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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如意的突然出現令衆人一驚,淩稱心的女助理當即就驚呼了一聲,“如意姐你來了!”
羅詠微驚吓之下扭頭就罵道:“哪裏來的賤人,我們家的事關你屁事啊!”
“那別人家的事你一直挂在嘴邊做什麽?”淩如意眯起了眼,“你們羅家養出你這麽個長舌婦居然還沒倒,也是很神奇了,你說我們淩家賣女求榮,可惜你們家連賣都賣不出去,我仿佛聽說羅小姐從前立定心意要進霍家的?”
她勾起嘴角,笑嘻嘻的對當事人說着她從霍昭眀那裏聽來的八卦,仿佛是一個很搞笑的笑話,令羅詠微瞬間漲紅了臉。
淩如意沒興趣看她的窘迫,提高了聲音道:“趕緊滾!不然我回去就告狀,我們霍家收拾起你們來分分鐘的事。”
言行舉止間盡是仗勢欺人的小人得志模樣,轉頭對着淩稱心的女助理卻又溫和了許多,“你先開車回去,明早去接她,一會兒我送她回去。”
“好、好的。”女助理又驚又喜,說起話來有些磕巴,忍不住吐了吐舌頭,“那我先走了。”
知道了面前這人就是那沒露過頭的淩家二小姐,又被嗆了一頓,羅詠微到底顧忌她背後的霍家,只得悻悻離去。
淩稱心一直都處于驚訝中,等人一走開,便立即拉住淩如意的手道:“你這性子怎麽還不改,在霍家受不受欺負?”
“受什麽欺負,家裏人對我好得很。”淩如意撇了撇嘴,不願多說自己在婆家的事,“走罷,送你回去。”
淩稱心卻不放心,追着她問道:“是真的嗎?你不要瞞着,要是過得不開心就離婚好了,你們本來也沒感情基礎,我……”
“誰告訴你我們沒感情基礎的,我們好得很!”淩如意拍了拍車門,有些不耐煩,“上不上車,不上我就走了啊。”
“上的上的。”淩稱心忙拉開車門坐進去,然後扭頭望着正扣安全帶的妹妹,目光裏盡是愧疚和憂慮,全然不似她在商場上的果斷精明。
淩如意将車開上沿江路,選了一處空地停下,望着前方漆黑的江面,過了許久,終于嘆了口氣,叫了身邊人一聲,“姐……”
淩稱心一頓,輕輕的嗯了一聲,張口想說話,卻聽到妹妹道:“你不要總是覺得欠了我什麽,不欠的,将我嫁到霍家,是爸媽對我最好的一件事了,真的。”
“我過得很好,我的公婆對我像對自己的孩子,兄嫂也好,阿遠對我……”淩如意歪了歪頭,繼續道,“他對我,還是像小時候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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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稱心驚訝的張大了嘴,“怎麽……聽你這話,你們……”
“霍家和我們淩家并不是全無關系的,你應當記得明面上的理由就是因為婚約。”淩如意為了打消淩稱心的顧慮,将以前的事删繁就簡的講了一遍,末了道,“所以你根本不需要擔心我受苦,霍氏幫你,也是有他們的考慮的,但這些事我也不懂,我又不孝,家裏就靠你了。”
“怎麽會,你多久沒回家了,爸媽……也想你的……”最後幾個字淩稱心說得聲音極輕,讓聽的人都能感覺到她的不确定。
“忙得很,連喝水的時間都沒有。”淩如意笑了一下,轉而問道,“你和我姐夫過得還好?”
提到這幾天出國公幹的丈夫杜謙,淩稱心面上的笑容多了起來,姐妹倆沒人再提起那些不愉快的事。
車窗外有夏風吹過,潮濕溫熱而粘膩,淩稱心看着妹妹的側臉,忽然想起她剛從祖父母家回來的那天。
那天天氣并不好,天陰沉沉的,風呼呼的吹,夏季的暴雨即将來臨,她的母親只是淡淡的對她道:“這是你妹妹,比你晚出生二十分鐘,以前一直住在你爺爺家。”
她至今還記得那個小巧玲珑的小姑娘,笑得甜甜的,脖子上挂着一條項鏈,墜子是一個小小的如意。
當時母親與祖母不睦是全家人都知道的,所以人前人後從不提及祖母,她也沒覺得奇怪,只是那時她并不知道,母親會恨屋及屋,連帶着不喜歡這個與祖母七分相像的又不是兒子的妹妹。
如果母親不是那麽的固執,心胸稍稍寬那麽一些,家裏都不至于鬧成後來那樣雞飛狗走的場面。
只是随着時間推移,曾經試圖在母親與妹妹之間做和事佬的淩稱心長大後,再回想從前,卻突然發覺小如意當年隐藏得并不好的忐忑和不安,可是父母卻并未安撫她。
也許就是從那時起,淩如意就對這個家充滿了戒備,直至成年,她的性格長成,青春期時像刺猬一樣用硬殼和尖刺來保護敏感的內心,後來漸漸變得堅強冷靜,再到大學畢業參加工作,淩稱心看見的淩如意,已經找不到年幼時的任何痕跡了。
可明明她還記得,小的時候,妹妹也曾拉着她的袖子,忐忑的問:“我考了一百分,媽媽也沒誇我,她是不是不喜歡我?”
後來她再也沒聽小如意這樣問過自己,再後來,她已經不怎麽回家了,過年時回來吃一頓彼此沉默不語的飯,其餘時間,她問起她幾時回來,得到的回答,永遠都是工作忙。
其實姐妹倆也沒什麽好聊的,畢竟生活圈子不同,接觸到的事和人也都不同,淩如意聽不懂淩稱心提起的商場,淩稱心也聽不懂淩如意說過的疾病。
淩如意将人送回淩宅,淩稱心下了車,轉頭問她:“回去喝口水罷?”
“不了,阿遠還在家等我。”淩如意搖了搖頭,嘴角的笑意淡淡的,仿佛對方讓她進的不是她的家。
也許真的不是的。淩如意曾經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懷疑自己的身世,如果不是自己與祖母長得像,她都要認定自己是撿來的,否則媽媽怎麽對自己這麽冷淡。
父親在她小時候對她是好的,只是她那時不懂人與人之間講究緣分,哪怕是親母女,又一直很希望得到母親的喜愛而忽略了與父親培養感情,直到青春期時越發的作,将父女之間僅有的好給作沒了,想要彌補又覺得無從下手,又覺得木已成舟,就此作罷,維持着淡淡的關系總好過跟母親說不到三句就鬥雞眼似的吵起來。
到後來她出嫁,一年在家的次數用一雙手就能數清,又或者年歲增長了人成熟了,與父母之間倒是比以前要緩和,盡管沒法親親熱熱的說話,卻也能平平淡淡的說幾句諸如吃什麽身體如何的場面話。
淩稱心進了門,淩如意調轉車頭回去,拐彎時從後視鏡裏看見淩宅亮着燈籠的門,忽然想起那個風雨欲來的日子,她剛失去了祖父母,剛來到這個家,剛知道自己有個雙生的姐姐,可卻沒有預想的開心。
一開始沒有,到後來還是沒有。
半夜時回到家,霍昭遠還等在客廳裏,電視裏放着深夜劇場,演一個媳婦大戰婆婆的家庭倫理劇,茶幾上放着練習用完後随手放在那裏的八號醫用手套。
“嗯?回來了?”霍昭遠從手機裏擡頭看她,關切道,“沒什麽事罷?”
“能有什麽事,喝了酒,勸我離婚呢。”淩如意毫不猶豫就将淩稱心給賣了,笑嘻嘻的沖霍昭遠道。
霍昭遠一囧,嘀咕道:“這都什麽大姨子,都說勸和不勸離,她這叫什麽事兒。”
他倒不是對淩稱心有什麽意見,甚至對淩家那對岳父母他也只是敬而遠之,輕易不評價對錯,只是對淩稱心這種勸人離婚的話覺得心裏噎得慌,換了誰都開心不起來。
但他仔細看看淩如意的神情,因為今天休息而精神十足的臉孔上全無心事,方才提起這話還能嬉皮笑臉的,想來是不把這話當一回事,心裏頓時就是一寬,別人說什麽都沒用,關鍵還是當事人的态度。
霍昭遠起身去了廚房,片刻後捧了個盒子出來放在淩如意面前,“阿意,嘗嘗這個。”
“這是什麽?”淩如意微微撅着嘴伸頭去看盒子,“綠豆餅?哪裏來的?”
“藤煜送來的。”霍昭遠拿了一個遞到她嘴邊,“這家綠豆餅很好吃的,我記得你小時候很喜歡吃這種東西的,快嘗嘗。”
“……呃、我自己來。”淩如意愣了愣,忙伸手接過那個餅,垂下眼咬了一口,冰皮酥脆,有一股烤制的香氣,內餡的綠豆蓉松軟香甜,綠豆的清香撲鼻而來,口味相當不錯,就是甜了點。
她很勉強才吃完一個,吃完後忙不疊的找水來喝。霍昭遠看得納悶,有些忐忑的問道:“怎麽,你不喜歡?”
淩如意正喝着水,不過大腦的應道:“早八百年不愛吃這麽甜的了。”
霍昭遠一怔,半晌才回過神來,“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不喜歡了,還以為……”
淩如意這時才發覺他的沮喪,直覺自己的話說錯了,忙笑着道:“偶爾一次吃也不錯,挺好吃的,綠豆放得不錯,餅皮烤得好吃,下次回去給家裏帶點,呦呦肯定喜歡。”
霍昭遠擡眼看着她,不是不知道她在安慰自己,卻又非要問一句,“真心的?”
淩如意趕緊點頭,再三保證自己說的是真話,這才算是将這件事揭過去了。
只是霍昭遠最後到底還是嘆了口氣,伸手摸了摸她的脖子,溫聲道:“有空你跟我說說你都喜歡吃些什麽,我現在都不太懂得你還愛不愛吃以前喜歡的那些了,湯包還愛吃麽?”
淩如意聞言立即笑了起來,眼睛微眯,彎成了一彎月牙,點點頭道:“這個愛的。”
霍昭遠這回總算是笑了起來,眼底的喜悅流光溢彩,他同樣點點頭,道:“下次遇見好吃的,就給你送來。”
雖然不知日後能不能做到,但此時的承諾聽起來讓人覺得很有誠意,甚至令淩如意有種被寵愛的幸福,她便溫順的應了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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