規則的,肉|體上實打實的疼痛會讓他們知道這片不見天日的法則。
高大的侍衛在食物區豬槽般的位置随手扔來九份食物。
一共十只奴隸,給了九份食物。
要針對誰,顯而易見。
九個惡鬼般的奴隸推開牢門,慢慢彙成一個包圍圈,像那只他們最嫉恨的黑發奴隸彙去。
最黑的頭發和眼珠——哦,真是晦氣,為什麽地牢會送來這樣一只晦氣的蟲子。
周七月眼底泛起凜冽。
幾乎一瞬間,那雙看向圍巾時溫潤的黑眼就變成了直豎的冷峭的獸瞳。
他緩緩起身,将圍巾死死護在懷裏。
他無意争搶打鬥,也不想受傷流血。
因為他只想最先留下周瓷的痕跡,而不是留下被別的蟲子劃得傷痕;更不想讓這些不長眼睛的臭蟲的血污染了他的圍巾。
地牢裏昏暗的日複一日的絕望似乎剝奪了這幾只蟲子的語言能力,他們向周七月靠近時候喉嚨裏泛着惡心的咕嚕聲,像是野狗遇到食物。
只是七月的目光微微震懾了他們一下。
似乎,這只蟲子的實力并不像他身體那樣完整白皙,那樣弱不禁風。
兩方焦灼的對峙着。
一群衣衫褴褛黑奴惡鬼一樣的奴隸對峙一個形單影只,唇紅齒白瘦弱的小孩兒。
更過分的是,這些小皇子親自挑選的雌蟲奴隸都是A級,無論是在體格還是精神力上,均是碾壓身為B級的那個新來的。
牢獄外的幾個侍衛一點也不覺得不合理,都嘻嘻哈哈地看着這荒唐的一幕,手裏偶然泛光着幾個亮晶晶的蟲幣。
這大概是作為牢獄侍衛唯一的快樂了。
賭幣,賭哪方能贏。
“一群不長眼睛的廢物,”一個侍衛笑嘻着罵:“看那個新來的賤種,噢,看那雙眼睛,真想現在就挖下來嵌在我的大衣上當紐扣!”
“哈哈,賭狗瓦爾斯,你嫌你上次輸的不夠多嗎!盡情壓吧,這只黑發的晦氣賤種我這輩子都不會給他壓上一分蟲幣!”
幾個侍衛在一旁嬉笑着打屁,跟牢裏只有不到幾步的距離,卻恍若分割成了兩個世界。
最先動手的是一只看上去最年長的雌蟲。
他一個箭步沖上來,握着那雙攥起來直發響的拳頭,想給這只不自量力的新人一個教訓。
周七月輕巧躲過,小腿随意一用力,狠戾地向上一踢。
“啊啊啊啊啊——”
頓時那只沖上去的雌蟲的下巴發出很恐怖的骨頭錯位似的“咔嚓”聲,竟是慘叫着張着嘴巴脫臼了,跪倒在地上涕泗橫流地尖叫。
牢外讨論的熱火朝天的侍衛頓時安靜如雞。
幾個侍衛呆愣地看着眼前一幕。
那只最讓他們瞧不起的烏發烏眼的B級雌蟲,竟是宛如一把利鞘的劍刃,對着前撲後擁的碳基生物肆意揮斬着。
不,那根本不像是物理上的劍刃,那是一把熱武器。
那是一把微微一被沾到就會被轟炸的炸藥子彈般威力直接轟掉的熱武器。
任何碳基生物,在這樣強大的力量面前,宛如一張陳年累月的能做古董的泛黃發脆的紙,只是一碰就會輕易碎掉......
簡直像不是處在同一物種線上的屠戮。
周七月甚至都沒有喘氣,面不改色的用雙手緊護着那條圍巾。
他身上一點點的傷都沒有受,雖然渾身血跡淋漓,但是大部分都是這些奴隸肮髒渾濁的血跡。
黑發黑眸不自覺染上的鮮血,更趁得那張白皙的臉頰宛如修羅。
他只單單用雙腿,那些個紙片一樣脆的九個奴隸就被或是踢斷了肋骨,或是被踢到脫臼,有一個甚至被踢得膝蓋骨都碎掉了,攤在地上像是一具茍延殘喘的屍體一般痛呼。
只剩下最後一個,這只奴隸十分狡詐,他紅着眼睛不出聲,繞到了周七月的身後,趁周七月一腳踢飛上一個奴隸的時候猛然出動,目标直指着周七月懷裏的紅色圍巾。
他很是惡毒地想着,既是打不過這個怪物,那就争奪玷污他最寶貴的東西,讓他生不如死。
周七月一個沒有防備,被那只身後突襲而來的奴隸擊倒在地,第九只奴隸發瘋似的争搶着周七月懷裏的圍巾。
七月這時候什麽也顧不上了,再也沒心思去攻擊別人,只是像護住自己的心髒一般死死護住這條圍巾。
他咬着牙用全身力氣将圍巾護進懷裏——這條圍巾除了自己和那只蟲子,誰也不能碰!
那個第九只奴隸混到如今的地步多少還是有些本事的,他看着周七月蠶蛹一般護着拿東西,更是暴戾地“桀桀”笑出聲,之後竟是從懷裏掏出一把小刀。
“去死吧!!”那努力瘋狂地叫喊,伸手用他所能用的最大的力氣向着七月刺去,周七月用胳膊一擋,頓時血像是紮破了的水氣球,汩汩流下。
七月瞳孔猛地一縮,卻不是因為疼。
他害怕自己的血把那條雄蟲親手送給他的圍巾弄髒了......
他太害怕任何東西玷污自己的東西。
可惡,可惡,可惡......
為什麽要來招惹我,為什麽為什麽......
他只是想要保護自己的東西,根本沒有去惹誰,這也是錯誤嗎?
我做錯了什麽?
我搶奪了什麽?
為什麽,為什麽非要玷污我的東西?
對于冷兵器入刃的疼痛,他甚至連眉毛都沒動——
這種程度的疼痛對他來說只是家常便飯,他無意去殺死這些雄蟲親自挑選的奴隸,只是這只蟲子觊觎他的圍巾實在觸及到他的底線。
他眼裏流露出發狠的戾氣,恐怕着自己肮髒的血玷污了圍巾,全身陡然爆發出一股力氣,似乎連空氣都微微震動了一下。
周七月腦海一片空白,等他反應過來,那只奴隸的黝黑皺縮的脖子裏被他捅了無數個洞——
那只已經奴隸死了。
可他還是不解恨!
周七月機械似的拿起小刀。
他要把這只該死的奴隸的內髒挖出來,他觊觎那只漂亮蟲子給我的東西,不配這樣完完整整的死去。
“七月——”
他聽到那聲如此熟悉的悅耳帶着點涼涼氣息的聲線。
可那聲音現在只剩下焦急。
周七月迷茫擡起頭。
牢籠門口是滿頭冷汗的周瓷。
“啪嗒——”
刀從手裏脫落,摔在滿是血污成河的地板,摔在周七月惶恐到驚惶的心上。
心髒比注射任何藥劑都變得更加鼓脹,瘋了似的驚恐地彈跳。
那條圍巾,依舊一塵不染,幹幹淨淨。
他這才發現,自己渾身鮮血,滿身肮髒,背負罪惡。
和那個站在門口,光一樣明媚的小皇子,有雲泥之別。
作者有話要說:
七月:老公我錯了QAQ
周瓷:我覺得你沒錯!(認真臉)
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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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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